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闵师林笔名安谅,经济学博士,高级经济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发表各类作品600多万字。曾任上海援疆指挥部副总指挥,党委副书记,现在某企业集团任职

作者慰问维吾尔族儿童
我的长篇纪实文学作品《援疆日记》以约50万字的篇幅,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许多熟识或不熟识的朋友和读者,在给予好评和惊讶的同时,都向我发出同样的询问:“你这么忙,怎么还有时间写作?”我想说,你若认真读一遍拙著,或许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这真不是故弄玄虚,因为我的日记是一本真正的日记,它是我每一天生命的真实记录,记录着一个男子汉的责任担当,一个热情从未消褪的作家的情怀,一种对生命、对自然、对工作的热爱……
生命的每一天
在踏上新疆喀什这一片灰黄干旱不无贫瘠的土地时,我的心灵是受到重重撞击的。但彼时我尚未打算撰写这样一本《援疆日记》,因为我知道自己承担的工作使命。我不知道今后生活的每一天究竟是何种模样,我是不是能够拥有一定的自我支配时间。我是在接受市委领导正式谈话后一周,即领命奔赴远离上海5000公里的西北地区的。在这之前,我从未到过新疆,自然也从未去过甚或知晓喀什。我知道自己是真正奔赴前方作战去的,因为我的职务就是上海援疆前方指挥部副总指挥。前方指挥部,可见这将是一个充满紧张也充满挑战的团队。何况,我们是新一轮援疆的第一批干部,前方指挥部也是援疆十多年来第一次建立,援疆的任务之艰巨可想而知。赴疆后的整整一周,我确实无法消停,日程排得满满的,在胡副市长的带领下,我们马不停蹄,每天车行数百里颠簸的公路,到上海援建的喀什四县:莎车、泽普、叶城和巴楚对接、研究。又首次穿越了阿和沙漠公路,在上海上一轮援助的阿克苏短暂停留之后,兵分两路,市领导及陈靖总指挥等直奔北疆,我则带领其余相关人员返回喀什。
这是我第一次入住指挥部我的临时住所,一个一室一厅的居室,一室即是我的卧室,狭小得差不多只够容纳一张大床。我的托运行李还未打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塞满了一周前在上海疯狂购置的各类日常用品和衣物、书籍等。我以为在喀什也许无法买到这些。这够我用几年的!
这一晚是宁静的。但我上火,牙疼了。一周的奔波,加上水土不服,我疲累了。然而我仍依靠在床头,挥写了第一篇散文《向天山神木致敬》(此文后发表于《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半夜里,我醒了,睁眼,一片茫然,我怎么在这个地方呢?而且,一呆就得三年多。我睡不着了,浮想联翩。后来我翻看手机短信,朋友同事等这些天发来的各种问候,让我心生暖意。还有家人的关切问候。有朋友说:“三年,会很快过去的,你熬吧。”我被这句话一激灵。我怎么能“熬”字当头?我正值壮年,正热血澎湃,有好多事想干呢,怎么能够将这宝贵的时间匆匆打发?这不是我的禀性。我是珍惜时间的人,我历来认为能够把握时间,高效支配时间,才是成功之要素。我平素的工作也从来都是以高效勤勉自励的,何况,这每一天,都是我生命的组成部分。我应该让自己的每一天,都活得实实在在,活得问心无愧!
我决定每天撰写日记了。青年时代,我记下了一摞摞的日记,至今完好保存,这是自己人生的财富。当年(还未到而立之年),写过一篇散文《看看你自己的日记》,发表于《辽宁青年》杂志的扉页上。文章大意就是:日记是自己内心和生活真实的记录,看看自己以前的日记,实际上是一种自我检视和反思,是对自己心灵的鞭策和督促。这是自我的一种内审和激励,我需要日记这一方式。
之后的每一天,我在中午闲暇或者入眠之前,总是想办法回忆当天,记录当天。即便当天实在无暇握笔,必在翌日清早及时补录。没想到这么一写一发不可收拾,到2013年12月底我们援疆胜利返沪,近三年半内,我共写日记超过了80万字。
援疆的责任担当
