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可能已经忘记,电影曾经是无声的。
在默片时代,影像本身还不能满足人们的全部要求,或者说,影像尚不足以支撑起一个连贯的故事。于是一个鲜为人知的职业就应运而生了,那就是默片解说员。他们又被叫作“辩士”或者“活动弁士”。日本电影《默片解说员》(周防正行导演,2019年)就讲述了一个日本大正时代(1912-1926)某小镇戏院青木馆里解说员俊太郎的传奇故事。这样的解说员有点像我们熟悉的说书先生,又有点类似配音演员,还接近于后来直播体育节目的解说员—他不仅要伴随银幕上图像的变化,将演员的动作和剧情发展绘声绘色地“说出来”,还可以加油添醋地讲一些本来图像中没有的内容,例如剧中人物的内心独白,甚至回忆、联想、情绪,等等。在跑片接不上的时间里,他还要说几段插科打诨的故事,做一些前情回顾,或者内容预告,免得底下的观众不耐烦。在剧中,有时甚至当胶片被损毁之后,解说员面对几段胶片临时拼凑起来的影片,使出浑身解数居然讲出了一个连貫的故事……曾几何时,一些默片解说员能够使观众如痴如醉。观众喜欢看电影,不仅仅是因为电影本身,而是为了追一些解说员的解说,解说员成了被人追捧的“腕儿”。
无独有偶的是,电影《世界新闻》(保罗·格林格拉斯导演,2020年)提及了另一个类似的小众职业—读报人。汤姆·汉克斯饰演的退伍军官基德上尉,带着北方的报纸来到中部和南部,为那里的人们读报,收取每人十美分的“票价”。由于路途遥远,人们听到的可能不是“隔夜新闻”,而是隔月旧事。然而由于消息匮乏,加上读报人绘声绘色的朗读,人们屏气凝神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当报纸上的内容被读完之后,还感觉意犹未尽。不过有时候,听众的口味也令人无法捉摸。基德在某地就遇到一群立场截然不同的人,他们听了几则新闻之后,心生怨恨,还试图截杀读报人。其实引发他们不悦的事情已经发生,但是他们却认为念出相关报道的人对此“负有责任”,因而将怒气转向读报人。
我们曾经都通过某种“中介”去认知一个全新的世界。如果一个人愿意,世上总有人用各种方法将他看不见、听不懂的内容转介给他;但如果他不愿意,转介者就会被视为“乌鸦嘴”。站在河岸一侧的人,须看见对岸的人,也不要忘记往返两岸的摆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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