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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断,诗还乱,是汕头——六城行

时间:2023/11/9 作者: 华文文学 热度: 16322
[澳大利亚]欧阳昱

  剪不断,诗还乱,是汕头
——六城行

  [澳大利亚]欧阳昱

  诗歌,简言之,就是历史,一个人、一个诗人的小历史、微历史。本文是诗人欧阳昱记录在汕头等六个城市行走的一段心路。

  欧阳昱;诗人;汕头行

  人们在把诗歌框定为“最”什么什么的时候,①忘记了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实,即诗歌不是诗人身上割下来的一块肉,连心头肉都不是,然后纯粹地撂在虚构的、虚无的空间,让后人去从中生发各种已经与原诗没有什么关系的况味。诗歌,简言之,就是历史,一个人、一个诗人的小历史、微历史。你可以像一个编辑那样,在发表时,删去所有写作该诗的地点、时间、场景,但只要诗人还活着,就不能允许自己如此武断地删削自己创作诗歌所诞生的外围空间细节。

  2011年,我无缘无故地来到汕头,又有缘有故地离汕头而去,在滞留的24小时内,又是中文又是英文地写下了一大堆诗,其中有一首,记下了这种很奇怪的感觉:

  目的

  活到这把年龄

  居然做这种事

  跑到一个地方

  无亲无友无故

  也无任何目的

  是否颇像人生

  脱离娘肚之后

  只是为了出生

  只是为了长大

  只是为了离去

  无目的之目的

  或许就是目的

  不是为了旅游

  不是为了会友

  只想把这两天

  浪费在一外地

  这种怪事也有

  发生在我老时

  怎么也想不通②

  我当时“老”吗?那是2011年11月,我56岁了,很多作家在这个年龄早已亡故,不是自杀,就是病死,或因其他原因而故去。我用了“老”字,现在看来,大约是心理上已经感觉到“老”了。此前我的诗中似乎尚未出现这个字。这个“老”字在汕头出现,看来不是没有意义的,但从笔下的诗痕来看,我还是看不出我来此地的任何理由,除了没有理由之外。

  我把那年那段时间写的中文诗和英文诗整个儿搜索一遍之后,才“哦”了一声。原来,这些诗写于从澳大利亚墨尔本回中国,之后又回墨尔本的经历,其中依次走过了六座城市:香港、珠海、上海、汕头、潮州、深圳(10.21号到11.3号)。查到了六城“流窜”的诗歌轨迹之后,我还是不大想得起那个时候到这些地方来,究竟是干什么的。

  慢慢的,细节从脑海中浮现出来。这趟经历,一定跟讲学有关。我之前讲话时,曾把它与2011年7月参加青海湖诗歌节勾连起来,现在想起来不大可能,因为我每次回国参加活动,时间从来不超过两周,完了就走,从不恋栈。这个国家与我的关系,大约就是两周这个概念而已。

  于是,我上网搜索了一下。果不其然,这次讲学,的确与香港有关。那年,香港城市大学创意写作班有一个项目,全称为“Fall 2011 Mini Residency:Masters of Fine Arts in Creative Writing”③(2011年秋季微住校计划:创意写作美术硕士)。该项目延请了来自丹麦、俄国、中国大陆、澳大利亚、以色列、美国、香港和印度的作家讲学。我即是受邀来自澳大利亚的。经过在我的大U盘里进行的一番苦苦而无效的搜索,我只能向大家报告:我当时的演讲内容是什么,已经完全忘记了,可能与翻译和创作有关,但具体是什么,不争气的记忆帮不上忙,说明隔了四年的我,真的是“老”了,尽管才刚步入六零后。四年后,这个项目每况愈下,最后导致关闭。④

  自我发现的结果是,从2011年10月21日到10 月24日在港微住校连头带尾的五天里,我写了19首诗(中英文都有),产量太高了,总会有次品,因此我就不想拿出来献丑,要献也只献一首,是写出租司机的:

