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并不是一个孤立的、偶然出现的作品,实质上,它代表了网络上一批以“类型小说之形,行文学批评之实”,具有文学批评功能的独特的网络类型小说——我们可以姑且称之为网络批评类小说。近十年来,这种网络批评类小说已成为中国网络文学创作的一大趋势。它集读者、作者、评者三位于一体,与批评对象同形同构甚至同时;其零距离介入网络文学创作过程的批评方式,以及沉浸式的叙事性批评话语,不仅具体地影响着网络小说的类型发展趋势,而且深刻地塑造着网络文学的内在精神向度。
作为网络批评类小说的经典代表,《玩笑》以其独特的批评形态颠覆了以西方文论为主导的学院派文学批评话语体系,在网络空间引发了一场跨越13年的多平台、多媒体、超文本的宏大讨论。可以说,《玩笑》的作者、文本以及整个文学生产过程是一场空前的文学批评事件。它以高度互文性的沉浸式叙事话语链接整个网络文学场域,其批评文本、批评对象、衍生文本与读者批评等在网络空间相互交锋、共同作用,构筑了复杂多变而又蔚为大观的网络文学创作与批评现场。本文拟从文学事件的理论视角深入网络文学现场,借助作者访谈、文本细读及读者群的田野调查,对《玩笑》进行初步的探讨与分析,以期有助于我们理解与把握网络批评类小说这一独特的文学批评形态的基本特征与意义,同时对探索建构真正贴合中国网络文学发展实际的批评体系提供一定的参考。
一
对于学院派批评家而言,阅读《玩笑》有着一定的“门槛”。首先,作为同人的同人,在阅读《玩笑》之前,需要预先阅读J.K.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作品的原著小说,以及《玩笑》所批评的《魔法界》的同人文本,才能真正厘清三者的互文关系。其次,批评家本身需要对《玩笑》文本中涉及并化用的各种通俗文学、音乐、游戏、动漫、影视剧及纯文学、话剧和文学理论著作等相关文本有所涉猎,方能辨认出小说中具有文本间性的各种“乱入”③“玩梗”④“致敬”。第三,《玩笑》的创作连载过程是随着批评对象《魔法界》的连载创作与修改同步进行调整的,而双方文下的读者评论、讨论、争吵、骂战,以及衍生作品的创作都对两部小说的创作产生了实时的介入性影响。阅读《玩笑》必须结合网络文学创作现场众声喧哗的读者批评才能真正完整地理解其创作的内在演变及背后深刻的社会文化影响。除此之外,《哈利·波特》《魔法界》《玩笑》及《玩笑》内部包含的未经引注的数百个文本碎片,再加上读者批评和各种形式的衍生文本,无数文本之间形成了相互交织、对抗、融合与对话的多重关系,共同构筑了《玩笑》复杂而奇异的批评景观。一言以概之,阅读《玩笑》不再是单一作品的文本阅读,而是无数文本链接而成的,具有高度互文性的超链接、非线性、无定本、多媒体、交互性的超文本体验式的网络文学“图书馆”。这是网络文学才能造就的文学生产、阅读与批评的奇观。
面对这一复杂多变、庞杂无匹的网络文学创作及批评现象,无论是作者中心论、文本中心论还是读者中心论,这些传统文学的批评体系都难以将之完全涵盖并深入阐释。2012年,英国批评家特里·伊格尔顿的《文学事件》提出了“文学事件论”,认为文学作为事件而言,并非古典形而上学中认定的稳定不变的客体,而是打破常规,具有不断生成变化的本质。从这个角度来看,网络上连载的《玩笑》不是一个传统的纸媒出版的封闭了的作品文本,而是一个开放的超文本的网络文学生产现场,一个从诞生之日起便不断打破“常规”,在读者的阅读与批评中不断“生成”,意义增殖的过程。网络读者在线阅读《玩笑》时的体验与其说是踏进了作者构建的文本世界,不如说更像是进入了一个规模庞大众声喧哗的“游乐场”。阅读、批评与写作犹如一场场盛况空前的“游戏”,读者、作者与评者不断投身其中,互动、对话、争锋,共同组成了一个不断生成、充满变化而又意义空前的“文学事件”。
齐泽克认为:“事件总是某种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发生的新东西,它的出现会破坏任何既有的稳定架构。”⑤强调事件是一种意外,一种突发的具有神秘性的打破常规的新事物。从这个层面讲,《玩笑》的创作者“酱油”本身便是一个打破常规的偶然性“事件”。创作《玩笑》之前,酱油并非网络同人文化的深度参与者,而是一个半路出家进入话剧编导圈子的理工科在读大学生,对网络文学和同人文化知之甚少。正是这种“半路出家”的“外行人”身份,在“偶然性”的推动下诞生了《玩笑》打破多重“常规”的异质性创新。
