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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之河

时间:2023/11/9 作者: 书城 热度: 13393
恰若托马斯·科尔(Thomas Cole,1801-1848)以画作的形式来赞扬哈德逊河及其河畔的风景,也有一些作家对哈德逊河情有独钟,其作品与哈德逊河及其周围的环境可谓紧密相连。所以,哈德逊河也堪称是一条作家之河。

  《神圣的风景》(Sanctified Landscape)一书主要介绍两位十九世纪上半叶颇为重要的作家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1783-1859)及纳撒尼尔·帕克·威利斯(Nathaniel Parker Willis,1806-1867)。因为,他们的作品都与哈德逊河谷有着密切的联系:两者都居住在能俯瞰哈德逊河的宅邸之中,与这条河休戚与共,一脉相连;两者都倾心于描绘哈德逊河的风景及日常生活;两者的生涯都成为哈德逊河本身的充分体现。

  欧文一七八三年出生于美国的曼哈顿,其父母为苏格兰及英格兰移民。欧文很早就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年轻时,他就在“睡谷”(Sleeping Hollow)中游玩,听当地人讲述哈德逊河的传说。欧文并没有接受太多的正规教育,只是断断续续地自学法律,同时为一些刊物撰稿,后来在霍夫曼事务所学习。但是,他对法律并无兴趣,坐在事务所里,想的、读的都是文学。在这之前,他爱上了霍夫曼法官的那个天生丽质的女儿—马蒂尔达·霍夫曼(Matilda Hoffman),并如愿与其订婚。可未待成婚,马蒂尔达就猝然离世,这令他悲痛欲绝。欧文以写作来驱走内心的哀思,结果便是于一八○九年面世的《纽约外史》(History of New York)。此书以“迪德里希·尼克博克”(Diedrich Knickerbocker)为笔名出版,用诙谐的笔调展现了纽约在荷兰统治时期的历史。范·威克·布鲁克斯《华盛顿·欧文的世界》(The World of Washington Irving)一书对“迪德里希·尼克博克”这位欧文虚构的人物有如下描述:“这位旧日纽约的收藏古董的老人,上身一件陈旧的黑上衣,下身一条橄榄绿丝绒裤子,头上一顶小号的翘边帽子。这位老大爷所剩无多的头发束成一条辫子拖在背后,脚上有方的银鞋扣,一对褡裢挂在肩下面。他的模样像个乡下老师,他的历史是他献出毕生精力的全部事业。”(林晓帆译,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154页)

  在《纽约外史》中,欧文生动地描写了哈德逊河及其两岸的风景。那里的自然环境,对他的性格及人格的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他曾这样描述哈德逊河:“这条巨河的两岸皆是充满野性的雄伟壮观;耕种之手尚未触及那幽暗的森林,尚未驯服大地风景之特色;也没有时常的土地买卖打破那古老悠久、深沉静穆的孤寂。”(《神圣的风景》,作者译,原著第50页)就是在这种自然及心灵的背景之下,欧文创作了哈德逊河的故事、传说及历史,为十九世纪的美国人阐明了哈德逊河的寓意。欧文的才华在《纽约外史》这本书里脱颖而出,尽显其高雅的文学才华,使得这本书成为他在美国出版的第一本佳作。有人评述,欧文将哈德逊河拟人化,赋予它以精神及人性,并从哈德逊河的溪谷、河畔的山峦及起伏的乡村风景中汲取了丰富的想象力。《牛津美国文学指南》(The Oxford Companion to American Literature)称此书为“首部由一位美国人所撰写的、带有喜剧色彩的文学巨著”。