  阿强

  阿强告我说

  他每天工作

  十六个小时

  早七到夜11

  每周干六天

  他让我猜猜

  多少月工资

  我稍事犹豫

  说:一万块吧

  他说差不多

  然后我就说

  在我们澳洲

  加班要支付

  双倍的工资

  节假日加班

  还要付三倍

  谈话过程中

  路过一湾水

  高楼临四围

  我疑是河湾

  他说是马湾

  我就老在想

  19世纪那人

  移民到澳洲

  无端丢掉姓

  叫什么Ah Sin

  应该是阿辛

  或者是阿新

  后来他的姓

  就叫个Ah-sin

  殖民啊殖民

  代价就是姓

  阿强跟我说

  每夜他回家

  只睡四小时

  走到哪里去

  都有GPS

  握他于掌心

  要想开私车

  没有这可能

  阿强是今晨

  送我去饭店

  开车的司机

  香港2011年

  还是很苦滴⑤

  我们离开欧洲的中世纪(5世纪到15世纪),已经至少有500多年了。那时候的吟游诗人(有各种叫法:bards、troubadours、minstrels等[之间还有细微分工差别和时代差别]),是要仰宫廷或贵族之鼻息而生活的。虽然这些人早已消失,但我们-至少我自己-在性质上跟他们还是一样的,不过一个云游四方、随处写诗的诗人罢了,从一地走到另一地,从一国漂到另一国,从一诗写到另一诗,唯一的差别在于,我不靠鬻文为生,不靠卖诗过活,偶尔也小靠一下,如果被邀请参加诗歌节或国际诗歌活动的话,但多数时候,诗歌于我,早已不是谋取功名利禄的工具,而是伴我独行的密友,随时随地随意地进行互相交流沟通,记录我阅尽人生的心迹和思轨。每去一个新地方,就为诗歌提供了一个新的书写场所。虽然眼睛是老的,肉身还是那一副旧的,新地方为它们带来的刺激和挑战,却是吃得再好,喝得再好也不能替代的。当我发现写于六城的几十首诗,至今都未拿出去投稿或放到社交媒体上,为了满足虚荣而求赞时,不觉稍感宽慰。毕竟我跟他们最大的不同在于,我是一个灵魂意义上的吟游诗人,不求靠诗歌养活自己,只求通过诗歌得到远大于电视、电影和仅仅是眼球旅游等其他刺激手段而得不到的安慰。

  正由于我无求于诗歌为我带来什么,不必靠投合各种官方杂志设定的各种条条框框,去钻他们预设的套子,写他们觉得可以接受的东西,我才能始终写令我自己感动,而不是令他们感动或叫好的东西。比如写于香港的下面这首即是:

  穷

  穷,不穷

  穷,有力、给力

  穷的上面是天穹

  穷的下面是力量

  穷无弓

  穷有力

  两岁的小女孩

  被卡车撞坏

  血淋淋的场面

  全中国熟视无睹

  唯有一位拾垃圾的老太太把孩子的血躯拾起

  像全中国垃圾中的宝贝

  揽入胸怀

  顶天立地

  穷啊穹⑥

  读者也许还记得,2011年10月13日,广东佛山一位名叫悦悦(化名)的两岁小女孩,被面包车撞倒后,18个路人经过均熟视无睹,最后被一位拣垃圾的阿姨抱到路边,送往医院急救。⑦此诗写的就是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感受。从这个意义上讲,诗歌不是什么“坚持‘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弘扬主旋律”,如在网上随便搜索到的一家诗歌杂志所宣称的那样,⑧而是诗人内心对一个人心极度冷漠世界的真实感受。如果诗人无脑无心地就范于那种“二方”(方向、方针),他只可能像那些路人一样地闭起眼睛,不闻不问,一如既往地粉饰太平,既往一如地讴歌什么“旋律”。如此令人痛心的事件,居然发生在文明了五千多年的2011年的中国,还再闭上诗歌的眼睛,那不是令诗歌如虎添翼,那是让诗歌如虎剪翼,成为诗歌权贵们手中把玩的奇货。

  其实,我的诗歌并未如此政治化。它作为我的密友,只想做世界上最简单的一件事:实实在在地生活,认认真真地观察,老老实实地把所闻所见记录下来,其他那些“二方”什么的均不在话下,那跟诗歌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我无求于靠那些杂志谋取功名。短暂的居港期间,诗歌的眼睛再一次看向了最低的平民,这次写的是一个曾经的偷渡客:

  游泳

  这天下午去城大讲学

  终于碰到一个会讲国语的出租

  司机

  他一看我就说:

  我是学bo、po、mo、fo出身的

  76年高中毕业

  80年就过来了

  怎么过来的?

  游过来的呀

  从深圳河那边

  穿条底裤

  行李就举在手上

  有人站岗也没关系

  他看不见我

  我看得见他

  亲戚过年就把侦察的情况讲了

  到第五个五公里牌

  就别往前走

  成90度角往右就行

  79、80那两年

  跑过来的人最多

  站岗的都是湖南、湖北兵

  很凶,见人就打

  好多人都失踪了

  我叔伯房的兄弟

  就有两个失踪

  从小我就不想种地

  只想走、只想游

  现在还可以

  两个儿子都上大学

  我自己没赚大钱没所谓

  就想要下一代读书翻身

  他边说,我边朝他后脑勺看

  他边朝后视镜中瞧

  原来,他只有在那中才能跟我对光

  话说完,我们也到了地方

  他说:你是教授?

  我说:喏,钱

  给我扯张发票⑨

  我不知道什么是“主旋律”,但我觉得,这位司机当年向自由的投奔和现在的生活境况,至少对他来说,就是他自己的主旋律。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主旋律更值得一写的了。

  来汕头前,我先去珠海,到中山大学分校讲学,随后又去上海,在对外经贸大学讲学。阔别25年,旧地重游,令我感概良多,其中写的一首诗中,也部分交代了我虽说不知道为何去汕头,但至少已经决定去的信息。我写道:

