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北京 100732)
众所周知,“罗马”一词,意蕴极为丰富:它既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永恒之城”,也是一个气象万千的“伟大时代”。它更加广为人知的还是一个屡创辉煌的“传奇帝国”;但“罗马”同时也代表着一个腐朽堕落的城市、一个荒淫无耻的时代、一个血腥残忍的帝国,其彪炳青史的丰功伟绩与遗臭万年的斑斑劣迹,都可以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说不尽的罗马,就是这样一座美丑共生的城市、一个善恶并存的帝国!千百年来,罗马这一不朽帝国的“永恒之都”,早已不再只是世俗意义的城市,它的一砖一瓦,一沙一石,经一代代人的讴歌与诅咒,被一次次赋魅与祛魅,都或多或少浸染着一些神圣化特征和妖魔化气息,相关传奇与演义更是万千“精罗”喜闻乐见的视听盛宴。因为罗马这样的“永恒之都”,无论其善恶美丑,都能赋予言说者常说常新的魔力。
一、“光荣希腊”与“伟大罗马”
在一种言必称希腊的语境中,古罗马文化似乎只是古希腊的摹本。因此,大多数人确信,没有“希腊光荣”,就不会有“罗马伟大”。但从文化传承与再造的历史看,那些声称“伟大罗马”成就“光荣希腊”的言论,也同样获得了比较广泛的认可。有一种意见认为,既然爱琴海也只是地中海之一角,且希腊之地曾长期隶属于罗马帝国,那么,在我们讨论城市审美文化时,不要忘记“没有希腊,何来罗马”的说法,同时也不要忘记“不知罗马,何言希腊”的诘问。事实上,无论是寻找此前璀璨夺目的“光荣希腊”,还是研究此后巨人辈出的文艺复兴时代,“伟大罗马”都是我们的必经之地。有道是“条条道路通罗马”,历史之路如此,宗教之路如此,法律之路亦然,审美文化之路何独不然?
对伟大罗马的最直观认识,主要来自古罗马帝国遗留于环地中海地区的众多历史遗迹。其中最负盛名的古建遗存当推苇斯巴芗圆形剧场,即“罗马角斗场”或“大角斗场”,西方人称之为COLOSSEUM。罗马诗人马提雅尔(Martial)曾写诗讴歌罗马人创造的这一人间奇迹:弗拉维圆形剧场多么神奇!作为一个伟大城市的地标建筑,她既是一个时代的象征,也是一个帝国的证物。
罗马的崛起,铁马金戈,气吞万里如虎;帝国的衰亡,留下了无数魅力四射的精彩故事。日本女作家盐野七生曾在《罗马人的故事》中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罗马人,智力不如希腊人,体力不如高卢人,技术不如埃特鲁利亚人,经济不如迦太基人,为何却能一一打败对手,建立并维持庞大的罗马帝国?作者从罗马艰苦卓绝的建国史讲到饱经苦难的共和时期,将古罗马一千多年间的风风雨雨,错落有致地描绘成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她为罗马的兴亡之谜提供了有趣有益的答卷。这对反思中国历史,理解当今现实都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和中华民族一样,罗马的崛起绝非一帆风顺,即使在鼎盛时期它也常处于进一步退半步的状态。但罗马后来成就大业的重要基础,基本上就是在帝国崛起之前的五百年间萌芽的,就好像一个人在青少年时期积蓄起来的力量到了而立之年才开始显现其真正的价值一样。盐野七生的叙述与感叹,不仅赋予了历史浓厚的人文气息,同时也折射出了作者的人生洞见与感悟。盐野常常在冷酷无情的历史叙事中抒发温情脉脉的人生感悟,在血泪交迸的残暴场景中表现悲天悯人的人性关怀。诚如所言,千百年来,遍布地中海周边的无数古罗马废墟,寄寓着多少迁客骚人的凌云壮志与怀古幽情!