我的日记不是全景式的援疆记录。虽然我肩负重担,是援疆的一名组织者和亲历者,参与的一些重大事件,也会在日记中体现,但日记毕竟是我个人生活、工作及其所见所悟,是我自己的视角和内心感受,并非将援疆所有的人和事扫描式的全部摄录。但我要说的是,我的日记一定显露了一位援疆干部的心迹,从陌生到熟悉,从表面到内心,从城市到乡村,从经济建设到文化及全方位援疆……我的这三年多的心灵轨迹是真实的,贴地气的,因而也是丰富生动的,其中毫无保留地展现了援疆干部(我和广大援友们)的爱国爱疆、倾心倾力的精神状态。这里有爱也有恨,有喜也有忧,有乐也有悲,有大我也有小我。我不敢说我在日记所述的每一个观点都是正确的,但它一定是我当时的直抒胸臆;我也不敢说日记记录的每一个画面都是美丽的,但它一定是我心灵真实的感应。我在日记里曾经写道:“这一次援疆三年,正值壮年。遥想班超当年,告别家人,投笔从戎,亲率三十六位英雄,直驱西域。千秋业绩,青史留名。吾辈既有出征疆场的自豪,比较先人,也就气短许多,不值一提了。但这三年,毕竟是大好年华和时机,扬鞭催马,志不可怠。热血男儿,岂可偷闲。相信自己这三年,来前雷厉风行,去后无怨无悔。”

作者与维吾尔老人在一起
这绝非虚假,是我面对班超雕像心思的流淌。我也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喀什地区的一批文友们多次邀请一聚。今晚新老朋友约20人相聚。令我感动的是,他们给予了我许多过誉之辞。多人即兴朗诵了我的诗作,还频频敬酒合影,我为他们在诗集上签名。一位叫李时安的老人,已71岁了,这两天在互联网上埋首搜索我的信息,连我的生日都摸清楚了,还写了一首赞我的诗,当场激情充沛地朗诵了两遍,让我既感动又羞惭。这位在喀什文联任副主席的原企业家,自己正创作自传体四卷本小说,已写就两本。清瘦充满皱褶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却有神而且热诚。他一口湖北口音,幸好他将诗打印了好几份,我先看了一遍,他声情并茂地朗诵时,我都听懂了。喀什市文联和作协向我颁发了聘请我担任喀什作协名誉主席的证书,赵力又赠送了他们的一套书籍。我在与他们的相处交流中,深深感觉到他们与我心的相近,感受到他们对我的期待。我感到了援疆之前未能强烈感觉到的更多的责任。我得努力多作贡献……”
一个作家的情怀
我从来都认为自己纯粹是一个业余作者。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就开始文学业余创作并且已有作品发表,体裁涉猎诗歌、散文、短篇小说、报告文学等,获得过《萌芽》文学奖。三十年来,写作一直伴随着我,是我此生最爱。虽然有相当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太忙,一两个月无法握笔,但此爱已沉醉身心,文学之神总会对我时时提醒。我虽长期从事经济建设管理等工作,严谨的工作思维和作风已训练有素,但文学的情怀从未有所泯灭,反而随着年岁的增加愈益纯厚。荣幸的是,很多作家朋友给了我鼓励和鞭策,让我始终走在文学的道上。著名作家赵丽宏对我的《援疆日记》给了美誉,他评价道,“此书对很多当地民俗风情以及各种各样在新疆遇到的情况作了非常生动的描述,每一件事情都没有展开,都写得非常简练,但是都写到了要点。而且作为一个上海去的负很大责任的干部,他对工作有他的见解。另外,他也是个文人,是个作家,所以他的描述是文学的,所以这样的日记就有别于一般的援疆干部的日记,是一个作家的日记。”
也有好多文友如此评论,说我拥有作家悲天悯人的情怀。我不否认,而且以此为傲。文学之所以具有永远的魅力,就因为它关注人性、洞悉人性、揭示人性、塑造人性,也抚慰人性,它能走向人心,就基于此。而情怀是一个作家不可或缺的特质。这种情怀是让作家有所发现、有所感悟、有所创造和有所成就的基因,并非所有人都具备。我以这样的情怀在援疆期间的每一天去观察、去思考、去探索、去实践,因而就会有独特的心路历程和心灵感受,这是弥足珍贵的一份收获。
我的日记中有一段记载:“车行约两小时,穿越无际无垠的戈壁滩和次沙漠,除了几个护沿路胡杨各种形态,让我想到了自己的诗句:千姿百态的形状,一定出于诡异的思想……一片土丘上的胡杨,低矮却依然蓬勃。这个叫做风倒木的地方,曾经是一个水源充沛的河床,干涸之后,罡风劲吹,胡杨左摇右晃,大有被吹倒之势。然而胡杨即便被锐利的风枝桠吹折,只能低首弯腰,但根仍然扎得很深,树杆还保持着一种自尊。这片独特的树木,是顽强生命的记录。”
这应该是一个作家的感怀。我感谢生活,感谢援疆这三年多岁月,感谢新疆这片土地和新疆广大纯朴善良的人民,感谢上海乃至全国的援友和支持者们。
《援疆日记》不只是凝聚了我一个人的心血,它是大时代、大背景下许多无名者付出并成就事业的文字记述。是的,我是一个记述者,这段记述将使更多人了解中国西域这片神秘的土地和百姓,也会让这片土地的人们更多地了解我们援疆人及其内地人民的真挚情愫和浑厚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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