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畔村庄
贴着陡峭的崖壁,以绳为梯,一头连着崖畔三十来户人家的村庄,一头连结一条坎坎坷坷的羊肠路。是因为逃离战乱?是因为防备盗贼?抑或避开瘟疫?……先人呵,为何选择大山深处险恶的地方居住?那发黄残缺的族谱,已找不到答案。而在祖祖辈辈的记忆中,贫穷像大山里的荆棘,一代一代,根植在这里。
该上学的孩子,拂不去飘在头顶的浓雾,看不见山外小学校的教学楼,听不见那里朗朗的读书声;巡回支教的老师,看着孩子们饥渴的眼睛,静静地回到备课案边,一盏台灯亮到天明。
该娶亲的后生哥,常常山豹子般唱着情意绵绵的山歌,歌声穿崖过岭,惊起树梢一轮冷月。
嫁到山外的靓妹子,总要隔上好几年才领着丈夫和孩子回门。一家人把悬挂在峭壁上的登天梯,搓成一条细细的回乡路,每次归心似箭,却是步步惊心……
这天梯,登不上幸福的捷径,却连着贫困与艰辛!
尽管,这里也是大山青青、泉水汩汩。
当那支决策的红蓝铅笔,在县域地图经纬度的点上打了个惊叹号,精准扶贫的蓝图将终结大山深处的这段历史。
《走出贫困的大山》 ——村庄整体搬迁的喜讯,从日报的头版飞出,又随春风打着旋旋,传到崖畔。村庄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报春鸟的欢叫,所有的人今夜无眠!
平日里最笃定的百岁阿公,激动得用颤抖的手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孩子似地哭了,又笑了。
家家户户搬出自酿的苞谷酒。男男女女在晒谷坪围成圆圈,举起酒碗,又唱又跳。
星星,也跳到酒碗里了;
月亮,也醉倒在酒碗里了。
啊,悬崖上古老的村庄,将成为历史的遗迹。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将要告别贫困,走出大山,走向一片富裕而又宽阔的新天地!
告 别
古老的村庄,就要整体搬迁了!长满苔藓的门楼,斑驳陆离的屋墙,成了耀眼的记忆。柴门和竹篱,早已关不住祖祖辈辈扇动羽翼的梦想。
通往各家各户的村巷道路,石板塌陷,泥泞溜滑,承载和延伸不了历史进程的步伐。
向村庄作一次虔诚的告别吧! 德高望重的老者,带领全村的男女老少,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前插上点燃的香烛,告慰三百年前来这里拓荒定居的先人:香烟袅袅。祝福依依。
远山,绿茵遍地。
这里,将成为现代化汽车城的工业园区,祖祖辈辈在这里经营的小农经济,就要为现代化建设拓展空间。
族谱——这一支族系的档案,为古老村庄的历史画上句号,将在移民新村,开启前所未有的一页新篇。
村民们聚集在村庄前,纷纷以残存的老屋和那棵历尽沧桑的老榕树作背景,与历史留影。
拭去一张张笑脸上濡湿的热泪,然后,依依不舍地挥一挥手,道一声:“再见!”
回过头来。前方,朝阳正在升起。
新的家园
告别崖畔村庄,离小镇十里那个土肥水美的平坝垌场,一座新建的移民安置新村拔地而起。一首新时代的田园诗!
每栋小楼错落有致,平坦的水泥路连接各家各户。没有了篱笆墙的影子,猫儿狗儿也习惯在花影树阴下打盹小憩,照样惬意。
新开垦的农田,禾苗铺开绿毯;纵横的灌溉渠,流水拨动琴弦,叮叮咚咚,欢快的旋律在晨阳下水光粼粼。
新开辟的茶园、桑园、果园,层层叠叠,环绕村庄,镶上随季节变换的花边;春茧,夏藕,秋瓜,冬菜,溢彩飘香的季节,迎来采购的客商,新的家园变成了喧闹的集市。
花喜鹊似的孩子们,飞入崭新的希望小学,童声大合唱,唱响人生的花季。
从前不曾奢望过的文化娱乐室、农家书屋、露天小戏台、小广场,开启了新的生活程序——告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生多姿多彩。
许多对口帮扶的企业,敞开工厂的大门,迎接雀跃的阿哥阿妹,新一代的追梦人,开始华丽转身……
村口,一块大石碑上,镌刻着村庄的历史变迁。
大山的子孙,正续写着农耕文明崭新的一页,书写新时代复兴梦想的《创业史》。
石碑巍巍。如同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人,站得直,走得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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