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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没有给它更大的故乡

时间:2023/11/9 作者: 散文诗 热度: 10832
湖北孝感护士学校/周芳

  这世界没有给它更大的故乡

  湖北孝感护士学校/周芳

  这是三月的一小块菜地。

  白菜的绿,大蒜的绿,许多绿色的眉眼,从惊蛰的和声中脱离出来,守护大地,仰望天空。

  一块菜地,这么小,小得令人怜惜,仿佛一张极易消逝的脸庞——她离推土机、挖掘机太近了。二十米之外,铁器奔走,气势汹汹。苍白的孱弱的泥土被剖开掀起,像个蜂房,漏洞百出。

  二十米,让我忧虑重重。我不知道,铁器何时出手,摸遍蜂房,摸遍楼盘,然后,“啪”,摁住这一小块土地的后背,然后,轰隆隆,轰隆隆,踏空一株白菜的绿,踏空一株大蒜的绿,踏空三月新鲜的羽翼。

  我看了一眼这畦葱茏,叶与叶挨得这么紧,像爱情拥着爱情。这一场危险的爱,已近尾声:推土机挖掘机就要进入它的心脏。规划图里,楼盘A楼盘B之后,这菜地的身份证将篡改为楼盘C。二十米之外,一圈白线早就瞄准它,圈定它。它将遭受机械的反复剥削,它将一贫如洗。

  这小片土地,葳蕤过公元前的萋萋荒草,滋润过春秋的参差荇菜,盛开过唐朝的灼灼桃花,挺立过宋朝的傲然劲松。这个三月,是谁,临时种植下这场爱?

  临时就临时吧。永恒的土地上,谁不是临时的庄稼?土地之上,命运,许可它们各自完成使命!现在,一畦白菜萝卜,一畦简单的灵魂,越过轮胎,钢铁,越过日渐逼近的围剿,紧紧地贴近春天,贴近大地的伤疤。

  天色渐晚,风,徐徐吹过。绿叶们轻轻翻转,像梦呓中幸福的恋人。一个中年男人提着水桶,穿过楼盘A楼盘B,从我身边走过,风送来了他身上的酒味。这是一个刚从经国济世中逃回的士兵。他趔趄的步伐,混沌的眼神,无法依靠在某处楼盘上。在一段消失的空白里,他狠狠闪了一下腰。现在,他蹲下来,努力端正身子,给白菜浇水。

  二十米之外,一些柔软的、多汁的灵魂伏在绿叶上,一遍一遍,做着潮湿的梦。这世界并没有给它们更大的故乡——三月的一小块菜地——它们对生活的热爱,一点一滴,咬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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