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物之诗,贵乎托物寄意。清人施补华谓:“咏物诗必须有寄托。”(《岘佣说诗》)如何寄托?寄托什么?清人沈祥龙说得好:“咏物之作,在借物以寓性情,凡身世之感,君国之忧,隐然蕴于其内,斯寄托遥深,非沾沾焉咏一物矣。”(《论词随笔》)这类诗作,实际上是借物寓理,托物明志,世间万物的生成发展,皆各有其特有的物性物理,而诗人咏物,则须慧眼独识,灵犀一点,匠心独运,随物赋形,体物寓理,移情明志。诗人咏物各有所好,各有所取,而所好所取者,皆为诗人移情明志之载体也。即如有口皆碑的明代民族英雄于谦的《石灰吟》:“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浅看是吟咏石灰,写石灰的生产过程和用途,实则托物寄兴,体物明志,另有寄意,寄寓诗人高尚的情操,暗中表白他一生所经受过种种磨难与高洁的志趣。联系诗人一生为官清正廉明,处处关心民瘼,在国家民族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砥柱中流,独撑危局,最后却蒙冤被杀而又义无反顾的英雄业绩,便可窥见诗中所吟咏的石灰,其实就是这位高风亮节的民族英雄的自我写照。由此可见,富有理趣的咏物诗,“物”不过是“理”的外壳躯体;而“理”才是其内核灵魂。“理”寓“物”中,“物”与“理”巧妙结合,血肉丰满,鲜活灵动,便会产生理趣。此类诗作,在历代优秀咏物诗中,尽可信手拈来。
至于赏景诗中之理趣,是诗人自我(审美主体)对客观外界风物景观(审美客体)从某个角度所作的审美观照,并从中悟出某种生活中的哲理意味来。风物景观,往往是多种物象,在特定时空环境里的综合反映。历代优秀诗人游山玩水的赏景诗作,往往不止于浮光掠影地描摹客观的景观物象,只对它们作照相式的反映,而是从中另有所得,感悟出某种慧眼独识的理趣来,
最典型的莫过于自古至今老幼皆争相传诵的唐人王之焕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四句两联,不仅对仗工稳,而且诗意层进。前半上联:观山瞻水,视野开阔,山河壮美;后半下联:意兴犹未尽,更欲登高临远,极目苍茫。诗人由登楼赏景中,领悟出一条生活的哲理:要想看得更远,就须站得更高。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宋人王安石也有一首类似的诗《登飞来峰》:“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这首诗也是写诗人置身于“最高层”,纵目远眺,无遮无碍。王安石当时正深得宋神宗信任,大力推行新法,志得意满,虽遭旧党激烈反对,却等闲视之,“不畏浮云遮望眼”,决心排除一切干扰,为国为民,兴利除弊。此诗与《登鹳雀楼》有异曲同工之妙。内蕴丰富的生活哲理,豁人耳目,启人智慧。咏物赏景之作,斯可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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