  不过,令欧文享有国际声誉还是他的《见闻札记》(The Sketch Book)。此书由《瑞普·凡·温克》(Rip Van Winkle)及《睡谷的传说》(The Legend of Sleeping Hollow)等三十多篇散文、人物速写、随笔及短篇小说构成。《见闻札记》中的文章大多是以哈德逊河一带的历史与传说为依据写就的。尽管《瑞普·凡·温克》及《睡谷的传说》显然是取材于德国的民间传说,但却带有哈德逊河流域特定的时间与地点的色彩。比如《瑞普·凡·温克》的开端便是:“但凡曾经沿哈德逊河而上的人,必然会记得卡茨基尔山脉。它们属于阿巴拉契亚山脉的一支断脉,远在河的西岸,巍然屹立,高耸入云,一览周围的乡村。”(《华盛顿·欧文作品集》[Washington Irving: History, Tales and Sketches],作者译,原著第769页)欧文继而描述,居住在山脉远近的好主妇们会将山峦奇幻的色彩及形态变化作为绝妙的晴雨表,航行的旅客则会留意到淡淡的炊烟从一个村落袅袅升起。而这个村落里曾经住着一淳朴善良、懒散无能、名叫瑞普·凡·温克的荷兰人。为躲避强势凶悍的妻子,他逃至卡茨基尔山谷之中,由于喝了仙酒而沉睡了二十年。醒来之后,发现妻子已故,住房已成废墟,人世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睡谷的传说》中的睡谷,则是一个与世隔绝、幽静偏僻的山村。在这篇小说中,欧文以富有诗意的语言描写了宁静乡村的理想生活和村民们淳朴、善良、幽默的性格。当然其中也含蓄地批评了社会现实,以幽静的乡村反衬喧嚣的城市。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哈德逊河画派之父托马斯·科尔也曾造访过“睡谷”,只不过在那里,他喝的是清泉,而非让瑞普·凡·温克沉睡二十多年的仙酒。

  不妨说,通过欧文的作家之手,卡茨基尔山谷及哈德逊河变成了一种人与自然的结合体。诚如《美國文学的周期》(The Circle of American Literature)所记述:“它(《见闻札记》)既取材于书本,又取材于生活;既有当时的所见所闻,又有孩提时代的往事。……全书充满令人陶醉的友好情意,使它的魅力经久不衰,为世人所普遍欣赏。”(罗伯特·斯匹勒《美国文学的周期》,王长荣译,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26页)《见闻札记》堪称是第一部享有国际声望的美国文学作品,而华盛顿·欧文则被称为“美国文学之父”。不过,美国十九世纪作家希金森(Thomas Wentworth Higginson,1823-1911)在他所著的美国十九世纪著名诗人朗费罗的传记《朗费罗传》(Life of Longfellow)中评述道:“不是欧文给哈得孙河(即哈德逊河)添上许多故事,而是哈得孙河给了欧文灵感。”因为,如同《华盛顿·欧文的世界》书中所述“一八○○年,华盛顿· 欧文首次乘船沿哈得孙河溯流而上,这种种传说故事早已流传在这一带。”

  《见闻札记》不仅深受读者的喜爱,也成为艺术家们创作灵感的源泉及喜爱的素材。美国十九世纪画家约翰·奎多(John Quidor)的大约三十五幅油画中,有十七幅取材于华盛顿·欧文的小说,其中包括《瑞普·凡·温克》、《瑞普·凡·温克归来》(The Return of Rip Van Winkle)等。亨廷顿(Daniel Huntington)、肯塞特(John Frederick Kensett)等美国十九世纪中叶哈德逊河派画家也都为一八六四年版的《睡谷的传说》绘制过插图,而罗杰斯(John Rogers)等美国雕塑家则分别创作了瑞普·凡·温克的雕像。还有诸如英国的鲍顿(George H. Boughton)、莫泽(Barry Moser)等艺术家,都曾为欧文的作品供图。《见闻札记》中的故事还以话剧、歌剧以及电影的形式面世。比如,《睡谷的传说》就于一九九九年及二○一三年分别被拍成电影及电视连续剧。与此同时,由于人们反复传述《见闻札记》中的故事,在某种程度上,也就形成了哈德逊河流域独特的方言。

