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文综》作为世界华文文学联会的会刊,以其世界视野观照华人作家的创作与研究。通过追溯其创刊的缘起、办刊宗旨、发行状况以及对刊物具体内容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文综》多年来以文学为阵地接纳、组织流散于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的移民作家,始终秉持“立足香港,放眼世界文坛”的宗旨,为促进华文文学的发展、加强海外华文作家之间的交流联络,提供了一个丰富多元、交流融合的多族裔共生的“接触区”,体现出华文文学在新世纪的流动性与多元性特色,在香港文艺期刊中显示出一定的特殊性。
关键词:《文综》;世界华文文学;流动性
中图分类号:I2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677(2022)3-0026-13
一、《文综》与世界华文文学联会
1991年7月,香港作联、《香港文学》、香港联合出版集团、岭南学院在香港利园酒家联合举办“世界华文文学研讨会”。刘以鬯先生在研讨会的发言中提出:“华文文学发展到今天,已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很应该加强这一世界‘内部的凝聚力。我们要把世界华文文学作为一个整体来推动……因为华文文学活动已成为一种世界性的文学现象,华文文学同英语文学、法语文学、西班牙语文学、阿拉伯语文学一样,在世界上已形成一个体系,各个国家的华文文学应该加强联系,彼此互动。”①他的这些话后来成为学界提出建立华文文学整体观的依据之一。研讨会上,曾敏之先生提议在香港成立一个世界性的华文文学组织,这一建议得到与会者热烈的响应。会议闭幕之后,就成立了世界华文文学联会筹委会。筹委会的成立,意味着一种新的华文文学观念的出现,那就是:要在世界的文化、文学格局中来考察、研究华文文学,建立一种更为博大的世界华文文学观念。
世界华文文学联会的成立经历颇多波折,从动议到最终落地成真,都离不开华文文学界前辈们持之以恒的努力。经过曾敏之、刘以鬯和继任香港作家联会会长潘耀明等人锲而不舍的努力,世界华文文学联会终于在筹备长达15年之后于2006年12月2日在香港成立,并确立宗旨为“弘扬中华民族文化传统,加强世界各地华文文学界的联系与交流,开展世界华文文学研究,繁荣世界华文文学创作,增强中华民族的文化凝聚力”。正如联会筹委会在成立大会邀请函中所指出的那样,“香港向享中西文化交汇中心的盛誉,也是中国文化经贸通向国际的桥梁,对促进国家和平统一也具有特殊地域的影响和作用。”现在,世界华文文学联会在香港正式成立,正好凭借香港所具备的国际都市的优势,进一步推动世界华文文学的交流与拓展,继续发挥其“桥梁”作用,为加强中国文学界与海外华文文学界的联系、了解和交流,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起到一个第三空间的枢纽和贯通作用。
联会实行双会长制,由曾敏之和刘以鬯担任会长,潘耀明担任执行会长,贝钧奇为名誉会长。同时于2007年创办会刊《文综》杂志,先期社长由曾敏之和刘以鬯担任,潘耀明在香港出任执行社长。林耕担任总编辑,杜若鸿担任副总编辑。编委包括白舒荣(中国北京)、贺朗(美国)、林湄(荷兰)、舒婷(中国福建)、原甸(新加坡)、梦莉(泰国)、陆士清(中国上海)、戴小华(马来西亚)、陈浩泉(加拿大)、罗琅(中国香港)、陶然(中国香港)、饶芃子(中国广州)等世界各个区域的作家及学者,王蒙(中国北京)、司马攻(泰国)、白先勇(美国)、池田大作(日本)、陈建功(中国北京)、黄春明(中国台湾)、邓友梅(北京)、聂华苓(美国)、铁凝(中国北京)等来自世界各地的著名华文作家担任杂志顾问。2015年3月林耕去世后改由潘耀明担任总编辑,2009年6月第七期开始改由彭洁明代替杜若鸿担任副总编辑,白舒荣2010年6月起和彭洁明并任副总编辑并主要负责杂志具体约稿、联络、运营等事务,2018年9月第四十五期开始,扉页关于曾敏之和刘以鬯的职务由“社长”改为“创刊人”,或许是为了突出这两位已去世的先生的首创功劳。此外,这个名单基本上稳定地持续到今天。
作为会刊,《文综》不但主事者和“世界华文文学联会”几乎完全重合,其宗旨亦和联会高度一致。据传,《文综》一刊杂志名字亦大有深意,民国四年,上海书局出版《古今文综》,其书编纂者在“缀言”中明示其旨:“名为文,取参伍错综之谊;爰为综,事不师古,惟理是求”。意思是文章不限古今,不限体裁,只求其好。曾敏之取“文综”为杂志名,意在全面开放,拥抱世界华文文学,唯其好文、美文是从。无论是一开始诞生的使命、来自世界多个国度强大的编委会阵容到其十余年来的发展历程,《文综》都很好地践行了其“立足香港,放眼世界文坛”的宗旨,其实质是希望依托世界华文作家联会这样一个社会组织,促进台港澳及海外华文作家之间的交流联络。这是《文综》办刊缘起及其与世界华文文学联会的渊源。
二、《文综》:华文文学多元共生的接触区
正如香港华洋杂处、中西交界的国际地位一般,《文综》始终以文学为阵地,接纳、组织流散于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的移民作家,为华文文学提供一个丰富多元、交流融合的多族裔共生的“接触区”。
1. 出版发行状况
《文综》是香港大型文学季刊的一种,自创刊至今共发行58期,2008年2月为第一、二期合刊,起初创办的时候为双月刊,但是2008年实际只出了三期合刊,分别为2月、8月和12月。“鉴于金融海啸使经营资源有所紧缩”,2009年6月第七、八期合刊起,改为季刊,仍实际出刊三次,分别为6月出版第七、八期合刊,10月、12月出版第九、十期。2010年起至今一直坚持一年四次、春夏秋冬季刊的频率,共计58期。杂志规模比较均衡,除特大号以外,杂志页数大多为96页,偶尔92页或者102页,最多时候达到128页(第三、四期合刊)。此处存疑在于,第一、二期合刊91页有一则更正启事,提到“本刊创刊号《中国内地文坛近况》一文的第5页第2栏第2、3行的‘春上村树应为‘春树……”,但是第一、二期合刊并未见到这篇文章,可见应该在第一、二期之前还存有一期创刊号,而这也正与学界关于《文综》2007年创刊的记载相吻合,但目前紙刊和电子刊都不存。75B0EFC4-CC80-4F46-9E54-991DD7B9DEC6
《文综》的形制比较固定,依次为封面、出版信息页、卷首语、目录、正刊、编后语、图片广告页与封底。从2009年6月第七、八期始,封底内页一直明显地标注稿约内容:“本刊欢迎各地作者赐稿,来稿最好有关文学概况、文学交流、文艺创作、文学评论、书评、文人轶事、作家访谈、创作心得以及各地文讯等等”,可见这些类别都是《文综》选刊的内容和覆盖的领域,不仅包括各种体裁的文学创作,也包括理论批评、社团建设、文坛动态和讯息等。并要求来稿长以两千字为宜,特稿例外。从第五十三期起改为“《文综》是香港世界华文文学联会所办文学季刊,面向世界……基本采取定向约稿”“散文2千字左右,小说5千字左右”,可见采稿制度由自由投稿變为定向约稿为主,对于文章的容量也根据体裁有所限定。
