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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写苏东坡的人生苦旅

时间:2023/11/9 作者: 书城 热度: 18988
刘大木

  

  

  

  

  

  一

  在这本《苏东坡新传》(以下简称《新传》)里,我看到了不一样的苏东坡。过去的传记给苏东坡贴上了一大堆标签—乐天派、作家、画家、书法家、工程师、假道学的反对派、佛教徒、士大夫、心肠慈悲的法官、诗人……这堆标签构成了一个简化的,甚至是脸谱化的苏东坡。连语文教材里的选篇也成了这一堆标签的注脚,如“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如“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如“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诸如此类。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说,苏东坡才华横溢,豪放豁达,苏东坡开创豪放词,苏东坡“老夫聊发少年狂”……但是,苏东坡果真只是如此吗?且不论《东坡乐府》里的“十年生死两茫茫”,就是翻一翻《东坡志林》,那里面关于朋友故旧死亡的记叙就多得数不清……苏东坡这一形象必定有更复杂的内涵。

  在李一冰所著的这本《新传》里,苏东坡剥掉了这些标签,走进了生活的泥水里,在里面挣扎、打滚、写诗、作画、呻吟、沉思,一个鲜活的宋代读书人的一生,栩栩如生地跳跃在优美典雅的文字里。

  李一冰早年曾留学日本,后随叔父渡海来台,五十六岁那年遭旧友陷害入狱。历时四年,在狱中,他每日读《古香斋施注苏诗》,将苏东坡两千多首诗烂熟于心;出狱后,已年过花甲,搜罗各种有关苏东坡的史料,写作苏传,历时九年,完成七十多万字的《苏东坡新传》。

  在这部传记里,李一冰时刻与苏东坡对话,老老实实,始终贴着东坡的诗文处境去写,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大量文字直接化用了苏轼的诗歌,读进去,你会触摸到文字的温度,感知到东坡的心跳。当然,其中也有作者自身的情绪在里面。正如其子对友人的信中说:“先父者,异代之太史公也;《苏传》者,先父之《史记》也。”(张辉诚《序:寻找李一冰》,《苏东坡新传》,四川人民出版社2020年)

  我读书教书写作近二十年,对苏东坡形象产生松动,来自十六年前在北方小镇读《东坡志林》,后来读《苏轼文集》,读《东坡乐府》,读着读着,这位宋代通才的形象越来越复杂,对所见到的苏轼传记也越来越不满意。正是在这样的困惑与不满中,我与《新传》不期而遇,这是一个饱经乱离的学人一生的心血,书写东坡,正是在书写自己与那个乱离的时代。

  读完《新传》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心绪都不平静。作者的遭遇,传主的人生苦旅时时在脑海呈现,如电影一幕又一幕。这本书解开了我此前的疑惑,还让我看到了汉语传记写作的新天地。

  二

  《新传》忠实于苏东坡,在史料和文字上下了实实在在的功夫。至少在六个方面展示出过人之处—

  其一,史料功夫扎实。为了还原历史场景,作者在史料上尽了最大的努力。后记里交代,作者深入研读了所能找到的苏东坡诗歌,因此《新传》也可作为细读苏诗极好的入门文章。同时,对与苏轼相关宋人笔记的梳理,几乎搜罗殆尽。不仅如此,对苏东坡几幅画像的来龙去脉也弄得清清楚楚。书中开头部分对四川历史的回溯,道出宋人灭后蜀后的所作所为,造就了蜀地的民风。这一点,没有对《宋史》的研究,很难说得清楚。以此作为开端,苏东坡足迹所至,作者都不厌其烦地讲明该地域的风土人情,乃至苏东坡在当地的政治作为、交游活动、人物关系、交情深浅、宴饮唱和等。且除了知名度甚高的陈季常、欧阳修、韩琦、王安石、司马光、苏门四学士等人之外,那些不知名的平民百姓如庞安常、海南老妪等人,也都笔墨清晰,毫不含糊。晚年苏东坡贬官到惠州和海南,故友凋零,知名的朋友寥寥,作者同样认认真真写得明明白白,绝不给读者一个模糊的印象。