  上海

  25年前

  我在你这儿读书

  25年后

  我在你这儿讲学

  25年前

  我住学生宿舍

  25年后

  我住新东亚酒店

  25年前

  我周末总去看十四外公

  25年后

  我周末去了汕头

  25年前

  我在这儿还有一个朋友

  25年后

  那人已经翻脸不认友了

  25年前

  我在这儿还有一个朋友

  25年后

  他早已于十多年前入土

  25年前

  这儿没有什么高楼

  25年后

  唯一的后果就是高楼

  25年前

  机场小如饭馆

  25年后

  机场大得走不动路

  25年无论如何发展

  人还在说本地的语言

  人的关系,依然说断就断

  没有任何新的发展⑩

  接下来就是去汕头了。现在回头来看,这是六城中的核心,也是六城中的空心,再延伸一下,核心就是空心,空心也是核心。我就先谈周边吧。多年来在海外,我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向往,总想到那个在英文中被称作Teochew(潮州)的地方去看看。英文维基百科中,关于那儿是这么说的:

  The Chaozhou people(commonly known as Teochew)areChinesepeople,nativetothe Chaoshan region of eastern Guangdong province who speak the Teochew dialect.Today,most Teochew people live outside China in Southeast Asia,especially in Singapore,Malaysia,Thailand,Cambodia,Vietnam and Indonesia.They can also be found almost anywhere in the world,including North America,Australia and France.?

  从该词条可以看出(也可能不一定对),“大多数潮州人现在都生活在中国以外,在东南亚,特别是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柬埔寨、越南和印度尼西亚,几乎在世界任何地方都能找到,其中包括北美、澳大利亚和法国。”我虽去过中国很多地方(除宁夏、贵州、西藏、内蒙和新疆之外),但广东唯独没去过潮汕地区,尤其是潮州,这个Teochew语和Teochew人的始发地。我知道这个地方文字的发音十分奇特。澳大利亚的两位华人女作家,一位是Hsu-Ming Teo(张思敏),另一位是墨尔本的Alice Pung(方佳佳)。前一位来自马来西亚,虽在网上查不到她的生平和祖籍,但根据她的Teo(姓张)的姓氏,以及她的第一部自传性长篇小说Love and Vertigo?中女主人公Pandora系潮州人?等细节推断,她应该祖籍是潮汕人。后一位的祖父母都是揭阳人,?也就是我第一次到汕头时尚没有机场,但第二次到时已建机场的那个城市的人,尽管她原籍柬埔寨,小时随全家移民澳大利亚。我说发音奇特,是说Teo是张,Pung是方之类,这对被普通话为基础的拼音搞乱了思想的中国人来说,提出了一种新的挑战,要对这些作家进行研究,就不能不了解这个地方的语言和人,不能不实地考察一番。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去汕头,很可能就是去实地踏勘,因为潮州没有机场,就转道去了汕头,抵达的还是那个很小的现在用作军用机场的机场,结果第二天便去了潮州,尽管到了汕头之后,我都忘记了来此地究竟何为的理由了。当然,我一如既往,抓住机会到海边观景,同时带上电脑,把身边所见所闻都及时、即时地写进诗中。这种乐趣不是吃吃喝喝、躺在饭店房间看电视所能够比拟的,如下面这首所示:

  汕头

  有人在海边倒走

  有人在树下走象棋

  有黄花开在大街中间

  有人赤膊散步

  有人坐在花园听手机音乐

  有红花开在树上

  有榕树在头顶垂着须髯

  有路人看我敲打诗行

  有小女跑过来看我干啥

  有我把机盖合上不给她看

  有小女笑着跑开

  还有更多的人走来走去

  有女发在摩托车后飘飞?

  可能有人会说,到一个城市就写诗,这没什么了不起。太对了。在这个走到哪儿都用相机说话的时代,鄙诗人认为,放弃以不用大脑思考、只用眼睛扫描的相机随处拍摄、随机拍摄,而代之以还能说人话、还能与思想共呼吸、与文字共命运的诗歌,那真是何乐而不为呢!不能写到与世长存,也不必写到名垂青史、红史、黄史什么的,只要能在那一刻,通过文字与当时当地结缘,记下一经呼出,便永不在的呼吸,岂不足矣、足足矣?

  汕头一夜之后,如吾诗所言,取消了第二夜的住店计划,搭车去了客运站,直奔潮州而去。要想了解潮州,大家上网都可查到,但正如我前面所言,我对潮州的兴趣,主要还是来自那个在英文中很有地位的Teochew一字,其他的都懒得去查找。一个中文地名,后来居然会影响英文,在英文中指代地名、语言和该地人的名称,这是不是很厉害呢?仅举一个小例说明。根据YaleGlobal Online(耶鲁全球在线)2003年发表的一篇新加坡总理李显龙的英文文章说,全球约有2500万Teochews(潮州人),其中60%生活在中国之外,仅新加坡的潮州人,就有50多万之众,仅次于Hokkiens(福建人)。?据李显龙引证,泰国政府的很多部长都是潮州人,据说在曼谷开内阁会议,几乎都可以用潮州话来开了。而据他说,新加坡的19位内阁部长中,7位都是潮州人,几乎占总数的三分之一以上。?

