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我在鹅庄

　　却找不到一只鹅

　　走在干涸的河床

　　听到的是明天的水声

　　一切，都在路上

　　爱情是个伟大的谎言

　　我们陷在里面

　　却不愿意承认所有的悲剧

　　一杯又一杯的啤酒

　　无法唤起河床对水的热爱

　　就这样吧

　　在春水来临之前

　　在这个冬天

　　让我站成一个无知无语的雪人

之二

坐在山楂树下

　　等待太阳升起

　　那时

　　我就能看见风

　　看见露水

　　看见黄叶

　　看见红红的山楂果

　　看见山下刨地瓜的大爷

　　看见正在摊煎饼的老大娘

　　我无从知道也不愿探究

　　他们的痛苦或者幸福

　　与大山相守的一生中

　　他们经历的所有风风雨雨

　　我只是个鹅庄的过客

　　无法放下俗世的圆满

　　等待你的到来

　　这里不是我的归宿

　　而你在太阳出来之前

　　还没整理好行装

　　你的画笔

　　却遗落了

　　太阳升起来

　　我看到了

　　大山里的银发闪现

　　那光

　　必将让我们忘掉爱情而无休止的沉静

之三

干涸的河床

　　遍地鹅卵石

　　唯独没有水

　　你依偎着我

　　静静坐着

　　看枯黄的蒿草

　　淹没一只青蛙的呼救

　　你说:爱情

　　风戛然而止

　　全部的蒿草

　　齐刷刷挺直了腰杆

　　凝视或者倾听

　　你欲言又止

　　最终闭上了嘴巴

　　什么也不再说

　　风又起

　　穿过我们的身体

　　吹倒蒿草的头颅

　　起伏间

　　天空越升越高

　　河床深陷

　　我们静默地坐着

　　直到坐成两块无语的鹅卵石

之四

那一树红

　　是满满的幸福

　　柿子熟了

　　在深秋

　　在鹅庄

　　在高山顶上

　　山下的小路上

　　你正策马疾奔

　　风衣打开了

　　随风飘扬

　　已裹不住那饱满的爱情

　　一枚熟透了的柿子

　　落向大地

　　将与你同时到达一个地点

　　与爱情撞个满怀

　　幸福爆裂

　　红了满地

　　冬天到来之前

　　我看见了你眼里的白霜

之五

比你还高的向日葵

　　垂下头

　　将一世的阳光倾泻到你的身上

　　光滑的身体

　　在月牙之夜

　　让这个秋天葆有了温暖

　　展开双臂

　　让风从腋下滑过

　　回旋而不蹒跚

　　那饱满的乳房

　　在风速中

　　发出向日葵般金黄的光芒

　　让一只深夜出来游泳的鹅

　　对村庄之外的世界

　　充满了深深的绝望

之六

鹅庄

　　没有鹅

　　只有鹅卵石

　　还有很多很多的树

　　有杨树，有槐树，有柿子树

　　有山楂树，有柳树，有松树

　　有石榴树，有无花果树

　　有榕树，有枫树，有苹果树，有梧桐树

　　有你

　　有我

　　我们手牵着手

　　来到鹅庄

　　来到树林里

　　身上落满了黄的叶绿的叶红的叶

　　我们却不是树

　　也不是鹅

　　但我是你，你也是我

之七

走过这长长的石板街

　　推开那扇历史般厚重的木门

　　揭下藏在门后的咒符

　　你

　　便从蒲老先生的志异里

　　从山里老人的辈辈口传中

　　来与我相见

　　千年后的重逢

　　泪崩于刹那

　　面容依然

　　气息如旧

　　千年的磨难

　　终不能改了你的笑容和初衷

　　可苦了的是我的心

　　你牵我的手

　　乘着风的速度

　　奔向山顶

　　在月圆之夜

　　万木茂盛，河水泛滥

　　我们要生下一群儿女

　　让他们在庄前的河里

　　自由放养那数不尽的白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