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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之理解——浅析张燕玲的批评理念及批评实践

时间:2023/11/9 作者: 扬子江评论 热度: 13670
周明全

  张燕玲有两支笔——文学批评和散文创作。在创作之外,张燕玲还是一位职业编辑,但从她的文学批评理念看,她主持近17年的《南方文坛》,或可理解为是她文学批评的外延和批评理念的践行。

  张燕玲1963年生于广西贺州,1984年毕业于广西师大中文系。大学期间,她创办了诗刊《芦笛》,并创建了广西师大诗社和文学社,与广西师大的老师以及全国部分高校诗社、桂林市的作家有了广泛的联系,锻炼了她的组织、协调能力。毕业后,张燕玲曾在广西一所高校任教多年,系统讲授中国现当代文学,1987年至1996年担任《广西文学》、《南方文坛》兼职编辑,1996年调入《南方文坛》任主编,同时还担任广西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著有文艺评论《大草原——玛拉沁夫论》(民族出版社1994年)、《感觉与立论》(接力出版社1996年)、《批评的本色》(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版)、《广西当代作家丛书·张燕玲卷》(漓江出版社2002年);散文集《静默世界》(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此岸 彼岸》(河南文艺出版社2004年);主编《南方批评书系》(三辑9种)、《南方论丛》一套8种、《鸢尾花图文书丛》等。张燕玲主编的《南方文坛》在国内文艺评论类期刊中率先改版,作为“中国文坛的批评重镇”,《南方文坛》改版以来一直站在文学批评的前沿,“团结和吸引了全国一批实力派批评家,成为我国文学评论界的权威性阵地”。

  张燕玲在散文和文学批评创作中,成就最大的当属文学评论以及文学批评实践——她主持《南方文坛》17年,使一个地处边缘的文艺评论类刊物跻身全国最优秀的期刊阵营。在主编《南方文坛》十几年间的选稿标准、引导方向,对青年评论家的扶植,对当下文学热点的关注和介入,尤其是在全国最优秀的评论家中穿梭所练就的“全国性”眼光,再加上散文创作对其语言的锻造,她的文学批评呈现出了两个方面的价值。一是犀利的理性思辨力和充沛的情感色彩。比如在《批评的本色》一书中,“有些词使用频率颇高:人类、人性、良知、生命、个体等,这显示了张燕玲作为当代文学职业解读者的道德取向与价值取向:以感叹生命的方式去感悟文学,对广西精神故乡、‘南方文坛’倾心守望。”;二是散文创作练就她灵动从容、轻松活泼的文体意识和别有韵味的语言风格。张燕玲的评论文章集感性与灵性于一体,阅读她的评论文章,仿佛是在一旁倾听她与作者亲密交流,没有隔膜和坚硬之感。张燕玲觉得“文学批评与社会现实之间是一种更加‘间接’的关系,长期陷于符号与知识的生产,与社会现实隔膜度更深”。她的批评所要做的,正是让文学批评与现实社会之间变得更加直接,消除隔膜。

  张燕玲文学批评的意义在于,她记录了二十多年来文学新人的不断成长,尤其是对广西文学新人的发现和整体推介;她批评实践的主要场所《南方文坛》,亦是近二十多年以来中国文坛一些重要活动的策划者、参与者和见证者。张燕玲的批评文字,因其亲历性,成了考察记录当代中国文学历史进程的一份资料。

  在《批评的本色》的“后记”中,张燕玲写道:《南方文坛》开了十年的“今日批评家”栏目,推介近60名其时正在崛起的文学批评家,媒体称之“催生了中国新生代批评家的成长与成熟”,其实,成长是个人的事,杂志和别的人事是锦上添花,是外因。真正受益的其实是杂志,因为这些批评新锐撑起了《南方文坛》的前沿批评的理念、率真雅实的本色批评,尤其还催生了我个人的精神成长,我为此心怀感激。正是这些批评新锐,既有对转型社会与生活的洞察,又有放眼望洋的蹈厉,更有书斋里的沉潜,以及深得文理、剖情析采的文章,他们令我穿越了喧哗浮躁甚至是“恶搞”的文化泡沫,触摸到富于批评精神与专业立场、心性才情与率真雅实的文学批评,这种本色的批评,便成了杂志与我个人追求的批评文风。