据白舒荣所述,《文综》虽然作为世界华文文学联会的会刊,并没有官方经济来源,不曾像其它香港刊物一样获得香港艺展局的资助,亦非同人刊物,其办刊的经费全由企业、社会赞助,而这其中社长潘耀明作为出版家在社会活动这方面的影响力不可低估。《文综》从第五期至十二期订阅支票抬头为“香港作家联会”,其余均为“世界华文文学联会”,由此也可以看出,《文综》和这两个联会之间可能都存在经济来源的关系。联想到潘耀明有文化圈“宋江”之誉,又同时兼任这两个协会会长,他可能就是沟通其中的桥梁。第五十三期封底页以粗体标识“郑重其事”,说明因香港邮费不断增加、印刷费也水涨船高,“本刊不胜负荷”,自2020年开始寄送杂志的邮费一律在作者稿费中扣除。看起来,《文综》在经费上的确并不十分宽裕,能从2007年至今坚持十余年之久不曾停刊并不容易。
2. 内容、宗旨与整体特征
《文综》创刊以来,秉持办刊宗旨,面向世界华文作家,力求广泛展示世界各地华文文学创作成果,专门开辟多种专辑,分区域、国家或内容,作集束性的作家作品展示。所刊发的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1)区域、社团性专辑
东南亚:新加坡华文作家专辑、马来西亚华文作家专辑、泰国华文作家专辑、泰华闪小说专辑、菲律宾华文作家专辑、印尼华文作家专辑、东南亚华文女作家专辑、东南亚华文青年作家专辑、越华微型小说专辑。北美:美国新移民华文作家小说专辑、北美华文作家协会专辑、北美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作品专辑、纽约华文女作家作品专辑、加拿大华文作家专辑。欧洲:欧华作家专辑、欧华文学会专辑,此外还有澳华新移民作家专辑、南美华文作家专辑、日华作品专辑,华文女作家作品专辑、世界华文小说展,世界华文纪实文学展、世界华文小说专辑等。
(2)主题性专辑
难忘系列专辑:难忘的人、难忘的旅程、难忘的城、难忘的往事,世界华文小说展专辑、世界华文旅游文学丹霞山专辑、“我与金庸——全球华文散文征文奖”颁奖活动专辑、机场行走专辑、我的初恋专辑、我的母亲专辑、我与文化副刊专辑、故乡他乡专辑、我的父亲专辑、我和春天有个约会专辑、“世界华文旅游联会深圳会馆”揭幕暨“旅游文学发展与前瞻研讨会”专辑、“情人眼里:我看首尔济州岛”上/下专辑、异乡春色专辑、疫情下的百态人生专辑、我的异国情缘专辑、华文文学评论专辑等。其中每个专辑基本选刊10位作家的作品。
此外,《文综》每期在专辑之外,另有近一半篇幅开设了丰富的专栏:小说家园、散文天地、诗星空下、华文作家榜、世华人物等,2021年增设世华文讯、世华书讯、世华社团、微信拾锦等专栏,并拓展每期篇幅,同时网络版在2020年试行之后正式推出。
综观十余年来杂志栏目的设置,《文综》注意全面覆盖各类体裁,尤其重视散文写作,“散文天地”这个栏目十几年来除了名称有所变化,几乎每期占去四分之一左右甚至更多的体量。另外也比较重视对旅游文学的推动和研究,不仅多期设置类似“济州岛”一类旅游文学相关栏目,还多次专门开辟“丝路之旅”一类旅游文学研讨会专栏报道。这可能和华人移民在世界范围内的频繁流动有关系,他们行走的见闻和故园乡思都化为笔底的文字和情感流出来。诗歌相较散文略少,但比之小说则相对更为稳定,几乎每期都设有栏目,可能和刊物的篇幅所限有关系。
如果仅以内容观之,《文综》在文学性、史料性和理论批评层面都有覆盖,虽然较之其它刊物相对而言文学艺术性并不算太突出,但是在办刊的世界视野方面,却是几乎无有其右。作为总部在香港的文艺期刊,《文综》并不具有鲜明的香港文学本土化色彩。以作者队伍而言,《文综》为读者展现的是整个海外华文文学界的作家群像,而并不突出香港本土作家,甚至本地作家的比重明显低于北美或者欧洲地区作家,有时候甚至整期都没有一篇香港本土作品。涉及的海外华文作家来自中国台湾、中国香港、美国、加拿大、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菲律宾、日本、澳大利亚以及南美洲等十余个地区和国家。常为《文综》写稿的作家里有刘以鬯、曾敏之、陈浩泉、潘耀明、陶然、罗琅、黄维樑、蔡益怀等香港作联成员,写作队伍的重合使得《文综》在整体创作风格和宗旨上和香港作联旗下刊物如《香港作家》呈现出某些相近或相似性来。除此之外,香港地区出现较多的作家还有林耕、林幸谦、东瑞、陈懋强、杜若鸿、秀实等人。但这个名单的数量和频次远远比不上北美和欧洲的华文作家,比如来自北美的有王鼎钧、黎锦扬、王性初、高尔泰、尹浩镠、陈瑞琳、吴玲瑶、刘荒田、宋晓亮、严歌苓、苏炜、沈宁、叶周、陈谦、陈河、陈九、曾晓文、施雨、施玮、张惠雯等,东南亚的有原甸、尤今、司马攻、戴小华、朵拉、杨玲、梦凌、洪林、黎紫书等,欧洲的赵淑侠、林湄、章平、老木、丘彦明、张执任等,甚至还有其他杂志少见的巴西、乌拉圭、阿根廷等南美作家。
《文综》在表现出如此突出的世界性的同时,也与内地文坛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表现出强烈的内地性特征。仅从编委和顾问团队中王蒙、陈建功、邓友梅、铁凝等名字多年保持不变,就可以窥见一斑。就作者来源而言,当代比较有名的内地作家如韩少功、毕飞宇、苏童、阎连科、余秋雨、残雪、林白、杨烁等都曾在上面发表文章。而理论批评亦覆盖了前后几代内地学者,老一辈如严家炎、饶芃子、陆士清、张炯、许翼心、陈辽、古远清等,中生代如王列耀、蒋述卓、杨际岚、朱双一、赵稀方、刘俊、林岗、钱虹等,青年学者如金进、朱文斌、凌逾、张娟、朱云霞等人都多次在《文综》上发表评论或论文。再从关注的文坛动态而言,《文综》特设“各地文讯”后改为“世华文讯”栏目,刊载大量类似“北京成立翻译研究院”“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周”“浙江举办网络文学周”这样内地文坛的消息。2008年12月,香港作联成立20周年,陈建功、王安忆率领中国作家协会高级代表团到港参加庆典。《文综》亦以多图、文字和不小的篇幅专门刊发了《香港作联喜迎中国作协代表团》这一类的内容。香港作联25周年的时候,王蒙、白先勇出席了庆典。2017年香港回归20年,《文综》登载了《回归20年来香港文学发展成果与展望》表现内地和香港作家作品朗诵会成果等内容,《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带队到港参加庆祝活动。其他包括海内外作家之间的沟通交流,比如加华作家向现代文学馆移交手稿与签名本之类的活动,《文综》都刊发相关内容甚至特设专辑以表示重视。75B0EFC4-CC80-4F46-9E54-991DD7B9DEC6
