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空洞的像是不再天亮。记忆，颓废的忘记了始初。迷宫的第几层，可以遇见阳光？你所收藏的，是我深锁的黎明。
一
2006年的春，惊蛰。
我坐一个下午的长途大巴，只身一人前往南方，那个靠近大海的城。那一年，我大学毕业，茫茫人海之中寻找自己的故乡。
到站已经接近黑夜，我拖着沉重的木箱走出站门，看见一个男人，在门前十几米的角落静默等候。像是伏在黑夜中的狮子。那是一个穿着灰色格子衬衣的男人，整齐的短发，面颊白皙，是我一眼看见感觉谙熟的。他目光倾泻，看见我，像是潮汐一样走来。
他走近我的面前，我能感觉到属于他身上的味道。他涂暗淡的古龙水，这是我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他向我致意，他用认真的神情打量着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相片，看了看它，又看了看我，忽而点头。
他问，你是小初对么。我微笑点头。看起来像你，他指了指手中的照片。那是一张我半年前的近照，拍摄在北方，想不到会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你是砚。我出声寻求他的验证。他恩了一声。
他告诉我，子然公司有事，让他来车站接车。
他似乎等待了很久，因为车子路上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我故作熟识地说了句，你来接也很好。
他客气地说，让你失望了。
我抿起了嘴，笑了笑。
他把行李挪到了车上，他开车，开得很谨慎。他很专注地驾驶，却也不忘与我交谈。他说起了这个城市和城市的性格，说起了这里的天气和饮食，说起了这里的人，情与事。也说起了自己过去的故事……一路上，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似乎很短。而我与砚，又似乎如此熟悉。
子然是在半夜回来的，那时我已经洗好澡准备睡觉。晚饭是砚做的南方米线，原本砚要带我出去吃的，可是我是一个没有过多要求的人，可以解决饥饿就足够，并且南方的第一顿晚餐我吃的很有味道。
子然回来的时候砚还在工作，他是一个杂志编辑，黑夜才更加赋予他更多的灵感。他们住在郊区，一座山麓下的两层公寓。屋外是一圈木栅栏，挤满了爬山虎的脚印。
子然走进了房间的时候，我正趴在2楼的天窗往外望，我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荒凉。犹如记忆，这里的角落曾是我一直想到来的地方，这里有子然，有关于未来的憧憬，而此刻我却一点也无法高兴起来。
子然没有看出我的惶恐，他似乎表现的很平淡。他告诉我他很累，工作了一整天。他没有问起我路上是否还好，没有问起我有没有吃饭，没有问起我更多的一些事情。他径直走进浴室，我一个人继续我的观望，我的惶恐。
他走出浴室的时候我似乎在流泪，他没有去看，我感觉到了破灭的孤独。
他走到窗户前，随手拉上帘布，把我一如往常的抱起。他吻我，犹如困兽的热烈。他伏在我身上大把大把的呼吸，然后是连续不断的做爱，直到深夜。灯是开着的，我木讷在他的身体下面，看着他咆哮的神情与情欲的流泻。
子然熟睡的时候，我关上了灯，静静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天亮，也许阳光照耀的时候，会把恐慌都带走。可是关上灯之后的瞬间，眼泪又浮上心底，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等我起身走出房间的时候，我听见客厅里的摆钟敲了3下，只是我不确定它挂在房子的何处。
砚的房间依旧亮着灯，我轻轻地踮着脚走路，却也被他听到了声音。他拉开了门。我们两个人，一个在灯亮中眀晃一个在黑夜里暗淡。我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一孔沉和的眼神，像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神秘却略带忧伤。我们怔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那是在一个深夜里两个孤独的灵魂的相遇，那是黑夜静地只听见心跳与呼吸的接近，又像是许久未见的知音在颠沛流离之后他城遇见，又如两个灵魂的影子在时光的罅隙中重叠交织，是冲破时空的邂逅。
砚一直沉默在那里，没有说话，一直在用犹如怜惜的眼神望着我。也许在那个时刻，我需要那样的眼神，需要那样的心灵的慰藉，只是意想不到的被那一孔眼神所灼伤，陷入其中。
直到摆钟敲了第4下，我们开始苏醒，只是这一个分针旋转360度的时间像是定格的画面，被装裱在流年的记忆中。
小初，晚安。
砚，安。
二
2006年的夏，梅雨。