古代诗人感叹:
直到今天,仍然有人不遗余力地赞美罗马:
在星罗棋布的环地中海古罗马帝国的废墟群落中,罗马无疑是最令人心驰神往的怀古圣地。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罗马城,触目皆是流芳百世的名胜古迹,其中天下闻名的主要有罗马圆形大剧场、君士坦丁凯旋门、特雷维喷泉、维托里亚诺、圣天使堡、万神殿等,尤其是众多美丽的广场,更是为罗马古城增添了非凡魅力,如著名的古罗马广场、威尼斯广场、纳沃纳广场、西班牙广场、恺撒广场、奥古斯都广场、图拉真广场等。城中著名建筑都有装饰性的雕塑相伴,而且大多出自超级艺术大师之手。历尽沧桑的古城,拥有数不清的博物馆和艺术馆,整个古罗马城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露天博物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罗马城本身就是古代艺术的标尺,就是审美精神的范本。
迷人的古罗马建筑艺术,上承古希腊建筑的审美理想,下开文艺复兴鼎盛时期的艺术风潮。俗话说,人以“和”为贵,城以“古”为贵。因此有人认为:
质言之,铭刻着帝国辉煌和耻辱的古建遗存,不仅是“伟大罗马”震撼人心的历史巨著,也是千载流传的城市文化教科书。
余秋雨说,罗马的伟大是一种“隐隐然的气象”,它从每一扇“旧窗”溢出,从每一块“古砖”溢出,从每一道“雕纹”溢出,从每一束“老藤”溢出……在今人眼里,罗马的伟大是从古代辉煌岁月遗留下的苍凉废墟中“溢出”的。这一浪漫的说法,或许能让人“心悦”,却未必能令人“诚服”。因为很多其他著名城市“也有旧窗,也有雕纹,也有老藤,为什么却乖乖地自认与伟大无缘?”对此,余秋雨做出了这样的解释:
作为一家之言,这种说法或许不无合理之处,但若深究其理,则难以令人信服。因为这些富有诗意的解释,从其根本上说,似乎更适合于耶路撒冷,或更适合于雅典或其他城市。
无可否认,历史“遗留”的“姿态”,以及艺匠“和谐”的“设计”之类,都可以说是成就罗马之伟大的重要因素,但相较而言,这些都不是决定性因素,也都不足以让其他历史名城“自愧弗如”。从根本上讲,真正成就罗马之伟大的并非城市本身,而是曾经铸造其辉煌的罗马帝国。从历史文化的更深层意义上说,罗马城中那遍地的断壁颓垣,都不过是伟大罗马帝国兴起与衰落的见证而已,那数不清的城郭灰烬和殿宇废墟,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石头史诗”。那些喜爱踏访帝国遗迹、好发怀古幽情的“精罗”们,是否还能听见当年罗马军团横扫天下的金戈铁马之声,能否依稀感受到恺撒战报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遗迹所蕴含的“废墟之美”才是古都罗马这座“永恒之城”的灵魂之所在,才是诗人哲士“梦中罗马”的现实依凭。
但我们从宏观历史视角探讨罗马建筑艺术的来龙去脉时,的确可以清晰地发现古希腊文化的影响:
但是,当人们静心思考古罗马建筑的独特性时,也会看到罗马建筑在诸多方面实现了对希腊的超越。
一些深入研究过罗马建筑本质特征的学者认为,大量罗马古建都包含着罗马人的独创意识。例如《古代罗马的建筑与艺术》一书的作者鲁什福斯,在分析了希腊和罗马各自的优长何在之后,对有关希腊建筑与罗马建筑之比较中的偏见与缺失有相当清醒的认识。他认为,一个时期以来,对希腊艺术和建筑的研究几乎垄断了考古学家的所有兴趣,人们用希腊标准来衡量一切事物。与罗马有关的所有事物都被贬值或者被忽视。但是,我们应该看到:
当罗马成为一个世界性大都市,全世界的
以征服者的姿态崛起于历史舞台的罗马人,岂能长期俯首帖耳地匍匐于被征服者的陵阙丘墟之下?
