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它是有翅膀的。
它的翅膀有时似雄鹰划破长空,有时如蜻蜓点拨绿水。它快乐时花枝摇曳,它愤怒时席卷残云。
它率性,也真誠。只要愿意,它可以一直飞,到处飞。
它也是有喉舌的。在春天,它话音落地就会长出红的花、绿的草、毛茸茸的小鸟;在江南,它的语义是竹影动芭蕉,白毛浮绿水。飞鸟投林,长满红豆的山坡落下五颜六色的相思;霜雪含翠,多灾多难的土地增加一望无际的苍茫。
在它的鼓动下,所有事物都坚持发出自己的声音,像古老的族长,或新生的婴儿。
透过狭窄的缝隙,它打起季节深处最尖锐的唿哨。寻梦人在水边跋涉,失梦人在荒野寻觅。
最好的听风的耳朵永远长在生活低处。
一场风撕开一道口子,一道口子构筑一方祭台。祭台伤痕累累,生命却因此而更加完整。
风声如潮,遇到谁就淹没谁。或者成就谁。
收起刀锋,它就是善的使者,是花开,是福报,是会唱牧羊曲的姑娘趴在你肩头嘻嘻地笑,是一树果实缀满枝头——静等秋天开口。
风吹过时,不只是草动。风吹过时,不只石头会变凉。
只要它继续吹,生活就会继续向前,春就会不断萌发。
云
一群脾性不定的马,像诗人一样,飞翔在自己孤独的蹄子上。
阳光是草,风儿是鞭,远方是理想的归宿。
心情好时,它穿白袍,戏飞鸟,任由牧鞭赶着,慢慢走过蓝色草地——它的背影比鸽哨还要嘹亮。它心情好的时候越来越多。脾气坏时,它着玄衣,挥利刃,口吐惊雷,制造一场又一场泥沙俱下的变故。湿漉漉的道路从暮色中挣出头,重新面对各种黑暗和挑战。
它阅尽人情冷暖、世事变迁,却从未因此改变或减轻热爱的心。更多时候,它会挽着青草的细腰沉思,躲在苔藓的房子里做梦。炊烟牵系的老屋和牧笛追赶的落日,是它最为珍爱的光阴。它的毛鬃比黄昏更长。它喜欢安详的姿态。
它安详的时候,像隔岸花或者爱情,让人心生向往。
一群脾性不定的马,像诗人一样,住在自己孤独的眼睛里。
雨
马群驰过天空,小镇腰间多出一道会变的彩虹。
珠花细密,开在彩虹流淌的脚印上——姿态从容,眼神悠远,心思无限清醒。欢喜的天空,画满蓝白相间的格栅。
乌鹊像绿色火焰中迸出的火星儿,瞬间点燃马路对面的花树。走在火焰中的人,长着麦穗样锋芒乍现的眼睛——无限欢愉。
初夏撑伞而来,带着野性的喘息。石榴树继续忙着开花,结籽,闲书风情。如织的人群阡陌一样匆匆打个结,又匆匆四散开去。正是上学时候,高跟鞋配合小脚丫,讨论快与慢的意义。池塘新发的荷叶上,写满清一色的皓齿明眸、珠圆玉润。
一点心思也藏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