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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山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东文学 热度: 15795
杨 森

  那时我们住在一个山窝窝里,最突出的特点是山多树多。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们临山而居最便利的自然是吃山。吃海需先下海;吃山则需跑山。跑山就是上山采山货,那里的山货很多,星星样散布在大大小小的山上,人参、木耳、五味子、蘑菇、广东菜、猴腿、圆枣子、托盘、山丁子等等,我一下还真的数不过来。它们野味足,绿色天然,营养和经济价值都很高,是山里人最喜欢的好嚼咕。但跑山不易,需有对山的崇拜和敬畏,相信山神的赐予,还要不怕苦和累,甚至还要勇敢不怕危险。采山货的方式很多,我记忆深刻的有“打”“采”“掰”。这有些像戏剧演员要有唱念做打的功夫,技臻艺熟才能采得精彩吃得完美,享受舌尖上的山珍野味。

1、打

松塔是红松树的果实,外表形状像宝塔样层层叠叠的,故而得名。红松这种树号称国松,是世上古老而珍贵的物种之一,属国家二级保护植物。诗人顾城有一首小诗这样写它:

  松枝上

  露滴晶光闪亮

  好像绿漆的宝塔

  挂满银铃铛

  我的家乡黑龙江五常山河屯林业局坐落于长白山下,是有名的林区,那里山高林密群峰耸秀,放眼望去林海茫茫蓊蓊郁郁。山上珍贵的树种很多,最珍奇的是红松。这种树的特点是高大挺拔,外形极为壮观优美,是上好的建筑木材。红松寿命长,高寿的要五六百年。但这种树生长也慢,一般要五十年才能结籽。每到秋天五花山上姹紫嫣红,大山像披了块神仙遗落的彩布,煞是迷人。松塔成熟了,三个四个五个地攒在一起高高地挂在树尖上,浓郁的松香飘荡山谷,连山风都吹不散。于是勤劳的山里人开始忙着上山打松塔了。

  打松塔是个危险活,人称树尖上的工作。因为红松树一般都长得比较高大,有的高达三四十米,树围粗树干光滑,多在十米以上才枝逸斜出。麟状的树皮硬得扎人,淡黄或深褐色的松脂浓浓地从树干上沁出,黏得人手指分不开,弄得衣服黏黏吧吧的洗都洗不掉。有时爬树时上面还会突然掉下个不知名的小东西迷住眼痒痒得难受。松塔大多长在树顶,这些都给打松塔带来了困难和危险,所以敢打松塔的人大都是胆大心细的爬树高手。

  我从小在林区长大,练就了一身登高爬树的本领。多难爬的树我似乎都敢爬,从未失手。只是父母不让我爬,怕有危险。怎奈那树上的野果太多了,松塔、山梨、山丁子等好吃的野果子都在强烈地引诱着我,让我平添了勇气,增加了野性。

  我们家也打松塔,不用说这活一定落在我肩上,而我的搭档则是父亲。

  秋天到了,空气里弥散起各种浓浓的果香,搅得人心动。每到周末父亲和我就背上背篓,拿上镰刀,再拿上一根用来打松塔的带钩的杆子就上山了。

  山上红松很多但长松塔的红松不多,需要仔细耐心地寻找。每当发现长有松塔的红松时我和父亲高兴极了,赶紧奔过去生怕别人抢先。

  打松塔需要分工合作,我爬树父亲负责在树下捡松塔。一般的树好说,我噌噌几下就上去了。可遇到很难爬的树就不好办了。比如树干高树枝离地远,一搂抱不过来的大树,对我也是挑战。可这样的树上往往结塔最多,一棵树打下来有时要装好几背篓松塔。这可是钱啊,要知那时一斤松子要卖4毛钱呢。出于安全父亲总是遗憾而无奈地对我说,算了吧,这树太危险换棵树整吧。