在一次火车之旅中,由于天气原因导致了行程延迟,作者偶然借阅了旅伴的手机,正巧读到了《魔法界》这部小说。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晋江,也是头一次明确知道有种叫“同人”的东西。……我翻看之后感到惊讶……因为它让我感到一种普遍的生存状况,这种状况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强烈的重压,甚至恐惧。
这部小说虽然是幻想性作品,却和我们生活的世界太像了。无辜的人被用来践踏、伟大的人物视普通人为蝼蚁、对冒犯自己的人充满近似杀戮的恶意,尤其是对权势热烈的崇拜,都造就了这种莫名的恐惧。小说中所包含强烈的控制欲、占有欲和仇恨,是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拥有的,或是从别人那体会过的。很多人认为这种想象是孩提时代的一种调节剂,可我感到它在人们长大之后虽然变得隐蔽,却更加强盛。
那时候,我因为制作一部舞台剧,读了《愿上帝保佑你,罗斯瓦特先生》……与这两部作品的偶遇,使我开始反省自己……至少我们要把希望自己和他人都能做得更好的愿望告诉世界。一个人想说故事,是因为有个好故事在心里,而好的故事应该使我们变成更好的人。……正因为如此,《开玩笑》这个故事的雏形在我心中显现,我想试着从一个着墨最少的人物的角度考虑,想象在那些无足轻重的人眼中,世界可能会是什么样子。⑥
《玩笑》的写作大纲及基本设定就是这样在极其偶然的际遇下,“靠这种冲动的驱使,在两天一夜的火车之旅上完成的”⑦。正是由于这种“圈外人”不知“常规”的偶然“入场”,《玩笑》的创作始终不在规则之内,从事件伊始便令“常规”产生了“断裂”。
第一,由于作者本身非文学专业出身,亦非网络文学受众,在产生文学批评的冲动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既不是学理性的文学批评,也非网络读者评论,而是在对方文本的基础上构思一个新的故事,用叙事的方式言说自身对作品、文学、社会、人生的批评与思考,并由此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叙事性的文学批评话语。实际上,酱油自身有着相对广泛的对西方文艺经典及文学理论的阅读经验,但她对理论的阐释与应用是通过《玩笑》的小说创作来实现的。《玩笑》将西方文学理论的一些经典思想化为小说中具有功能性的一个个具体意象,甚至经由人物之口转述文学批评的理论内容,在叙事中直接解构文学创作。这导致《玩笑》的小说文本在思想性、实验性与先锋性上并不亚于某些纯文学的经典作品。“洛瓦西之林”便是最为典型的一个例子。
“洛瓦西之林”源自意大利符号学家、作家安贝托·艾柯《悠游小说林》的第二章“The Woods of Loisy”⑧。在这一章中,艾柯着重分析了法国作家奈瓦尔(Gerard.de.Nerval)在《西尔维娅》里为读者制造的叙事迷林。“洛瓦西”正是《西尔维娅》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地。酱油将之具象化为《玩笑》中真实存在的魔法森林,里面“收藏了世界上存在过的所有人的所有记忆”⑨。通过特殊的仪式,记忆会像植物一样生长,将森林制作成一座迷宫。“走进这座迷宫的人,就等于打开了一本书,书里全是制作迷宫的人的故事。制作者从出生到此刻的记忆、想象、梦境、潜意识不断闪回,心灵的小路不断分岔,编织了一场没有终点的迂回旅程。”⑩而这个故事迷宫便是小说中初次尝试利用“叙事”与“阅读”的特质来封印《魔法界》主角水蓝儿的关键“道具”。细读《玩笑》中涉及“洛瓦西之林”的所有章节,故事情节完全化用了艾柯关于叙事与阅读的相关理论内容,形式上仍是小说感性的叙事语言,但其实质却是运用文学理论解构批评文本的一种全新的、高度互文的、叙事性的文学批评话语。正是这种理性与感性相结合的叙事性批评赋予了《玩笑》无与伦比的独特魅力。而这种批评的魅力也深深地“浸入”了每一位读者的阅读之中。读者星星在给《玩笑》的长篇读者评论中这样写道:“其实《开玩笑》的文风并不是我最喜欢的表达方式,可是她却给了我任何作品都沒有给过我的震撼、启迪与感动——她就像用严谨而透彻的逻辑论证,同时用不可阻挡的感性将你淹没,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理由。也许这便是伟大。”11