一、文学批评:以“同情之理解”观照文学、观照人生

张燕玲在《有担当的文学批评才是真的批评》中说,当“媒体批评”津津乐道地夸耀发行量、票房、收视率和文学家在富豪榜上的排名之际,批评家仍然要有勇气谈论“美学风格”,或者谈论这部作品为当代文学贡献了什么?谈论这部作品给时代给历史带来了什么?谈论这部作品是否有所缺失?而这样的谈论必须建立在“言为心声”的专业操守之上。考察文学批评是否称职,就在于是否“言为心声”。由于种种功利、误解或屈从语境,不少批评家不再忠于自己的艺术观感。讲真话,成为了今天有难度的文学批评,成为批评家是否有艺术良知与担当精神的一个标识。作为一位批评家,我想张燕玲这话既是对当下评论的期许,亦是对自己的勉励。

(一)倡导、推崇有难度的文艺创作

有难度的写作是张燕玲多年来一直倡导、推崇的写作原则,她不仅将“有难度”的写作被消解做了深刻的解析,并身体力行,以自己的写作践行“有难度”写作的原则。

  “有难度”将当下流于形式、精神缺乏的文学创作流弊做了总揽式的概括。张燕玲在《当下文学创作的难度》一文中,以散文和小说为例,对当下文学无难度写作进行了深入分析。客观原因之一是网络普及后,发表的无门槛或低门槛,使得人人皆作家,“媒体期刊发达,互联网的迅速普及在本质上改变了纸质媒体时代表达的方式,历史的个人的公众表达不再困难,任何人都可以借助这个平台对公众发表自己的观点。”网络来势汹涌,使今天的文学正在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上世纪80年代,“全国同读一本书”的空前盛况一去不复返,传统文学尤其是严肃文学的读者被网络瓜分所剩无几。不少作家,本是不可多得的中短篇创作高手,但在版税、在名望、在利益的诱导下,一窝蜂地扑向长篇,而大多数长篇小说的作家又缺乏有难度写作的能力,一个意念冒头就哗哗开写,信笔由缰,写到哪儿是哪儿,流水现象,半部作品颇多。更为严峻的是,在不少作家那里,写作变成了技术活——码字,创作变成了有标准模板的流水式作业,只要能吸引眼球,哪怕庸俗、低俗、媚俗,也不遗余力地炒作、蛊惑。为了写作而写作,使有意义的写作变成了一个没有血肉的空壳。写作没有难度,阅读却难度大增。张燕玲对当下“失难”写作的分析,对“引起注意,以期治疗”有极强的现实意义。

  作为批评家,张燕玲诊到了当下文学的病根,这样的把脉,不是她的独技,但对于一个从事职业批评的评论家而言,知其根,方不会开错单——张燕玲是一位清醒的评论家。

  “检巡当下的文学,有太多对消费时代的妥协,有太多对当下现实的忽略,忽略作者与人心现实的对接”,而和文学创作有着“车之两轮,鸟之两翼”的文学批评更为突出。多年的阅读实践经验,使张燕玲由衷地感叹道,“真正属于语言和心灵的文学几成难度,而进行有难度的文艺创作更是罕见”,而正是基于对文学现状的这种深刻敏锐的认识,使其文学批评显得更加真诚。因此,她认为进行有难度的批评很难,“今天中国的批评家与作家关系大多很近,我也常常体会到在友情和文本之间行文的尴尬和疲惫。但她又时刻提醒自己,“我愈来愈强烈地希望自己的每一篇评论都能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并经得起读者的质疑。只有把自己深切的艺术感觉放在批评的首位,我们就能犹如水流的方向一样执著,从而尽可能摆脱身上的俗念,避开非文学因素,如水行山谷,绕过弯道,直奔大川,做到真正的无为而无不为。这才是有生命的批评,也是一种与自我对话的难度。

  从张燕玲的批评文章看,她做到了知行合一。正是有了这样的坚守,她才能坦诚地对几乎成为这个时代文化图腾的《狼图腾》作出“文作粗简”的评判,因为她深知:无论我们生活在如何激烈竞争的社会,我们的主导价值也应该是人性和人道的,而不是狼性的,更不是丛林准则,在阅读青年批评家梁鸿的《中国在梁庄》时,她感到“令人感动又沉痛,梁鸿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当前乡村的场景,那些人物、故事与命运是如此真实痛彻,又如此触目惊心,残酷得让人们不得不正视,我们感受到作者内心的疼痛与煎熬,她的目光,她的自信与忧思,她的文学立足点。”