  虽然欧文深爱着哈德逊河流域的山水,但与热爱美国清新大自然的爱默生及梭罗不同,欧文所钟情的是那渐渐消失的欧洲传统文化及精神。诚如他在另一部作品《布雷斯布里奇田庄》(Bracebridge Hall,1822)中借助其主人公杰弗里·克雷杨之口所说:“我的祖国充满了年轻人的希望”,“而欧洲则有着时代积累下来的丰富宝藏”(《美国文学的周期》,第26页)。欧文在欧洲居住了十七年,深受英国及法国上流社会的推崇,并与历史小说作家司各特、诗人拜伦及哲学家乔治·摩尔(George Edward Moore,1873-1958)等人结为朋友。在欧洲期间,欧文先后游历了德国、法国及西班牙。在英国,他完成了《见闻札记》《布雷斯勃列奇田庄》;在德国,他发表了故事集《游客谈》(Tales Traveller,1824);在旅居西班牙期间,他出版了传记《哥伦布的生平和航行》(The Life and Voyages of Christopher Columbus,1828)。一八二九年,欧文的著作《攻克格拉纳达》(The Chronicles of the Conquest of Granada)问世,此书叙述了十五世纪末伊斯兰摩尔人与基督徒长达十余年的战争,最终退出他们在西班牙最后的王国格拉纳达统治的历史故事。同年,欧文曾到格拉纳达的摩尔人王宫—阿尔罕伯拉游览,后来出版了游记、随笔和故事集《阿尔罕伯拉》(Tales of the Alhambra,1832),堪称西班牙版的《见闻札记》。在欧洲期间,英国皇家学会向欧文颁发了勋章(1830),牛津大学授予他名誉法学博士学位(1831)。

  一八三二年,欧文回到美国,出于了解祖国变化的愿望,他曾到新开发的美国西部进行考察,写了《草原游记》(A Tour of the Priries,1835)。一八四二年,欧文出任美国驻西班牙公使,并于一八四六年回国。他的晚年是在自己曾经描写过的“睡谷”附近的住所—“向陽宅”(Sunnyside)里度过的。他称“向阳宅”为“哈德逊河畔的小巢,那世间最惬意的地方”。他在那里会见当时著名的作家、诗人及政治家。这一时期他的主要作品是三部传记:《哥尔德斯密斯传》(The Life of Oliver Goldsmith,1850)、《穆罕默德及其继承者》(Mahomet and His Successors,1849-1850)和五卷本《华盛顿传》(The Life of George Washington,1855-1859)。

  一八五九年十一月,欧文因心脏病在“向阳宅”与世长辞,后被安葬于纽约的睡谷墓地(The Sleepy Hollow Cemetery)。欧文的一生堪称是哈德逊河的化身。他用笔墨颂扬了哈德逊河流域的山水,创作了哈德逊河流域的历史及传说,并在那里建造了与哈德逊河融为一体的“向阳宅”。诚如历史学家培根(Edgar Mayhew Bacon)所述:“可以说,欧文几近发现了哈德逊河。他发现了一条美丽奇妙的河流,富有历史的素材。然而,那美丽还不曾被歌颂,那历史还不曾被记载。”(《神圣的风景》,作者译,原著第57页)欧文的去世,不仅是一个成功的职业作家的离世,也意味着美国失去了一位用丰富的想象力来创造哈德逊河谷之传说的奇妙之人。另外,《美国文库》在出版《华盛顿·欧文作品集》时曾如此评介欧文:华盛顿·欧文的早期作品赢得了诸如霍桑、爱伦·坡、柯尔律治、拜伦、司各特以及狄更斯等文学人物的敬慕。因此,他无愧于“美国文学之父”之称。

  本文要讲述的另一位生活在哈德逊河流域并描写它的作家,是纳撒尼尔·帕克·威利斯。威利斯比欧文小二十多岁。在欧文于哈德逊河东岸修建“向阳宅”十六年之后,威利斯在哈德逊河西岸北部距“向阳宅”约五十六公里的地方也修建了一所住宅—“野趣宅”,与“向阳宅”相映成趣,交相生辉。