第二,由于作者对同人文化知之甚少,缺乏对网络同人小说圈子的基本了解,作为同人小说的《玩笑》从创作之初便打破了同人文化“出于爱与萌的初心”“尊重原著”等规范的桎梏。同人小说的作者本身具有多重身份。在其通过写作获得同人作者的身份之前,首先是一名“原著”文本的普通读者。同人小说的创作冲动来自读者对原著的狂热喜爱(爱与萌),在这种狂热喜爱加持下,读者转变为粉丝的身份。为了更深入广泛地占有文本,粉丝读者将自身的生活经验及个人欲求融入同人文本的生产之中,继而由读者、粉丝转为同人作者。因而同人文化的基础是对原著文本的喜爱,“尊重原著”也成为同人创作公认的第一铁则。而《玩笑》虽然形式上是依托《魔法界》为蓝本的同人小说,作者却绝非该作的粉丝,其创作的出发点也非对《魔法界》的“喜爱”,而是“批判”。作为《魔法界》的读者时,她始终是理性的,以批判的思维进行阅读的。作为同人的同人,《玩笑》却没有完全遵循《哈利·波特》与《魔法界》的世界、情节及人物设定,而是对文本材料进行有意识的“过滤”与二次加工,在若干个关键节点上对两篇小说进行个性化解构。一个典型的例子是《玩笑》对《魔法界》中首席挑战赛的“变形”与解构。《魔法界》中加入了水蓝儿参加斯莱特林学院的首席挑战赛的同人设定。《玩笑》则将首席挑战赛扩大为全校范围,并让金妮通过抽签成为格兰芬多学院首席,与水蓝儿竞争学校总首席的职位。利用水蓝儿的轻视,金妮机智地选择了“自我批评”作为决战形式,规定谁能自嘲自贬得更深刻彻底谁便获胜。决赛上,金妮用一段精彩的演讲发表了振聋发聩的“自嘲”,并为自己的满身缺点向这个世界道歉。而身为玛丽苏的完美化身,水蓝儿没有任何缺点,金妮就此大获全胜。《玩笑》在水蓝儿施展玛丽苏之力将整个格兰芬多塔困在热带雨林幻境时达到了第一个高潮。幻境原本是《魔法界》中水蓝儿对格兰芬多的惩罚,却在金妮等人的带领下演变成为整个霍格沃兹狂欢的舞台。“接受玩笑,开一个更大的玩笑”的主旨在此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从此,霍格沃兹礼崩乐坏、改朝换代”宣布了《玩笑》一文彻底脱离《哈利·波特》的原作的逻辑,也脱离了《魔法界》的蓝本剧情,最初原作、玛丽苏同人与反苏同人三个文本之间相互交错、对抗产生的复杂奇异结构渐渐被吸收融合到《玩笑》所建立的全新逻辑秩序中,浑然一体,焕然一新。
第三,作者在创作之前并不真正了解玛丽苏的历史演变及网络定义,最初对玛丽苏现象的理解亦相对抽象和个人化,因而在对玛丽苏群像的塑造中无意识地突破了同人与元文本(meta-text)的次生与附属关系,超出了女性幻想的性别限制,走向了更为深层的社会历史文化现象的探讨。“玛丽苏”是诞生于欧美影视粉丝文学的女性幻想形象。作为同人文学场域备受争议的女性文化符号,在进入中国网络文学领域后,逐渐演变为女性作者以自我为中心代入小说主人公,意淫过度、破坏文本世界秩序现象的一种代称。《魔法界》的女主水蓝儿无疑是非常符合“玛丽苏”原始定义的典型人物。而《玩笑》在将之设定为“玛丽苏中的玛丽苏”外,还将J.K.罗琳笔下的哈利·波特、邓布利多、斯内普、伏地魔、洛克哈特等男性角色也划为“玛丽苏”之列,无意识地完成了对同人创作及玛丽苏性别形象规约的突破。诞生于同人创作范畴,代表少女对自我的完美幻想的“玛丽苏”形象通常是不指涉经典文本的“原著”人物的。同人创作相对于元文本而言是一种次生的从属关系。《玩笑》将哈利·波特这一元文本的主人公设定为《哈利·波特》世界最大的玛丽苏,实质上是将《魔法界》的玛丽苏与《哈利·波特》系列经典的主人公等而视之。甚至《玩笑》中水蓝儿的力量比哈利·波特还要强大,这也成为同人文本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超越元文本的一个寓言式隐喻。
第四,由于作者创作之前对网络类型小说的写作并无经验,《玩笑》没有采用网络文学通行的类型套路结构,而是结合自身阅读经验自创了一种独特的叙事风格,其写作已逐渐超出了网络类型小说的范畴。网络批评类小说中通行的批判性叙事策略主要可分为“对抗式批判”与“归谬式讽喻”两种。前者与现今高度成熟、娱乐化的“爽文”“打脸”“升级”套路如出一辙,都是通过不断欲扬先抑,制造阻碍进行攻克的多个小结构嵌套游戏化的“升级”来营造层层积累的“爽点”,最终“击败”被批判的典型人物及典型情节,实现文学批评的意图。后者则主要将批评对象的典型缺陷进行夸张放大,并使用归谬、类比、讽刺、吐槽等手法揭露其荒谬可笑之处。在《玩笑》的创作初期也在一些章节中使用了以上两种叙事策略,但愈到后期,其独特的叙事风格便愈加突出。整体来看,《玩笑》采用的绝非一般类型小说的套路结构,而是一种掺杂了大量象征意象、“玩梗”与“乱入”,将作者接受的多元的、多维度的文化资源充分“渗透”叙事,不断以对平凡温馨的日常生活片段的“追忆”和“记录”来打断“对抗式”的叙事主线,形成游走于小说、戏剧、童话、寓言、诗歌乃至叙事散文之间的独异写作风格。