  张燕玲身体力行,敢于正视自己的阅读感受,并且坚持“言为心声”的专业操守,讲真话,践行有难度的文学批评,使其艺术良知和担当精神大放光芒。

(二)批评之心与文本之心的对话

张燕玲认为,文学批评就是对于“文学”的“批评”,文学最基本的元素就是作家、作品,没有对于作家、作品的关注,没有以“同情之理解”与批评对象对话,批评也就无从谈起,这也是“文学”之所以为“文学”的价值根基。

  张燕玲的批评理念,似乎和目前所力倡的文学批评应该有批评家自己的审美判断相悖。目前,不少批评文章,只见术语,唯独没有自己的阅读感受,没有自己对作品的好坏判断,有学识,却无立场。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就是动不动就挥舞大棒,像法官宣读判决书一样,强硬地乱下判断,批评家本人高高在上,亲和性、包容性尽失。

  而作为女性评论家,张燕玲走了柔性路线,她既有自己的阅读判断,却了无法官式的坚硬。张燕玲说,批评有很多,我个人给自己的定位是希望能看出我们这个时代想象和写作中的才华和创造,张扬和保存那些扩展了我们精神空间和表达空间的珍贵因素。我期待自己以“同情之理解”不断发现评论对象的好包括不好,当然,这好与不好的背后支撑的是专业精神,或说文学的良知,这样才可能用心与之对话,并发出自己的真实的声音,尽可能用自己的笔和自己的声音,包括杂志阵地,让它传播出去,褒扬下去,阐释到位,这也是我一直要求自己所做的一切。

  张燕玲将批评看成是一种对话,是批评之心和文本之心的对话交流。在这样对等的交流中,批评家和文本、批评家和作家的距离才能拉近,有心,才有温度,才能设身处地地站在写作者的角度看待问题。在张燕玲看来,文章和做人是一回事,不可能无对错之分,评论家的职责是发现美,善意地指出不足以期为写作者提供尽可能的帮助和指导。独断是批评的大忌,只有以“同情之理解”不断发现所面对的作品和作家,用心与之交流,自我的界限才能扩大,才能最大限度地理解批评对象。批评家体贴写作者,这样的评论才和谐。张燕玲的批评正如她自己所言,“往往带上自我色彩”,是一种“自我加入式”与“推己及人”的评论。

  张燕玲以同情之理解观照文学、观照人生,对人生的意义、文学的终极追求在《公元1999——怀念张钧》和《一棵精神之树》中,得到了完美的阐释。

  在得知评论家张钧身患绝症的噩耗时,张燕玲变得“语无伦次”,“实在没有勇气正视他,生怕管不住自己的泪水,我一再找各种理由让他第二天别来会场。”张燕玲对文学殉道者张钧的同情让人感同身受。“张钧的文学生涯起点是诗歌,后来多为文学批评,而他一生流浪不断一生理想不断,显示了他的诗人天性。我突然明白里尔克为什么会说诗人都是些没有故乡的人了。便想,张钧早已把他朴素而艰苦的文学追求播种到了中国的大江南北了,何处不故乡。”同样的无情在评论家程文超身上再次上演,2004年夏,弥留之际的文学评论家程文超先生,将《欲望的重新叙述——20世纪中国文学叙事与文艺精神》书稿托付给张燕玲,希望成为《南方批评书系》之一。张燕玲认为,他以生命探寻一种融叙事学分析与诗学体验于一体的有效路径,直接清理欲望叙述与当下文化的难题。2004年秋,49岁的文超离去,这部遗著也成为一种生命的见证,见证他的学术精神,见证他的师者精神,见证中国文学评论家的精神。感伤的故事,道出了张燕玲与两位批评家的精神交流,对两位文学殉道者的追忆,体现了张燕玲对生命的同情与理解,对文学终极追求的同情与理解。这已然超越文学批评本身,升华成对人的悲悯情怀。比如,在批判海力洪的《小破事》时,张燕玲写道:小说“捕捉并表现了一个在欲望中干了畜生一样错事的青年人,如何在困惑与痛苦中找到精神出路的故事,他挖掘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异类群体(双性人)的愿望和梦想,他没有回避人类今天生存的诸多焦灼与困惑。在痛苦惶惑中,主人公在镜子里发现自己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就把这份美丽悄悄留下了,于是他买来了蕾丝内裤、胸衣、裙子……读到这里,我不禁怦然心动,这何尝不是人类最隐蔽的心灵,谁不想把自己的美丽留下呢?这是心灵的幸福,而物质的形而下的,哪怕被‘飞碟劫持’都不过是‘小破事’,而唯有安顿好自己的灵魂,才是心的觉悟,是‘赐福’。”这样的分析阐释已然达到了对阅读对象的宽容,深蕴其中的是对人的深切同情。