从《文综》所开辟的专栏如纪实散文、游记等非虚构序列,我们不但得以贴近他们流连于世界各地的所见所闻所感,亦可以往上追溯盛于晚清的域外游记,见出华文文学对中华优秀文化传统的创造性继承。而疫情下的百态人生专辑,则是对现实生活的即时反映,也体现了作家的人文情怀,从海外返照百姓民生的一呼一吸。《文综》自2020年以来网刊的呈现和新开微信拾锦栏目,既是对于疫情笼罩下世界各国人民命运相连的顺势而为,也体现了媒介时代刊物从纸媒向融媒体延展这种文学传播途径的媒介变革意义。如同曾晓文在《文综》发表的文章《假如不在海外写作》一般,海外华文作家的书写是他们抵抗遗忘、表达自我的方式,但随着全球化在世界各国的深入与席卷,疆域与国族的界限不断接触与融合,海外华人在世界各地自由流动与融合,他们的写作基本上已经消散了离散的悲情色彩,更多地体现一种华文文学在不同地域的流动性。
同为与内地关系密切的香港刊物,《文综》和《香港文学》相比,二者既有重叠又有差异。《文综》秉承宗旨是立足香港,放眼世界文坛。《香港文学》则是立足本土,兼顾海内外。虽然都以呈现香港本土文学为要义,但《香港文学》更集中于香港本土作家作品,《文综》则面向世界,对于香港本土的呈现反倒并不突出。相较之下,华文文学是《文综》的主体,不像在《香港文学》只是其中一个专栏。《文综》大量刊载海外华文文学作品,多发国别专辑而非个人专辑,可以说对于《香港文学》联合左中右的传统既有继承更有发扬,有如世界华文文学的中转站,将海外和港澳台联合起来,以整体性的世界视野去观照整个海外华文文学发展的前沿和动态,力求多面向地即时反映世界各个领域的华文写作。都说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华人,而有华人写作流散之地,《文综》几乎都能关照到。论文学性和艺术性,各地华文写作本身就有参差,但在覆盖面之广、包容度之泛而言,《文综》可谓提供了一个一视同仁、包罗万象的舞台,真实全面地反映了世界各地华文创作的层次和状态,由此得以凸顯海外华文文学发展的多样性和不均衡性,是对整个海外华文文学发展一种世界视野的观照,也是多元认同的体现。
三、《文综》与分流整合中的新移民文学
综观华文文学多年来的发展历程,早期新移民创作中那种悲苦的异域生存经验的表达和直接的情感宣泄已经转为冷静沉潜的思考和文化审美的追求,而今天以新移民为主的创作群体也与之前有所不同。《文综》正是世界华文文学联会为华文文学搭建的一个视通万里、心鹜八荒的“接触区”,不仅以其十四年来坚持不间断出刊的努力如实记录了华文作家从“离散”到“流动”、从“叶落归根”到“落地生根”的心路变化,自身不断丰富和深化的同时也见证了这一学科蹀躞前行的历程。
(一)流动的华人性与家国情怀
《文综》第一、二期合刊卷首语开宗明义亮出会刊定位,“不论民族文化、华文文学都必须以民族特征、民族气派构成主体性及总体风格,也就是东方文化所涵盖的内容”②,一言以蔽之则是华文文学要展示文学之根,凝聚海内外中华民族力量,“循年代日月以求是,会中外今古而出新”,以此引导华文文学。开栏以潘耀明、钟晓毅、陆士清、白淑荣四篇出访记展示了联会访问团第一次走访新马泰的行程。这并非普通的游记,而是联会以其组织身份正式行使其联络东南亚华文社团和作家的使命,为华文文学跨区域发展架设津梁、增进联系、推动交流、扩大影响的官方行为。这是一趟致敬之旅,也是一趟“寻根”之旅,首选东南亚一是因为华文文学发轫于此,不仅历史悠久,成果丰硕,而且“有些国家已经历了从华侨文学到华文文学的历史性的转变,成为有本土性的华族文学和文化”③。访问团成员十分注意去挖掘、感受贯穿于东南亚华文文学中的中华文学传统和血脉,另一方面也注意到华人作家在地化、本土化的新变。比如钟晓毅在泰国和马来西亚处处发现华人作家虽然“跟所在国文化的时空近了,但在精神上,却与母体文化始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④,感受到他们笔底长存的文化“桃花源”和“想象的故乡”;同时也在新加坡印证了新世纪以来伴随着世界人口迁移的空前活跃、汉语“桃花源”的逐渐失落和文化混杂现象的普泛,“有‘从一个他乡到另一个他乡始终处在‘边陲的华人,‘种族不再是确定的概念”,种族界限渐渐解构,而马华文学也“力求在‘乡愁‘落叶归根‘漂泊‘游子‘异乡人等诸如此类的情结中超拔,在漂浮移动中寻求一种更为宽广的文化生命”⑤。华文写作这种“由悲情到宽容的转变、由执着到融合包容的过渡”,指向的不仅是“对本民族的写作,而是面对人类写作”。陆士清也在文中提到78%的人口为华人的新加坡却只有牛车水等地方有几块中文招牌,年轻人说的是英语,看的是英文,他不禁担忧“将来华文文学的香火如何继承”⑥?但另一方面,他也观察到华人社团、华文媒体或是华校教育机构的努力可保华文文学的星火始终不熄,这是华文文学的“大同世界”。全面梳理14年来的期刊可以发现,《文综》一直拥有着相对较为稳定的作者群,每篇文章后面都设有非常详细的作者介绍,注意呈现这些作者从一地流向另一地、或者是在两地之间来回迁移、或者一生中辗转多个国家短期居留甚至干脆就属于“回流”一脉的辗转经历,他们大多拥有从中国内地或台港澳地区迁往东南亚、北美、欧洲等多地移居经验,半生羁旅,无论是回忆过去还是书写现实生活,文字都因作者本身经历的流动性而充满浓厚的忧患意识和不确定感。他们在文字中追溯、寻找家族的根脉,对于原乡的想象有时还停留在遥远的过去:“海南岛,父亲的故乡,千里之外……海南岛在哪里呢?为什么住在哪里的人的日子总是那么恶劣?是不是那里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地上只有积水,风一刮水就淹上来,冲走了地面上所有可耻的东西?”⑦但即使如此,也仍然觉得“寻到父亲的故乡,踏足在那一片土地上,在意义上来说,是代父亲完成‘有朝必定再返的心愿。”⑧“海角两隅,关山重隔”“不知何时会再来?或者,会不会再来?会和谁一起来?”⑨这样“相期邈云汉”的浩叹,这种对于故国原乡的指认时时渗透在字里行间。而加拿大华裔写作协会会长陈浩泉在文中直接点明“海外写作人与祖国是母体关系”⑩,美国华文作家张良羽更是直抒胸臆写下《都江堰,我永远是你的女儿》。《文综》又长期专门开设旅游文学专栏,有时应是特意用心的安排,让来自不同地域的作家交错书写异地经历,比如来自加拿大的曾晓文写《布拉格的爱与神秘》、来自美国的叶芳写《漫步凤凰古城》、来自新加坡的尤今写《贫瘠里展现的绚烂风情——古巴纪行》、来自马来西亚的朵拉写巴塞罗那《生活的真迹》、来自中国香港的李远荣写《南非见闻录》、来自中国的阎连科写《泰国小佛事》等不一而足,笔底华章呈现异域风土人情的同时,兼识世界文化交流的多元性和海外华人去国离乡的家国情怀。75B0EFC4-CC80-4F46-9E54-991DD7B9DEC6
《文综》第五、六期合刊刊登了饶芃子在第15届华文文学国际研讨会上的发言《全球语境下的海外华文文学研究》,文中提到全球化语境下世界性汉语文学圈多元共处、和而不同的跨文化性特征,世界性与封闭性的辩证关系、不同时空下流动的复杂背景使得华文文学呈现一种与“他者”对话的异质性文化诗学,她在此用“非无墙非有墙”“非常非断”{11}来形容华文文学这种混杂的流动性。陈瑞琳亦从自身感受出发,指出移民作家心中存在两个自我,一个是“东方之我”,一个是“西方之我”,而这两个自我均以华文文学为载体实现其流动性与在地性的对抗或统一{12}。曾任《星暹日报》副刊编辑主任的泰国华人作家洪林梳理了自抗战至今泰华文坛的中华文脉,无论是30年代铁马为代表的抗战诗文、四五十年代的《半岛文艺》半月刊、60年代走出湄南河的泰华译著,还是70年代直至千禧年以来反映泰华社会现实的各类文学和文史研究著作{13},“晓风残月”与“大江东去”{14}始终是蕴含在骨血里的家国情怀。