我开始渐渐习惯了南方的潮湿的气息，在每个夜晚来临之前都不忘记记起北方黄昏的样子。想念渐渐褪去在华丽的粉底色里，我以自己的方式留守在男人的身边，我坚持着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对是错。子然依旧每天的忙碌，留给我的不过只是一日短暂的温存，我想我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种稳定，但是我很清楚我是无法永久的皈依。我在公寓里长时间的停留，偶尔砚会留在家中，这是我能感觉到的唯一男人的气息，尽管他的味道我似乎熟悉，但是我无法真正的选择接近。视线相遇的瞬间不过一桢微笑。闲适的日子中，我只顾料理起两个男人的生活，偶尔默会来帮忙，但是我依旧习惯孤独一人以自己的方式存在，以自己的眼光去打理着家中的琐事。默是砚的女朋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一口我似懂非懂的南方粤语，听起来如此带有质感，但是我无法熟悉。我们只是每天保持微笑，对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对着男人身边的事物。
砚说默是属于带给他满足的人，给予他南方的很多的帮助，两个人也大概可以顺理成章的走到最后，做着所有男女应该做的事情，直至走向婚姻的殿堂。只是砚并没有让我感觉到他们的感情好到何种程度，默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但是只要开口，必定是信守陈规或者锱珠必较的。砚常常只是安逸于如此的一种习惯之中，也许某种原因让他们一直这样相守。
我依旧每天在我的小空间里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放大了音乐开怀的释放一切的情感，回音充斥在整个公寓的任何角落，这样歇斯底里的灌溉是无法省略的，我需要这样的一种释放，也许源自于内心长久的孤独。
砚的工作是自由的，他常常伏笔在每一个我孤独的世界中，他亦懂得欣赏那些灌溉的旋律。他的视线在与我对峙的顷刻间永远有如此说不出来的神秘，犹如一整片黑森林，又如一片茫茫的水域或是沼泽。也许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通常有着共鸣，我们常常都念旧的，我亦常常写来一段一段明晃晃的段子以此纪念，砚总会想要从中读出千丝万缕的内涵。大多数情况下，是这个男人一直可以猜到我的心思，但却从来不会一语道破，这是我们一直保持下来的神秘与通感。
我常常通宵达旦地独守空房地等待着我的男人，一个充满诱惑把我带入南方却又让我眩惑的男人，他的时间不再犹如想象一般属于我。而我每天忙碌的都不是想象之中的事情。我想我已经病态了好久，如此的孤独与缄默都是这样一个男人带给我诺言之中的世界。我会在黑夜降临之前做好一顿丰盛的晚餐等待两个男人的到来，偶尔默也会到来，这就是属于我们四个人的小世界。我把地板擦出了映射出了我们的影子，忙碌不知为何，却总是停止不了。
梅雨的季节如约的到来，我在南方停留了4个月的时间，子然从未带我真正的外出去逛城市的风景，反而只有砚向我诉说了更多的南方故事。我无法走出这个被禁锢的世界，只有与日俱增的孤独与失望压抑着我难以走出漫天遍野的阴霾。砚告诉我，过了梅雨之后台风就要到来，我说在台风到来之前我一定要出去走走，熟悉这个穿透我心灵让我眷恋的世界。
是一个偶然的机会，砚要去做一个访问，在城市的边缘，一个靠近海的地方。我顺便让他捎我一起去游走。要知道一个人寂寞了太久，会丧失很多需索的本能，而我的本能似乎在最后看来只是流浪。砚把我载到了山麓的环山公路上，告诉我大海该如何走，海边是没有公路的，若去看海，是需要我步行走下去的，我欣然在没有平坦公路的十字路口下车。砚让我沿着盘山的路口下走，大概五百米的地方可以看见海。那是我记忆中值得纪念的黄昏，我与海如此的临近，仿佛感觉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没有风亦没有雨，我躺在午后的沙滩上，了望着层层叠叠地云层，一切如此的超脱，又如此的迷离。我坐在大海边很久，捡起一枚枚贝壳，等到砚到来的时候已经是硕果累累，这一刻，我欣然地感觉到了这里是故乡。
砚，知道么，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后来一直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就是寻找故乡。我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是这样一个下午让我打捞起很多的旧时光。那一刻，我躲在砚的胸膛里，竟然如此的安逸。砚说，小初，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颠沛流离了之后，最后都要魂归大海，就犹如我，一个从小在另外一个地方长大，想不到在21岁之后梦归南方，一直在这个城市演绎着读梦的记忆。而默也许只是我在南方的一个归宿，我亦属于北方，却无法回到过去。那个午后黄昏的时光如此短暂，短暂的瞬间可以望见黄昏的影子，那个念旧时光的黄昏如此漫长，犹如这茫茫的海岸线没有边际。那一刻，两个禁锢的灵魂竟然无法言语。