此外,作者对文学写作的潜在规则不甚在意,没有意识到作者创作、文本内部与外部读者评论之间约定俗成的天然界限,在某种程度上搁置了“作者的权威”,将读者创作与作者创作等而视之,消弭了两者间的隔阂,打破了传统文学的既有秩序。在笔者与作者的访谈中,酱油坦率地表示,在网上写作是为了更好地与读者交流,希望更多读者积极参与到文本的衍生创作中来。在晋江文学城连载期间,作者便曾把读者的衍生创作直接作为小说的正式章节进行公开的发表。比如《玩笑》的第67章《依然超然哈利的一日》原本是读者芛恩以读者评论的形式在第66章文下发表的衍生小说,也就是同人的同人的同人。作者却直接将之收入小说,作为“番外篇”列入正文章节“以飨读者”12,并直言希望读者直接参与《玩笑》的创作,打破了作者创作与读者创作的天然隔阂。后期转到LOFTER(乐乎)连载时,又多次举办读者征文活动,并将其中的优秀作品作为《玩笑》的一部分进行发布。在这种氛围下,晋江、LOFTER(乐乎)、百度贴吧、QQ读者群、微博、豆瓣、知乎乃至哔哩哔哩等网站平台都出现了大量《玩笑》的读者批评以及多种形式的衍生创作。这些读者批评与衍生文本共同构成了作为事件的《玩笑》的组成部分。可以说,在《玩笑》的文学生产现场,读者、评者、作者身份不断深度“交错”“变化”,每一重身份都拥有积极“侵入”文本、阐释文本的权利,在这个开放的“超文本”的“游戏”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等”与“自由”。
二
与齐泽克相比,德勒兹更为强调的是事件的“生成性”“不确定性”与“可变性”。文学事件是一个意义不断生成(becoming)的连续性变化的动态过程。正如伊莱·罗纳在《事件:文学与理论》所言,文学事件是一个“永无终点的新的生产”。从这个意义上看,《玩笑》的创作与批评行为及其被批评与反馈的过程本身即是一个不断变化,意义增殖的文学事件。
传统的文学批评,都是基于创作的完成时来进行分析与阐释的。而《玩笑》的创作则与《魔法界》的连载近乎同时进行,批评对象与批评文本在连载期间始终处于“未完成”的“现在进行时”时态——一个极具“生成性”“不确定性”与“可变性”的“量子状态”13——彻底打破了传统文学批评“过去完成时态”的批评常态。这种基于“未完成”状态的批评完全建构在批评者的读者经验之上,充满了对文本走向的猜测与预判。而被批评文本在“接收”批评的同时也在不断地作出背离了写作“初衷”的种种“改变”。与此同时,双方文本的读者也在同时进行对两篇小说的评价、讨论,甚至骂战。而这些评价讨论与骂战又同时影响了两方作者的创作……批评文本与被批评文本始终在“不可预知”中相互影响,相互变化,不断“生成”新的意义。
《魔法界》完结并全文大修时,《玩笑》刚刚连载至第54章。由于其依据的同人“蓝本”进行了大量修改,《玩笑》不得不应对这些改变,创作思路也逐渐衍生出对玛丽苏现象更为深刻的思考。再加上《玩笑》连载超过13年的时间跨度,作者从一个本科在读学生变成了教师,又变成了政府的工作人员,“离开了自己原来所在的世界,挥别家人和朋友,慢慢深入生活,体会到了一个在社会中半透明的人是怎样过的”14。小说的文本创作也随之产生相应的变化,叙事风格更加突出,思考的角度及深度与最初的构思相比更加多元而深刻,从一开始单纯的抵制与批判,逐渐走向了对玛丽苏现象更深层的理解、接纳与深刻的自省。
在作者访谈中,酱油提及受到《魔法界》小说后续连载变化的影响:“在对方写到‘魅影的时候,其实我是非常兴奋和忐忑的。一方面我感觉这个地方对方的世界观要有一个新的展开了,终于能够窥探到《魔法界》真正的世界设定,所以非常兴奋。另一方面也担心对方的这个(世界观)我能不能接住,能不能在《开玩笑》里自洽地融进去。”谈及后期《魔法界》因为受到《玩笑》的批评进行了全文大修,是否也影响了以其为蓝本的《玩笑》的后续创作时,酱油回答:“有影响。但是对方当时可能由于经历、写作技巧或者情绪之类的影响——她当时真的是被网友批得很厉害,我能理解她当时的修改其实是很困难的……所以其实《魔法界》的实质是没有多么大的变动的,我觉得她更多的是删去了很多受到批评的话啊这类的细节。因此《玩笑》的基本框架并没有太大的调整……”不过,為了应对“蓝本”的变动,《玩笑》在原有大纲的基础上重新增改了一些设定。比如“玛丽苏的真名”的设定就是《魔法界》全文修改后才添加的。