《文综》以其不拘文体、不限文类的包容性一视同仁地展示着世界华文文学的艺术性淬炼和理论性探索,沟通各个区域的华文作家、华人社团和媒体。每一期既穿插有大陆当代作家的作品,也以“马华文学专辑”“樱花缘之旅特辑”“印尼华文文学专辑”“加华作家访华特辑”“美国华文文学专辑”等形式,按照特定地区和作家群体来集中展示、深入探讨台港澳和海外华文文学成果,还有奥运、汶川地震、新中国建国60周年、“疫情中的伤悲”等这一类与时代脉搏共振的主题征文,举办类似“我心中的香港”这样的主题华文写作大赛,报道历次社团活动、学术研讨会的成果甚至组织讨论,加强各地华文文学联系和中华文化共同体意识的同时,推动华文文学学科建设和本土化发展。此外,每期刊末又按照国家和地区的类别开设“各地文讯”专栏,将国内外文坛信息、“网络文学周”“非虚构写作”这样的新趋势及时传递给海外华人作家,使两岸四地的文坛不至于隔绝或隔膜,彼此始终有一种在场感和介入感,从而既得其流动性之新鲜异质,又始终保持对于母国文化、家国情怀的粘性,真正做到“倾听世界华文文坛的声音”,展示世界华文文学的全息图。又以“编辑室放话”每期提纲挈领地提出一些如“促进华族与当地族群交流”“海外华文读者的队伍”“华文传媒与华文文学”“关于文学批评”“印尼华文劫后重生”等主张引导、推动华文文学发展。《文综》正可谓是既自觉地置身大洋两岸的文学现场,又以薪传华文文化为己任,以香港文学为交叉点建构一个世界范围内华文文学的大文化场域。
(二)在地书写、本土认同与华文文学的异质性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北京人在纽约》等为代表的大陆新移民的异国故事掀起热潮,一时风头无两。近年来新移民文学重心逐渐转向中国故事和中国经验的书写,在地书写反而成为华文文学中较为小众的一部分,鲜少浓墨重彩地表现异域生活。而《文综》却恰恰登载的大都是书写移民作家本地生活的故事,表现出海外华文文学区别于中国大陆文坛的异质性来。
早在创刊之初,曾敏之便提出,“侨居地的华文文艺作者要反映该国的现实社会”,潘耀明也指出,“在‘本土性和‘地域性之外,‘世界华文文学也应该寻求共同的人性支撑点,关心人类共同关心的问题”{15}。“与其说/我是根你是实/毋宁说/你是异乡蕃衍蔓生的新苗/我只是故土半摇欲堕的熟果。”{16}华文作家们一边回望故国,一边书写异地新苗的生活,透过这种在地书写传达出的是一种渐行渐生的本土认同。并且伴随着全球化环境下人口的极速迁移,华人作家在世界范围内的循环往复流动,这种“生活在当下”的状态既是对于“一直在路上”“他乡变故乡”之流动性的体认,也繁衍出对于不同居留地多面向多层次的认同来。“槟城是我最亲的家乡,聚宝楼是我最挂念的槟城市井。其实,我也分不清自己终日放在心上的到底是一整个槟城,还是岛上我一个小小的家。聚宝楼就是我的家。”{17}马华作家林春美这种对在地生活直抒胸臆的表达颇有代表性,“繁华是我这一代的,荒凉是上一代的”{18},这种本土认同与故国情怀也并不冲突,旧雨新知,融汇于奔流激荡的麻河,升腾起的“那是我们国家的历史诗篇”{19}。南非的陈盛在《安家》里则通过描写我和妻子前后不同的态度和感受来表现认同的悄然转化,刚到南非之时“事业没有着落……四周围又都是陌生的环境,不同肤色的族群,院墙成了一道界碑”{20},妻子“一下子就沉默了许多”,随着时日渐长,我们开始邀请公司的同事来家里聚会,“把墙外的人请进来,让他们认识我们”,“妻子从头到尾都是笑吟吟的,暖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我”{21}。而加拿大华裔作家蓝山则更加直接地呈现了自己身份认同的转变过程,出国十九年来历经“我是中国人”“我是加拿大华人”“我是华裔加拿大人”三个阶段,坦言今天的自己“分享了加拿大人的喜悦,我认可了我是加拿大人”{22}。岑霞的《他们都是美国人》{23}、阿爽的《兔年初一教老外拜年》{24}关注点都是来自不同族裔的几代人在共同的生活中如何相处、增进了解的过程,最终实现了对文化差异的理解和彼此的雙向认同。日本华文作家华纯还力图在写作中触摸日本人的精神空间,以文字切入所在国家的社会生活,关注中日文化交流,这样的努力应该是对于自己当下的在地生活比较投入的状态,本土认同也与日俱增。《文综》不仅在杂志上大量刊登这样在地书写的作品,同时还在“编辑室放话”栏目发出倡导,比如第五、六期合刊为《推广华文文学的良机》,鼓励华文作家或写作人以文学为载体将华文文学作品“载”往世界各个角落,在第十五期《春节是传播中华文化的使者》中更是明确指出“各地华族该可借此促进与当地各族群的交往”{25},和刊登作品中的内容可以说是首尾呼应、宗旨明确。
随着全球化的持续深入,资讯和交通都越来越发达、便利,新移民在祖居国和在地国之间来往更加频繁,对于大洋两岸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比较和反思,无论是回望故国还是凝望当下,都显得更加理性和客观,相应的变化是在地书写中华文文学的异质性表现得更加突出。近年来《文综》刊发的作品也体现了这一趋势。常少宏的《脱臼》讲述了一个华人女性和一个已经跻身美国主流社会的黑人女性之间的友谊,而这份友谊却并不为人甚至是自己的白人丈夫所理解。女主人公对自己国内的少年朋友哭诉:“我到美国二十多年了,伊莎贝拉是与我交往最深的真正的美国人,而她是一个黑人……”{26}而这个黑人伊莎贝拉却对“我”说:“我从来也没有爱过美国这个国家!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真正属于过这里!你永远也不可能理解作为一个黑人内心的痛苦、挣扎与抗争。”{27}同作为在美国的少数族裔,即使时隔二十多年,即使身居在外人看来已经是“主流社会”的位置,当事人仍然无法感受到真正的归属感和完全的融入感。这种隔膜和无法“落地”的痛苦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肢体或距离的“脱臼”,亦是心理和情感上的“脱臼”。叶周在《邂逅在人生的中转站》中写的是三位中学同学分别在大洋两岸巧遇的故事,邂逅时分彼此问候:“出去二十年过得好吗?”靳峰羽问曾如海:“你对自己当初选择去美国后悔吗?”又何尝不是问自己?曾如海选择不回答,其实答案已经不重要,“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文中写到美国社会一些怪诞的现象,“大公司接二连三地倒闭,成千上万的人失去工作,一些曾经有钱的失去了工作,交不起豪宅的巨额房贷,只能睡在名牌车里”{28}。但是国内的何立世也并非传说中那么风光红火,撕开生活的假面发现掩盖的是满目疮痍的真相。亲身经历了中美两国现实之后,靳峰羽内心的认同感发生了转变,超越了过去那种非此即彼的二元归属,对于故国和在地国都能达到有距离地理性看待:虽然“感叹这里的繁荣,但是起初对这儿的羡慕淡了”,“多少风雨征尘,尝尽各自的苦,享受各自的甜”{29},唯有互相理解,互道珍重。75B0EFC4-CC80-4F46-9E54-991DD7B9DEC6