  看着那高耸入云树干浑圆粗大的红松树,我感觉自己一下矮得和莝草差不多了,内心有点发毛,可那树上的松塔实在太多了,在父亲面前我又爱逞强示能怎能放弃呢。我对父亲说没事风也不大,砍根长点的杆子顶住我的脚。父亲拗不过我,于是我扶着树,父亲先用手吃力地把我托起来,再用刚砍的杆子小心翼翼地顶住我的一只脚底,慢慢将我顶起来,直到杆子再也顶不到我了,剩下的就看我的本事了。这是我最困难、最紧张、最吃力的时候,父亲在下面不住地嘱咐我小心,我顾不上回答只是屏住呼吸双手死死扣紧树干,任麟状的树皮刺手也绝不松劲。双腿则紧夹树身,两脚拼力上蹬,身子一点点向上挪。现在想想,我那时真是勇敢啊。

  终于,我抓住了一根树枝,这意味着这棵树的松塔将是我们的了。我高兴极了,在树上哼着歌,松塔则啪嗒啪嗒不停地被打落在地上,收获的喜悦洋溢在我和父亲的脸上。

  父亲晚年好怀念过去,每当我们回忆到这里时,我好说,咱们那时多像是去炸敌人的碉堡啊。父亲笑了,我也笑了,只有母亲在一旁默默地坐着,一点也不笑。

  有人说,打松塔是世上最危险的活,十斤松塔一斤子,十斤汗水一颗塔,这些话我信。

  打塔不易,但每次打塔我们都满载而归,下山时则一路欢笑,莝草被踩得东倒西歪,什么苦啊、累啊全忘了。

  刚打下的松塔松脂多油性大,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晾晒才能用棍子敲打出松子来,若想急吃就得先到火里烧一下。松塔好烧,遇火噼里啪啦的一会就着。烧松塔要掌握好火候,发现松塔鳞片下露出松子,且松子已微微张口时取出最好。这时只需用棍轻轻一敲,松子就哗啦啦地掉出来了。我最喜欢吃烧的松塔了,这样的松子虽然粗糙不光滑,吃时弄得满嘴黑但原汁原味松香醇厚鲜爽缠绵,喉咙里拥满松子特有的清香,真是杠杠的啊。

  松子食用悠久,药用价值高。早在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就有记载:“海松子,释名新罗松子,气味甘小无毒……久服身轻,延年不老。” 海松子就是松塔,但我以为现代人看中的还是它的食用价值。比如在济南,我发现大小饭店里几乎都有一道名菜——松子玉米,许多人都喜欢吃。一盘松子玉米,红白绿黄相间、香鲜甜脆、滑嫩爽口,松子余香回味,难怪泉城人喜欢。

  再如松子泡酒、松子粥、松子鱼块等也都离不开松子。松子作为重要的食材无疑调剂增加了这些东西的口味。作为主材,若无松子,这些也就不成其酒菜也没有其味了。

  我喜欢吃松子,有朋友知我所好曾送我一纸袋,里面的松子体型小,平滑白净,裂口太多,一看就不是东北松子,一吃果然松味淡而发涩,有股怪怪的味道,我黯然,没了口味,不再吃了。

  有年春节单位发了一个红色干果大礼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袋干果松仁,一看品相我就知道这一定是家乡的野生松子。这可是正宗的松子啊!放到嘴里一尝,一股久违的松香一下子透彻肺腑浸到骨子里,让我仿佛再次看到了高大的红松树,看到了一个个可爱的松塔。

2、掰

无疑,它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山野菜了。

  说是野菜,其实却和香椿一样长在树上。只不过它是野生树自然林,大多生长在东北大山中的沟谷、阳坡或灌木丛中,在山东则很难吃到。这种树最大的特点是浑身上下长满锋利而坚硬的细刺,树干呈灰褐色。因其长在树上,也有人叫它树头菜,尽管它还有如“刺龙芽”“辽东楤木”“鹊不踏”等别名,可当地人却多喜欢叫它刺老芽。