与《哈利·波特》中音译为主的人名不同,《魔法界》主人公水蓝儿的名字是“Aquamarine(水蓝色)”的意译,源自伊丽莎白·艾伦电影中“美人鱼”的名字。由于受到《玩笑》的批评,水蓝儿这一中式译名受到了全网读者的嘲讽。在2019年11月22日的全文大修中,夏夜的小猪(简称“小猪”)将女主的名字全部替换为音译的“阿珂尔玛琳”。而作为同人的《玩笑》也在后期添加了依据“卡巴拉神秘学”而来的玛丽苏的“真名”设定,并将“Aquamarine”的真名有意修改为“Aqlmarin”。在《玩笑》的第130章《名字》中,作者特意安排主人公金妮喊出了水蓝儿的真名:“……你不就叫Aqlmarin!Aql是零!加上marin就是无限!你从虚无到万物都想据为己有!你这个玛丽苏!”15这巧妙地点破了玛丽苏的本质。在该章的“作者有话要说”部分,酱油解释道:“擅自修改了原名的拼写,用aql开头,是因为想借用aql的宇宙精神的意思。”16结合作者提供的部分手稿内容,我们可以看出这个设定实际上是还未写完的《玩笑》结局部分的一个铺垫,与结局对文学写作的意义探讨相互呼应,最终在小说的结尾深化了《玩笑》对文学生产、故事本质及读者阅读与文本“生成”的批评与阐释。
借助互联网的媒介力量,网络类型小说的章节连载形式将网络文学交互性和即时性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一方面,两方作者的思想与意志通过《玩笑》与《魔法界》的文本连载相互影响,相互碰撞。与此同时,双方文下的读者亦会在每个章节的发布过程中进行即时性的批评,对作者的创作产生同步影响。可以说批评者与阅读者是直接参与到作者对作品的创作过程中的。从这个角度看,每一篇网络批评类小说的文本内容都是杂糅了作者意志、读者意志及评者意志的一种综合呈现。
读者的阅读、接受与批评是文学事件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随着《玩笑》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读者跑到《魔法界》文下发表评论,其中很多读者是结合两篇小说一起阅读,共同评论的。这批读者中的绝大部分均对《魔法界》持否定的批判态度,甚至毫不客气地对作品和作者进行辛辣嘲讽,迅速引发了《魔法界》原有读者的反击。两方人马从“玛丽苏小说给人带来的心灵慰藉”“做梦的权利”“每个孩子都幻想过成为玛丽苏”与“玛丽苏小说对原作的诋毁”“不能心中只想着自己,永远生活在梦境”“玛丽苏可以原谅,但三观一定要正”等不同角度在晋江文学城、LOFTER(乐乎)、知乎、微博、百度贴吧、QQ读者群等网络平台展开了广泛深入的探讨与辩论。其中,对《玩笑》和《魔法界》的文本创作影响最为直接深刻的还是晋江文学城上的双方文下的读者评论。截至2023年5月25日,《魔法界》文下产生了73篇千字以上的长评,235个话题楼,12164条评论,《玩笑》文下则有长评118篇,话题楼459个,评论29249条。这场旷日持久的论战对《魔法界》和《玩笑》后期的创作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这些数以万计形式各异的评论虽然良莠不齐,但亦不乏富有真知灼见的读者批评。钱烨夫与徐剑从粉丝批评的角度认为这种读者“贴近文本的沉浸式阅读方式使其在情感近距下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本体验、审美与批评能力,即苏珊·桑塔格所说的‘新感受力。‘新感受力既是粉丝对于文本的体验和批评方式,也是粉丝自身身份的一种文化表征,它使得粉丝文艺批评摆脱了学院派批评基于理论的阐释方式,并强调个体的感性认识在批评中的重要性”17。在实际的网络文学生产中,这种出于感性的读者批评往往比理性的文论更能触动网络文学作者的内心,进而影响其后续创作。
在访谈中,酱油承认,除了受到《魔法界》小说写作和后续修改的影响,《玩笑》的写作也受到双方文下读者评论的影响。
印象比较深的一个读者评论大致是说我写这个对夏夜的小猪实际上是不公平的,玛丽苏是所有孩子的幻想。因为男性的龙傲天啊之类的幻想大家好像都能比较宽容理性的(地)接受,但是对玛丽苏这种女孩子的幻想却特别苛刻,大家都揪着打,这点是我深刻反思了的。……受到这个评论的影响,我后续很注意女性角色,花了更多心血去塑造女性人物形象。原来我写的时候对角色性别实际上是没有太多偏好的。18
换一个角度,如果我们站在被批评文本作者的立场,反观这一文学批评事件,批评文本与读者批评的反馈无疑影响更为深远。作为新人作者的处女作,小猪非常重视读者的评论反馈,时常将写作中遇到的问题与思考在“作者有话要说”中与读者们商榷。在《玩笑》引起网络轰动之前,小猪一直坚持回复每一条读者评论,即使是无意义的“撒花”“灌水”也会回以体贴温柔的答复。甚至在《魔法界》小说封面及最终结局的选择上,小猪发起过两次读者投票,最终作者的选择也确是读者投票的反馈结果。因而在《玩笑》连载之初,小猪对其提出的批评始终抱着虚心宽容的态度,不仅明确感谢酱油为自己的小说创作同人,带来了很多人气,还把《玩笑》的网址链接放在自己小说首页的文案上进行推荐。在《魔法界》后续创作的同时,小猪认真阅读了《玩笑》的批评,反思了水蓝儿没有任何缺点不似真人的设定,并再次感謝酱油对自己的批评和建议,承诺会努力修改。
