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赵淑侠;序言;《寻访欧洲名人的踪迹》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677(2018)6-0042-03
自1991年欧华作协成立以来,会友们努力不懈地往前迈进,追求进步,表现,突破。出书是其中目标之一。从1998年出版第一本《欧罗巴的编钟协奏》后,至今整整20年,已出了11本合集,这本《寻访欧洲名人的踪迹》是欧华作协所属“欧华文库”的第12本会员作品。
作协成立迄今已27年,平均每两年出版一册选集,给会员出版作品已成常态,能做出这样的成绩,对任何一个写作团体都不寻常,何况在内容方面如此多样化。在写过微型小说、旅游、教育、环保、饮食等主题之后,这次书写的是“名人”。这些名人并非只是空泛的浪得虚名者,他或她们都是在其所属的领域里表现杰出,对自己的国家甚至对世界,有巨大贡献、青史留名的杰出人物。他们的名,是经过时间和专业性质的考验,筛选出的实至名归的盛名。
编辑这样的一本书绝非易事,由高关中和杨翠屏两位文友担任主编职责,可说恰如其分。高关中居住德国汉堡,汉堡大学经济学硕士、荣誉文学博士。多年来笔耕不辍,总计问世著述500多万字。作品以列国风土、游记、人物传记、西方文化介绍为主。他新近出版《写在旅居欧洲时——三十位欧华作家的生命历程》及《大风之歌——38位牵动台湾历史的时代巨擘》,是撰写旅游文学及人物传记的重要作家。
居住在法国里昂的杨翠屏,是巴黎七大的文学博士。她是位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女作家,对欧洲的史学文学有精深研究,著作多种,从文艺作品中见其学术根底。她的译作《西蒙波娃回忆录》,风行知识界,是一学者型作家。
由34位文友介绍的51位欧洲名人,涵盖的领域涉及文学、艺术、音乐、及政治、军事、科学思想和社会活动等。经两位主编逐篇审阅,进行校正整理,一本完整的《寻访欧洲名人的踪迹》得以成型。欧华出版的11本文集之中,有10本我曾写序。欧华是我的“老家”“故乡”。所以无论在外面说了多少次“不”,对欧华可是说不出口的。当高关中弟向我提起写“序文”时,我便像以往一样,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说愿写篇1000余字的小文权当序言。
主编寄来了全部稿件。看篇名目录,我竟有如见故人般的激动和喜悦。因为被介绍谈论的51位“名人”的名字,对我来说,竟没有一位是完全陌生的。从少年时就熟知的托尔斯泰、契诃夫、歌德、托马斯·曼、安徒生、乔治·桑、莫内、塞尚、瓦格纳、柴可夫斯基、柯南道尔等,和我到欧洲后才渐渐熟习的布莱希特、格拉斯、德国首任总理阿登纳、波兰政治家华勒沙等,连莫索尔所写的西班牙作曲家罗德里哥都听过大名。这些出类拔萃的人间毓秀们,曾怎样走过他们的人生路?他们的不凡成就是怎样达成的?都非常值得用文字记录下来,给后人启发,增加知识和智能。
我将全文匆匆浏览一遍,觉得这真是一本内容丰富的書,涉及的主题多面性,他们的生活举措及周围事件,曾给历史留痕,给社会造成影响。这样的一本书,1000字的序是不够的,我也不想只敷衍的做“送文艺花篮”式的人情。写信去问主编、写长点有地方容纳吗?他回信说:有。你就写吧!