这一年的梅雨早早到来，便一直无法晾晒蓄满潮湿的幽怨。
整个夏天，砚都在和默争吵，女孩让他陪伴着一起出国，砚说无法放弃这里的事业。他安然若素在自己停留的位移中，动一步，仿佛与命运擦肩。默很久才来看他一次，来了无法停留片刻就走，走是为了感觉这样一个男人的存在以及他的世界是否依然。砚开始变得忧郁，言语较之从前更加稀少，犹如青藏高原的空气一般。他总是把自己闭塞在房间里，忍受着孤独与无奈的倾轧。一段感情，即使再如何长久，一旦失去了语言，那么就是一种破碎的预兆。犹如我与子然，只有做爱的时候会倾注更多的感情，剩下的时光也只是相互擦肩，即使距离再近。
黑夜里，砚拉着我手，在没有开灯的厨房，他眉头紧锁，黯然无措。他是在黑夜的阳台上喝了很多酒，踉跄地走进我的视线，把我握在手中，我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地惊惶和漠然。想必他是潜伏在黑夜中，等待我的出现，他把我手攥在手心，是我无法挣脱的，我像一个木偶，呆滞在原地，接受着这样一次洗礼。我无奈的想哭，可眼泪却不再属于我。我又一次如此亲近地望着这个幽怨的男人，他醉酒的姿态却不显得落拓。时间过了良久，从房间里传来了声音，砚稍稍冷静地放下，犹如沉闷的睡狮，耷拉下脑袋。
砚，你醉了。你该回去休息了。我小心翼翼地站在离男人不足20CM的对面，黑暗让我无法阅读他的眼神，却听见有雨落在夤夜里心碎的声音。此时若有光，我多想去读懂男人的眼神。
小初，知道么，我是喜欢你的。话罢，这头郁闷的狮子展转走出了逼仄的厨房，留下我一个人整夜的失眠。我没有把事情告诉子然，只是默守在心里。也许。这是一场诉之不及的花事。
三
2006年秋，白露。
许久没有见过默，仿佛在我们的城市中消失了。而砚，依旧沉和，寂寞点烟，坐在空荡的房间离缄默。我们之间似乎已经无法回到最初的友谊。看着他的颓废，我不知道该如何。
子然说，小初，秋天来了，你该多穿点衣服了。他抽空会带我逛街，为我挑选秋装。而我却莫名地无法回归到过去的一种自然状态。我依旧把砚在那个黑夜里说的秘密守口如瓶。也许跨过漫漫黑夜，阳光照耀的时候，我们都会遗忘。可是砚随着时间的拉长，显得更加忧伤。他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自己的心事，我亦尽量避免着与砚的单独接触，所以我让子然一有空就留下来陪我。可是没有想到，却成为了砚的阴影。
中秋节的前一天，砚打来电话，他说他要搬家，单独地去一个地方，子然没有反对，我亦无所表现。那个黄昏的下午，他搬走了自己的一切东西，包括默留下来的。从此公寓中只有我和我的影子。子然频繁的出差，我会感觉更加的害怕。从前在黑夜中的那盏灯熄灭了，那个靠在藤条椅上的身影消失了，整个世界，疼痛，窒息。
而我和子然的关系不再有先前的温和，我们常常吵架，就在砚搬走的第二天中秋，子然没有理由的冲我发火，后来用他那有力的手掌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来不及躲闪，被撂在了地板上。我第一次想要逃脱，对于这个男人，我开始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后来子然拿着衣服离开了公寓。我昏厥在角落里，无力动弹。那一夜，他没有回来，直到天亮。
就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砚打来了电话。听见那声喑哑的声音，我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他连续说了很多声抱歉，我一阵无厘头的心酸，我不知道那些话语意味着什么。电话的那头一直沉默，电话的这端是漫长的哭声。
时间的最后，砚说，小初，跟我走好么，我们一起回到北方。
我无法去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但是我已经确定，南方已不再是我的留恋。
此后的很多个夜晚我都在矛盾之中挣扎着，也许自己天生就是属于流浪的，无法真正的在一处停留太久。也许我和子然，谁都无法承担这样的一份平淡的过程。但是我依旧无法去死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是一个难以轻易选择的人，我没有更多的筹码等待时光的筛选。我想要的在这个纠结的公寓中已经得到过，却无法一直如此。我陷入了大段大段的思考当中，我一直这样病态着，直到立冬的那一天。
当我一直不断地呕吐与眩晕，我开始有所预料。立冬的这一天，天空阴霾不断，下起了小雨。我只身一人查找着地图走出家门，去了一家市立的医院。坐在妇科的走廊上，看着络绎不绝的行人，等候着自己的号码。
医生微笑地对我说，恭喜你，下次来复查的时候让你先生陪着你一起。
医生的方言很饶舌，我勉强的听出了大概是这个意思。我用简单的普通话和她交流，她告诉我应该注意什么，因为我真的怀孕了。
