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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的诗意

时间:2023/11/9 作者: 书城 热度: 18399
王晓雄

  卡森·麦卡勒斯(Carson McCullers,1917-1967)作为美国南方文学谱系中的一员,相较于福克纳等大家,自然显得小众。不过小众归小众,在国内学界关于她的研究却并不十分冷清,甚至自有一条延绵不断的学术脉络。在文学读者群体里,正如麦卡勒斯的重要文集《抵押出去的心》的中译本封底所言,麦卡勒斯享有一份“神秘的宠爱”,她不像斯泰因那么小众,也不像杜拉斯那么大众。可以说,在文学研究和阅读这两个领域,麦卡勒斯都享有适中的热度。这样适中的热度,让麦卡勒斯的门前始终有人来人往的热闹,同时也不至于热闹到让“麦迷”们失去“朝圣”般阅读的私密性。浙江大学出版社新近推出了学者田颖的专著《南方“旅居者”:卡森·麦卡勒斯小说研究》(以下简称《南方“旅居者”》),该书正是在这种适中的热闹里结出的一颗果实。

  打开《南方“旅居者”》,我们便赫然看到张德明教授临摹的一幅麦卡勒斯彩色肖像。用该书作者的话说,画中麦卡勒斯额前“花蕊般的刘海”带着“孩童般的天真”,露出慵懒、不羁、冷峻和坚毅。作者将这一肖像置于《南方“旅居者”》之首,这既是对麦卡勒斯的冷静观照,又难掩一个“麦迷”的亲近之心,这也预示出《南方“旅居者”》的行文特点—在刻意拉开距离力求精准地剖析研究对象的同时,又始终饱含与作家同声同气的情感反应。

  待进入正题之后,《南方“旅居者”》有意识地将自身定位在麦卡勒斯研究的学术脉络中,将全书聚焦在作家麦卡勒斯身为南方“旅居者”的立场和视角,追寻她在逃离和回归南方的矛盾悖论中的写作历程,揭示其小说创作独有的艺术张力—“旅居者”既能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的写作立场,对其作品双重的“建构力和破坏力”的深刻理解。“南方”和“身份”可谓《南方“旅居者”》把握麦卡勒斯的两个支点,继而又衍生为“成长论:一种自反性书写”“空间论:别样的南方景观”“性别论:‘南方神话的幻灭”“种族论:‘林勃之地的放逐”四章的论述。“成长论”关涉自传(传记)式批评,比照麦卡勒斯的虚构和非虚构写作,是作家以写作方式追寻自我身份的起点。“空间论”在空间批评理论的框架下,关注作家作品中典型的文学空间意象,揭示了美国南方社会的权力话语和意识形态。“性别论”指涉性别研究,探寻作家如何打破美国“南方神话”光环下的两性刻板印象,进而通过具有颠覆色彩的两性人物,反思美国南方社会和文明。“种族论”则是通过种族研究和心理分析,审视南方由来已久的种族政治,以此来考察作家的道德立场。

  《南方“旅居者”》如此编排四个部分,由麦卡勒斯自传式的成长领头,逐渐渗透至南方社会景观中的性别、种族权力机制,是在贴合作家创作视野的某种历时性变化。但同时,四个部分并非各自为政,比如在“成长论”中的厨房、“蓝月亮”咖啡馆等场景和“种族论”中关于小镇“漫游者”的论述,显然都具有空间叙事的特点。又如,“成长论”中的少女和“种族论”中的黑白混血、小菲佣,也不可避免兼顾了性别研究的视角。因此,四个部分是共时性地互相缠绕,从而论证麦卡勒斯《心是孤独的猎手》《金色眼睛的映像》《没有指针的钟》等作品之间的有机整体性。可以说,《南方“旅居者”》从多重视角切入,晓畅而精准地把握了麦卡勒斯的文学世界,其中尤其能给读者带来启发的当属“空间论”。《南方“旅居者”》敏锐地察觉到麦卡勒斯小说的“空间化”特征,引入了当今文学批评中较为时兴的空间批评。在讲述空间化特征时,作者又发现该特征易于表现为时间的定格,进而引入叙事学意义的“纯粹时间”加以论证,以使读者理解时间和空间的转化关系。

  精准之外,《南方“旅居者”》还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麦卡勒斯作品为人称道的“孤独”“隔绝”“天真”等诗意色彩。比如在“成长论”中,作者着重分析了厨房的叙事功能。在《婚礼的成员》中,厨房是三个边缘人物的庇护所,小说正是通过昏暗、陈腐的厨房,释放三个人物之间的话语流,将他们梦幻、狂想和污秽的场所定格成一个永恒性的空间。这种独特的反差性并置可能也是麦卡勒斯式诗意的一种体现。《南方“旅居者”》在理性的批評中并未让诗意流失:作者将厨房空间同时也解读为家宅的角落、疯人的禁闭处和乌托邦王国,以展现一个物理空间在精神层面上的复义性和可塑性;继而把厨房空间通过雪花玻璃球的意象向外延展,联结起主角的狂想,以验证精神空间的自由辽阔;接着用博尔赫斯的“阿莱夫”类比麦卡勒斯的“玻璃球”书写,以堆叠的方式推进论证;最终借布莱克的著名诗句“一粒沙中见世界,一朵花中窥天堂”作结,恰到好处地剖析了麦卡勒斯的厨房诗意。

  在《南方“旅居者”》的结语处,作者总结性地指出,麦卡勒斯所说的“流亡者的后人”,失去家园感,始终无法找到身份归属,在“饱经分别与离散的痛苦”之后,总是处于“热望和不安”的状态中。这可能也是麦卡勒斯经过多年以后仍被人阅读,被人喜爱的原因。她在此处与彼处之间的徘徊,把写作看成另一种形式的流亡,也许能一直触动生长于“现代性分离”中的我们。在此《南方“旅居者”》提炼出的麦卡勒斯身上的成色,不得不说是一种“苦涩”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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