  张燕玲是一位“感觉型”的女子,她是在感觉中立论。在《读〈农妇随笔选〉》中,她很强调自己阅读农妇的心情及环境:“我选择每天临睡前的几十分钟,靠在床上,连同乡下的春夜:更深气凉、风声不断、斜雨入门、青翠含窗,一同走进农妇耕耘的心田里。这方寸之地虽遍及世界各地,而且都是极欧化的环境,但却在农妇对农村生活的真切向往中,散发出浓郁的中华泥土的气息:朴拙、清新、灵动、空旷。于是,一种很清纯的感觉使我心胸如洗、积垢尽除,清清爽爽地就跟着农妇去种瓜种豆、去看景看人了,直至深深睡去——那是我从未有过的好觉。”这就是张燕玲所推崇的“自我加入式”的批评风格,她不仅写出了自己的心情,也在这种感觉中完成了自己的立论。

  张燕玲属于那种用心灵阅读的评论家。这如她自己格外喜欢的米歇尔·福柯一样。福柯说:我忍不住梦想一种批评,这种批评不会努力去评判,而是给一部作品、一本书、一个句子、一种思想带来生命;它把火点燃,观察青草的生长,聆听风的声音,在微风中接住海面的泡沫,再把它揉碎。它增加存在的符号,而不是去批评;它召唤这些存在的符号,把它们从沉睡中唤醒。也许有时候它也把他们创造出来——那样会更好。下判决的那种批评令我昏昏欲睡。我喜欢批评能迸发出想象的火花。它不应该是穿着红袍的君主。它应该挟着风暴和闪电。张燕玲着迷于这样生长着的有生命力的批评,认为这才是批评的本色。批评就是要从真实的生活面貌出发凭借敏感的艺术判断力,去发现、理解作家作品的内在奥秘,写作出有力量、给人以愉悦、以美感的批评文字。

  张燕玲倡导并践行着的有难度的文学批评,以及“同情之理解”的批评理念,成为了这轻浮的时代“能给予人温暖与慰藉的真实的批评”。

二、批评实践:立足广西,面向全国

一份刊物能否赢得读者和作者的青睐,和主编有莫大的关系。有什么样的主编,就会有什么样的刊物,主编即刊物。《南方文坛》在当代文学批评界的“声名显赫”,和主编张燕玲关系甚大。如果说,倡导有难度的评论,践行“同情之理解”,敢于质疑,勇于追问,说真话、倾心扶植青年评论家是作为批评家的张燕玲的本色,那么,她执掌的《南方文坛》,就是她彰显自己批评理念的延伸,或者说是她的批评实践。

  1996年改版以来,《南方文坛》的文章转载率和印刷量一直居于全国同类期刊前列,尤其文章转载率一直位于中国语言文字、文学艺术类期刊的前十名,1998年排在第三名,2011年底,被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评为“中国期刊方阵双效期刊”、2002年被评为“广西十佳社科期刊”、2004年被评为“全国中文核心期刊”。国内外有30多家著名媒体对《南方文坛》有高度的评价,并在海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据2008年“中国知网”报告,《南方文坛》读者已分布30多个国家和地区。

  《南方文坛》崛起于文坛,也许有许多必然的因素,但我觉得最为主要的因素是和张燕玲的努力分不开的。张燕玲是《南方文坛》的灵魂人物,是《南方文坛》的旗帜。

(一)向死而生,两度涅槃终成凤凰

1987年,广西壮族自治区文联筹备创刊《南方文坛》,张燕玲受邀加盟。作为国内外公开发行的文艺理论和批评刊物,1987年创刊时的《南方文坛》,为16开64页双月刊,铅印,由广西文联和广西人民出版社合办,1989年起由广西文联单独主办,2001年开始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合办。1996年编辑部重组,张燕玲结束了近十年的兼职编辑生涯,正式调入《南方文坛》。