  其二,忠实描述,拒绝将苏东坡标签化。李一冰把苏东坡放入北宋内忧外患的时代背景中,还原其历史生活场景。苏东坡可谓“学士面目流人命”,一生颠沛流离,其文人性格与政治环境格格不入,恰是根源,且遭遇北宋历史上著名的文祸,差点丧命。东坡一生,西至凤翔,接近西夏,东到密州,渤海已近,北至定州,已是宋辽交界,南到儋州,面前是茫茫南海,家乡是蜀地眉州,足迹几到北宋疆域之极限。被贬谪之频繁,在当时官员中也十分罕见。而苏轼在贬谪中始终保持乐观豁达的心态,从容应对,从未丧失读书人应有的尊嚴,从未做过蝇营狗苟之事,从未丧失宽容善良的品性,这就尤为难能可贵。在书中这些都得到了忠实可信的描述。

  苏东坡身历北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五朝君王,最重要的其实是神宗、哲宗两朝,属于北宋中后期,外有北辽西夏,内有财政危机,积贫积弱,积重难返。同时,也因为科举制革新,寒门读书人得以跻身庙堂之上,范仲淹、富弼、欧阳修、王安石皆不算出身高贵之人,能凭借文章才华入朝为官,这是此前朝代所不能见到的局面。为了应对危局,前有范仲淹、韩琦诸人推动的“庆历新政”,后有王安石变法,后者伴随苏东坡大半生,成为他人生的一大命题。变法本是为了解决问题,后来变法本身就沦为问题,出发点与落地执行的反差是其失败的关键原因。朝野上下,反对声不绝于耳,苏氏兄弟也在其中。尤其是苏轼文章名满天下,影响力不小,招致的怨恨也深,最终酿成“乌台诗案”。李一冰的《新传》正是由此开笔。

  苏东坡有丰富的地方官经验,行政灵活,不执一端,本性直率,两头不讨好。作者站在传主的角度,对苏东坡赋予了更多的理解之同情,但若是換个角度,脱身出来,或可看到不一样的风景。苏东坡作为政治游戏的参与者,对政局的判断也会基于自身的认知与利益诉求,即便作为理想型官员,也脱离不了这一基本事实。作者从文人苏东坡的立场去看待作为政治人物的东坡,自然有些内容是看不到的,这恐怕是这本《新传》美中不足的地方。

  其三,对黎民之苦的关注。从北宋政府对蜀地的掠夺开篇,到苏东坡任地方官的诸多描述中,满眼尽是黎民之苦。在那个读书人的黄金时代,老百姓并未感受到同样的优待。官多、兵多,需要老百姓供养。打不赢辽国、西夏,需要花钱买和平,买单的依然是老百姓。整本书里,无论是天府之国的蜀地,还是偏远的凤翔,边境的定州,还是地处江南富庶之地的苏杭一带,老百姓的生存都一样艰难,如遇灾荒,更是流离失所,哭声满途。

  更可怕的是,百姓之悲苦不仅出于天灾,更多还有人祸,朝廷政策的不合理。王安石变法在落实的过程中,很多地方官就打着救助百姓的旗号,干出诸多祸害百姓的事情,这让爱民心切的苏东坡尤其不能容忍。这种民本思想在书中到处都是,作者曾说:“苏轼一生三大目标:一是艺术的创造冲动,二是善善恶恶的道德勇气,三是关心人类的苦难,这三者,构成他的生命热情。”(《苏东坡新传》,第690页)正是这样的情绪,令苏东坡写了《上神宗皇帝书》,皇皇万言,与王安石的万言书并称奏章中的双璧。当然,还有大量诗歌和文章,研究王安石变法在民间的情况,苏东坡的诗文是不能不读的。正是这些流传甚广的诗文,使得变法派的李定诸人对苏东坡怨恨甚深。

  其四,广博的知识储备。要理解苏轼这样的艺术通才,做不到这一点,无从动笔。在《新传》中,李一冰对苏东坡在读书、医药、绘画、书法、佛理、烹饪等诸多方面的造诣都作了深入中肯的描述。这些逸闻趣事在《东坡志林》和友人的笔记里描述得不少。苏东坡读书下功夫很深,抄书,熟读,几能背诵,且反复咀嚼,曾有八面受敌读书法传世。其学问底子与此不无关系。绘画方面最著名的是与文同、王诜的交往,其中后者还引出一个书童高俅的故事来,后来被明人改编进了《水浒传》。由于南方多疫情,医药有大用,东坡认真研究,虽不能成为医者,但对于防疫救人,贡献不小。至于烹饪,虽是生活琐事,却是苏东坡面对人生困境的一种态度,满是生活的温度,作者挖掘得很细,描述得很有意思。