有一种观点认为,在古代社会,只有古罗马人的建筑具有“壮美”的特征。埃及建筑以“崇高”传世,希腊神庙以“优美”见长,但是罗马建筑不仅规模宏大,建筑物的内部、外部都装饰精美,正如其帝国兼并了埃及与希腊的领地一样,古罗马建筑也兼容了埃及的“崇高”与希腊的“优美”,创造了一种与“伟大罗马”表里相符的“壮美”效果。就此而言,以阿格里帕万神殿和弗拉维大剧场为代表的一批名胜古迹,堪称罗马建筑美学或城市美学的典范之作,并牢牢地保持着其千年不易的神圣地位。它们在人类审美文化史与艺术发展史上一再被模仿,却很少被超越。
当然,“古代艺术对后世产生的最深刻的影响在于它的精神而不是形式。……罗马帝国及其遗迹对后世的众多领域都产生了深远影响,罗马城一直都是传送罗马传统的一股最强大的力量。整个帝国的所有艺术资源在罗马这座城市中汇集并融合,我们必须去罗马城才能了解罗马艺术的真谛。”的确,我们要从城市美学的视角讨论罗马艺术,亲自去罗马走走看看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尽管中国不少“精罗”对罗马城心醉神迷,但对其美学考察者却极为少见。有关罗马的描述也都大同小异:罗马城是古罗马和世界灿烂文化的发祥地,已有2500余年的历史,是世界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古罗马帝国的心脏,因建城历史悠久而被称为“永恒之都”。直到今天,罗马仍然是意大利占地面积最广、人口最多的城市,也是世界最著名的游览地之一。此外,罗马还是全世界天主教会的中心,有700多座教堂、修道院和神庙,市内的梵蒂冈是天主教教皇和教廷的驻地。罗马与佛罗伦萨同为意大利文艺复兴的中心,现今仍保存有相当丰富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遗迹,以及巴洛克风貌的建筑、雕塑和绘画。1980年,罗马的历史城区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如果有人要在令人眼花缭乱的万千古罗马遗产中,寻找最能体现“伟大罗马”精神的象征物,相信大多数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弗拉维圆形剧场,即人们通常所说的古罗马大角斗场。
二、弗拉维剧场:铭刻野蛮与文明的“罗马圣墟”
提起罗马城,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是著名的“大角斗场”,它早已被世人看做罗马独一无二的logo。所谓的“大角斗场”(有时也叫“斗兽场”或“竞技场”),比较正规的名字叫做“弗拉维圆形剧场”,实际上,作为角斗场,它也并非独一无二的存在。有资料显示,全球保存至今的古罗马角斗场遗址至少有200余处。意大利的不少城市都保存着古罗马角斗场的遗迹,如锡拉库萨、卡塔尼亚、维罗纳、波佐利、卡西诺、莱切、庞贝等地,都有古罗马时代的角斗场遗迹。其中庞贝的角斗场比弗拉维圆形剧场还要早建好几十年,被很多人说成是最早的角斗场。这个说法显然不确切,譬如乔万尼奥里的著名小说《斯巴达克思》中描述的任何一个角斗场就至少要比弗拉维圆形剧场早上一百几十年。《斯巴达克思》开篇就描写了罗马人欢天喜地涌向角斗场的景象:“罗马纪元六百七十五年(即公元前78年)十一月十日的早晨,罗马城里各个区域的老百姓不等天亮就在街道上聚集起来了。所有的人都向大斗技场涌去。”按照乔万尼奥里的说法:“这一座斗技场本来是罗马第一个国王老泰尔克维尼乌斯在罗马纪元一三八年建成”,由于古罗马人将兴建罗马城的公元前753年称作“罗马元年”,以此推算,罗马纪元138年应该是公元前615年。我们并不能肯定乔万尼奥里的说法是否确切,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弗拉维圆形剧场兴建之前,罗马属地的不少地方,已经有了颇具规模的角斗场。
在小说第二章“角斗场上的斯巴达克思”中,乔万尼奥里写道:
斯巴达克思生在色雷斯的罗多帕山的山区中。他在与侵入他祖国的罗马人作战时做了俘虏,……从斯巴达克思落到角斗士的行列中那一天起,还不到两年,他跟着第一个角斗士老板几乎走遍了意大利所有的城市。他参加了百次以上的角斗,没有一次受过重伤。虽然别的角斗士也很勇敢强壮,但是斯巴达克思却老是压倒他们,成了胜利者,而且在整个意大利所有的斗技场中获得了极大的声誉。