《文综》于2021年春季号新开一个“异国情缘”的专辑,可以说与之前的“初恋专辑”形成照应,来自不同国家的男女双方在共同生活中互相磨合、彼此适应,文化差异的碰撞有时带来误会甚至龃龉,但最终都能在爱与包容中达到平衡、释怀。更值得注意的是一批作家不仅仅书写一己的经历,而是进一步在作品中表达对于所在国社会现实的关注与思考,呈现出华文文学混杂多元的异质性来。曾晓文的《气味》较陈谦发表于《人民文学》的《繁枝》时间相对更早,却同样表现了全球化环境下跨国经营企业给华人家庭带来的冲击,突出了异质空间中离异女性身处语言和性别双重“他者”困境下的艰辛。江岚的《美国警界特权的大小圈子》则从一个华裔移民女性的视角观察自己所在地警界特权的案例,了解到与国内所不一样的执法规范和要求,启发读者思考移民如何适应当地社会。同样是反映小留学生群体教育问题,陆蔚青的《九翎》比陈谦的《虎妹孟加拉》更早关注他们在国外抑郁的生活状态。恩丽的《叛逆》则把华人移民家长遭遇孩子变性时由震惊到接受最后认同的经历描绘出来,二湘《白的粉》暴露出新型移民家庭体制所面临的困惑和困境,家庭成员中“隔了不止一个太平洋”,无论“地下的根茎”还是“地上的枝脉”隔河相望互不相干。张香华的《Que Sera,Sera》回望自己在宜兰的生活经历,展现的是大陆各地人到台湾生活的不同状态。新冠疫情肆虐全球,华人作家的书写也关注到了这一最前沿、最迫近眼前的现实。南希的《天黑前的夏天》通过讲述一位华人美容师因疫情失业、误入非法种植大麻行业而被捕的故事,描绘出来的是大量华裔移民在疫情中失业的社会现实,尤其是华人投资者与印第安人的冲突频繁爆发。玉扣子的《暮寒》描写了一位第一天接触新冠病毒的护士,她那明知不可而为之的爱与怕都让人动容。虔谦的《杨师傅的前世今生》中的主人公杨师傅是一个“有着那么深的中国内核的人”,随遇而安、知足常乐,启发作者的是那种“没有目标的行走”,似乎有助于淡然面对当下被疫情深刻影响的局势。或正为此,《文综》还特地刊发了一组“疫情下的百态人生”专辑,呈现的是不同国家面对疫情的不同面貌,让人深刻感受到全球化时代人类共同体彼此之间深刻联系的命运,为人类历史上这独特的时刻留下痕迹。
(三)世界性视野与关怀
《文综》创刊之初便设立宗旨为“立足香港,放眼世界文坛”,立意要以世界华文文学联会为依托,从一个世界性的文学、文化格局中来考察、研究华文文学。《文综》多年来的选编和刊发文章的眼光和格局,都彰显了一种强烈的世界性。这种世界性当然表现在刊物的编委和作者遍及世界各个华人区域,作品表现的内容也总是带来丰富的世界性元素。不论是以旅游文学专辑来展现世界各地的风光,还是特地组织世界各个地域的华文文学专辑表现鲜活的异国生活,还注意及时跟踪、报道各区域的各类华文文学社团活动、学术研讨会议以及各类文讯:全面地覆盖华文文学区域,这是《文综》在各类华文文学期刊中无可替代的有力保障。有点有面,能够凸显出不同区域华文文学的特点,则是《文综》于全面性之外能够让人印象深刻、不泯于众的独特性所在。
以美加为代表的北美华文文学、以英法德等为代表的欧华文学、日华文学、澳华文学、东南亚华文文学等自不待言,大面上的区域华文文学的呈现和研究都在《文综》的必修栏目之列,又细分为更垂直的美华、加华、马华、泰华、印尼华文文学等小范围的国别研究。比如2008年首期即从民族迁徙、流动与生活的角度介绍新加坡本土文化,第七、八期合刊发表李远荣的《南非见闻录》,还刊登饶芃子评论陈晓锦散文集《尼罗河的馈赠》的《尼罗河畔的人文之旅》,将埃及华文文学中的在地书写引入视野,唤起人们关注非洲华文文学。钟毓材的《风过湄南河》《淘金梦》是推介泰华文学,尤今的《古巴华人街》是南美华文文学的热带风情,阎阳生的《伏尔加不必忧郁》用散文的语言描绘了一幅俄罗斯油画,张颖的《谁的错》则是以细小的一斑窥见自苏克哈托上台以后印尼华文文学长达三十年的嚴重断层现象,并呼吁大家关注劫后重生的印尼华文文学。第十期关注同种不同文的华文作家和非华文作家之间的交流,第十七期以闪小说四则带来柬埔寨归侨文学素描,第三十五期以对“狐狸”意蕴的研究关涉多年来中日文化交错融合的混杂形态,第五十八期组织对潘耀明《这情感仍会在你心中流动》的研究专栏,观照书信文化对于文学史的另一种呈现。这些都是《文综》多年来始终践行于华文文学坚持不懈的世界性观照。
2009年6月的第七、八期合刊刊载了两篇关于汶莱华文文学的文章:王昭英的《华文文学世界的吉普赛人——汶莱华文文学扫描》和林岸松的《汶莱华文文学特色初探》颇为值得关注。王昭英介绍了汶莱华文文学的发展状况及其在东南亚华文文学中的特殊性。由于华人移民历史短暂、华族人口增长缓慢,因而华校教育和华文报刊发端都较晚,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汶莱华文文学的发生和发展。那时候汶莱写作人大多都只能把作品投到以东马沙捞越为主的外地报章。上个世纪五十至六十年代初,反殖民主义、争取独立浪潮席卷亚非拉,当时的沙捞越文艺副刊刊发了不少反映这一时代浪潮的作品,然而,却没有资料显示汶莱写作人被此浪潮波及,可是却随着砂华文学陷入低潮而相应沉寂。很长一段时期内汶莱华文文学存在的困难是,没有本国出版的华文报,也没有出版社及获准注册的华文文学组织,最关键的是汶莱对华移民政策,既不像印尼、泰国和菲律宾那样采取同化政策,也不像马来西亚、新加坡那样认同华人为国家的一个族群。在汶莱出生的华人,大多都不能取得公民身份,既无国籍亦不能享受相应的公民权益,可以说是一种身份上无所依归的“吉普赛人”处境:故国难回,也融入不了在地国。这种特殊的两难境地造成了汶莱华人既无法落叶归根,也缺乏落地生根的归属感,反映在文学上的状态就是既无深刻的“中国文学传统”,亦无鲜明的“本土文学传统”。文章介绍了较有代表性的汶华作家有谢名平(劭安)、傅文成、李佳容(煜煜)、王昭英(一凡)、林岸松等,却没有一位获得公民资格。“这里是我出生的家园/但告诉我,为何/你鹊巢鸠占,致我流离失所/如无家可归的吉普赛人/这里是我成长的故乡/但告诉我,为何/你移除我适当的位置,令我亡命他乡/如天涯流浪的犹太人/这里理应属于我的国土/但告诉我,为何/你否定了‘出生地主义和与生俱来的权利/且无情地使我家离人散,沦为无国籍难民”{30},这种如同四季风一般在海陆漂泊、无所附着的悲哀与无奈字字泣血、力透纸背。菲华诗人云鹤曾经作诗《野生植物》“有叶/却没有茎/有茎/却没有根/有根/却没有泥土/那是一种野生植物/名字叫/华侨”{31},形象地表达了华人侨居在外被排拒及同化之苦,或可与汶莱华人一比。但作者在此指出,菲律宾华人尚可归去,而汶莱出生的无国籍华人却无根可归,汶莱于华人而言只是家园却非祖国。因此,汶莱华文文学就成为世界华文文学世界的吉普赛人,既不被认同也未能被同化,虽久居客似主,却少有国家意识及本土意识,“没有汶莱特色,可以说是汶华文学的特色”。林岸松的文章进一步揭示了汶华文学这种艰难的状态,浓郁的社会宗教色彩、严峻的出版法令、狭隘的政治空间,“令许多华裔写作者打消了以本地取材的文学作品,转而向本国以外其他国家或地区寻找写作的构思空间”{32}。汶华文学不仅非所在国的主流文学,即以其规模和成就而言也只是“海外华文文学的一条小支流”,“没有激起注目的浪花和拍岸的涛声”,但亦默默径自“荒无人烟的丘陵地带流入生物多元的热带雨林,流经沉睡的滨海小镇,汇入浩瀚的中华文学大海”{33}。两位作家都希望以自己的文章唤起华文文学界对汶莱华文文学的关注,探讨汶华文学可能的发展方向及前景,助益其成长。时隔多年,情形应当有所改善。这从后面《文综》一直间或登载有汶华作家的作品可以见出,但总的来说汶莱华文文学在大众熟悉的海外华文文学版图中,“还是一块少有人开垦的生荒地”{34}。《文综》始终以微光烛照全局,以其世界性视野观照全球华文文学,难能可贵地将一些小众的、无人或少人关注的、发展式微的地区华文文学纳入目光所及,以期引起读者和研究者的关注,真正做到“倾听世界华文文坛的声音”、建立一个“世界性的汉语文学圈”。75B0EFC4-CC80-4F46-9E54-991DD7B9DEC6