  办刊物难,在文化边缘的南方一隅办刊物更难。作为一个地处边远的文学刊物,《南方文坛》在改版前,走的是一条自闭式的办刊路子,主要以刊发广西评论家、批评广西作家作品的评论文章为主,影响力微弱。作为一个地方刊物,观照本地文学是应该的,但这是一个问题的两面,过于强调本地,会失去本地之外的关注,限制刊物影响力的扩大。《南方文坛》创刊时,正值文学期刊的火爆之时,虽影响力无法冲出广西,但生存不是问题。至上世纪90年代,文学期刊的火爆之势大跌,连名震江湖的《收获》都两度提出难以为继。此后,多家文学期刊纷纷提出告急。《漓江》、《昆仑》、《小说》等相继停刊。文学期刊的生存面临了严峻的考验。

  1996年,在期刊界一片哀鸣声中,张燕玲临危受命,正式调入《南方文坛》做主编。文化转型导致了文学边缘化,而评论类刊物更是边缘中的边缘。张燕玲认为,“中国文艺界对优秀理论刊物的渴求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于是,张燕玲和她的团队向死而生,她提出“从内容到形式,我们希望有个更好的精神布局,既为文艺批评呐喊,也树立文人坚守自己阵地的信念,更为《南方文坛》闯出一条自己的路子。我们意识到我们的阵地不仅仅在广西,我们必须具备开放品格,打破地域界限和园地意识,立足广西,面向全国;提出屏弃‘论文集’化,融学术性、信息性、地域性、可读性于一炉,并在一定程度上实现这一宗旨”。《南方文坛》在同类期刊中率先改版,从期刊内容到期刊形态进行了彻底革新,走上了“品牌立刊”的发展路子。

  改版后的《南方文坛》以高品位大视野,以关注文艺新活力、以前沿批评迅速在中国文坛崛起,成长为“中国文坛的批评重镇”,创出了自己的品牌,走出了一条“以刊养刊”的道路。

  世纪之交《南方文坛》又面临市场化大潮的第二轮冲击,而以出版精良的人文学科书籍闻名全国的广西师大出版社,又以他们高远的学术眼光和人文情怀选择了《南方文坛》的品牌资源,并于2000年签约合作办刊。《南方文坛》与广西师大出版社合作,创立了一个更新更高更开放的人文学术平台。合作之后,《南方文坛》通过组织更强大的作者阵容,更新品牌栏目,增版扩容,评选杂志年度优秀论文,编辑出版具有双效的“南方批评书系”等手段来实践新的“前沿理念,精品意识,批评精神,学术形象”编辑思想,全面提升刊物的质量。这条“以刊养刊、以书养刊”的道路使《南方文坛》在两个空间(区文联和出版社)中获得了更多发展的可能性,在前沿批评的高位上获得持续平稳的发展,并为中国文论期刊开创了优势互补、品牌共享、资源兼用、无形资产与有形资产相济的社刊双赢的合作之路。两强联合,“使论文发表和著述发表一体化了,也立体化了。”

  1996年改版,《南方文坛》“以刊养刊”创立了自己的品牌,而2000年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联姻,“以业养刊、以书养刊”使《南方文坛》的品牌在高位上获得了全新的发展。

(二)有容乃大,开阔的办刊胸怀

纵观当下办得好的刊物,其中必不会少的一个因素就是办刊者的胸怀。自1996年改版至今,《南方文坛》具有一种开放的胸怀,使其既能立足广西,又能放眼全国。它把各个层面、各个年龄阶段的评论家“一网打尽”。老一代批评家谢冕、洪子诚、顾骧等成为刊物重要的撰稿人,中年一代批评家陈思和、丁帆、钱理群、李陀、贺绍俊为刊物造就了承前启后的格局框架,当然,更值得推崇的是刊物集结了一个充满活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今日批评家”群体,陈晓明、南帆、张新颖、孟繁华、洪治纲、郜元宝、李敬泽、李洁非、吴俊、谢有顺、王彬彬、旷新年、王干、张柠、吴义勤等,从而赢得“催生了新生代批评家的成长与成熟”的赞誉。