我是喜欢孩子的，也许对于一个习惯流浪的人，又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孩子也许会意味着一种归宿。当我看见病房里挺着肚子被人搀扶的孕妇走动的时候，我想我也许会有这么一天，我不禁露出了母性的微笑。
子然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情感波动格外的激烈。他没有等我说完，做出了绝对不可商量的态势。我勉强地用微笑与他商量，却只是一种妄然。他让我自己看着去办，这些是我无法预知的坚决与冷漠。我陷入了一种绝望，没有一句话往下说。
从此他有意无意的躲避着我，我一次又一次呕吐的时候，他漠然地看在一边，没有任何的表情。当我试着索取一点关怀的时候，他憋足了力气，冲我一声大吼，是不是我的孩子还不知道呢。
我惊慌万分地看着他，像是被抛到了绝望的底渊。
这个秋天，我感觉到了无尽的寒冷。
四
2006年冬，小寒。
砚消失了两个月，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到了真正的冬天。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如北方的寒冷，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我而言，一直都在透支着温暖。
砚看到了我微微隆起的肚子，表现出了异常的惊讶。那一天我和子然刚刚吵完架，男人午饭之前就已外出了。砚看着我笨手笨脚地收拾家务，连忙抢在手里。已经是快三点了，砚问我想吃什么，我也感觉到了饥饿，我无法让宝宝获得更多的食物。是砚又一次地走到厨房，为我下了三鲜的米线。我躲在身后，看他专注的样子，如同第一次一样。只是许久没有看见那样一堵背影，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无措。
没多久，子然踉跄地回来了，显然他是喝醉了酒。他很少喝酒，也很少会醉。他回来的时候砚坐在桌子的对面看我吃米线。
他看见砚似乎失去了从前的礼貌，他让砚滚开，并直步走到我面前掀翻了桌子，拉我进了卧室。我的手腕被捏的生疼。砚看势前来规劝，却被子然歇斯底里地推倒在地板上。
接着子然开始谩骂，是骂默的，又骂起了砚。说默骗走了他的一切。我不计疼痛的感觉到了一阵眩惑，只是砚一直站在门外，不言不语。
砚走的时候，子然的劲头愈演愈烈，我望着砚，催促着他离开，我无法预知子然会对砚如何，也许这样之后可以平静。
砚走后，子然像是丧失了理智，亦或无处释放心中的怒火，他开始挥拳踹脚地向我袭来，我被打倒在地，一度昏厥。
当我从疼痛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已经丧失了知觉。随后又是一阵昏厥。在梦里，我梦见了我的宝宝，他用那孱弱的小手向我告别，他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我，他没有一点声音，即便脚步也是无声的，他消失在这个冬至的下午。在梦中，唯一可以听见的声音，就是嘈杂的车轮声和器械的晃动声响，还有一声声没有听出来的呼喊。
那是砚的声音，当我醒来的时候，他坐在我的身边，他告诉我，我在医院。他用愧疚的眼光看着我，我没有开口，只是感觉浑身无力，像是丧失了语言的功能。
子然走了。在一个星期我出院的时候。我再也找不到他，公寓的房间是空荡荡的，像是一座凋敝尘封的废墟。那个下午地板上的血记还历历在目，我又一次地将近昏厥。
砚说，小初，我想我们在一起。我没有回答。我反复地追问着砚究竟为什么会这样，究竟默，子然，还有你发生了什么。
砚静坐了很久。
小初，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只是请你不要太过于在意。你身体还很虚弱。
我没有听进去这些，我一直反复的追问着。
忘了这里吧。这里是一个罪恶的沼泽。
默和子然到底怎么了。
我们被他们骗了。他们一直好了很久，只是我并不知道。我们都被当作了这场游戏的筹码。只是最先逃离的是默，她骗光了子然所有的东西，包括感情。
而子然又一直以为我们如此的卑鄙，偷瞒着感情。
可是小初，我们都是无辜的。与其这样，不如……
我真的无法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在这场感情游戏的最终，我是最后一个被通知出局。最后的最后，只剩下绝望与憎恶。
我想试图忘记这座公寓里的一切，任何一点回忆也不用带走。
我想我亦无法与砚在一起，那些回忆都是一种画地为牢的禁锢。只是这场宿命里的游戏拘泥了我太久，我无法一直病态下去。
砚，对不起，我们都无法再选择。请忘记我。我该流浪。
这是我发给砚的最后一条短信。
随后，我抽出了SIM卡，丢在了奔驰大巴的路途中。不用带走，不属于我的一场噩梦。
那些回忆不难过，那些人已爱过，那些花期已错过；那些思念不寂寞，那些辜负无数，那些旧梦不说；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容颜已飘落。
枕头梦去心亦去，醒后梦还心不还。