(四)关于新移民文学的论争
回溯《文综》一路行来的历程会发现,今天很多我们仍在讨论的问题,其实也是《文综》早年便有所讨论并持续予以关注的问题。第七、八期合刊、第十期、第十一期连续刊载了几组批评与回应的文章,对于华文文学与新移民的问题进行论争。起因是2009年6月刊载了泰华作家洪林的一篇文章《晨钟暮鼓,禅理自生》,对饶芃子先生《全球语境下的海外华文文学研究》一文发表了阅读感受和看法。洪女士在对饶先生文章表示认同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疑问,一为新移民海外华文文学创作者和本土华文文学创作者,究竟谁才是海外华文文学创作的主体?二则对于华文文学研究者而言,除了文本之外,深入实地的历史考察是否必要?并且以泰华文学为例,希望全球语境下的海外华文文学研究既要观照整体,也要考虑到东南亚华文文学的特殊性。她认为,海外华文文学产生于本地华侨社会,并不是和世界各种文化对话的结果,新移民缺乏本土浓郁感情色彩,本土写作人才是海外华文文学创作的主体。“谈海外华文文学,不谈本土作家而只涉及移民作家及其作品,这是极其不全面的议题。”{35}第十期专设“批评与回应”栏目,刊发了泰华作家林中啸和中国学者陈涵平的文章予以回应。陈文题目为《纠偏反正,辨伪显真》,表达了对于洪林文章的批评,认为她对于饶芃子先生的文章断章取义,理性的解决方法应该是多元文化的“和而不同”。海外华文文学的独特价值即在于不仅在流散的跨文化对话中获得“混血”的素质,有助于中华文化走向世界,还能反过来起到补充又挑战的作用,达到“既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全球性文化特征。“海外华文作家”毫无疑义涵盖各个区域、各个代际、各个历史时期的华文作家,而若“不拘于东南亚这一区域放眼全球,新移民文学已经越来越占据海外华文文学的重要位置”。第十一期洪林又撰文回应。双方论争的关键点其实就在于“本土”与“新移民”之辨,事实上直到今天,关于华文文学的定义和学科建构之争依然在引发学人们的思考,《文综》以呈现现场的态度刊发了这一组文章,其用意应该也就在此。
我们所谓的“新移民”在这个概念最初提出来的时候是为了和20世纪50年代以前的老一辈华裔移民以及20世纪50、60年代留学美国的台湾留学生群体区别开来,指称的主体范围是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国大陆移民群体。但这个概念在启用之初便有某种权宜性、过渡性的考量在内,抛却时间特质以外,新旧身份之间文化内涵、边界限定的标准如何把握,尤其是在30年之后全球化席卷的今天,无论是群体内的成员构成、文化意识、价值观念、交流模式、创作行为乃至代际更替等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新”到何时的节点究竟在哪里,这些问题学界一直没有形成统一的共识。在全球化视野的的文化批评中,不仅“新移民”这一概念的边界需要重新定义,对华文文学的研究也需要开拓全新的理论空间。《文综》第九期即刊载饶芃子《海外华文文学在中国学界的兴起及其学科意义——〈海外华文文学教程〉导言》、第二十一期陆士清的《世界华文文学双重传统问题的思考》、第二十八期刘俊的《世界华文文学:跨区域跨文化存在的文学共同体》等,第三十三期以赵稀方《华文文学的理论定位》、第三十八期以方忠《经典化视域中的中东欧华文文学》、第三十九期以刘俊《呈现与影响:中华传统文化与海外华文文学》为卷首语。第四十五期专开一组专栏“华文新移民文学的定位和属性”,刊发了朱文斌的《新移民文学与中国当代文学之辨析》、陆蔚青《新移民华文文学是中国文学的延伸和丰富》、金进的《中国经验与新移民文学创作之关系——以严歌苓小说为分析对象》、黄宗之的《新移民文学创作需要坚守新移民文学的原旨》、郑南川的《也谈北美“新移民华文文学”定位和特征》五篇文章,聚焦新移民文学研究。近年来又刊载少君《海外华人海外留学生文学新生代》、刘俊《冷战与世界华文文学》、邓瑗《创伤记忆与自我疗救》、李诠林《夏氏兄弟的台湾文学研究》、赵稀方《香港文学研究的前世今生》等理论文章,还组织过关于中国人面对全球化何去何从、“美华文学”与“华美文学”的根本区别、从海外华裔的二代写作探讨新移民精神传递的方向等问题的探讨。这些探索和努力都体现了《文综》于海外华文文学学科建构和理论建设的诉求和尝试。
回溯过往的文学批评,我们容易陷入总体性观念的框架,将海外华文作家纳入某一类均质化的群体来考量,难免忽略了不同区域华人经验的独特性和丰富性。文化认同的确存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参照框架,族群内的人们共享特定的历史经验和文化编码。但是,文化认同的差异性还赋予了不同文化交锋时所产生的多声复调的异质空间。认同还可以细分为性别认同、阶级认同、国家认同、族裔认同以及自我认同等多种认同。海外华人生活在多元种族与文化混杂的接触区,正如王庚武先生提出的疑问,作为一个华人族群是否有能力促使群体内成员在本族群和居住国之间作出认同选择,亦或是二者皆予以认同?而在国际环境瞬息多变、流散脉络纷繁复杂的当下,移民在世界范围内流动不居,发生各种“回流”“二次移民”或“再移民”“候鸟式迁徙”等不同的变迁,“离散”与“本土化”随时随地、相伴相生,我们过去对于华文文学的认知是否仍然有效?王德威指出,“移民是否‘认同在地文化是一回事,是否‘被认同又是一回事”{36}。汶莱华文文学的发展历史和现状正是难以被认同的结果。或许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王赓武提出“多重认同”的概念,而这正是需要我们以多元开放的视野进行深刻而辩证研究的课题。“在身体主体从边缘回归中心的跨国流动中,‘离散既是历史,也是價值。”{37}既是个体繁复的生存经验,也将镌刻在国族的历史记忆当中。早在多年前,刘登翰先生便倡导将离散和聚合并置,建构海外华文文学文化诗学的基本概念。文化认同的差异性使我们得以在同一个参照系中分流各区域的华文文学,而其相似性和连续性又使我们得以打破疆界和限制,在尊重多样性基础上走向相互沟通的整合,重构一种相互沟通、多元共存的华文文学。“它们之间的文化同质与文化差异以及文化互动,形成一个充满张力的整合与分析的巨大学术空间,是华文文学研究具有学术生长力的出发点之一。”{38}香港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文化地位,通达于海外各个区域的华文文学,为新世纪以来分流整合中的移民文学提供一个交锋、融汇的支点,岛上星罗棋布的文艺期刊既是包括香港文学在内的华文文学的多样性呈现,也为我们研究流动中的华文文学本土化与他者化提供一个充满了张力的学术空间,这也是我们今天研究包括《文综》《香港文学》等期刊的意义所在。75B0EFC4-CC80-4F46-9E54-991DD7B9DEC6
