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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书

时间:2023/11/9 作者: 散文诗 热度: 11914
湖南◎周文禾

  生活书

  湖南◎周文禾

  重磅/曾丽霞图

药王节与草药师

那个叫神农的药王,在春天里伸个懒腰,遍地的药草就醒了。

  多么热闹。

  所有流动的药材和药师,都聚集在这里。

  药王携春分而至。

  父亲从乍暖还寒的早晨,拿出处方笺,再说起,药的性能。

  这比赶集更拥挤的市场,药材齐全,开一帖处方恰恰好。

  只是,一个草药师的身世,扑朔迷离。

  父亲兑下的草药,要等一个患者初愈后,才能说出第二十一味药的味道是苦还是甘。

  才会有一些不吃西药的人,跟着父亲,一起逛药王节。

回家

车子吸尘器一样把我吸进去,几小时后又把我吐出来。一同吐出来的还有两盒脑白金、几件水果。

  到家了,那是我的娘家。

  母亲给我做了一碗肉丝面,忘记了放盐。

  八十三岁的父亲是个草药医师,他与我拉家常,拉母亲的失眠和忧伤。

  父亲说:有你在,你母亲的日子会不咸不淡,会踏实,会安静。

  有你在,夜晚不会改变睡姿,白天不会喜怒无常。再不会在下雨的时候,到外面收药材,收回来的却是一双空手。

  即使雨水会淋湿鸡毛蒜皮的事物。

  会淋湿当归、远志、知母。

  这些中草药里古老的偏方,“也会滞留雨的原址,让更远的你,走近我的季节”。

赶分社

此时,我坐在父亲的药摊前,翻开《神农薪火》。

  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人山人海的景致。不管买与卖,都喜欢把各种美食、药草、农具、服装、日用品,以及赶分社的人,赶进诗中。

  写下这春分的雨,以及雨滴落的速度。

  所有正品、赝品的叫卖声,都让我欢喜。

  那些药商,把药材堆在安仁,收录神农的传说。

  或传说中的偏方,包括绿色的新闻。

  没人在意我,用淋湿的方式,喊回一缕阳光。

  头顶是被雨水淋坏了的云,脚下是被阳光踏乱了的雨水。

  唯有那些赶分社的人,情绪完好无损。

  买卖的气氛也完好无损。

  我想忽略花朵,忽略甜蜜的往事,也无济于事。

  蜜蜂伏在春天,油菜花开在稻田公园。

  曾经写过的春分景象,也像小心情,日日更新。

草药炖猪脚

春分节,哪儿都不去。

  就随父亲,到石头坝草药市场,放出好奇的心跳和目光。

  那儿有从深山密林中走出来的各种草药,有从全国各地汇集而来的药材、药师、药贩子。

  父亲和我谈草药的药理和疗效,要教我认百草,识药性,如何医治新伤旧痕、陈年顽疾。

  要我在记忆深处,珍藏祖传秘方。

  此时,父亲的身影在百草中流动、弯曲。

  在这独一无二的草药市场。我认识了增骨风、搜骨风、月风藤、黄花倒水莲、吊马墩、石南藤、大活血、小活血、黄皮杜仲、龙骨伸筋、路边荆等上百种草药。

  它们将以各自的苦,去除病人身上的苦。

  我还学会了“一夜不眠,要吃倒水莲;两脚不稳,要吃吊马墩”的歌谣。

  此刻,我的母亲,夏萍的母亲,毛即的母亲。

  南瓜的母亲,六元的母亲,田螺的母亲,争先恐后竖起一根根炊烟。

  母亲们用一锅“草药炖猪脚”,让家人的身影都惹上了香气。

  药湖荡起的涟漪,从宜阳河荡到了永乐江,从五峰仙延伸到了金紫仙。

  当我喝完第一碗,我记住了两个字:

  草药。

  当我喝完第二碗,我记住的,是这首诗的标题。

纤夫

那样长的河岸,那样长的纤绳。

  谁能说清他们木雕般的命运,多么沉重。

  不然,他们只需要一寸光阴,就能拉动夕阳的光芒。

  而下一艘与一首歌有关的船,以及一条河流的故事,又将会在什么时候抵达?

  漫长岁月里,要用怎样弯曲的角度,才能榨出浸透衣衫的汗水,测算这条河流的咸度?

  与他们一同行走的,还有一些归宿的水鸟。

  它们无视河流的清澈与浑浊,也不会在意那一串串纤夫号子,少了许多风月。

  它们只顾在回家的方向里,抖落被夕阳灼伤的羽毛。

  肯定还有另一艘船,比现在的更沉更重。不知道那段关乎生命的长度,还会不会被纤绳拉伤?

扮禾佬

记忆中的永乐江上游,林密田薄。

  那些靠山吃山的“洞古佬”,用汗水喂肥自己的山林之后,三五成群,扛着一扁担的目光和希望,融入下游金色的田野。

  一整天,原野上都飘荡着沙沙沙、嘭嘭嘭的声音。

  他们的手臂结实而有力,衣裳上结着白色的盐碱,硬梆梆的。

  他们制造汗水、盐粒,在饥肠辘辘的厨房,捧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

  轻而易举,致使我家的炊烟,从黑色的屋顶上袅袅升起。

  一把烂蒲扇,扇着灰尘的翅膀。

  病蝴蝶一样,飞起又落下,把一缕发烫的风搅得支离破碎。

  夜晚,萤火虫打着小小的灯笼,照亮他们的梦境。

  他们的肤色,像一尊涂上油彩的雕像,欺骗着阳光。他们腰中的钱包稍稍鼓胀起来,腰却明显细下去。

  骨头更有硬性,头上的发丝乱如荒草,东倒西歪。

  他们疲惫的表情,迟迟看不到笑意。

  因为他们当中的一个人,骨头散了,皮肉瘫成了一堆,发出磷火一样的光芒。

  最终,因繁重的劳动和酷热而瘁死他乡。

  我的稻田因此在继续衰老,满面金黄的胡须。

  那时候也好想手持一把稻穗,学他们的样子,兀立在巨大的扮桶边,大吼一声,挣下一天的口粮。

  也好想把所有星星据为己有,把那些看过他们的萤火虫带回家。

  可那时候我还小,还举不起一束稻穗。

古井的温度

井是老的,有清澈的泉水,流着低处的光阴。

  板梁古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古井,每一处井的井口方正,三口目字排列,它们像一个个比喻,流着淌不完的喻体。

  古老的地心之水,是古村血管里流动的血液。

  鱼虾在水里游着,争抢柔软的时光。

  古村积蓄的故事都拥挤在这里,井边的嘻闹,倒影里的红晕,都是女人们反复呈现的情景。

  明亮的水边,思念饱满,一穹蓝天静好,只是她们的男人,外出打工,许下的诺言,要等水花开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朵,才有一些不好意思说出的情节,跟着泉水一起溢出,溢出的词语还悄悄红了一下。

  当我再次翻开一捧水的寓言时,口就渴了。这时,开心的事,莫过于痛饮泉水,等渴望落下来,井沿“站着几个蔚蓝的孩子,蓝得最天真的那个,我喊她女儿,在用我的声音,对阳光说话”。

  这时,水花会在六月的一个下午纷飞。

  许多旧事物被女人们洗成新事物,泉水汩汩流淌,田野长出新意。

  新意,在润泽之后。

  一些水证明这片土地的纯净,我把这水形容为温度。

  水温高的叫温泉。

  水温低的叫清泉。

  但我想让我的诗歌像水一样流动。

  古村确实有一条流淌的水,一段溪可以接纳古井的泉水。

  我尊重有故事的井,它们的温度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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