  威利斯一八○六年生于美国东北部缅因州的波特兰。尽管随着岁月的流逝,如今他已经渐渐淡出公众的视线。但在生前,他却堪称当时美国最多产、最成功的作家之一。作为牧师的儿子,威利斯在学童之时,就在《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上写诗投稿,后来他在耶鲁大学时期一直保持着对文学的爱好。继而,他边进行文学创作,边创办并经营了数个文史期刊。与此同时,他在欧美文学界崭露头角,结交挚友,将自己的人生过得多彩多姿。

  威利斯堪称美国第一位精明敏锐、颇有远见的杂志出版商。他曾担任旨在推进美国文学艺术的刊物《纽约镜报》(New York Mirror)的联合出版商,之后,又编辑了集文学、艺术、戏剧评论、时尚创新为一体的刊物《冒险家》(The Corsair),并携手美国编辑、诗人和作家莫里斯(George Pope Morris,1802-1864)创建了关于美国生活风格的杂志《家居生活》(The Home Journal,1846-1901)。他所主办的多个刊物,内容丰富、包罗万象、新颖独特、妙趣横生。他还是一位创新者,旨在慧眼识英才的同时,唤起读者独特的兴趣。他有意将自己的个性注入所编写的文章中,并以一种亲切闲谈的语气来写文章,宛若与读者进行私下聊天。难怪有人评述道:“事实上,威利斯已成为评判其他杂志刊物的标准。”他本人也成了当时美国最成功的杂志出版商,以及被人们谈论最多的作家。

  利用杂志出版商及美国文学专家的地位,威利斯竭力推动文学的发展。一八四五年,威利斯和莫里斯携手出版了《欧美散文与诗歌选集》(The Prose and Poetry of Europe and America),其中不乏诗歌及散文之瑰宝。他们还发表文章介绍并推荐至今仍被视为精品的文学之作,比如梭罗的《瓦尔登湖》及霍桑的《福谷传奇》(The Blithedale Romance)等。威利斯曾与多位著名的美国作家合作,包括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朗费罗(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1807-1882)等。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威利斯与到他的杂志工作的爱伦·坡成为好友,并协助后者发表诗作,其中包括其代表作之一《烏鸦》(The Raven)。在坡去世一年后,威利斯又协助编辑出版了他的作品集。

  威利斯才华横溢,著述颇丰。从诗歌、散文到戏剧小说,再至回忆录及游记无所不能。他曾出版诗集、两部剧本及十六本散文集,并编辑了多本文采斐然的书籍以及历史文学年刊。在将近二十年间,身为几个文史期刊主编的他,每周同时为多个刊物写文章,而且所有他的文章都富有对现实世界及生活的洞察力,都经过反复推敲,堪称完美。他的散文集中包含了他为各种期刊所写的文章。威利斯还与当时阅历颇丰的英国画家巴特利特(William Henry Bartlett,1809-1859)合著了《美国风景》(American Scenery,1840)一书。巴特利特曾游历了巴尔干半岛和中东,四次访问北美,一八三五年首次访问美国,绘制美国东北部各州的建筑、城镇和风景。这位英国画家将这些关于美国的作品—共一百二十一幅版画汇编成册,而威利斯则应邀为书中的每幅画作配文。此书可谓图文并茂,精彩纷呈。不妨说,当时的威利斯是纽约文学界一张亮丽的名片,是一位将哈德逊河及其流域生动地展现于读者前的成功作家。