这样的一本以“名人”为主题的书,不能仅凭著作者个人的认知和臆断,或像一般叙事写景那样任意发挥,而是要下考证功夫,认定资料正确后,才能下笔。书中记述51位“名人”的内容,都曾是真实的存在。文中所写他们的事迹,是他们实际做过或说过,至少也应是作者根据他们的言行,判断推论出来才成文的。虽非正式的“传记”,却有传记的写实性。
因为欧华作协是文学团体,会友们对文学的题材最靠近也最熟悉,所以谈论欧洲文学家的文章竟达19篇,其中有吕大明的《重访阿房河:莎士比亚故乡行》,告诉我们她怎样欣赏莎翁的戏剧。有麦胜梅谈《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马斯·曼的一生》。朱文辉的三篇有关推理小说的文章,说明他对“侦推文学”的知识是何等丰富。加上他本身就是专攻推理小说的作者,已凭着精深的的德文造诣,逐渐打入西方文坛,德语书一本接着一本出版,是华文作家成功打入西方文坛的代表性例子之一。
丘彦明本身是画家,她的三篇文章:《荷兰美术家林布兰和莱登城》、《我与达芬奇的缘分》、《我爱莫内的花园》。西楠、高蓓明、夏青青、岩子、呢喃等谈艺术家的美文,可说都是行家谈行家,给人启示颇多。
赵无极,这位被西方画坛接纳的中国画家,在巴黎生活了一辈子,他过得好吗?郭凤西为我们娓娓道来。张琴的《毕加索的毁灭与创造》,谭绿屏的《居里夫人——走过磨难的外嫁女》,颜敏如的《一杯酒、一支雪茄,手中有一本书——出版家罗沃特》,杨翠屏的《不向命运低头的法国女作家:乔治·桑》,倪娜的《诺奖得主德国政治良心作家格拉斯》,黄雨欣的《德国戏剧家布莱希特的归宿》,池元莲的《童话大师安徒生》等,可说都是情文并茂的传记性散文,不但写出了“名人”独特的生活方式,也写出了他们的精神。托尔斯泰“翘家”这一段,众说纷纭,托翁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在荖髦之年逃家出走?读过白嗣宏的《托尔斯泰与光明之园》,终于明白了。
在此我要稍作讨论的是《奥地利作家茨威格:昨日世界》。方丽娜把茨威格这位作家的文与人以及他生存的时代,做了严密的观察和分析,认为茨威格“最擅长女性的心理描写,常常用诗一般动人的语言娓娓道来,复活了湮灭在记忆灰烬中的、蛰伏心底的、最隐秘最微妙的感情。他能轻易穿透笔下每一个角色的灵魂,还原其丰沛的血肉情愫,引领读者去倾听躯体内部火热的激情,去体察隐藏在平静面容下的暗流汹涌,去感触与生俱来的高尚与卑鄙情感的共存,让人迷醉于人类共通的深不可测的灵魂悸动”。她分析得非常深刻,像是一篇条理分明的“导读”。
斯蒂芬·茨威格是我所知的作家,但我手中已无他的书:因在两年前已将1000多本书,送给了一位要成立私人图书馆的朋友。其中包括大部分的文学作品。但凭着记忆,还能记起他的中篇小说《一名陌生女子的来信》。这本书1922年出版,是书市场的“长销书”,一直受到读者欢迎,我是忠实读者之一。故事是著名作家亚尔,41岁生日那天收到一封长信,写信的是一位维也纳女子,这女子自少年时就暗恋他,从他无名到成名,她没变过。名作家亚尔的身边有无数女人,和多个女人有过性行为,包括她在内,她跟他有过两次性行为,造成她的怀孕。她未声张,只含辛茹苦抚养着小孩长大。没向他求援,也不在意他身边的女人,但孩子因病死亡,她自身亦病重垂危。在临终前她写信给作家亚尔,沉痛表示“在我一生最后的时刻,我也没有收到过你一行字,我把我的一生都献给你了,可是我没收到过你一封信。我等啊,绝望地等着。你没有来找我,你一行字也没有写给我……一个字也没有……”。作家亚尔终于知道了这位陌生女子的存在,良知复苏,自责不已。此时她已经离世,他连这位女子的面容都记不起来,一切都晚了。
正如方丽娜文中所言“茨威格描写女性心理,比女性本身还细腻”。在欧洲一片黑暗的时候,茨威格和他的妻子在巴西过安静日子。但于1942年2月22日,夫妻却双双服用镇静剂自杀。留下的遗言说:出于自愿和理智的思考。
比起英法德奥,捷克离得似乎远了一些,因此不管东方或西方,对捷克文坛的情况都较陌生。卡夫卡是存在主义的代表性作家,当然无人不知。198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捷克诗人塞弗尔特,也略知一二。欧洲文坛喜欢政治性浓,特别是对自己的政府采取批判态度,甚至专唱反调的作家,所以那时哈维尔是被注目的,称得上国际知名。当旅居法国的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踏足前人走出的存在主义之路,开辟了一个新的方向,1984年出版哲学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后,被读者大众喜爱的程度可用“洛阳纸贵”来形容。