一
2006年的春，惊蛰。
我坐一个下午的长途大巴，只身一人前往南方，那个靠近大海的城。那一年，我大学毕业，茫茫人海之中寻找自己的故乡。
到站已经接近黑夜，我拖着沉重的木箱走出站门，看见一个男人，在门前十几米的角落静默等候。像是伏在黑夜中的狮子。那是一个穿着灰色格子衬衣的男人，整齐的短发，面颊白皙，是我一眼看见感觉谙熟的。他目光倾泻，看见我，像是潮汐一样走来。
他走近我的面前，我能感觉到属于他身上的味道。他涂暗淡的古龙水，这是我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他向我致意，他用认真的神情打量着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相片，看了看它，又看了看我，忽而点头。
他问，你是小初对么。我微笑点头。看起来像你，他指了指手中的照片。那是一张我半年前的近照，拍摄在北方，想不到会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你是砚。我出声寻求他的验证。他恩了一声。
他告诉我，子然公司有事，让他来车站接车。
他似乎等待了很久，因为车子路上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我故作熟识地说了句，你来接也很好。
他客气地说，让你失望了。
我抿起了嘴，笑了笑。
他把行李挪到了车上，他开车，开得很谨慎。他很专注地驾驶，却也不忘与我交谈。他说起了这个城市和城市的性格，说起了这里的天气和饮食，说起了这里的人，情与事。也说起了自己过去的故事……一路上，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似乎很短。而我与砚，又似乎如此熟悉。
子然是在半夜回来的，那时我已经洗好澡准备睡觉。晚饭是砚做的南方米线，原本砚要带我出去吃的，可是我是一个没有过多要求的人，可以解决饥饿就足够，并且南方的第一顿晚餐我吃的很有味道。
子然回来的时候砚还在工作，他是一个杂志编辑，黑夜才更加赋予他更多的灵感。他们住在郊区，一座山麓下的两层公寓。屋外是一圈木栅栏，挤满了爬山虎的脚印。
子然走进了房间的时候，我正趴在2楼的天窗往外望，我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荒凉。犹如记忆，这里的角落曾是我一直想到来的地方，这里有子然，有关于未来的憧憬，而此刻我却一点也无法高兴起来。
子然没有看出我的惶恐，他似乎表现的很平淡。他告诉我他很累，工作了一整天。他没有问起我路上是否还好，没有问起我有没有吃饭，没有问起我更多的一些事情。他径直走进浴室，我一个人继续我的观望，我的惶恐。
他走出浴室的时候我似乎在流泪，他没有去看，我感觉到了破灭的孤独。
他走到窗户前，随手拉上帘布，把我一如往常的抱起。他吻我，犹如困兽的热烈。他伏在我身上大把大把的呼吸，然后是连续不断的做爱，直到深夜。灯是开着的，我木讷在他的身体下面，看着他咆哮的神情与情欲的流泻。
子然熟睡的时候，我关上了灯，静静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天亮，也许阳光照耀的时候，会把恐慌都带走。可是关上灯之后的瞬间，眼泪又浮上心底，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等我起身走出房间的时候，我听见客厅里的摆钟敲了3下，只是我不确定它挂在房子的何处。
砚的房间依旧亮着灯，我轻轻地踮着脚走路，却也被他听到了声音。他拉开了门。我们两个人，一个在灯亮中眀晃一个在黑夜里暗淡。我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一孔沉和的眼神，像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神秘却略带忧伤。我们怔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那是在一个深夜里两个孤独的灵魂的相遇，那是黑夜静地只听见心跳与呼吸的接近，又像是许久未见的知音在颠沛流离之后他城遇见，又如两个灵魂的影子在时光的罅隙中重叠交织，是冲破时空的邂逅。
砚一直沉默在那里，没有说话，一直在用犹如怜惜的眼神望着我。也许在那个时刻，我需要那样的眼神，需要那样的心灵的慰藉，只是意想不到的被那一孔眼神所灼伤，陷入其中。
直到摆钟敲了第4下，我们开始苏醒，只是这一个分针旋转360度的时间像是定格的画面，被装裱在流年的记忆中。
小初，晚安。
砚，安。
二
2006年的夏，梅雨。