  同为生活在哈德逊河畔并以哈德逊河的自然风貌、乡土人情作为写作对象的作家,威利斯散文的风格显然受到了华盛顿·欧文的影响,但是,他的作品之风范又独树一帜。比如他为《美国风景》所配的文字就堪称精品。首先,他在书的前言中一语道出了全书的主题:美洲新大陆独一无二的自然之新。“与欧洲那些古老的国家相比,”他写道,“这里的植物是如此丰盛茂密、争奇斗艳,如此轮廓分明,青翠欲滴。湖泊及河流是如此般波光粼粼,碧水悠悠,又是如此般波澜壮阔”,以至于从旧世界来的过客会以为美洲大陆是“刚从汪洋大海之中抛出来的一片伊甸园”。此书的第二个主题是新旧世界之对比。因为威利斯曾作为《纽约镜报》驻欧洲的编辑及记者,每周向美国国内投稿,对欧洲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他在写新旧世界对比时,就愈发得心应手。在欧洲,他认为,“每一幅图景中最夺目耀眼之处无非是昔日的废墟遗址”;而在美国,人人都着眼未来,投身于源源不绝的经济、人口增长以及艺术的发展之中。此书的第三个主题,是历史的重要性,尽管美国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国家。威利斯解释道,他旨在“尽力收集那些历史尚未归纳成形、文学尚未收录其中的美国故事—那些传闻逸事,那些在独立战争,印第安历史中艰难时刻的重大事件”(《神圣的风景》,作者译,原著第59页)。

  威利斯在《美国风景》中显示出他对美国风景之意义的独到眼光。他在描述从美国东海岸的蒙特霍利约克(Mount Holyoke)放眼望去的景色时,赞叹道:“它堪称美国最美妙的景色,有着田园及富饶之美。”在提及尼亚加拉瀑布位于加拿大境内的马蹄瀑布(Horseshoe Falls)时,他称之为“绝对是大自然中最宏伟壮丽的景色”。他对谢南多厄河谷(Shenandoah Valley)更是赞赏有加,这条长约两百四十公里,宽约四十公里的河谷,涵盖九个县,始于美国东南部的西弗吉尼亚州,止于最终流入大西洋的詹姆斯河(James River)。威利斯将谢南多厄河谷中的美景娓娓道来,说它是“美国山脉、河谷及溪流最和谐完美的组合”(《神圣的风景》,作者译,原著第60页)。

  除了对美国自然风景的观察及描述,威利斯还在《美国风景》中,加入了美国独立战争及美国印第安人的历史及传说等内容。但是,不容置疑的是,《美国风景》中有多于四分之一的图文是展现哈德逊河谷及卡茨基尔山脉的。这些图文堪称是美国国家风景的体现。威利斯将哈德逊河描述为:“我们的河流中最优美的河流。”他将《从西点眺望的风景》一图形容为:“美国最为狂放洒脱、美丽壮观的河流风景区”,并宣称:“在这个忙忙碌碌的世界中,鲜有比这些景点更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他称赞:“西点对面的印第安瀑布(Indian Falls)是一处与世隔绝、妙趣横生的自然景观。它隐蔽于岩石及林木之中,在其野性之中,又不乏优雅及高贵,令人产生置身于某个皇家园林之美妙景色中的错觉。”在解说巴特利特的《两湖与山庄》一图时,威利斯不仅描述了水碧山青的景色,而且还简述了从上、下观望卡特斯基尔瀑布(Kaaterskill Falls)的两幅图景。他以文字形式描述了那瀑布从悬崖上飞舞着、一层层地落入溪谷底部的灵动画面,再现了美国当代浪漫主义诗人布赖恩特(William C. Bryant)的诗作《卡特斯基尔瀑布》(Catterskill Falls)中的绝美佳境。总之,威利斯与巴特利特联手创作的《美国风景》,令我们感受到,由美国哈德逊河养育身体,滋润心灵的作家、诗人及画家携手向世人展现出哈德逊河画中有诗、诗中有画,堪称是集壮丽及优美于一身的画卷。