  改版以来,《南方文坛》一直致力于充满活力的高品位的学术形象和批评形象的建设,设置具有前沿性的话题批评。从几年前的“本期焦点”(“本期特稿”)、“品牌论坛”到近年的“批评论坛”、“个人锋芒”、“现象解读”、“对话笔记”、“打捞历史”、“文坛评述”等栏目,体现了自觉的“问题意识”和批评精神,获得广泛的关注;“理论新见”、“同题异论”、“新潮学界”、“中国前沿”、“重读经典”、“当代文学关键词”、“绿色批评”、“当代艺术视角”则体现了杂志的学术品质;旨在向批评前辈致敬的“评论家素描”,则以随笔方式为读者留存下评论大家的风骨、风范、风格和风情。

  张燕玲眼中的文学批评,“是那种批评的有效性和尖锐性共存、个性与思想性共生的文章。它既有科学的成分,也有主观化的因素。绝对的公正、客观、准确,只是对批评的一厢情愿,因为这是永远无法真正企及的终极理想。但是,无论主观走出多远,它终有科学性规范着,我以为这便是逻辑紧密的学理。”在这一批评原则的指引下,张燕玲对年青评论家的关注变成一种理性的自觉,毫不夸张地说,目前绝大多数已成名的评论家,当年都得益于张燕玲和她主持的《南方文坛》。

  从1998年起,《南方文坛》开设了“今日批评家”栏目,推介了一大批青年评论家。通过不同个性的评论家对自己批评观的言说及其他评论家对他的再批评,1990年代文坛的批评家不仅有了展示自己的机会,同时,通过再批评,形成批评家相互之间文学观念的交流、文化精神的对话,真正体现了文学批评的精神。更可贵的是《南方文坛》形成了一种富有生气才情,兼容学理学问,表达真知灼见的批评文风;对老话题它能翻出新意,对接现实;对新话题,它赋予其历史感和理论深度;关于“今日批评家”栏目,我觉得,一个最重要的贡献,是对青年评论家的扶植。近来,“80后”评论家为何难冒头的讨论中,有些观点就指向了评论刊物。目前,很多较有影响的评论刊物,发的稿子几乎清一色是著名评论家的文章,少有“80后”,而《南方文坛》却不一样,它对年轻评论家格外关照。比如,目前已有些影响的“80后”评论家杨庆祥、金理、黄平等,都得益于《南方文坛》的推介。

三、文学活动:中国当代文学的参与、见证者

创立了品牌,还需要呵护,《南方文坛》自1996年改版创立品牌后,除了加大刊物自身的建设外,还通过举办活动,提升刊物的影响力,使之在20多年来,一直保持着青春活力,这在当下刊物中,亦是少见。

  1998和1999两年在《文艺报》头版协办《先擒王——我看头条小说》,组织评论家对全国文学期刊的头条小说进行批评论说;1998和1999年,张燕玲还联合《广州文艺》,将“南方百家”栏目更名为“南方百家·两张帆”,同期声式地由《广州文艺》刊发青年作家的新作,《南方文坛》同步发评论。这个创举,密切关注上世纪九十年代文学创作,影响巨大,一时传为文坛佳话,媒体争相报道,大部分评论文章被《中国人民大学书报复印资料》转载。1998年起,开设“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专栏·文艺评述”栏目,点击当下文坛的动态和最新研究,其信息深受读者欢迎;2001年设立的“《南方文坛》年度优秀论文奖”已被专家认为“是中国文学批评的一项重要奖项”(陈思和语);2001年张燕玲与《中华文学选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南方都市报》、新浪网等五家机构负责人联合策划组织评选的“年度中华文学人物”,持续三年,引起国内文坛的瞩目。张燕玲与李敬泽策划组织的《南方文坛》与《人民文学》杂志联合举办的“中国青年作家批评家论坛”,被认为是一年一度的“华山论剑”……

  张燕玲在大学期间练就的文学组织和活动能力,为其推介《南方文坛》和广西文学埋下了伏笔。1997年夏天,张燕玲与白烨、王干、李敬泽、马相武、陈晓明等人策划整体推出东西、鬼子、李冯三位小说家,以团队形式扩大广西文学在中国文坛的影响,并最终形成了“广西三剑客”这一品牌概念。同年底,经各方支持终于由《南方文坛》与中国作协创研部等单位联合举行了“广西三剑客”研讨会。从此,“广西三剑客”成为世纪之交最具影响力的文坛概念之一。