我开始渐渐习惯了南方的潮湿的气息，在每个夜晚来临之前都不忘记记起北方黄昏的样子。想念渐渐褪去在华丽的粉底色里，我以自己的方式留守在男人的身边，我坚持着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对是错。子然依旧每天的忙碌，留给我的不过只是一日短暂的温存，我想我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种稳定，但是我很清楚我是无法永久的皈依。我在公寓里长时间的停留，偶尔砚会留在家中，这是我能感觉到的唯一男人的气息，尽管他的味道我似乎熟悉，但是我无法真正的选择接近。视线相遇的瞬间不过一桢微笑。闲适的日子中，我只顾料理起两个男人的生活，偶尔默会来帮忙，但是我依旧习惯孤独一人以自己的方式存在，以自己的眼光去打理着家中的琐事。默是砚的女朋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一口我似懂非懂的南方粤语，听起来如此带有质感，但是我无法熟悉。我们只是每天保持微笑，对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对着男人身边的事物。
砚说默是属于带给他满足的人，给予他南方的很多的帮助，两个人也大概可以顺理成章的走到最后，做着所有男女应该做的事情，直至走向婚姻的殿堂。只是砚并没有让我感觉到他们的感情好到何种程度，默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但是只要开口，必定是信守陈规或者锱珠必较的。砚常常只是安逸于如此的一种习惯之中，也许某种原因让他们一直这样相守。
我依旧每天在我的小空间里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放大了音乐开怀的释放一切的情感，回音充斥在整个公寓的任何角落，这样歇斯底里的灌溉是无法省略的，我需要这样的一种释放，也许源自于内心长久的孤独。
砚的工作是自由的，他常常伏笔在每一个我孤独的世界中，他亦懂得欣赏那些灌溉的旋律。他的视线在与我对峙的顷刻间永远有如此说不出来的神秘，犹如一整片黑森林，又如一片茫茫的水域或是沼泽。也许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通常有着共鸣，我们常常都念旧的，我亦常常写来一段一段明晃晃的段子以此纪念，砚总会想要从中读出千丝万缕的内涵。大多数情况下，是这个男人一直可以猜到我的心思，但却从来不会一语道破，这是我们一直保持下来的神秘与通感。
我常常通宵达旦地独守空房地等待着我的男人，一个充满诱惑把我带入南方却又让我眩惑的男人，他的时间不再犹如想象一般属于我。而我每天忙碌的都不是想象之中的事情。我想我已经病态了好久，如此的孤独与缄默都是这样一个男人带给我诺言之中的世界。我会在黑夜降临之前做好一顿丰盛的晚餐等待两个男人的到来，偶尔默也会到来，这就是属于我们四个人的小世界。我把地板擦出了映射出了我们的影子，忙碌不知为何，却总是停止不了。
梅雨的季节如约的到来，我在南方停留了4个月的时间，子然从未带我真正的外出去逛城市的风景，反而只有砚向我诉说了更多的南方故事。我无法走出这个被禁锢的世界，只有与日俱增的孤独与失望压抑着我难以走出漫天遍野的阴霾。砚告诉我，过了梅雨之后台风就要到来，我说在台风到来之前我一定要出去走走，熟悉这个穿透我心灵让我眷恋的世界。
是一个偶然的机会，砚要去做一个访问，在城市的边缘，一个靠近海的地方。我顺便让他捎我一起去游走。要知道一个人寂寞了太久，会丧失很多需索的本能，而我的本能似乎在最后看来只是流浪。砚把我载到了山麓的环山公路上，告诉我大海该如何走，海边是没有公路的，若去看海，是需要我步行走下去的，我欣然在没有平坦公路的十字路口下车。砚让我沿着盘山的路口下走，大概五百米的地方可以看见海。那是我记忆中值得纪念的黄昏，我与海如此的临近，仿佛感觉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没有风亦没有雨，我躺在午后的沙滩上，了望着层层叠叠地云层，一切如此的超脱，又如此的迷离。我坐在大海边很久，捡起一枚枚贝壳，等到砚到来的时候已经是硕果累累，这一刻，我欣然地感觉到了这里是故乡。
砚，知道么，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后来一直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就是寻找故乡。我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是这样一个下午让我打捞起很多的旧时光。那一刻，我躲在砚的胸膛里，竟然如此的安逸。砚说，小初，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颠沛流离了之后，最后都要魂归大海，就犹如我，一个从小在另外一个地方长大，想不到在21岁之后梦归南方，一直在这个城市演绎着读梦的记忆。而默也许只是我在南方的一个归宿，我亦属于北方，却无法回到过去。那个午后黄昏的时光如此短暂，短暂的瞬间可以望见黄昏的影子，那个念旧时光的黄昏如此漫长，犹如这茫茫的海岸线没有边际。那一刻，两个禁锢的灵魂竟然无法言语。
这一年的梅雨早早到来，便一直无法晾晒蓄满潮湿的幽怨。
