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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思先生,替你醉一场

时间:2023/11/9 作者: 散文诗 热度: 11834
山东/紫色檀香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我是先生笔下的山鬼,在文字里已存活了二千五百多年。我触摸着《楚辞》一咏三叹的脉搏,我倾听着诗人悲欣交集的心音。文采绚烂,赋予我生命,精神磅礴,灌注我灵魂。

  公元前278年,郢都沦陷,先生怀石自沉于汨罗。风云突变,江水滔滔葬诗魂。龙舟竞发,火把高擎,万众召唤,魂魄幽幽不复返。

  时间的沙漏如白驹过隙,我的时空却从此定格。我要回到生命开始的地方,我要追溯诗人四季的风景,我要涉过胭脂染透的香溪,我要住进橘林重叠的山峦。

  任足迹履过山水,依稀可见先生孑孓的身影,坚实的脚印里长出浪漫高洁的花朵,也洒落忧思与孤愤的苦雨。

  从“香炉坪”到“照面井”,从“读书洞”到“擂鼓台”,先生香草美人般的理想如岸芷汀兰,幽幽吐香。

  香溪边的橘树林,彼时绿叶素荣。先生第一次邂逅自己生命中的君王。开怀畅谈,把臂言欢,此时,是高山流水逢知音。

  只是啊,命运的伏笔深不可测。开始时有多欢喜,结束时就有多悲伤。

  士为知己者死。先生可曾想到,一番知遇之恩,已拉开悲剧的序幕。多么美好的相遇,多么疼痛的孽缘。

  也曾“入则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迎对诸侯”,那时的先生,博闻强识,娴于词令;峨冠博带,丰神秀逸。

  那些光阴该是先生的平生欢,被理想化了的君王所信赖,就是先生的良辰美景。

  此后终其一生,先生在自恋与君恋中挣扎彷徨,却始终不离不弃,哪怕是忠信被谤,哪怕是蒙冤流放。

  是不肯忘却心头的那点好,亦是不愿承认明辨之于先生,却从一开始就识错了人。

  是明珠暗投也罢,一颗赤子之心都要坦荡荡捧出来,置于忠信的祭坛上。

  奈何先生的命运却被一位名叫郑袖的女子玩弄于股掌。她假借了最优美的躯壳,导演了最鄙陋的戏剧。

  先生意念里的美人被现实的魔手,撕得粉碎。理想的幻灭才是真正的大绝望。先生的心,已经飞蛾扑火般被烧成了灰。

  先生,我多想我是你的女弟子婵娟。听你教诲,被你怜恤,陪伴左右,心意相投。

  我定也能把女子的美好尽数呈现,甚至替你饮下毒酒,用我的命数换你的平安。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每个女子的心里都住着一位英雄。英雄用来救万民于水火,而他身后的女子会说:水来,我在水里等你;火来,我在火里等你。

  先生,我将在汨罗江畔“滋兰九畹,树蕙百亩”,以待你归。

  沉沉两千载过去——先生,你已化为尘中的水、佛前的莲,还是黑暗里一簇灼灼的光明?

  我每天在江边游荡,期待着迎面撞见你,衣袂飘飘,朗声吟诵: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若一生忠于内心的理想,九死不悔,也算是不曾辜负生命的恩泽,这大写的“人”字也未曾被潦草地涂抹。

  先生,你是理想的殉难者,也是它的囚徒。在你怀石投江的那一刻,或许才获得了灵魂的大自由。

  先生,你终究不是一位玩弄权术的政治家,在帷幄中翻云覆雨。但你是一位最纯粹的诗人,用一腔热血把生命的篇章书写得傲骨铮铮。

  生死轮转,悲耶,喜耶,不过是终得其所。

  先生活得太清醒,平生不喜酒。今天,让我来替你大醉一场,在酩酊中啸歌独舞,消尽内心块垒。

  先生,你一定已宽恕了人世间所有褴褛的真相,在自由和美的境界里得到了解脱。如此,魂兮,归来!

  我要乘赤豹从文狸,被石兰带杜衡,追随你在迢迢前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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