当然,这并不是说,在斯巴达克思生活的时代,意大利几乎所有城市都有角斗场。因为早期的决斗表演,往往在集市或其他任何一个可以搭建戏台的地方。
不过,在罗马帝国的版图上,的确有众多角斗场废墟,如克罗地亚的“普拉竞技场”,建于奥古斯都执政时期,当地居民至今仍可用来放映电影或举办演唱会。作为古罗马阿非利加行省的北非,也留下了不少角斗场遗迹,如突尼斯杰姆角斗场和乌德纳角斗场,前者的规模或许不及罗马的大角斗场,但其壮观程度并不逊色多少。福楼拜和莫泊桑称其为“精美绝伦”的伟大建筑,杰姆角斗场可以说是罗马帝国殖民非洲的标志与象征,2006年BBC出品的纪录片《科罗赛姆:罗马致命竞技场》的大多数镜头并非取景于罗马,而是取景于杰姆角斗场。如今,与杰姆角斗场齐名的乌德纳角斗场也有望跻身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值得一提的还有的黎波里的大莱普提斯角斗场,被认为是地中海地区保存得最为完好且最为壮观的古罗马城市遗址之一,早在1982年大莱普提斯就被列入世遗名录。除此之外,法国尼姆竞技场、阿尔勒竞技场、吕岱斯圆形剧场等,都是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津津乐道的历史遗迹;德国特里尔、克桑滕等地的角斗场也都是世界各地的“精罗”们心神向往的“古罗马圣墟”。
令人感慨不已的是,星散世界各地的仿造罗马角斗场的建筑可以说数不胜数,如澳门的澳门渔人码头、西班牙的某些斗牛场,如马拉加、马德里、巴伦西亚的一些著名的斗牛场等,都可谓是古罗马角斗场的后世翻版。有研究者甚至将北京奥运会主体育场“鸟巢”说成是21世纪的弗拉维剧场,因为两者设计理念、文化特征、表现形式、功能组织、结构与材料的创新等,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事实上,在当今世界几乎所有的运动场和体育馆的设计者脑海里,都影影绰绰地看得见弗拉维圆形剧场的模样。
弗拉维圆形剧场何以成为教科书级别的建筑经典的样板?因为她在古罗马建筑艺术的黄金时期所建,而且也恰好是古罗马工程技术达到顶峰时期的划时代杰作。经历了近两千年的风吹雨打,和无数天灾人祸的毁坏与摧折,即便只剩下一副废墟般的骨架,但她至今仍能屹立不倒,这不能不说是人类建筑史上的一个震撼人心的伟大奇迹。
与古希腊建筑相比,以角斗场为代表的罗马建筑的革命性创新,主要体现在“拱券”的别出心裁的使用方面。当然,“拱券”建筑并非罗马人的独创,“拱”与“券”都是古罗马人对古埃及和伊特鲁斯坎之遗产的创造性继承。换言之,人们津津乐道的“拱券”,其实并非罗马建筑美学傲世独立的创新,它只不过是罗马人在“拿来主义”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有限性”创新,但正是这一有限性的创新,把罗马人信奉的“务实理念”和帝国所张扬的“暴力美学”发挥到了鲜有古人、罕见来者的境界。
公元72年,旷日持久的犹太战争终于接近尾声,为了纪念这场改朝换代之战的伟大胜利,新皇帝苇斯巴芗下令修建“圆形剧场”,皇储提图斯驱使8万(也有说1万或4万的)犹太战俘,快马加鞭地苦干了8年才竣工,即公元80年才竣工,他原本设想这项宏伟的工程能在公元79年苇斯巴芗七十大寿前完竣,但老皇帝却未能等到剧场落成的庆典时刻就驾鹤西归了。相传圆形剧场的设计者是一位名叫戈登·修斯的基督徒,后来,图密善皇帝迫害基督徒时,戈登·修斯就死在自己设计的圆形剧场里,正如法王路易十六死在自己设计的断头台上一样。
据史书记载,苇斯巴芗一生贪财好货,即便在其荣登大宝之后,也常常不顾皇家体面,以征收捐税之名对臣民进行敲诈勒索。在塔西佗与苏维托尼乌斯笔下,“贪财”是罗马皇帝重要的人格特征之一。苇斯巴芗的另一个特点却与大多数贪玩任性的罗马皇帝不同,那就是他不仅对角斗活动毫无兴趣,甚至可以说厌恶一切游戏。奇怪的是,像他这样一个缺少情趣又害怕浪费钱财的吝啬鬼,为何要斥巨资修建供人嬉戏的角斗场呢?要知道,这个缺少文艺细胞的商人皇帝曾因在尼禄演出时打瞌睡而险些丧命,还因收公厕税留下遗臭至今的成语——“金钱不臭”,据说巴黎的第一代公厕就是以“苇斯巴芗”命名的。历史有时就是这么具有反讽意味,偏偏是爱钱如命、厌恶嬉戏的苇斯巴芗,以一种挥金如土的气魄建造一座“娱乐至死”的不朽建筑。