  由于病魔缠身,威利斯在哈德逊河畔建了一所幽雅恬静、可以修身养性的房子—“野趣宅”(参见程虹《旅者之河》,《书城杂志》2023年4月号)。威利斯晚年出版的散文集《“野趣宅”野景拾趣》(Out-doors at Idlewild: Or,the Shaping of a Home on the Banks of the Hudson)一书,就是将他在哈德逊河畔建房、生活及写作的经历记述并编撰成书。这些记述他生活的散文,写于一八五三年四月至次年七月,堪称他最富有魅力的散文作品。首先,它记述了他修建房屋并营造其周边风景的经历,包括他如何将房子建在层层叠叠的台地上,然后在小溪上筑坝,形成了几道瀑布,珠玑四溅,水霭蒙蒙。小溪上还筑建了几座乡间风格的小桥,并铺了人行道及车道。此书同时以散文诗似的语言,描述了哈德逊河畔与高地(the Highlands)以及四季更迭的优美风光。当然,书中也有乡村生活的平凡琐记,比如养猪的经历,以及在“野趣宅”附近家养的和野生的动物。有人评述道:威利斯或许是讲述日常生活的能手—朋友来访、与当地居民的闲谈、乘马车去附近的城镇购物等,无不信手拈来,潇洒自如。

  但在“野趣宅”居住的后期,威利斯的创作力远不如以往,只写了一部—也是创作生涯中唯一一部—类自传体小说《保罗·法内》(Paul Fane,1857),以及一部散文集《康复者》(The Convalescent,1859)。由于积劳成疾,久病不治,威利斯于一八六七年一月二十日过世,當日正值他六十一岁生日。

  尽管威利斯不如欧文那么声名显赫,然而却是一位才华横溢、文采飞扬的作家。他巧妙地捕捉到了哈德逊河谷的历史,及其对美国文化及文学所产生的重大意义。堪称二十世纪美国最重要的历史学家之一的范·布鲁克(Van Wyck Brooks)将威利斯描述为:“一个天生的作家,一个对他并不上心的国度不应当忘记的作家。”另一位作家海沃德(Edward F. Hayward)则在美国历史文学刊物《大西洋月刊》(Atlantic Monthly)撰文,声称威利斯将“作为一个最优美亮丽的人物久远地活在我们的文学中……”(《神圣的风景》,作者译,第68页)还有一些颇具影响力的报刊评论道:“纳撒尼尔·P.威利斯是一位值得与费尼莫尔·库珀(James Fenimore Cooper,19世纪著名小说家)和华盛顿·欧文比肩的人物。美国人民将永远铭记并珍爱曾与两位大师携手耕耘于文学之领地的纳撒尼尔·P.威利斯。”

  在威利斯的葬礼那天,当地所有书店关门以示敬意。他的扶柩人包括美国十九世纪著名诗人朗费罗,浪漫主义诗人、作家、外交家、评论家罗威尔(James Russell Lowell),医生、诗人霍姆斯(Oliver Wendell Holmes,Sr.),以及著名出版商菲尔茨(James T. Fields)。

  华盛顿·欧文与纳撒尼尔·威利斯是美国内战之前享有盛名的两位作家。他们或许是美国最早的、通过写作谋生的作家。两人都对文学的职业化颇有贡献,都是借助于他们在读者中的声望并通过其不懈的努力建立了国际版权法。当然,欧文在两人中,声名更为显赫,因为除了《纽约外史》《见闻札记》之外,他还著有诸如《华盛顿传》《哥伦布的生平和航行》等多部传记,及赴美国西部考察的游记。当他过世时,被公认为美国震铄古今的文学巨匠。尽管威利斯不如欧文那般享有国际声望,但他的诗作及散文在美国内战之前深得人心。他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向美国人民讲授国外的风情、美国文学艺术的标准与趋势,以及都市生活的逸闻趣事。然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的名著如《纽约外史》《见闻札记》,以及《美国风景》《“野趣宅”野景拾趣》等,将哈德逊河流域的景色、人文及历史,生动地展现在公众面前。他们的作品生动逼真,构建了一种哈德逊河流域的“地域感”(a sense of place,意为人们对某一特定地域的特殊情结),并且促使人们形成一种共识—哈德逊河是新大陆风景中不可或缺、难以忘怀的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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