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辽远、宁静、孤寂的,直到我们的到来。
起伏的山峦隐藏着太多的秘密,漫天的星辰已布满山石的眼底。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蜿蜒的山路两旁,开满星星点点的野菊花。
藏在石头里的浪涛一点点涌出四射的光,布置出大地与天空的道场。起伏的山峰犹如一尊卧佛,缓缓睁开慈愍的眼眸。
石缝里开着两朵明艳的双色闪光菊,惊慌而繁杂的野酸枣枝伸过我们的头顶,风细细的耳语,让浓稠的柿子红沉稳起来。我们每上升一个台阶,天空就随着高远起来,让万物更加敏锐、坚定,渐渐聪慧。
四周暗涌的朝露,正穿过石凳、石桌、石瓦、石墙、石屋、石阶、石径,热切地扑向每一个赶早人的双脚。
一棵山核桃站在山巅上摇晃着深褐色的铃铛,为披满风尘的草木和生灵引导着方向。一条山石路四下辐射开去,我们放慢了警醒而自责的脚步。
我们认识的事物还太少,静穆的群山,斑斓的树木,把我们这些贸然闯入者推向更庞大、复杂而又温情的未知世界。
远黛苍茫,我们停下了被荆棘、红果、砂砾、危石和野花牵绊的脚步,直到那万道光芒,给每一个人都塑了一层金身。
强大,温暖,坚毅。在前方,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路,永远小于我们即将探索的道路。
在前方,永远都有一条路在等待我们。
万物皆有光芒,皆有神识。我们迎着朝阳继续前行。
行走的故乡
暮秋的阳光温馨而又热烈,晃着炫目的镜子,漫不经心地把跌宕的山峦和村落一下就放进了我们的怀里。我们沿着六百年前的足迹来了,没有精心的施惠,没有蜿蜒的点缀,高举的旗帜成了王家辿肩颈上的红围巾。刚转过山冲,它便花开两支,把另一条相依的石径扭上了远山。
穿过深浅不一的隧道,洞口边豁然溢出五彩缤纷的草木、石屋、石墙、石阶,让我们的呼吸凝重起来。我们就像一群重见光明的盲人,四处不停地奔跑、呼嚎,伸着敏感、柔软、细腻的双手,不停地挥舞。
山腰处的石头广场,一半给自己,一半留给远道的人。
我们这些山外人,纵声高喊——把静穆的大山唤进我们的骨子里,把散落的山峁喊成自家的庭院,把自己喊成喊山人。
温和的秋阳斜洒下来,把我们的身影与眼前的石桥、石磨、石屋、石巷重叠起来,合而为一。
闲散的牛羊吃着石头缝里蓬勃的青草,几只鸡、鸭、猪、狗,围着村民从深山里刨来制作根雕的树墩、散枝嬉戏撒欢,一缕挤出石烟囱的淡青色炊烟绕过拴绳的石鼻、石柱、石坊、石砌的院墙,撩着晚归人耳旁的碎发。
山坳里,大雁般的石头又衔接成一层层护院,把眷恋刻进每一个随身携带的故乡。
我拾起一粒石子扔向天空,又弹回高高的山峰。太阳巡回,翻爬着我们这些流动的石子,让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原身。
我们散落在四野八荒,是走动的石头墙,替王家辿的石头,在人间说着嘘寒问暖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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