对人类欲望进行经典描述,所呈现的最完美文本,从远古时代开始就是诗歌。远古诗歌是现当代诗歌的雏形。古人所说的“诗言志”,志既包含情志又包含意志,这也是诗歌的起点。无论多么优美、纯粹的诗歌文本,也应该是人类欲望的延伸,而人类任何欲望的实现都不能在自身中完成。在诗歌的世界里,自在不能原地踏步或局限于自己,自在可以在想象的无限空间试图接近于他在。因为人的沉思与想象如果不能超越自我与自在的界限,不能体验他人与他在的状态,那么自在的本质欲望就无法被满足,就不是自为自足的自在,人与物就无法区分,社会属性或群体属性就会崩溃,人的生命因此失去了光彩,最后只能陷入自绝之地。社会属性或他在的状态可以帮助人厘清自在状态下的散乱与盲目,更可以让人类找到情志的目标,找到克服绝望、反观自身的莲花宝座。也就是说纯粹的自在状态是反人类的,只有自在与他在的兼顾,创造物才能够相对完整,相对完整的状态才能够被他人理解与接受。没有他在状态的参与,也就无从言及真与善。没有真与善的价值判断体系,形式是虚无的虚无,美也是空洞的空洞,诗歌及人的一切创造物都顿时失去了立足的基础,从而陷入彻底的无意义。
孟子所说的人皆有恻隐之心的论断,就是对这种自在状态过渡到他在状态至善可能性的一种直观论断。大儒们认为仁产生于恻隐,虽然从自我出发,然仁者,爱他人也,仁绝不是自爱。因此他在,是对于自在的印证,自在不能在自己中实现自己,自在要于他在中体现自己。不然爱他人也就没有真正的驱动力。自在能否最终自足、自为地实现自己的全部,在现实世界另当别论,但在主观世界,所有的文学艺术都试图于全知全觉中走向他在。
自在能于他在中实现自己,让我们陶醉其中同时又最简捷、最理想的文学形式就是诗歌。不管是古典诗歌还是现代诗歌,那些优秀的作品中包含了对于自在世界的超越和对于他在世界的向往,这样的趋势构成了诗歌的本性,形成了人们通常所说的诗性。诗性是所有艺术最高贵也最普遍的属性,语言越靠近它,语言的表述就会越简洁生动。
因而天赋极高的艺术作品,会让你的自在状态自由地走向他在状态,让你顷刻之间偷窥了他在的秘密,感知了对象的真实存在,在近乎完美的感知中人们得以自证。其中想象,是完成自在向他在跨越的桥梁。也只有想象才可以接近无所不在,才可以成就在场,没有想象,就没有在场,因为所谓在场必须是最高精神与最高存在的亲临与普照,不然那就是非在场,那就是盲目与混乱。想象可以超越由想象造成的对于对象世界的忽略与遮蔽,想象可以无所不在地到达他在的任意状态,想象具有最神秘、最生动的生命创造力,甚至想象可模拟或创造真理的状态,这个状态在虚幻的世界中直接比喻和象征了世界的本质,是自在状态与他在状态的无限重合,是抒情主体的无限自证。而如此自由、自为、自足的自证,也只有在文学艺术中得以完全实现,狭义地说,也只有在诗性中才得以全面的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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