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潮水退去,礁石突起。
阳光的瀑布飞流直下,思想的水汽冉冉蒸腾。
钟声竖起来,一块青色的磨刀石,上下磨砺着寂静的肉身,一点点露出了礁石的锋芒。
海鸥飞翔,心胸广阔无边。一头茂密的头发在蓝色的思绪中飘拂,每一根可以钓出一颗沉甸甸的头颅。
顺着肉身摸下去,一丛硬骨宛若失落的城堡,突然硌痛了手指。
2
走远的每一个人,都会留下一条道路。
荒凉的道路会变成一根根皮鞭,常常将自己和另一个人拷打得皮开肉绽。
一只温暖的茶杯突然碎裂,原来它的身体里竟然藏着那么多锋利的刀子。酒瓶呢?月亮呢?微笑呢?
现身责问,步步紧逼。一只錾子撬开石头的嘴巴,掏出了一串串火星。
火星明灭,碑文诞生,瞬间冷如寒冰。
3
拔掉白发,弯曲成闪电,照亮自己的天空。
拔掉虎牙,还原成前世的荆轲,让易水重新飘出万里的冰寒。
怀揣着英雄之心,行走在平民之间。镜里镜外,痛苦的火焰和幸福的水流中,你在炽热中冷却着,又在冷却中炽热着。
抵达和过程交替闪现着刀锋,或明或暗。你用身体悄悄测量着从玫瑰到刀锋的距离。
默默无声,从一滴泪水潜伏下去,这一次你看见了大海。
4
伤口,另一张要说话的嘴巴。
秘密的语言常被伤疤封堵,隐形的绿色通道里,你来回走动,带着脚步的阵痛。
生活有时就是从这些伤口里分娩出来,带着你的血液和疼痛。这些生活一定会反哺你,但依然还会用血液和疼痛。
成长就是学会如何在肉体上找出伤疤封堵起来的伤口,然后让伤口变成嘴巴,说出它诞生的过程。声调轻轻的,就像对着它自己。
怒江吟
1从不说那些枯枝败叶,霓虹倩影。那些内容是婉约河流的专利。
要说就说雄鹰投下的倒影,要说就说水里藏着的猛虎和蛟龙。
以挡路的石头作为喉结,说出万钧雷霆。以万丈峡谷作为声道,说出青藏高原的远古族谱。
不能被世俗阉割,驯良地俯下身子,驮起小舟和渔歌粉饰太平。哪怕背上暴戾的骂名,也要让体内的荷尔蒙保持着原始的基因,火焰一样汹涌奔腾。
你一眼就会认识我,我正披着狼群缝制成的液体大氅。你隔着大山也会听出我的声音,我正坐在雷霆上,抽出自己的肋骨击打着胸脯。
2
选择个性,我就不惧伤痛。
前面拐弯的崖下,我正用闪电焊接起断裂的臂骨。
拒绝平庸,我就不怕觊觎的霰弹。
疼痛之中,我会把眼珠子做成的霰弹,当成第二颗心脏,向着全身泵去倔强、炽热的血浆。
在抽打别人之前,我先抽打自己。
当每一滴眼泪都成为血滴蜕下的壳时,我就对自己说,我还活着,我还在青藏高原的血脉中活着。
逆向的一次爆破,岁月嗤嗤燃烧的导火索声中,我在一点点靠近目标,我是在抱着自己一点点靠近目标,随时准备用不可避免的巨大毁灭来换取不可避免的涅槃新生。
3
造一个句子,用铁环链接的钢索。
造一个句子,用骨头锤炼成的舍利。
捆扎起碧罗雪山和高黎贡山,我就用我句子的钢索,我就用舍利的项链。结绳记事,我会在夜色里用最传统的记事方法记下我的历史。
——用不着破折号,我抬腿就开始解释人生。
所有的释义都在潮湿汹涌的脚印里。
你看见的大海只不过是我头颅投下的一片影子。
盘缠用尽,我就掏出心脏,换取天空。一贫如洗,我就用自己养活自己。
翻开大山的皱褶,我只要你眼睛闪亮,我只要你在一页页典籍中,一眼就能看见我黑纸白字写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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