整个夏天，砚都在和默争吵，女孩让他陪伴着一起出国，砚说无法放弃这里的事业。他安然若素在自己停留的位移中，动一步，仿佛与命运擦肩。默很久才来看他一次，来了无法停留片刻就走，走是为了感觉这样一个男人的存在以及他的世界是否依然。砚开始变得忧郁，言语较之从前更加稀少，犹如青藏高原的空气一般。他总是把自己闭塞在房间里，忍受着孤独与无奈的倾轧。一段感情，即使再如何长久，一旦失去了语言，那么就是一种破碎的预兆。犹如我与子然，只有做爱的时候会倾注更多的感情，剩下的时光也只是相互擦肩，即使距离再近。
黑夜里，砚拉着我手，在没有开灯的厨房，他眉头紧锁，黯然无措。他是在黑夜的阳台上喝了很多酒，踉跄地走进我的视线，把我握在手中，我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地惊惶和漠然。想必他是潜伏在黑夜中，等待我的出现，他把我手攥在手心，是我无法挣脱的，我像一个木偶，呆滞在原地，接受着这样一次洗礼。我无奈的想哭，可眼泪却不再属于我。我又一次如此亲近地望着这个幽怨的男人，他醉酒的姿态却不显得落拓。时间过了良久，从房间里传来了声音，砚稍稍冷静地放下，犹如沉闷的睡狮，耷拉下脑袋。
砚，你醉了。你该回去休息了。我小心翼翼地站在离男人不足20CM的对面，黑暗让我无法阅读他的眼神，却听见有雨落在夤夜里心碎的声音。此时若有光，我多想去读懂男人的眼神。
小初，知道么，我是喜欢你的。话罢，这头郁闷的狮子展转走出了逼仄的厨房，留下我一个人整夜的失眠。我没有把事情告诉子然，只是默守在心里。也许。这是一场诉之不及的花事。
三
2006年秋，白露。
许久没有见过默，仿佛在我们的城市中消失了。而砚，依旧沉和，寂寞点烟，坐在空荡的房间离缄默。我们之间似乎已经无法回到最初的友谊。看着他的颓废，我不知道该如何。
子然说，小初，秋天来了，你该多穿点衣服了。他抽空会带我逛街，为我挑选秋装。而我却莫名地无法回归到过去的一种自然状态。我依旧把砚在那个黑夜里说的秘密守口如瓶。也许跨过漫漫黑夜，阳光照耀的时候，我们都会遗忘。可是砚随着时间的拉长，显得更加忧伤。他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自己的心事，我亦尽量避免着与砚的单独接触，所以我让子然一有空就留下来陪我。可是没有想到，却成为了砚的阴影。
中秋节的前一天，砚打来电话，他说他要搬家，单独地去一个地方，子然没有反对，我亦无所表现。那个黄昏的下午，他搬走了自己的一切东西，包括默留下来的。从此公寓中只有我和我的影子。子然频繁的出差，我会感觉更加的害怕。从前在黑夜中的那盏灯熄灭了，那个靠在藤条椅上的身影消失了，整个世界，疼痛，窒息。
而我和子然的关系不再有先前的温和，我们常常吵架，就在砚搬走的第二天中秋，子然没有理由的冲我发火，后来用他那有力的手掌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来不及躲闪，被撂在了地板上。我第一次想要逃脱，对于这个男人，我开始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后来子然拿着衣服离开了公寓。我昏厥在角落里，无力动弹。那一夜，他没有回来，直到天亮。
就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砚打来了电话。听见那声喑哑的声音，我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他连续说了很多声抱歉，我一阵无厘头的心酸，我不知道那些话语意味着什么。电话的那头一直沉默，电话的这端是漫长的哭声。
时间的最后，砚说，小初，跟我走好么，我们一起回到北方。
我无法去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但是我已经确定，南方已不再是我的留恋。
此后的很多个夜晚我都在矛盾之中挣扎着，也许自己天生就是属于流浪的，无法真正的在一处停留太久。也许我和子然，谁都无法承担这样的一份平淡的过程。但是我依旧无法去死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是一个难以轻易选择的人，我没有更多的筹码等待时光的筛选。我想要的在这个纠结的公寓中已经得到过，却无法一直如此。我陷入了大段大段的思考当中，我一直这样病态着，直到立冬的那一天。
当我一直不断地呕吐与眩晕，我开始有所预料。立冬的这一天，天空阴霾不断，下起了小雨。我只身一人查找着地图走出家门，去了一家市立的医院。坐在妇科的走廊上，看着络绎不绝的行人，等候着自己的号码。
医生微笑地对我说，恭喜你，下次来复查的时候让你先生陪着你一起。
医生的方言很饶舌，我勉强的听出了大概是这个意思。我用简单的普通话和她交流，她告诉我应该注意什么，因为我真的怀孕了。
我是喜欢孩子的，也许对于一个习惯流浪的人，又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孩子也许会意味着一种归宿。当我看见病房里挺着肚子被人搀扶的孕妇走动的时候，我想我也许会有这么一天，我不禁露出了母性的微笑。