  当然,我抵达潮州时,头脑里并没有这些数字,我只是想去看看,没有任何别的意思。用我的话来说,就是用鼻子去呼吸呼吸那里的空气,这用再好的相片,也是照不出来的。当然,也是用字,去把那儿诗一诗。于是有了这第一首:

  摩托车夫

  吃过潮州小吃之后

  我在满街摩托声中

  找到一个骑摩托的

  他说五块我就打了

  我问他安全不安全

  他说我们怎不安全

  看我这年龄就知道

  他说我跟你说呀

  我从不开快车的

  慢慢开就快快到

  快快开就慢慢到

  乱七八糟开你就

  永远也不能够到

  他说他干这活也

  有十几年了

  人家一看他

  就知没本事

  是否天天开

  还要看情况

  夜里会出街

  赚点是一点

  要是搞出事

  那就划不算

  所以十几年

  他从不出事

  我边抠脚丫

  边写这首诗

  写完这首诗

  还要写日记?

  在城市之间漂流、漂泊、漂移,我注意到当今的一个最大的现象,就是人的流动,从国内向国外流,从国外向国内流,从国内向国内流——省对省、市对市、地对地地流,到处都是陌生的人,到处都以陌生为家,到处都去看自以为陌生,但人家早已生活得烂熟的地方,诗,对这种现象,是不能做睁眼瞎、睁诗瞎的,如下面这首表现的那样:

  外地/人

  那年去厦门

  开出租的都是周口

  来的河南人

  今年来潮州

  开出租的都是不知哪儿

  来的安徽人

  饭店看门的是

  贵州人

  前台服务的

  都是一问本地

  三不知的

  外地人

  骑摩托的告我说

  这儿70%的

  都是外地人

  就像那年在悉尼

  一个黎巴嫩人告诉我

  70%的黎巴嫩人在外国

  信不信由你

  今后本地都是外地

  本国都是外国

  外地也都是本地

  外国也都是本国

  不仅不是

  不可能的事

  其实眼下

  正在发生?

  我在潮州只待了一天就想立刻走掉,并以诗歌发下了誓言:

  明天

  明天

  我绝对离开这个地方

  义无返顾

  我来过了

  我看过了

  我听过了

  我知道了

  我不需要再多呆一天了

  再多呆就呆多了

  我的离开

  就像此地世世代代

  那些去海外

  的人一样

  哪怕我只来了一

  天?

  好在我稍微忍了一忍,没有放纵自己到一地就离去的任性。终于有了善果,如下面这首所呈示:

  好吃

  临行的早上

  我吃了一味小菜

  绿绿的切成丁丁

  拌有细碎的红辣椒

  牙齿一咬脆生生的

  好吃

  虽然稍有点咸

  我一吃就是三碟

  这是我来潮州

  吃的所有菜中

  最好吃的

  据服务员讲

  该菜系用芹菜杆腌制

  我猜也是的

  回去跟老婆讲

  让她也腌点试试

  今生今世如果再来潮州

  我不会为了这里的诗或诗人

  更不会为了这里的摩托或摩托噪声

  吸引我的只有两样

  这味小菜

  和韩江?

  不仅吃到了好吃的小菜,还看到了阿拉伯人。我曾在福建泉州拜谒了千年之前阿拉伯人留下的墓地,现在又在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经过的潮州,看到了阿拉伯人,所以感觉十分亲切,不令其在吾诗中留下痕迹,就太不近诗情了。见下:

  阿拉伯人

  11楼电梯门开处

  我看见两个高大的阿拉伯人

  一个满脸胡须

  一个头戴小圆帽

  早餐厅里

  又看见两个阿拉伯人

  坐在窗边

  一个缓缓地在剔牙

  另一个在吃油条

  刚才那胡须和圆帽

  在我对面靠墙坐下

  忽然那圆帽

  成了一个自杀炸弹

  但我立刻推翻了这一想法

  毕竟这是中国

  毕竟这是潮州

  我们的油条

  和他吃的奶黄包

  应该不会让他

  产生这个想法

  应该不会的?

  我再度查找当年的诗歌记录后发现,我在潮州也真还是像诗中发誓的那样,仅仅“呆”了一天。究其原因,应该也是跟地方上的诗歌接不上头,对不上“暗号”有关。记得曾上网查询,怎么也找不到要找的人,便以诗记之,是我很少让诗人名字进入诗中的少数诗之一:

  找诗人

  找呀找,找呀找,找到一个朋友——《儿歌》

  那年去云南

  树才介绍了一个姓潘的诗人

  玩得很是愉快

  后来去兰州

  黄梵介绍了高尚

  马铃薯介绍了阳炀

  都是很好的哥们

  待我都没话说

  极棒

  再后来,也就是今年

  我到汕头

  找不到诗人朋友

  住了一夜就走

  去了潮州

  通过典裘想找诗人聊聊

  打了三次电话

  发了一个短信

  那人拒绝回复

  由此我又想起

  在厦门时有南方狐

  在霞埔时有汤养宗

  在成都有个姓李的

  在中山有余丛

  和木知力

  在西安有伊沙

  巴子朱健和西毒

  在北京有树才和中岛

  只有在潮州

  我独自逛了一下午

  第二天离开之前,写了这一首?