四、离散与流动的华文文学
流动与离散,似乎都可以适用于华文文学,彼此意义有所交叠却又不能完全覆盖。“离散”在植物学范畴内其原始概念是描述种子在一个或者多个区域的散布。“移民文学是全球飘散的蒲公英文学,某种意义上,母语也是祖国,是随身携带的精神层面的祖国。”{39}华人在世界范围内的流动,恰如“蒲公英”随风飘散的团状花丝,“越洋生根,萌发出花葶上新的绒冠”。文化研究意义上的离散即“Diaspora”,来源于希腊语diaspeir,专指犹太人的移民和散居现象,后来逐渐扩展到世界范围内人类历史上的移民现象。由于“离散”一词的起源和犹太人因频繁战乱被迫离开故土的流徙大有关系,因此一开始就带上了某种背井离乡、漂泊流亡的悲情。文化研究者尤其是族裔文化的研究者也总是倾向于将离散表述为移民与故国文化断裂后被放逐般的流离失所,而离散者在跨域经验中的文化认同也多被表述为边缘人生身处夹缝中的困惑和痛苦。离散所指涉的对象,“既有历史的痕迹,又有政治的冲击,既有肉身的流徙,也有心灵的漂泊”{40},而离散叙事也被定义为这样一种特殊的诗性内涵:“在漂浮不定的异质环境中”书写“异域感、流亡、战争、不同的语言、陌生、幻觉般的回忆……”{41}而“流动”与“凝固”相对应,因其中性色彩而弱化了许多漂泊的悲情,似乎也并不指向一个确切的“中心”,因而也就在某种程度上使得“边缘”的意义有所消散。“流动”一词见于多个领域,应用于华文文学可以理解为华文作家在世界范围内流动的空间属性,由此带来不同疆界、语言、种族、国别、文化之间多层面、多方向、复杂多元的区域文学特征。因其变动不居而频繁接触,作家的身份认同在这种不同区域文学文化的密切互动、彼此影响之中逐渐得以型塑。
全球化背景下伴随着人们空间距离的缩小、传统生活习惯和思维模式发生改变,包括语言、文化、族裔、国别等在内的借以区别不同离散群体的疆界也在流动中不断被打破。就离散这种形式而言,安土重迁、叶落归根的传统观念逐渐被开枝散叶、落地生根的“去中心化”“去国家化”的态势所取代。离散被赋予的那种被迫的政治性逐渐淡化,漂泊的悲情也被积极迁徙的意愿所取代。新移民向发达国家的流动更多的时候是一种主动自愿的选择,是为了跳出现有的生活框架以寻求更符合理想的生活模式。从最早的去国离乡到今天全球化时代下的离散,那种与生俱来的悲情被积极的生活体验所驱散,而在更大意义上成为一种流动不居的生活状态和始终在路上始终在追寻的精神之旅,人之于故乡于他乡,于自我于他者,始终在流动,始终在迁徙,始终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他者”。这样一种生活在各种文化交界处的边缘文化视野,使得移民作家们获得了一种超拔于故国与本土之外的第三空间的眼光和胸怀,与母体文化撕裂的阵痛和夹缝人生的强烈冲击反倒使他们从这种中心和边缘、本土和域外、东方和西方的对立中获得了一种看待问题的双重甚至是多重视界,而这种优势滋养着新移民作家不再拘泥于本质主义的自我身份认同,反而在精神的漂泊状态中追寻理想的精神家园。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离散经验不是被本质或纯粹性所定义,而是被必然的异质性和多样性的承认所定义,被立足于差异性的身份概念所定义,被混杂所定义。离散身份通过变形和差异性而持续不断地重新生产和再生产它们自己”{42}。在全球化语境下的今天,族裔身份有可能以任何方式发生流动,这种流动性使得我们得以跳出身份归属的拘泥建构一个非本质主义的、多元融合的、流动共存的文化认同意识。正是在作家身份认同流动性的影响下,他们笔下的海外华文文学也不断发生流动和融合,虽然与中国大陆文学同为中文文学,但是在认识到这种同根同源性的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两种文学在混杂中的异质性,从而可以更深刻地把握华人意识形态的形成与变迁,亦即“流动的华人性”{43}。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解决海外华文文学与中国大陆文学之间主体对立的问题:“各地华文文学事实上并非各自为政,而是充满了地域流动和文化交融。如果将海外与大陆的作家截然隔离,强调对立或抵抗,显然不容易。只是说,他们是独特互补的中文文学共同体的成员。”{44}
《文综》前后几任社长都同时担任香港作联和世界华文文学联会的会长,由此可以尝试探索两个联会之间的关系,而刘以鬯同时担任《香港文学》和《文综》总编、潘耀明同时担任《文综》和《明报》总编,这几个刊物之间又或许因为办刊人的思想和追求或有可以顺藤摸瓜的渊源与异同以期考证,这是未来的资料挖掘与研究中笔者试图切入的角度。和《香港文学》或《明报》相比,对香港本土性的呈现并非《文综》重点,而对海外华文作家生活及情绪的捕捉与表达,分区域、国家或内容广泛展示世界各地华文文学创作成果,同时辐及理论建构和文学批评才是《文综》一直以来的旨归。历年来《文综》发表的包括严歌苓、张翎、陈河、陈谦等知名华人作家亦或尚不具有高辨识性的作家作品不胜其数,而在理论批评领域和华文文学界研究活动的记载上,也几乎都可以找到业界学者们的历历身影。《文综》始终以香港为枢纽沟通世界各地的华文文学,从介于在地国和母国之间的交界的第三空间躬身返照,体现了刊物非常强烈的世界華文文学特色和多元包容的办刊宗旨,就其对世界华文文学的全面呈现而言,《文综》作为世界华文文学联会的会刊是履职尽责、当之无愧的。
① 饶芃子:《“世界华文文学联会”成立感言》,《华文文学》2007年第3期。
② 曾敏之:《不忘民族特征与民族气派》,《文综》第一、二期合刊,2008年2月,第2页。
③ 陆士清:《理想与追求——世界华文文学联会成立五年回眸》,《文综》第十七期,2011年9月,第25页。
④⑤ 钟晓毅:《我们一起出发——世界华文文学联会出访记之一》,《文综》第一、二期合刊,2008年2月,第7页,第10页。
⑥ 陆士清:《新、马、泰纪行》,《文综》第一、二期合刊,2008年2月,第16页。75B0EFC4-CC80-4F46-9E54-991DD7B9DEC6
⑦⑧ [马来西亚]李忆莙:《冷然说忧患》,《文综》第三、四期合刊,2008年8月,第38页,第39页。
