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的轨道,矸石接受疲惫的人群
一号立交桥,火车在我头顶低鸣
遮住月光的桥洞容纳我的身体
车上人群走动,踩踏我夜里的孤寂
四年前,列车第一次穿过我的头顶
我和母亲一样眩晕,不敢直视故乡的模样
随着记忆版图开始模糊,荒草长满院落
离开窑洞已经多年,火炉冰凉
西行的列车,是否认得我陌生的头颅
藏在月光背后的女人
躲藏在遮光帘背后的夫妻,畏惧月光青春储存进黑夜,羞耻心掉进水面
双人床上住满了过往的人群,包括他们
象群经过她柔软的吊床,芭蕉叶下
她正从领口里掏出引以为傲的乳房,切开
取出被水母占领的部分,并装填硅胶
再以同样的方式回到她的身体,回到夜里
回到双人床,拖鞋只剩一只
夜里她把乳房安置到一边,身体在另一边
月光还在,她心里亮着的部分停在上旬
去疏勒河的路上
沙柳开始收拢起自己的轻狂树木零星点缀,叶片没有一丝绿色
草方格拦住进攻的沙砾,牛羊啃食月亮
我新搭的帐篷丢失在戈壁的旧坟
继续向西,干旱走不到尽头
在荒漠中植物与土地公然为敌,拒绝生长
丢鞋子的男人趁着月色埋住双脚
一样伪装成冻死在路上的尸骨,列车无声
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人群哑然
目睹所有动物恢复高原上的生命
种 地
不论撒下什么种子土地上总会长出勤劳与厚道,赠予农民
每一次路过,每一次发芽
我没看见过种植的粮食喂养贫瘠
就像我没见过黄河,不知道它会进入土地
收获要等到深秋,等到我已老去
我会在这片土地种上盐粒,水稻和玉米
都是刚刚从粮仓里取出的,不用等待成熟
明年我的粮食上会有冒出的新芽
我想把死人也种进土地,活人也种进土地
他们年龄都已超出界限,身体濒临崩溃
之后,每天在医院产房门口等待
不知道我种植的老人何时才能发芽
旧 雨
短暂的湿润,从泥土中抽取出一部分柳絮停止在步行街道,无人欣赏
我仅留下她昨日的笑容,积攒在背包
拘谨的双手握紧广场上逗留的水雾
泥土找回故乡,城市的伤口痊愈
左手边的姑娘已经入睡
没看见暴雨,剥夺了我短暂的心动
我与窗外的泥泞隔着一只紧闭的眼睛
它看穿我单薄的肉身和大山背后的枯荣
一场旧雨在重新演奏,我见过这场雨
带走我旧时戛然而止的青春
半 程
路程过半,黄土沾染上绿色失去了贫瘠的模样
被污染的溪流还没汇入黄河,无人嬉耍
人群中我换上裙装,无需在意旁人的目光
靠近你的理由比之前更充足一些
去海拉尔的路上,我中途丢掉身体
在短暂的青春中陪她走过半程
列车依旧向北,我到达不了她心里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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