  诗歌是不是历史?诗是仅来“言志”的东西吗?若“言志”,当今的人宁可看车载斗量,垃圾充栋的励志书,大约也不会通过看诗的“言志”去励志。若想察知Wi-Fi进入中国后,在各地分布发展的历史沿革,诗是否也能充当一个脚注呢?以我而论,我认为诗不仅只是充当脚注的角色,更能担当书写历史,个人的小历史、微历史的责任。因此,我把正在编辑的一本诗集命名为《历诗》,其中一首如下:

  晨雨

  这个人早上6点40分时走出去

  转了一圈

  没找到一个吃饭的地方

  在南昌

  蓝天宾馆一带

  有人撑着伞

  在街上走路

  有人拎着伞

  在屋檐下走路

  他走到一个地方

  要热干面吃

  人说没有

  给他吃了干拌面

  他又要米酒喝

  人说没有

  给了他一碗有蛋的味汤

  好久他才明白

  原来他们说的是煨汤

  他怀疑炸的那个春卷

  用的是地沟油

  小女人说:不是

  大男人说:不是

  还拎着油箱说:喏,是精炼油

  我们一家,包括女儿

  吃的都是这油

  他交了5块5毛钱后

  就走了

  见一人还在门廊下

  左左右右甩着手

  运动着腰腹

  他与历史擦肩而过

  历史不认得他

  他认得,历史

  不过早已改名换姓

  在这儿叫历

  诗?

  我说的wi-fi,也有这么一段微史,当时就被我用诗“担当”了一下,因为那是我在别处没有碰到过的问题,姑且作为问题史的一个切片吧:

  Hotmail

  无论在香港还是珠海或上海

  进入hotmail都无问题

  只是到了汕头

  才发现无法进入

  这是21世纪的第11个年头呀

  我甚至天真地以为

  到了潮州

  情况会两样

  其实更糟

  因为在汕头

  尚能通过楼下的wi-fi进入

  潮州没有wi-fi

  楼上楼下都没法进入

  这很让人泄气

  后来我想

  暂时不查邮件

  让所有找我的人在那儿干等

  在深圳或墨尔本时再查

  去体验打开上亿邮件的乐趣

  先一古脑儿删除

  所有垃圾

  再慢慢欣赏

  朋友久不接信的烦躁

  倒也不失为

  一种以逸待劳

  以无待有的心态、心理?

  澳大利亚作家Alex Miller是我的老朋友。最近由他妻子Stephanie Miller编辑,出版了一本300多页的文集,书名是The Simplest Words(《最简单的文字》),语出布莱希特的原话:“And I always thought: the very simplest words/Must be enough”?(“而我总是想:最简单的文字/想必就足够了。”-欧阳昱译)这跟鲁迅关于“白描”的那句话很相近:“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对此,我深表赞同。现在中国诗歌,包括中国文学,一大弊病就是,穿上的衣服,远比脱去的多。引用名人名言的,远比自说自话的多,自己有话不敢说,就拿别人的来撑腰、来粉饰、来装修。我的写作风格,讲究的就是不讲究:简单、直捷、去雕饰,卸妆到丑的地步,还诗歌一个真自在。当然,也有别样的,比如一直在创作的抽象诗歌。我的表白,暂时告一段落。

  我在中国独行时,经常痛感两件事:一是中国大地的原貌,已因“自我殖民”而被西化得一塌糊涂。在从潮州搭乘长途客车去往深圳的路上,我记下了我的感触:

  途中

  我还是喜欢看

  乡间黑色的瓦屋

  每一幢

  都像屋字本身

  屋顶两端

  有两个耸起的椽子

  单层的黑瓦房

  望出去一大片

  下接地气

  上承天露

  远胜过那些

  马赛克饰面

  四四方方的

  二层、三层棺材盒子?

  我痛感的另一件事,当然也不仅限于中国,而是世界范围内时时刻刻发生的事,即人跟人的关系,仿佛云跟云的关系,一接触便烟消云散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旅途中尤其强烈。有诗为证:

  错车

  一辆大巴

  从我们右边

  超车时

  一张男人的

  瘦脸

  从窗口看我

  一眼

  我也看他

  一眼

  时间不超过一秒

  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

  尽管这人的相貌

  似乎跟很多人相似

  包括今生

  和以前数世?

  六城行的最后一站是深圳,也是四个经济特区中最早开放,也开放得最发达的城市。那些年里,它基本成为我出入中国的进口点和出口点。每次去,在诗歌上总有收获,因此也不妨在这儿献上两首。跟潮汕不同之处在于,深圳这个城市一发达,就发抖,抖起来的抖,给人一种不可一诗的感觉。那就让我来诗它一诗吧:

  单身宿舍

  四川宾馆后面

  有座大楼大书:

  某某单身宿舍

  朋友说:其实哪是单身

  都是双出双进

  就像富豪饭店

  住的并非都是富豪

  我一听,觉得好玩

  就说:中国的东西就是这样

  有单身宿舍

  没有双身宿舍

  有富豪饭店

  没有穷人饭店

  朋友说:哎

  这名字不错

  入住率一定很高

  我说:以后我开饭店

  就叫它:高级穷人饭店?