整体而言,世界文坛并没冷落捷克的写作界。不过坦承地说:的确很少人知道赫拉巴尔的名字。也不是故意漠视,是他的著作没走出捷克国境,正如老木所言:赫拉巴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名符其实的“民族作家”。
忆起半世纪前初到欧洲时,跟西方人提起鲁迅和胡适的名字,都说闻所未闻。他们知道而且肯定的是林语堂。理由很简单,林语堂可直接用英文创作,西方文学界和一般读者,有机会像对待西方作家的作品一样,去接触他的作品。所以,鲁迅和胡适的处境和赫拉巴尔一样:很长一段时间内作品走不出国境。老木用他细微的观察,详尽的介绍了当下的捷克文坛。
住在维也纳的常晖,和德国许家结一样,一口气写了两篇音乐家的事迹,可见他们对音乐的喜爱与深知。说真的,这项喜好可说是我的同志。在欧洲40年,我酷爱西方古典音乐,对巴哈、贝多芬、莫扎特的作品最为激赏。也喜听唱,男高音是我的最爱,堪称半个歌剧迷。对音乐本身和作曲家的历史,我也颇投入地钻研过,最崇拜的是巴哈,非常同意名指挥家卡拉扬所说:聆听巴哈的音乐,仿佛清泉流淌在心灵。大文豪歌德对巴哈的评语也恰如其分:如永恒和谐的自身对话,有一股律动,源源而出。贝多芬说的更中要害:巴哈不是小溪,而是大海。他当然是大海,自由自在地回荡的在天地万物之间。
在《陪贝多芬散个步》中,常晖说:1786年,16岁的贝多芬首次赴维也纳学习(不过好像未能与莫扎特谋面)……关于这一段我也曾写过:1787年,17岁的贝多芬决心到音乐之都维也纳,去觐见他所祟拜的音乐大师莫扎特……到达维也纳就径自去敲莫扎特家的大门。时年31岁的莫扎特正在宴客,看到进来的是个浓眉大眼,头发仿佛硬得根根直立的少年,很是讶异,问明来意才知是个祟拜者,想得到他的指教。忙碌的莫扎特也没拒绝,就把自已正在创作中的歌剧《唐璜·乔凡尼》的乐谱翻开,随手指定一段命他弹奏。贝多芬在钢琴上弹了几分钟,莫扎特的表情就严肃起来。一曲既毕,便把他带到隔壁的客厅,对众人道:我郑重地向各位宣告:这位叫贝多芬的小朋友,有天会名震全球。所以,他们是见到了。我写文章有先查数据的习惯,应该是可靠的。
在威尔第的歌剧中,女性的确常常被当成“社会的牺牲品”给处理掉。19世纪中期对女性的观念就是那样的标准。歌剧家威尔第就算有心也不见得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何况他可能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而只顾依照凄美的原著编成感人的歌剧。
试看1856年问世的小说《包法利夫人》,女主角为改变自己的人生而毅然追求爱情,结果下场如何?1874年俄国大作家,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问世了,被广泛认为是写实主义小说的经典代表。他的女主角却是为了不做“社会的牺牲品”,不顾一切冲了出去。结果是自我毁灭。
这不是單一问题。是时代、社会、两性和思想的问题。认真发挥起来足以写成一本厚书。在这篇短序里是说不清的。一般批评《茶花女》,都着眼在“阶级”,基本观念是:阿芒是上流社会的富家子弟,不被允许和一个风尘女子恋爱。常晖在歌剧《茶花女》中发现这其间的冲突,源自两性问题,是思想上的一项突破。
《寻访欧洲名人的踪迹》佳作甚多,谢盛友的三篇全没离开他的第二故乡班贝格古城。比利时的方莲华写《丁丁历险记》,郭蕾写出了挪威海的浪漫。穆紫荆常常走过希特勒的老鹰窝,哲学家黄鹤升漫步新天鹅堡,怀念路德维希二世的一生。高关中写了七篇宏文,原来他是见那一栏文章量不足,就自己补上一篇。真是一位负责又煞费苦心的主编。
《寻访欧洲名人的踪迹》是一本内容厚实,多姿多彩,可读性高的书。恭贺欧华作协的丰硕成果。
(责任编辑: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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