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让我们重归无名(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东文学 热度: 20321
草 树

  时 光

  黄昏的天空浮着雨云

  光线暗淡,天快要黑了

  两岁的女儿在窗台上说,不准天黑

  还没有黑,马上要黑了

  不准马上

  我说天黑是挡不住的

  她哇哇大哭,拽着我的衣服摇

  好,不准天黑,不准天黑

  天黑了。她坐在膝头

  灯,亮了

停电之夜

停电了。伴随孩子一声惊讶

  黑暗顷刻注满房间

  伸出的手指失去目标。矿藏里的钻头

  停止转动。地球,这轰鸣的搅拌桶

  停顿。上天赋予人类的天赋

  像野马般奔腾——是该拉拉缰绳了

  阳台上。小提琴曲脱下喧嚣的袍子

  不要停止演奏。这是美难得出场的良辰

  窗帘拂动,清风送来月光之渠

折叠世界

折扇打开一丝缝,世界

  便透出了山水的消息:波光,柳丝

  野刺玫——后来我在书上

  得知它的名字

  蛇莓,红唇样

  蓝莓,像紫绸缎;无名的

  至今比划不清——如不在现场

  都不在场了——那少年

  空杯对月。桌子对面

  空椅子。无人可喊,没有电话可拨

  谁打翻了墨水瓶?半遮面

  一只眼睛看到黑——看不见

  更沉的黑。雨水里树叶

  纯洁起来:陌生,而像亲人

麻 雀

月湖边。一只麻雀在草地张望

  有意无意,和我一样

  我们在大地上存放了一点余粮,看上去

  都有了一份从笼子脱身出来的闲逸

  它左看看,右看看,偶尔低头

  或是发现了蚂蚁的队列,泥土的蚓动

  而我望着湖对岸两个垂钓的人

  长久固定一个姿势,仿佛静止。寂静里

  鱼漂幻动。背景里挖掘机

  不能打扰我们的安宁。那挖到的咚咚声

  经过清风过滤,似乎成了麻雀

  遥远的啾啾。哦,有谁知道一只麻雀

  飞跃的岁月。洞庭湖的老麻雀不会有

  它的轻盈,洒脱,仿佛生活的沉重

  逸出的部分:掠过灵堂的纸檐

  高墙的电网,远远躲开闪光灯以及麦上

  声音的针芒。有一刻,我们不约而同

  把目光投向湖畔的垂柳:它的

  更安宁也更灵动的倒影

  它的寂静。虚与实。世界一刹那

  仿佛消失,我们俨然一堆知己

  我忘记了世间的欢愉和苦痛,它也更自在

  不再恐惧和设防于我

母 亲

我一直想为母亲写一首诗

  始终不能如愿

  住在乡下的母亲,离我相隔不远

  只有两小时车程,我却似乎很难把她

  接到一首诗里

  我通过仅存的长辈的话

  去想象母亲年轻时代的模样

  我只看见母亲的疲惫,忧伤,时常在黄昏

  肩上斜挎着

  一背篓瓜花、豆角和辣椒

  身姿歪斜,看见我,远远就站住

  水田里,她顶着中午的太阳,腰

  始终弓着

  现在我已经感觉不到痛苦,只感觉

  羞愧:为母亲的韧性、我的偷懒

  夜里我们去公家地里摘辣椒

  远远的狗吠,令人惊心

  我不能用道德去评判:那时不懂,如今不可

  她一双赤脚,站在初冬的教室门口,拎着

  我一星期的食谱:一个棕色的玻璃瓶

  压紧装着酸菜

  我感觉她脚上的泥巴给我带来了羞耻

  当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她站在山坳上,久久

  挥手,直至凝固

  我头也不回。当我回头,母亲

  已经老了。她不再骂孩子,不再抱怨丈夫

  不再

  眼巴巴指望雨中的瓦窑冒烟

  车间里的机器轰鸣,药材铺一早

  就有人上门

  她总是微笑着,对我说弟弟好,对弟弟或媳妇

  说我好,对世界说

  生活多美好

  我要说,母亲在,多好。母亲在

  我在世上还是一个孩子

让我们重归无名

我终于懂得了他的“高度”:陡峭

  而耸入云雾。我们曾经互称“你”“兄弟”

  有一扇门却从未开启

  我们不可能再归入“我们”

  那些没有梯级的山脊上的攀爬

  耗尽我的青春年华

  无需躲闪。蛇毕竟有所不能

  从半坡上一溜而下。山谷

  雾气升腾。一条条路从我心里塌陷

  对它或他,分手没有告别。对一些词

  我要一再告别——直至它们重归无名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