  在深圳,有朋友,能办很多事,也能听很多故事。所办的事中,居然依然还跟潮州有关,如下面这首所述:

  折腾

  车开至潮州到深圳的某个地方

  我突然发现:我iBook G4的充电器

  丢在潮州的宝华酒店了

  我并不急,心想到深圳再买不迟

  到深圳后与朋友

  吃了一夜

  喝了一夜

  也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

  朋友就带我去华强北买

  9点过一点去

  直到10点才开门

  我们坐在路边石凳上,聊天抽烟

  来来去去都是年轻人

  男的挎的背的几乎全是黑包

  女的穿的走的多半都是高跟

  我花60块钱,买了一个充电器

  就去招行总行存钱去了

  然后请朋友喝咖啡

  他要了蓝山,我要了莫卡

  同时充电,就发现没戏

  我一着急,让朋友给宝华打电话

  找到我电脑的原配

  让他们给我快递

  中午又大吃大喝了一番

  同时听了无数黄段

  下午我一人回到赛格

  挨着柜台买他们所称的适配器

  那妹子看上去像我

  离婚的弟媳

  口音听上去也像

  我家乡黄州来的

  结果她来自常德

  待我之客气倒像哥哥

  接下去一对夫妻

  搞得人很不舒服

  说话像吃了枪药

  先报价170,后改口190

  完了还说:不要拉倒

  最后男的还冲我大吼

  看样子像东北人

  又转到一个柜台

  才找到我的归宿

  不仅买到适配器

  还买了一个备用电池

  总共花了270

  最后找到最先那家

  准备跟她说理

  却没料到她说:

  没所谓的,你要退就退吧

  虽然退回的60元钱不足20澳币

  可我不用把无用的东西带回澳洲去

  自然满心欢喜

  不仅能查邮件

  更能在酒店写诗

  折腾一番值得,足矣,足矣?

  值得一记的是,失落在潮州那家宾馆的充电器,后来也很快地快递到了深圳。说明潮州的快递业还是发展得很不错的。朋友讲的诸多故事之中,有一个被我写进诗中。我向来不以为,诗歌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如果诗歌是那种东西,诗歌的宇宙就小得只能容纳诗歌自己了。把诗歌弄得高大上,是诗歌当今把自己逼进死胡同、诗胡同的诸多原因之一。当然,粉饰太平、孤芳自赏也是另一个重要原因。在当今这个娱乐媒体众多、社交媒体众多的时代,谁要看那种自以为是、自以为诗的东西呢?我接触的那些诗官(当着高官的诗人)、那些掌握着发表诗歌生杀予夺大权的诗歌编辑们,一吃得酒酣耳热起来,最要听的就是遍地葳蕤、他们自己却决不许进入诗歌的黄段子。对不起了,本诗人就要令其进入:

  口

  与朋友同行

  朋友讲故事

  有老板招工

  应聘有三女

  出了一考题

  是这么说的

  问人有二口

  你如何解释

  一女应对说

  上口乃进口

  下口乃出口

  一女巧对曰

  上口爱流水

  下口爱流血

  最后一女说

  上口是我的

  下口是你的

  老板二话无

  此活就归你

  诸位看官在

  莫怪我诗此

  其中有真意

  欲说已忘言?

  某种意义上讲,黄段子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这个社会道德沦丧的程度,又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老百姓的智慧和想象力。诗歌如若视而不见、诗而不见,那是诗歌的悲哀。黄段子就像古代那些反映王朝更替的童谣,能以嬉笑怒骂的态度,一针见血地击中时弊,令当权者只敢闻其声,不敢发其言。毕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老百姓的智慧之口,是永远也堵不住的。诗歌必须由此借力并借此发力,就这么简单。

  深圳这个富得流油的地方,倒也特别容易招惹思想,引人发当代幽思,如一首小诗所书:

  缺

  当年最不缺的是高尚

  和口号

  现在最不缺的是钱

  和性

  当年缺的现在已经弥补

  现在缺的不知什么能填补?

  我的六城行终于又回到起点,暂停在香港机场,去墨尔本的路上。每次上路,我总能跟最底层的人打成一片,从他们那儿,听到最鲜活的故事,让这些故事,为我的诗歌充电,例如这首:

  出卖

  从深圳黄岗口岸

  到香港机场的路上

  七座小巴士

  只有我一个乘客

  司机主动跟我搭话

  我们于是谈起了

  大陆人在香港生孩子的事情

  司机说:这是出卖我们

  司机又说:人家开玩笑说

  我们香港人现在给大陆人养儿子

  话休絮烦,说的是

  现在许多大陆人

  跑到香港生孩子

  在香港落地

  就是香港人

  可以享受免费教育

  和公费医疗

  以及等等等等

  又不纳税

  实际上是“出卖”

  香港人

  我始终觉得

  他用的中文很不地道

  比如“出卖”一词

  好像是“利用”的意思

  不过

  中国人在香港生孩子算啥

  除了非洲、印度、拉丁美洲

  以及月球

  中国人大约

  不惜把孩子生到

  任何一个国泰民安

  福利高企之国

  强似只有一个中国国籍的

  公民?

  后话

  我的“六城行”,到此就该结束了,但如文章标题所标明的那样,引得“诗还乱”的,仍然“是汕头”,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一生的第一次汕头行,并非无缘无故,而是某种天意之安排,只是我一凡胎俗人,无慧眼独识而已。2012年11月,我受邀到汕头大学,可能就是该次无果之行之果,但可能那次讲学和采风任务较多,又或因前次诗写过频,再或因是与家人同行,而导致未诗一字,只写了大量英文日记和两首英文诗,确实乏善可陈。

  时间进入2015年11月,一晃三年过去,当年之行,在记忆中已经捣成了糨糊,唯在诗中留下痕迹。第三次汕头之行,由于还是像第一次那样单身前往,我又诗魂附体,诗出鬼没起来。其中有首诗,写了我认识的一个德国人:

  K

  才隔四年

  K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用英文跟他

  打招呼,说:Howare you?

