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C城返回B城,刚过了梅花山,就不得不走走停停,隔离带两侧各排起了六条铁龙(每逢过节都这样)。慢慢地,铁龙被凝固的气流堵死。大家开始议论交通部门,骂炎热的天气,对过路费发几句牢骚,话题一个接一个。
太阳仿佛不肯落下,路面和车身上的玻璃晃动着阳光,金属像在燃烧,让人头晕目眩。时间一秒一秒地崩塌,但不是自然灾害。云朵在跌落,身后的树木好像伫立不动,永远不会消失,前方若隐若现的树影却无法接近。
硬化的路面上堆起浮躁。
忽然,前方传来砰砰砰的车门声,所有人拔腿跑进自己的车子。启动,松手刹,往前挪了一丁点,停下,拉手刹。时间几乎一动不动,显得分外漫长。而里程表又始终没完没了地悬着。
我看见蜂拥而至的花蝴蝶,扇动起迷人的翅膀,把道路的线条压进黄昏,挂在周围山峰的弧线在下沉;还看见有人伸手去抓空气,却只抓到了虚无。每一个人都在不知疲倦地瞭望远方的地平线,并千百次把目光投向了周围的车辆。
此时,大地之上好像很宁静。人们都在看手机——用它打发几近倾斜而缓慢的时间。天空挂着漩涡状的星云,像眼睛,却又不关注人间事。沉默。发动机,人的嘴唇没有任何声响,但骨头里好像有咔嚓声。肌肉因虚弱在瑟瑟发抖(食品和饮用水已经用完)。仅存的一点幻象就是右前方的峭壁在旋转。意志力被消磨掉一半。
终于,前方一阵骚动,一股沉重却不可遏制的移动浪潮,把车龙从无休无止的昏睡中,猛然唤醒前进的力量。先是缓慢地、紧接着是快速地飞奔,表盘上的指示针越升越高。公路两旁的树木向后方闪去。夜幕降临。
我寻找到一些道路中的线索,去来之间相同。连高架桥、电线杆、护栏、树林、楼房,和靠在方向盘上僵硬的影子,一切有形,又都无形。
生日意义
我们轮流从母亲的子宫里生出来,母亲始终站立。时光在一间漆黑的房间里流逝。过一会儿,我被牵了出来。四肢伸开,躺着;混乱的手势,天真羸弱的小腿肚。听母亲说我自带一盏小小的灯,将房间照亮,将自己照亮。随后,稚嫩笨拙地爬行。我去河边观看人类的倒影,那倒影赋予那些无意义的词以意义。同时也探出了词语的洞穴。我深思:我是一个如何微笑着入睡的孩子。
从此,每天夜晚,我就静静坐在厢房,等待墙壁把我围拢。我想让内心长出青草和远方。白天,那照得眼花的太阳,不能阻止我向外张望。时间不紧不慢地在身体里生长着。后来,我来到一片年轻的、闪着光芒的绿地,那里有一股深沉的力量,那是最可靠的源头在闪现。
而今,地平线上,一位坚实而温柔的男人在努力奔跑。我清楚自己的力量,我等待。
等待又一个崭新的4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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