当然,苇斯巴芗的“反常行为”其实并不难理解,为了确保江山永固,天下太平,这位没有皇家血统的新皇帝,必须建造一个配得上罗马万世英名的千年不倒的大剧场。因为这是他收买人心、克服“身份焦虑”的最佳选择。我们只要随手翻翻任何一部关于古罗马的书,几乎都能找到皇帝如何以角斗表演收割臣民拥戴的例证。譬如说,在西方传教士向中国人介绍古罗马的《罗马志略》一书中,把角斗表演归结为“取悦于民”就是一个广为流行的说法:
欲居高爵者,于未经选举之先,必须使民心悦,……民不见悦者,必不得入选也。
……
罗马权贵为了获得更大势力,常要花费巨额钱粮周济祖居城内的底层大众,还有各地涌入罗马的无业游民。而提供角斗表演也同样是“悦民耳目”。因为“民不见悦者”,难以飞黄腾达。
在不少历史传说和影视作品中,罗马人贪婪变态、嗜杀成性的形象往往是通过残忍血腥的角斗表演呈现出来的。尤其是在一些臭名昭著的皇帝身上,凶恶残暴性格得到了极为充分的表现。暴帝盖乌斯,即卡里古拉皇帝就是这样一个邪恶的化身。
面对如此惊心动魄的表演,人们自然会产生许许多多的疑问。例如,为什么古罗马人会热衷于骇人听闻的“杀人游戏”呢?对此,最常见的解释主要有如下三点:
(1)宗教血祭余风:古罗马原始宗教认为,死者的灵魂是一个掏空了身体的幻影,如果活着的人不能对死者完成应尽的义务,就有可能激起死者的仇恨,人间也将因此不得安宁。丧葬仪式上比较常见的做法是,祭以活物体内喷洒的鲜血——包含生命的液体。人们相信,只有这样才能让亡灵得到抚
这种“歇斯底里的无法抑制的”狂欢习性,可以说是罗马帝国大多数时期社会生活的一种常态。罗马街头数以万计的闲散人员,大多是些日日沉迷于娱乐、宴饮、狎妓、斗剑等的狂欢者,他们众多的奇葩“狂欢嗜好”,常常会超出今日寻常酒囊饭袋或好色之徒的想象。
罗伯特对角斗场景进行过生动的描述:场上争夺异常激烈,观众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有的观众为自己喜欢的战车鼓劲加油,有的观众则大骂车夫车技拙劣。每个人都为自己押的赌注捏把冷汗。比赛结束了,有人欢喜有人愁,输者一无所有,晕倒在地,赢者眨眼暴富,也因高兴而昏厥过去!场上观众的反应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的咆哮”。比赛还没有完全结束,有人就按捺不住了,呼喊即将开始的下一场比赛。有时一天的比赛就多达25场。在竞技场上连续待上十四五个小时的观众大有人在。据说奥古斯都皇帝也是个竞技迷,曾有过一家人一整天都未出竞技场的记录。奥古斯丁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也被人说成是塞内加的作品,这位尼禄皇帝的老师,以一个少年初入角斗场的感受为例,向我们展示了“正常人”变成“嗜血狂”的全过程。
令人惊讶的是,“痴迷罪恶的角斗表演”“痴迷血腥刺激的场面”的并不只有男人,大量罗马女子也是角斗场的常客。考古工作者在庞贝遗址的角斗士陋室里,竟然发现过浑身珠光宝气的女子遗骸。这个贵妇私会肌肉男,不料被维苏威火山“抓了个正着”。考古发现使她的“不轨行为”大白于天下。从庞贝遗址出土的许多铭文来看,成功的角斗士往往能收获众多女子的芳心:“角斗士卡拉杜斯是年轻女子崇拜的偶像!”在公共场所,角斗士的画像随处可见。用今天的网络语言来说,成功的角斗士就是“美女收割机”,即便帝王将相也应自叹不如。因为在很多古罗马人心中,成功的角斗士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公众对王牌角斗士的痴迷程度,足以令今天的追星族甘拜下风。
在所有的古罗马皇帝中,康茂德无疑是最为醉心角斗比赛的无赖君王;在所有的角斗士中,康茂德无疑是身份最为高贵,品德却最为低下的怪胎。作为一位空前绝后的顽劣之徒,一个邪恶到极致的罗马皇帝,康茂德居然理直气壮地将平生所做的每一件惊世骇俗的恶事、丑事、奇葩事,都命人一件不落地记录在案,以致今天各种与角斗士有关的影视剧中,他的所作所为都成了吸引观众的重要桥段。
三、帝国的背影:圆形剧场的历史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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