尽管受到《玩笑》影响而来的读者们大多持批评否定的态度,小猪依然认真回复每条非恶意攻击的读者评论,虚心接受批评,解释自己的写作意图,不断为自己写得不好的地方道歉。小猪曾在对批评者的回复中谈及对读者批评的理解:“不管写得好不好,我还是会认真去写,因为个人觉得,有失败才会有进步。没人批评,我怎么知道哪里好、哪里不好。……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沟通,其实也只是依照自己的衡量标准而已,矛盾,也是因此而来。……小猪我会尽量努力的,但是幼稚一些也请大家原谅,因为我还没办法,把小说当成真实世界,如果有天写现代都市小说,我会好好地写一个真实的社会,而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天马行空。”19
然而,粉丝读者的文学批评往往站在各自“文化圈”立场上进行自我投射式的感性批评,在群体非理性的网络舆论场上很容易引起批评的“失控”。《魔法界》文下甚至一度出现了长期大规模发表负分评论,对小猪进行人身攻击与谩骂诅咒等群体极化现象。正如李雷所言:“粉丝社群的圈子化、狭隘性、排他性等弊病,及其文艺批评呈现出的‘信息茧房趋向,使其容易封闭于自身所严格设定的价值观、本真性、文本等级之中,从而破坏了文艺批评公共领域的构建,并限定了其文艺批评的价值与文化抵抗的效力。”20纵览《魔法界》文下13年的读者评论,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一从理性讨论开始,逐渐陷入“非理性”站队的完整过程。直至近两年,较为公正理性的读者批评的比例才再次慢慢回升。
《魔法界》后期的创作恰逢读者评论逐渐“失控”,引发大规模“刷负分”的时期,作者的写作不断受到这些评论“攻击”的影响与困扰。2009年11月20日,《魔法界》在晋江文学城完结。22日《魔法界》全文大修,并删去了文案上的《玩笑》链接,修改了原始文案。新文案没有提及任何原文案对小说的介绍,反而更像是一篇阅读《魔法界》之前的“读者须知”,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篇针对读者批评逐一提醒的“声嘶力竭”的“阅读公约”:
首先进行一些说明,有符合的,建议右上方的小叉,或者左上角的e型标记双击。如果硬要进坑,请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要随便拍砖。谢谢!!
1.本文顶着原文的人物和基本大纲,但是关于蛇院和贵族的设定跟原著差很多,喜欢狮院的,建议不要进坑,因为文中狮院的人被欺负的(得)很惨!!2.本文主角非常强大,既天才又强势,建议雷这个的,还是放弃吧!!……4.如果您还在纠结于同人和原创的定义,那就请不要进入,因为同人本就是有不满意原著的地方才产生的,不可能设定和原著完全一样!!……6.女主的名字是引用了伊丽莎白·阿伦的电影《美人鱼》里那条美人鱼的名字,翻译也来自电影的字幕,和台湾言情小说完全没关系!只能说我看错了版本……所以请不要再针对这一点!!以上,说明完毕,谢谢!!
PS:小猪我不介意比较,也欢迎您留下建议,但是必须说明:偶不喜欢掐架!!所以,拍砖没关系,但是请一定要留下您的理由,谢谢!!……21
与囿于圈子文化,容易产生群体极化现象的读者批评不同,《玩笑》对《魔法界》的批评则是一种经由小说文本进行的“言说”。虽然酱油与小猪自始至终没有过任何直接的联系,但是通过双方文本的写作及答读者评论的话语,批评者与被批评者间接地实现了一种实质上的“对话”。
《玩笑》的批评除了通过寓言、意象和小说的关键情节改写来表现,最为独特的批评话语其实是《玩笑》后期主人公金妮与水蓝儿的几次直接“对话”。我们以《玩笑》第165章为例,删去所有描写,两位主角的对话更像是《玩笑》的作者对《魔法界》作者的“说话”。
“你讲的这个……只有一个人,光说她怎么好了,没有故事,不好玩。”
“谁说没故事,一个强大的人,大家都爱她,怎么不有趣?还有呢?”
“这个人老是特别顺利,没什么意思……也许你可以给她一个挫折?”
“老套的东西,我讲的这个人把受的伤害隐藏在心里,不让别人看到,不让亲爱的人难过,不行吗?再接着说。”
“你写的都是你自己,虽然不一定是你身上发生的事,可是不管故事讲了什么,它里边那人是你,不对,是你想要的你。你的故事简直就是……厄里斯魔镜。”
“别光说我不好,你写一个试试,能写一个没有你的东西吗?不带你的思想,不带你的感情,没有你的所见所闻、你的个性、你的语气,最好连你都看不出它是怎么写出来的。能吗!”