  东北大山中的野菜很多,名字起的五花八门,比如“猴腿”“广东菜”“老牛广”“婆婆丁”等等,一个个叫得莫名其妙。最有意思的是“广东菜”,本来学名叫“荚果蕨”,可人们似乎早已忘记了它的本名,竟叫它“广东菜”,可这也不是广东的菜啊,名字和地域一样差距也太大了吧。但凡名字都有来由,广东菜也不例外,据说早年间广东人特别喜欢吃这种野菜,喜欢它的山野味和黄瓜香,每年春天人们采摘下来的广东菜大多跋山涉水,流向了广东人的餐桌,所以人们就叫它广东菜。据说而已,是否准确我无从考究,但我对“刺老芽”的名字却颇感兴趣,明明是生在春天却怎么起了一个暮气沉沉的名字呢。我不是文字学家只能从字面上猜想一二。

  其中的“老”字很有讲究,老则非老,其实还有多而丰富之意,意思是说这种树上的刺很多,生活中人们不是也好说“老多了”这句话吗。其次是说这种野菜很多,说明早年间山林中这种树木还很多,刺老芽自然也就丰富了。这是大山的馈赠,山中的瑰宝,是值得骄傲和感恩的事情,但这种野菜只能吃春天刚萌发的巴掌长的树芽,长大后的树叶就不能吃了。总之,刺老芽的名字有讲究,蕴含着东北人的智慧,非常巧妙地揭示了刺老芽的特点,言简义丰,语言表达上颇具张力,值得玩味。

  的确,刺老芽树上的细刺很多,密密麻麻的,人看了都感觉扎心。为什么长刺呢?莫非它知道自己的名贵而在保护自己?抑或以物昭德,向人明示自己也有“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君子傲骨?若此它也能堪当佛国中“莲眼”的美誉吧,可惜它身处凡尘,哪怕隐于山坡、匿于沟畔、遁于灌木丛中,也难逃世人的欲望和贪婪的目光。谁让它营养丰富号称“山野菜之王”呢;谁让它醇香鲜美是有名的山珍美味呢,

  可惜现在这种野菜不多了,特别是近年来,由于人们疯狂而贪婪地采摘,影响了刺老芽树的正常生长,导致这种野菜越来越少了。前几天我的发小微信告诉我,他跑了一上午也没找到点刺老芽,死了的刺老芽树却不少。今年天气不正常,前些日子山上还下雪了呢,雨雪加冰雹,这下惨了,刚冒芽的刺老芽又冻死了许多。

  刺老芽经济效益高,树少了人们便开始尝试人工繁育栽培刺老芽,但这种刺老芽或多或少地缺少了些山野味,不再是正宗的刺老芽了。

  刺老芽越少越珍贵,对人的吸引力也越大,因此,每年五月一到刺老芽刚萌芽初绽的时候,热热闹闹的“跑山”就开始了。

  试想,春天到了,草木萌发,山风习习,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山野的清新和野花的醇香。人们提篓背筐,前呼后应,挣脱了风雪的羁绊,终于从局促一室之内的苦闷中放飞了自己,远离市井奔向自然,将自己融于群山之中,于群峰争翠万木吐芳中寻觅野菜,身心该是多么自由惬意和舒展啊!

  山野菜都生长在地上,但刺老芽长在树上,有些树甚至高达6米左右,掰刺老芽就不容易了。刺老芽的刺尖锐锋利,足可当针,弄不好会扎手伤身,而且这种刺似乎还有毒性,对人的危害很大,因此掰它时要戴上手套,拿上镰刀或准备一根个长而带钩的杆子,还要有足够的耐心、勇气和运气,活虽不重但有危险。