  他用中文回答:

  我们在哪儿见过?

  Z介绍了我

  K还是不记得

  我说:Don’t you remember

  We first met in 2011

  At the Qinghai Poetry Festival?

  K用生硬的中文生硬地说:

  见到的人太多了

  然后他说:你会说中文吗?

  我哈哈大笑起来,转成中文说:

  当然会,你想听哪种中文?

  本想立刻说武汉话

  甚至说黄州话

  想想又

  放弃了

  免得K

  难为情

  这,就是昨夜

  我跟德国的这个K

  而非奥地利的那个

  K

  四年后见面的一种

  语境?

  我现在有点恨我自己,2012年到汕头澄海参观文革博物馆,居然未写一首诗,或者写了,又被记忆忘记。记忆、记忆,其中有“亿”,太多,因此太容易忘记。这次来,连头带尾前后不过四天,却写了15首,简直有点太过分了。长期从事创作,我凭经验知道,人们对量永远有话说。你写得太多,他说你写得太滥。你写得太少,他说你没货。我就只能听之任之、听诗任诗了。这次参观的另一个博物馆,叫侨批馆。我从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字,就听不懂。直到第三天去这个地方看之前,提到去的这个地方的名字时,我还是听不懂,尤其是那个“批”字。但去了之后我就明白了,还差点把泪看出来了。晚上在当地朋友家聚会喝茶,我谈起参观感受时就说,我要把它写成诗,朋友说那很好哇。我跟着就说,标题就用“P”字:一个英文字母。朋友更是叫好。说起来容易,写起来并非那么容易。我只是在揭阳机场上飞机坐定之后才打开电脑写的,中途还因为飞机要起飞而被乘务员叫停。

  P

  是潮汕的一种

  近老

  的形式

  批局

  银信

  批客

  一批曰:

  一度梦见我母,立而面无喜色,使我醒来,日无宁心

  然我所梦之夜,即先母忌辰之前一日也

  一批曰:

  奔波十余载,尚赤手空拳

  未得酹愿

  也讨厌机舱里过吵的音乐

  我决定不写P了

  时代让时代出局

  新常态挤走旧常态:批

  暂写到此

  可能还会

  待续

  P(续)

  一批曰:

  原为家庭所致,再有来暹

  亦非快乐喜居?

  不是p阅

  不是p复

  更不是p判

  而是P

  一根立着

  的小旗

  脚踏大陆

  面向海外的

  小旗

  家书抵万金,也许

  但潮汕的P

  既含金,又带银

  一月一日集允寄洋银40元

  二月二日集允寄洋银30元

  三月一日集允寄洋银30元

  三月二十九日集允寄银25元

  四月十八日集亮寄银2元

  四月三十日集允寄洋银20元

  P写到此

  旁边坐的这个肥女

  拍起了自拍

  不想让她,把我

  像P一样地

  拍进去

  我扭脸去看窗外

  的机翅

  P:漂流中有一个

  P:漂泊中有一个

  P:飘飘而去中有两个

  P,是post office

  P,是P.O.Box

  P,也指phew

  P是plane呀

  P是past

  P,无论如何,都是批

  平头百姓的p

  平生任风雨的p

  凭诚信办事的p

  也是pain的p

  也是姓Pung的p

  还是pengpai的两个p

  最是历史的那一张

  太容易被历史揭去的

  P

  P(继续)

  潮P

  汕P

  暂不P复

  P,那是pay啊

  P,那是pen啊

  P,那还是一个个的person啊

  在旧照中闪光的p

  不,在旧照中闪光的大写的P

  P洋过海的一张张人p、一张张人P

  时间与时间p腿

  历史P荆斩棘

  过去对现在P复:

  我,water客来了

  P客来了

  这一切都需要你

  眉P

  旁P

  手P

  一百年前的手伸过来

  接住我敲键的指:

  这是你p星戴月的P?

  后话的后话

  从汕头返回上海后,我品着买来的单丛茶,翻阅着资料,终于,我为当年的汕头之行,找到了某种迷信的、神秘的脚注。先呈示单丛茶喝出来的诗味:

  单丛:一个诗条

  一种汉族传统

  名茶,产自广东

  形美、色翠

  味甘、香郁

  集花香、蜜香

  果香、茶香

  呈乌褐色或

  灰黄褐色

  自然的花香

  山韵蜜味

  汤色橙黄(初制茶)

  或金黄(精制茶)

  透彻

  明亮

  滋味醇爽、持久

  回甘力强、极耐泡?

  我把它卷成烟卷

  抽成汕头山头的形状?

  再以“南澳”和“黄冈”一诗,结束本文:

  黄

  我在讲话中提到“南澳”

  他们说,汕头

  也有个“南澳”

  很容易跟澳洲那个南澳

  搞混

  我听后只是笑笑

  没太在意

  后来在网上

  查别的东西时

  查到了一个黄冈

  令我小吃一惊

  瞬时产生恍惚:

  我生于湖北的那个黄冈

  怎么现在

  到汕头来了?