“我不能。”
“那就别指责我,所有人都在抄袭自己。故事……故事就是因为人太爱自己了才有的,我又有什么错。”
随着《魔法界》的修改,结合小猪在文下的解释和对读者批评的回复,《玩笑》中的“说话”亦不断产生变化。如果说酱油对小猪的“说话”大多融涵于《玩笑》的文本创作中,那么小猪对酱油的答复则更多通过对文本的修改调整和“作者有话要说”及对读者批评的回复中。
在回复读者批评时,小猪曾坦陈自己阅读《玩笑》时的真实感受:“说实话,最开始看到会有点难过,因为觉得被扭曲了。后来想想,我自己都在扭曲人家罗琳的书了,凭什么别人不能来扭曲我的,就无所谓了。基本上,我现在把酱油的那本书当成另外一个故事在看,反过头再来比较一下,感觉会得到很多新东西。”22甚至表示曾一度考虑过为《玩笑》写一篇长评,但最终因为怕引起非议而作罢。
作为文学批评事件,《玩笑》批评的力度及影响力甚至引发了网络文学创作场域的某种转变。其批评所针对的并不仅限于对小猪、《魔法界》、同人创作和玛丽苏现象的探讨,而是上升到了对“什么是文学”“我们为什么要阅读”“文学的意义”“写作的意义”“文学的评价标准”等终极问题的思考与探索。作者丧歌曾这样评价《玩笑》对自己的影响:“虽说算是同人的二次创作,但这部小说几乎重塑了我的处事态度与写作态度。……《和玛丽苏开玩笑》告诉了我,故事就是麻瓜的魔法,就是一个个富有活力、想象、真与善的故事,让孩子们不再平凡。作为一个网络小写手,大概是受了这部小说影响吧,我在这之后写故事时态度端正了很多,每个故事都从头到尾构思,保证不会烂尾。认真思考人物的形象,保证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并且,不再无病呻吟地强调什么社会黑暗,而是从我的故事里发现能够鼓舞人心的事情。”23可以说《玩笑》不仅在经验层面引发了读者的强烈共鸣与思考,其批评话语也令更多网络文学创作者不断反思、自省,从某种程度上带动了网络文学创作观念的逐渐转变与向好发展。
三
齐泽克认为:“在事件中,改变的不仅仅是事物,还包括所有那些用于衡量改变这个事实的指标本身。换言之,转捩点改变了事实所呈现的整个场域的面貌。”24作为事件的《玩笑》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网络文学创作和批评的一个“转捩点”。笔者曾在《来自二次元的网络小说及其类型分析——以同人、耽美、网络游戏小说为例》一书中讨论过同人小说对原著文本的文学批评功能,但《玩笑》是一部出于批判目的的同人的同人,这就与一般的同人小说的文学批评在文学活动要素的关系上有了根本性的区别,创造出叙事性文学批评话语的全新坐标。
艾布拉姆斯在他的《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中将文学活动归纳为四大要素“世界、作家、读者、作品”,并从宏观层面把握西方文学批评的规律,建立了文学批评的坐标体系。而《玩笑》对《魔法界》的批评则打破了这一固有体系,我们可以从下图所示的文学批评坐标来梳理具体的文学关系。
在图示的左半部分,作为已经完结的纸媒出版物,《哈利·波特》小说系列仍符合传统的世界、作者①、作品①、读者的文学活动四要素。而进入网络文学类型小说部分,介于媒介及文化、语言上的隔阂,作为批评的同人文本已经不再对原著作者产生影响,也无法改变业已出版的原著文本及改编发行的影视剧的文本内容。在这里,三次元真实世界的历史、社会与文化仅是创作的潜在背景存在于网络文学生产的“远端”。
及至图示的中间部分,也就是网络文学的内部,批评与被批评文本间的关系便陡然复杂起来。小猪是《哈利·波特》的读者,由于不满于J.K.罗琳对格兰芬多的“偏心”,对“蛇院的不公”而将这种感受投射到了《魔法界》的文本创作中。因而《魔法界》在这个意义上亦可视为《哈利·波特》的第一重批评文本,小猪在读者①之后也同时具有了评者①及同人小说二次创作的作者②身份。而酱油首先既是《哈利·波特》的读者,又是《魔法界》的读者,也即是双重身份的读者②。在对《魔法界》进行批评的同时,又有了同人批评的二次同人批评者身份,也即是评者②。从同人小说的“二次创作”角度看,《玩笑》其实亦是《哈利·波特》小说的“第三次创作”,因而酱油的作者身份是“三创”的作者③。由此推之,阅读了以上文本的其他“经验读者”,可编码为读者(4-N)的自然数列,由这些经验读者生产的批评文本及衍生同人创作,则是批评N及作品N(N为≥4的自然数)。如图所示,每一个经验读者都是一个经验作者,亦同时是“经验评者”。每一个三位一体的经验“读者、作者、评者”,其个人意志的“发聲”与“阐释”都是通过其文本创作而进行“言说”与“对话”的。
在图示的最右侧,还存在着“其他文本世界”这一元素,这是与实在的三次元的“真实世界”相对应的,虚幻的“二次元文本世界”。以《玩笑》《魔法界》为代表的网络批评类小说中,往往大量指涉了其他文本的内容、元素、设定、桥段、情节……甚至直接将其他文本的人物、作者、语言穿插进自家的文本叙事之中,对网络批评类小说的写作与批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原创(一次创作)、二次创作、三次创作,正好对应作品文本、批评、批评的批评,而其他经验读者的批评以及衍生创作,则是对批评与批评的批评的批评。可以说《玩笑》《魔法界》《哈利·波特》的文本世界,以及这些文本内部包含的其他文本碎片,再加上全网络跨平台的读者评论及衍生作品,借助互联网的媒介特性,共同构筑了无边界、无定本、多媒体、超链接、超文本的网络文学批评现场。