  小时候我最喜欢干的活就是上山掰刺老芽了,觉得这活刺激有趣,更主要的是它特别好吃还能卖钱,相比别的野菜它的价格更高。那时,林场的医务室前有个山野菜收购点,负责收野菜的是一个姓姜的知青。他个子不高,人长得很机灵也很和善。每当我挎着满筐的刺老芽去林场收购点时,他就笑眯眯地夸我踏实能干是个好孩子,我听了高兴极了,掰刺老芽的劲头更大了,有空自己就独自上山也不怕遇到危险,害得母亲老是嘱咐我,千万小心点,听到林子里有“呼啦”“呼啦”声赶紧跑。母亲说的“呼啦”“呼啦”声就是黑瞎子,也叫黑熊,这玩意走山路动静特别大 “呼啦”“呼啦”的,对人极具攻击性,特别是受伤的黑瞎子和春天下崽的黑瞎子见了人更凶猛,是人们上山采山野菜时最大的危险。有一年,村子里一个采山野菜的中年汉子就是被它一巴掌掴去了半张脸最后命也搭进去了。可我不怕,我的耳朵灵眼也尖,更主要的是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善于上树爬山,善于在山上奔跑,就是遇到黑瞎子我感觉也能跑得过它。黑瞎子厉害但它笨,人们不是好说“笨熊”“笨熊”的吗。总之,是刺老芽吸引了我,多掰刺老芽就可多卖钱,而且钱是现钱。当我把钱交给父母时他们是那么高兴,而父亲呢就会给我买“小人书”,脸上就会有微笑,就不会再冲我发脾气说我没用了。

  重要的是掰刺老芽还可以改善生活。冬天,我们能吃的菜就是“酸菜”“土豆”“干豆角”。冰天雪地的,东北那地冬天漫长,这些菜我们早有些吃够了,可是没办法啊。那时也没有现在的 “大棚”,人们绝对吃不上新鲜的蔬菜。

  有了山野菜,家里的生活似乎也跟着有了生气,饭桌上终于可以看到“绿色食品”了。各种山野菜往炕桌上一摆,人的食欲立马大增,而刺老芽则成了饭桌上的抢手菜。

  刺老芽拌、腌、炒、炸,炖、蘸酱、熬粥、做汤都行。我最喜欢母亲用它磕上几个鸡蛋再挂上面糊烙春饼了。一块小小的刺老芽菜饼,裹一团浓郁的野香,黄绿相间、清新油润,让人味蕾大开,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觉得通畅舒服,山野的精华似乎都蕴藏在这饼里了。有道是“平生于物原无取,消受山中水一杯”,岂止一水,这饼难道不比那山水更有韵味吗?

  我不是美食家,未尝百味味蕾无福,但食此菜却如溪畔品茶,清静、安顿,仿佛世间的尘事都悄然遁去,唯有此味如晓雾将你包裹、簇拥和缠绵,如诗如酒于舌尖上舞蹈,那是真正的山野香啊。

  刺老芽好吃,我们喜欢吃,可不能多吃常吃,要用它卖钱啊。它可以出口卖钱且价格不菲。一个春天下来,勤劳的山里人因它可以卖好多钱呢。刺老芽长在树上,那树不就是摇钱树吗?这可是山神爷赐给我们的宝贝啊。

  刺嫩芽头茬最贵,它粗壮短小、叶脉鲜艳,营养价值高,可食可医是刺嫩芽的上品,因此跑山要赶早,掰刺老芽更要赶早。晚了刺老芽就“老”了,或者被别人提前掰走了。

  因此,掰刺老芽要掌握好时间,要善于判断出哪有刺老芽,不然的话,满山遍野地折腾半天也掰不了几朵刺老芽。

  那年,年轻单身的三叔从山东老家投奔我们家也跟着人们掰起刺老芽来。他个子高,眼尖手快,不怕苦和累,慢慢的成了掰刺老芽的能手。每天清晨,他打着胡哨上山,傍晚则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挑着两大筐满满的刺老芽,云样的悠悠下山。山上虫鸣鸟和,山水叮当淙淙,他显得格外轻松和欢畅,快乐得像山中的王子,好像远方的鲁国正有丽人在向他秋水脉脉浅笑招手,那可是我们未来的婶娘啊。他知道多卖些刺老芽就可以多挣些钱,等攒够了钱就可以回山东老家娶媳妇了。那一朵朵胖嘟嘟、光亮亮的刺老芽是那样的青葱可人,那是他的幸福和希望啊。