子然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情感波动格外的激烈。他没有等我说完，做出了绝对不可商量的态势。我勉强地用微笑与他商量，却只是一种妄然。他让我自己看着去办，这些是我无法预知的坚决与冷漠。我陷入了一种绝望，没有一句话往下说。
从此他有意无意的躲避着我，我一次又一次呕吐的时候，他漠然地看在一边，没有任何的表情。当我试着索取一点关怀的时候，他憋足了力气，冲我一声大吼，是不是我的孩子还不知道呢。
我惊慌万分地看着他，像是被抛到了绝望的底渊。
这个秋天，我感觉到了无尽的寒冷。
四
2006年冬，小寒。
砚消失了两个月，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到了真正的冬天。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如北方的寒冷，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我而言，一直都在透支着温暖。
砚看到了我微微隆起的肚子，表现出了异常的惊讶。那一天我和子然刚刚吵完架，男人午饭之前就已外出了。砚看着我笨手笨脚地收拾家务，连忙抢在手里。已经是快三点了，砚问我想吃什么，我也感觉到了饥饿，我无法让宝宝获得更多的食物。是砚又一次地走到厨房，为我下了三鲜的米线。我躲在身后，看他专注的样子，如同第一次一样。只是许久没有看见那样一堵背影，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无措。
没多久，子然踉跄地回来了，显然他是喝醉了酒。他很少喝酒，也很少会醉。他回来的时候砚坐在桌子的对面看我吃米线。
他看见砚似乎失去了从前的礼貌，他让砚滚开，并直步走到我面前掀翻了桌子，拉我进了卧室。我的手腕被捏的生疼。砚看势前来规劝，却被子然歇斯底里地推倒在地板上。
接着子然开始谩骂，是骂默的，又骂起了砚。说默骗走了他的一切。我不计疼痛的感觉到了一阵眩惑，只是砚一直站在门外，不言不语。
砚走的时候，子然的劲头愈演愈烈，我望着砚，催促着他离开，我无法预知子然会对砚如何，也许这样之后可以平静。
砚走后，子然像是丧失了理智，亦或无处释放心中的怒火，他开始挥拳踹脚地向我袭来，我被打倒在地，一度昏厥。
当我从疼痛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已经丧失了知觉。随后又是一阵昏厥。在梦里，我梦见了我的宝宝，他用那孱弱的小手向我告别，他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我，他没有一点声音，即便脚步也是无声的，他消失在这个冬至的下午。在梦中，唯一可以听见的声音，就是嘈杂的车轮声和器械的晃动声响，还有一声声没有听出来的呼喊。
那是砚的声音，当我醒来的时候，他坐在我的身边，他告诉我，我在医院。他用愧疚的眼光看着我，我没有开口，只是感觉浑身无力，像是丧失了语言的功能。
子然走了。在一个星期我出院的时候。我再也找不到他，公寓的房间是空荡荡的，像是一座凋敝尘封的废墟。那个下午地板上的血记还历历在目，我又一次地将近昏厥。
砚说，小初，我想我们在一起。我没有回答。我反复地追问着砚究竟为什么会这样，究竟默，子然，还有你发生了什么。
砚静坐了很久。
小初，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只是请你不要太过于在意。你身体还很虚弱。
我没有听进去这些，我一直反复的追问着。
忘了这里吧。这里是一个罪恶的沼泽。
默和子然到底怎么了。
我们被他们骗了。他们一直好了很久，只是我并不知道。我们都被当作了这场游戏的筹码。只是最先逃离的是默，她骗光了子然所有的东西，包括感情。
而子然又一直以为我们如此的卑鄙，偷瞒着感情。
可是小初，我们都是无辜的。与其这样，不如……
我真的无法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在这场感情游戏的最终，我是最后一个被通知出局。最后的最后，只剩下绝望与憎恶。
我想试图忘记这座公寓里的一切，任何一点回忆也不用带走。
我想我亦无法与砚在一起，那些回忆都是一种画地为牢的禁锢。只是这场宿命里的游戏拘泥了我太久，我无法一直病态下去。
砚，对不起，我们都无法再选择。请忘记我。我该流浪。
这是我发给砚的最后一条短信。
随后，我抽出了SIM卡，丢在了奔驰大巴的路途中。不用带走，不属于我的一场噩梦。
那些回忆不难过，那些人已爱过，那些花期已错过；那些思念不寂寞，那些辜负无数，那些旧梦不说；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容颜已飘落。
枕头梦去心亦去，醒后梦还心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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