整体来看,这种种复杂而深刻的交互关系,将批评浸入文学创作,以叙事话语为批评话语,集文本间性、元文本性、承文本性于一体,借助媒介的力量,打通了世界、作品、批评、读者、作者、评者之间的隔阂——各元素之间相互联动的复杂作用机制,亦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文学批评坐标。可以说,以《玩笑》为代表的网络批评类小说是网络的读者、作者自发从网络文学的生产现场“生成”的,创造出了独异的集读者、作者、评者三位于一体,与批评对象同形同构甚至同时的全新文学批评形态。这是完全诞生于网络文学创作现场的批评机制,是真正贴合中国网络文学的一种独特的网络原生批评话语及文学批评形态。
《和玛丽苏开玩笑》是中外文学史上罕见的一场“文学事件”,它的出现,迫使我们不得不对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一系列基本问题重新认识和思考。它让我们深刻地感觉到原有的文学批评理论体系在面对这一具有新媒介特性、永无定本的、处于未完成状态的网络文学现场时种种阐释的无力。我们应该从探索建构新的适合网络文学发展的批评体系的高度,对这一“事件”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或许这项工作的展开,会成为中国网络文学批评理论建设过程中的一个重要标志。
【注释】
①原名《[HP]和玛丽苏开玩笑》,以下简称《玩笑》,作者打酱油而已,下文均简称为“酱油”。2009年10月15日开始在晋江文学城连载,2018年4月后转至LOFTER(乐乎)以《和玛丽苏开玩笑》为名继续连载。
②《[HP]魔法界的生活》以下简称《魔法界》,作者夏夜的小猪,下文均简称为“小猪”。2009年8月4日开始在晋江文学城上连载,2009年11月20日完结,11月22日全文大修。
③“乱入”为网络用语,意为胡乱进入,指小说文本中出现多个其他作品人物参与叙事情节的现象。
④“玩梗”为二次元网络用语。“梗”为台湾综艺对“哏”的误读,意为“笑点”“笑料”,“玩梗”即对大量含有故事性的经典桥段进行解构与调侃的修辞手法。用法类似于古文的“用典”,但更具游戏性质。
⑤24斯拉沃热·齐泽克:《事件》,王师译,上海文艺出版社,2016,第4-6、211页。
⑥⑦14引自酱油的《上交cc布置的作业》。这是一篇类似于答读者问的创作感言,首发于百度贴吧“和玛丽苏开玩笑吧”,网址:https://tieba.baidu.com/p/1865152241?see_lz=1。网络原文已被“吞楼”,备份文档现存于《玩笑》QQ读者群的共享文件中。
⑧安贝托·艾柯:《悠游小说林》,俞冰夏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
⑨⑩引自酱油的《玩笑》第128章《洛瓦西之林》,2011年10月9日20:33:12于晋江文学城首发,网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82427&chapterid=128。
11引自《玩笑》第243章文下星星的读者长评(超过1000字的读者评论),发表时间2019年2月21日12:44:05。
1218引自酱油《玩笑》第67章的章前介绍“作者有话要说”。2009年12月31日 09:40:04发布于晋江文学城。网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82427&chapterid=67。
13“量子状态”引自2022年3月23日酱油的回复内容:“……目前还是量子状态的开玩笑世界,又出现了变化。”
15引自酱油的《玩笑》第130章《名字》及“作者有话要说”部分。晋江文学城网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82427&chapterid=130。
17钱烨夫、徐剑:《数字时代粉丝文艺批评的“新感受力”与价值反思——兼与李雷教授商榷》,《探索与争鸣》2022年第3期。
1619引自2010年1月24日小猪对读者砖头的批评的回复。
20李雷:《粉丝批评的崛起——粉丝文艺批评的形态、策略与抵抗悖论》,《探索與争鸣》2021年第1期。
21由于篇幅限制,笔者对文案内容作了节选。原文网址: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32697。
22原文为小猪2009年12月11日于第60章下回复网友至红的话。引自《魔法界》评论库第60章第6页。网址:http://www.jjwxc.net/comment.php?novelid=532697&chapterid=60&page=6。
23引自知乎《你读过什么三观很正的小说?》话题下丧歌的回答,发布于 2018年3月7日21:14。知乎网址: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9816610/answer/336387029。
(刘小源,山东大学文化传播学院、全球胜任力研究院。本文系2019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中国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准号:19CZW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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