⑨ [马来西亚]戴小华:《永结无情游——姆鲁山洞纪行》,《文综》第三、四期合刊,2008年8月,第21页。
⑩ 林翠芬:《文学群英会——香港作联喜迎中国作协代表团并举办文学交流座谈会》,《文综》第五、六期合刊,2008年12月,第74页。
{11} 饶芃子:《全球语境下的海外华文文学研究》,《文综》第五、六期合刊,2008年12月,第12页。
{12} [美]陈瑞琳:《漂泊的思想者》,《文综》第五、六期合刊,2008年12月,第39页。
{13} [泰]洪林:《综述东南亚华文文学关系之异同》,《文综》第五、六期合刊,2008年12月,第17页。
{14} 若鸿:《“晓风残月”与“大江东去”——论词的音乐美》,《文综》第五、六期合刊,2008年12月,第49页。
{15} 黄维樑:《宣仁继统,世纪恢弘——曾敏之咏写世界华文文学的诗词》,《文综》第一、二期合刊,2008年2月,第42页。
{16} 羁魂:《与其说——给外孙启智》,《文综》第五、六期合刊,2008年12月,第45页。
{17}{18} [马来西亚]林春美:《我的槟城情意结》,《文综》第三、四期合刊,2008年8月,第45页,第44页。
{19} [馬来西亚]陈雪风:《麻河,麻河》,《文综》第三、四期合刊,2008年8月,第16页。
{20}{21} [南非]陈盛:《安家》,《文综》第四十五期,2018年9月,第68页,第69页。
{22} [加拿大]蓝山:《我是华裔加拿大人》,《文综》第十一期,2010年6月,第78页。
{23} [美]岑霞:《他们都是美国人》,《文综》第十四期,2010年12月,第36页。
{24} [新西兰]阿爽:《兔年初一教老外拜年》,《文综》第十五期,2011年3月,第53页。
{25} 编者:《春节是传播中华文化的使者》,《文综》第十五期,2011年3月,第96页。
{26}{27} [美]常少宏:《脱臼》,《文综》第五十四期,2020年12月,第9页。
{28}{29} [美]叶周:《邂逅在人生的中转站》,《文综》第四十八期,2019年6月,第70页,第77页。
{30}{31} 王昭英:《华文文学世界的吉普赛人——汶莱华文文学扫描》,《文综》第七、八期合刊,2009年6月,第52页,第53页。
{32}{33} 林岸松:《汶莱华文文学特色初探》,《文综》第七、八期合刊,2009年6月,第55页。
{34} 饶芃子:《尼罗河畔的人文之旅》,《文综》第七、八期合刊,2009年6月,第91页。
{35} [泰国]洪林:《晨钟暮鼓,禅理自生——读〈全球语境下的海外华文文学研究〉》,《文综》第七、八期合刊,2009年6月,第47页。
{36} [美]王德威:《华语语系研究的新收获》,载张松建《重建家国:海外汉语文学新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第4页。
{37}{42} 张松建:《重见家国:海外汉语文学新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第60页,第75页。
{38} 刘登翰、刘小新:《华人文化诗学:华文文学研究的范式转移》,《东南学术》2004年第6期。
{39} 夏商主编:《2019海外华语小说年展》,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第3页。
{40}{41} 饶芃子、费勇:《本土以外——论边缘的现代汉语文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0页。
{43} 刘登翰、刘小新:《华人文化诗学:华文文学研究的范式转移》,《东南学术》2004年第6期。
{44} 赵稀方:《从后殖民理论到华语语系文学》,《北方论丛》2015年第2期。
(特约编辑:江涛)
Literature in Chinese and the Fluid Literatures in Chinese
Tang Qiao
Abstract: As a journal of World Federation of Chinese Writers, Literature in Chinese views the writing and studies of overseas Chinese writers in world perspective.Sorting it out by tracing back to its origin, its aim, the status of its distribution and the concrete contents, we can find that the journal, based on literature as a forum and upholding the principle of having its base in Hong Kong but casting an eye over the rest of the literary world, has provided a richly pluralistic and multi-ethnic symbiotic contact zone for 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in the furtherance of the development of literatures in Chinese and the strengthening of contact between overseas writers in Chinese by accepting and organizing migration writers from different countries and regions of the world, showing the features of fluidity and multiplicity of literatures in Chinese in the new century and a certain degree of specificity amongst Hong Kong magazines or journals of art and literature.
Keywords: Literature in Chinese, literatures in Chinese in the world, fluidity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香港文艺期刊资料长编”,项目编号:19ZDA278。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75B0EFC4-CC80-4F46-9E54-991DD7B9DEC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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