3、采

东北野木耳,在全国也是响当当的山货,有“素中之荤”的美称,早年间每逢春节父母往山东老家邮寄年货时总少不了它。有一年我回东北,一个发小坚持要送我几斤野木耳,让我十分感动,在他看来这是家乡最好的东西了。我知道这是那的特产很名贵,一般不会轻易送人。发小把我当成了贵客,回来后很长时间我都舍不得吃。在我看来,它已和黑土一样成为东北的一种标志和名片,成为游子心灵深处的东西了。木耳好吃,生拌、爆炒、烧炖等均是上等的菜品,当然最好的木耳是山上的野木耳,讲究自然生长,吸收大山的雨露和精华,得天地之灵气。品相好的野木耳色泽鲜亮呈黑褐色,朵大肉厚泡发出数膨胀率大,有些野木耳的背面还有一层浅浅的白膜,形体坚挺有弹性,吃起来有韧劲,口感硬实鲜脆爽滑。木耳可食可药可补,对人体极有益处,在世界上被称为“中餐中的黑色玫瑰”。这得益于那里的大山和气候的滋养,是山神赐给人间的又一宝贝。

  要采的山货很多,比如采蘑菇、采木耳、采蛤塘果、采托盘等,可谓大山之上处处是宝,到处可采,但相比其他,我不大喜欢采木耳。

  打松塔需要爬高,掰刺老芽要不怕扎手,而采木耳则需在风雨过后,而且最好是在透雨之后。只有雨水过后,木耳才能得以浸泡从枯枝烂树上长出来,水灵灵的像一朵朵黑色的花朵,在以绿色为主调的森林里格外显眼。

  雨后的森林云雾缭绕好似仙境,花草树木更为青葱和艳丽,达子香、马莲花、紫花地、风仙各种山花野草姹紫嫣红,历经风雨后它们一下子焕发了生机活力。蝴蝶、蜻蜓在山林里翩翩舞动,从一朵花飞到另一朵花,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增加了山的灵动,而哗啦啦的山溪则又增加了千年大山的幽静和神秘。

  此时,山上出现最多的是蚊子、蛇和马蜂。人走在路上,其实山上也没有路,衣服早被树上和灌木上的雨水打湿了。有时雨后放晴,山里闷热,加之树林茂密藤蔓缠绕你会觉得喘不过气来,笨拙的身体似乎早已被大山禁锢了,行走极为吃力,而蚊子和小咬也早已疯一样地盯上了你,嗡嗡的在你脸上身上勇敢地寻找下口的机会,咬得你浑身上下到处痒痒,身上疙疙瘩瘩的。

  山上的蛇很多,“土球子”黑不溜秋的,趴在地上和枝丫上让人看不出来。这些东西毒性大,咬着可不是闹着玩的。每次上山采木耳父亲都嘱咐我一定要穿上靴子扎紧裤腿,再砍根长点的棍子来打草惊蛇。木耳这东西最喜欢长在腐烂的枝丫堆上,或者长在枯死的朽木上,而这些地方又恰恰是蛇最喜欢栖息晒太阳的地方。

  有一次我发现一堆烂枝丫上长了很多木耳,黑嘟嘟、亮油油的一看就是好木耳,然而正当我放下筐准备过去采时突然发现一条很长的松花蛇懒洋洋地盘在那里,美美地享受日光浴呢。我怕蛇,见了它头皮发麻,可我实在太喜欢那些木耳了,于是大着胆子开始用木棍敲打附近的树木和枝丫堆希望能赶走它。可它头都不抬,只是偶尔冲我吐几口红信子,吓得我不敢过去了。父亲说快走吧,这是山神爷派它来保护这堆木耳呢,换个地方吧。看着成堆排列的木耳,我只好无奈地跟着父亲离开了。

  还好我没有被蛇伤过。可有一次我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次采木耳我们要翻过一座山坡,山坡上长满了各种灌木。当我拽着一根架条子想往上爬时,不小心碰到了马蜂窝。马蜂嗡地一下起来了,蜇得我顿时嚎叫起来,连筐带人滚落到山沟下,额头上瞬间起了个大包,疼得我只掉眼泪,那种痛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父亲跑过来赶紧找了些野葡萄叶子用嘴嚼碎了敷在我额头上。这是山里人的土法子,人如果被蜇就找豆角叶子或葡萄叶子嚼碎了敷上说是能解毒止疼。这法是否管用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喜欢上山采木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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