  莫非我本来是在这儿出生

  才造成了我如今的流浪??

  走笔至此,我的汕头行才应该真正地告一段落了。请读者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P。

  ①如2015年11月24日,我在汕头大学讲学时,一听众对我提问质疑,认为诗歌必须是“最高尚、以最美的意象”来如何如何,而不是像我那样,日记般地写作。

  ②2011年10月29日星期六下午3点写于汕头嘉和海景酒店。

  ③该次授课细节在此:http://www9.english.cityu.edu.hk/ebs/mfa/Fall2011MINI%20RESIDENCYSCHEDULE-PUBLIC.pdf

  ④参见英文报道:http://www.theguardian.com/books/booksblog/2015/may/18/why-hong-kong-is-clamping-down-on-creative-writing

  ⑤2011年10月21日上午11点34分写于香港帝都饭店。

  ⑥2011年10月22日星期六上午10点55分写于香港帝都饭店。

  ⑦参见《广东两岁小女孩被车碾,18个路人无视飘过》:http://bbs.tianya.cn/post-free-2296371-1.shtml

  ⑧参见《星星诗刊杂志社投稿要求》:http://www.zhazhi.com/qikan/whls/sjwx/7134.html

  ⑨2011年10月24日星期一下午3点34分写于香港城市大学恒生银行内。

  ⑩2011年10月29日星期六上午10点12分写于上海虹桥机场70号候机厅。

  ?参见“TeochewPeople”词条:https://en.wikipedia.org/wiki/Teochew_people

  ?该书中译本已出版,为《爱的晕眩》。

  ?参见Eledi Pavlides,“Re-sitingthe YellowLady:Simone Lazaroo and Hsu-Ming Teo”:http://www.jpcs.in/upload/822174675Resitting%20the%20Yellow%20Lady%20Simone%20Lazaroo%20and%20Hsu%20Ming%20Teo.pdf

  ?参见Diana Carroll,‘From regime to riches’:http://www.smh.com.au/entertainment/books/from-regime-to-riches-2011 0929-1kxtv.html

  ?2011年10月29日星期六下午3点26分写于嘉和海景酒店对面某处。

  ??参见Lee Hsien Loong,‘Teochews Can Take Pride in Successes’:http://yaleglobal.yale.edu/content/teochews-can-takepride-successes(accessed 5/12/15)

  ?2011年10月30日星期天晚上6点52分写于潮州宝华酒店。

  ?2011年10月30日星期天晚上9点53分写于潮州宝华酒店。

  ?同日晚上8点49分写于同地。

  ?2011年10月31日星期一早上8点31分写于潮州宝华酒店。

  ?2011年10月31日星期一早上8点52分写于潮州宝华酒店。

  ?2011年10月31日星期一早上9点21分写于潮州宝华酒店。

  ?2014年4月26日7.45am写于南昌蓝天宾馆。

  ?2011年10月31日星期一早上8点45分写于潮州宝华酒店。

  ?引自Alex Miller,The Simplest Words,edited by Stephanie Miller.Allen&Unwin,2015.

  ?引自申明秀:《莫言创作思想刍议》,《华文文学》2015年第5期,第73页。

  ?2011年10月31日上午11点57分写于潮州去深圳的客车开车途中。

  ?2011年10月31日中午12点04分写于潮州去深圳的客车开车途中。

  ?2011年11月1日下午5点01分写于深圳四川宾馆。

  ?2011年11月1日下午5点29分写于深圳四川宾馆。

  ?2011年11月2日中午12点06分写于深圳四川宾馆。

  ?2011年11月3日午夜12点20分写于深圳四川宾馆。

  ?2011年11月3日下午5点51分写于香港机场1号候机厅,去墨尔本之前。

  ?2015年11月25日星期四8.09am写于汕头大学学术交流服务中心307房。

  ?引文见此:http://www.chaorenwang.com/channel/qpwhyj/showdontai.asp?nos=1586

  ?2015年11月26日星期四11.52am写于上海航空揭阳至上海虹桥班机的47L号座位尚未起飞前。前后修改五次,最后于2015年12月6日星期日4.05pm定稿于上海松江SUIBE湖滨楼308房。

  ?根据“单丛茶”词条改编,原词条在此:http://baike.baidu.com/link?url=5b1Lc0xnkoGdjvZP7D0HzVEE0qSf7TMNs2PSa R1CnOJf4zs1m2ZUK2wRUlrFKStcQkQ36rCMfnKhCaaFjSVqvK

  ?2015年11月26日写于上海松江。

  ?2015年11月29日写于上海松江。

  (责任编辑:庄园)

  A Poetic Journey to Shantou that Covered Five Other Cities

  Ouyang Yu

  Poetry,in short,is history,a minor history,and micro one at that,of an individual and a poet.This is an article that depicts a heart-felt journey to Shantou and five other cities.

  Ouyang Yu,poet,a journey to Shantou

  I052

  A

  1006-0677(2016)2-0031-14

  欧阳昱,学者、作家、翻译家,现为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思源”学者兼讲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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