  90年代以来,女性文学研究逐渐成为显学,但关于女性文学研究却出现了众说纷纭的情况,作为女性,张燕玲认为“需要真实地面对问题,表达真实立场,才能使文学批评刊物拥有自己真实的声音,并有助于文学批评空间的开创和拓展,也才有可能对当下的文学创作乃至文学思潮起到推动作用”。1998年第二期《南方文坛》上,张燕玲组织、发表了一批关于当代女性文学写作实践的文章,积极从源头介入,正本清源。在知青上山下乡运动三十周年及“知青文学”诞生二十周年时,张燕玲分别邀请资深“知青代”评论家和“知青后”评论家对“知青情结”进行深度分析,以便对历史有更深层次的理解和宽容。

  近年来,张燕玲更是通过她在全国文坛的影响力,不遗余力地推出广西新生代作家群特别是广西新生代女性作家群,如2001年3月为中国唯一的大型女性文学杂志《百花洲》主持“作家版图——广西”;2003年为新锐文学刊物《红豆》策划的“广西名家”、“桂西北新锐”、“广西女作家”专辑;2004年6月为《上海文学》组织“广西青年作家专号”,并为此一一撰写评论。此外,还与冯艺合作主编《这方水土:广西签约作家小说精选》(漓江出版社2003年),为许多年轻作家推荐新作发表。可以说,张燕玲以女性批评家的慧眼、评论文章和影响力成为当下广西青年作家群体最积极的发现者和推荐人。2000年至2003年,张燕玲还兼任广西文艺理论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她以《南方文坛》为依托,创立了广西文艺评论奖,创办了《广西文艺理论家》会员报,策划和组织了系列文艺评介和研讨活动,为推介广西文艺家、扶持广西文艺新人新作做了大量切实有效的工作,同时利用其影响力,2003-2004两年帮助南宁市提升和打造了文化品牌《红豆》杂志,为推动广西文艺理论和批评的发展、把广西文艺整体推向全国作出了自己的努力和贡献。

  著名学者陈晓明说:广西文学,不得不提到《南方文坛》。这份刊物已经成为当今中国文坛最有活力的批评和理论构建的重要阵地,不管是在文坛,还是在高校的文学教育中,它都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其面向当代文学前沿的那种鲜活的气派,时刻点燃着当代创作和批评前进的欲望。

  2013年4月18日深晚于昆明家中

  【注释】

  ①陈建功:《勇敢的推广,谦虚的请教》,《文艺报》2006年6月15日。

  ②张德明:《文学的邀约与重构》,《中国图书评论》2011年第10期。

  ③张燕玲:《寻找文学的立足点》,《光明日报》2010年12月9日。

  ④张燕玲:《批评的本色》“后记”,《批评的本色》,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年版,第303页。

  ⑤张燕玲:《有担当的文学批评才是真的批评》,《文学报》2012年10月29日。

  ⑥张燕玲:《当下文学创作的难度》,《批评的本色》,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年版,第2页。

  ⑦张燕玲:《批评的难度》,《批评的本色》,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年版,第15页。

  ⑧张燕玲:《失范与倒退》,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年版,第17页。

  ⑨张燕玲:《寻找文学的立足点》,《光明日报》2010年12月9日。

  ⑩张燕玲:《批评的难度》,《批评的本色》,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年版,第14页。

  ?张燕玲:《文学桂军与当下中国文学——在“八桂讲坛”的讲座》,《批评的本色》,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年版,第79页。

  ?张燕玲:《公元1999——怀念张钧》,《批评的本色》,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年版,第38页。

  ?张燕玲:《一棵精神之树》,《批评的本色》,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年版,第40页。

  ?张燕玲:《这方水土——广西签约作家作品札记》,《批评的本色》,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年版,第130页。

  ?张燕玲:《读〈农妇随笔选〉》,《感觉与立论》,接力出版社1996年版,第5页。

  ?张燕玲:《期刊话题》,《静默世界》,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2年版,第163—164页。

  ?邵燕君:《印象张燕玲:南方有佳木》,《羊城晚报》2008 年 1 月 18 日。

  ?张燕玲:《选择的自觉性》,《广西当代作家丛书·张燕玲卷》,漓江出版社2002年版,第221页。

  ?张燕玲:《生长的状态——90年代的〈南方文坛〉》,《此岸彼岸》,河南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269页。

  ?陈晓明:《有一种性格和精神的广西文学》,《文艺报》2006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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