  其五,对苏东坡本人诗歌、词、散文等内容的深入解读,比如对苏和陶诗以及读书方法等的理解。苏东坡一生最佩服的两位先贤,一位是韩愈,另一位就是陶渊明。苏东坡对陶诗的喜欢,非同寻常,尤其是乌台诗案之后,越来越喜欢陶渊明。陶诗是陶渊明表明心迹的作品,外表朴素,内在丰厚。对陶诗的阐释和解读,苏氏门人黄庭坚亦参与其中。或许正是苏东坡的重视,使得宋代陶诗的阅读与传抄范围很广,对陶诗的接受有很大的影响。这一点,李一冰作了详细的分析,没有深入的研究,也确实很难做出精准的解读。

  苏东坡认定陶渊明为异代知己,李一冰认苏东坡为异代知己,其中的微妙之处,非局中人难以尽知。陶诗解读中时刻不能忘的是一个黑暗污浊的官场,而苏东坡正处在类似的官场当中,其中凶险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北宋君王虽然对读书人礼遇有加,东坡作为蜀派首领,文名满天下,于政治尚有诸多期待,但心中的撕裂感很深。本质上苏东坡是个艺术家、学者,平生快言快语,实在不太适合做官。这一点与其老师欧阳修很相似,欧阳修作为朋友很亲近,一旦深入官场,关系便处理得很紧张,用语尖锐,文章饱含锋芒,灵活性不够,在官场并不算得意。苏东坡一肚子的不合时宜也可见出他的不适应。

  苏东坡的学问底子比较杂,儒书自不必说,史书、诸子书、佛书也不少,尤其是《庄子》《战国策》,这对写文章是好事,杂取旁收,但在纯正的程派理学家看来就显得不够醇厚。在学问理论层面,蜀派与二程的洛派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加之他性格诙谐幽默,在性情古板的程颐等人看来,当然就显得不够庄重且不适宜高居庙堂了。这也是洛派排斥苏东坡的原因。无奈君王多番恩遇,苏东坡也只能是勉力而为。一生几起几落,与此不无关系。晚年贬谪岭南,苏东坡对陶渊明的理解就更深了,自从得到陶渊明的集子,苏东坡对陶诗解读经历了一个由表及里,由形式到内容,最后到思想境界的过程。或许正是这种精神支撑,帮苏东坡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其六,化用古诗文的功夫。这点功夫民国读旧书的作家都有一些,如郁达夫化用六朝诗和唐诗,徐志摩化用宋词,张荫麟化用史书,其中郁达夫功力最深,他本人也是写作七绝的高手。相比之下,化用苏轼诗歌来写传记,李一冰的功夫就非他人能比,因其熟读苏诗成诵,几乎首首都能背出。因此《新传》随处可见化用的文字,比如《登进士第》这一篇,对《病中闻子由得告不赴商州三首》的化用就很见功底—

  这一年的四月,河北发生大水,商河泛滥成灾。五月间京师又大雨不止,京畿的蔡河夜决,河水一直冒上岸来,泛滥入城,大水涨到与安上门的门关相齐,城南全部浸在水里,公私屋宇数万栋都被大水冲坏。六月间连地基很高的社稷坛都淹了水。苏轼等来时,看见沿河两岸,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锄头畚箕之类的工具,县衙门里日费千万,忙着征召民夫来抽水,沿途数十里,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七月,大雨虽止,而京城内繁华的九陌通衢,竟已完全看不到车马的影子,路上到处都是小艇,在浊水里划来划去。有天晚上,苏轼独自一人走上大内正对面的龙津桥上观看夜市,虽然仍是满街辉煌的灯火,却照耀在黑黝黝的脏水面上,像无数蠢动的金蛇,抬头上看,则星寒月皎,一片凄清,这岂是繁华的京城?宛然为江湖水乡的风貌。“独立市桥人不识,万人如海一身藏”,苏轼心里有无限的寂寞、无限的乡愁。(《苏东坡新传》,第38页)

  可以说,苏轼散文、诗歌、词,尤其是诗,成为他这本传记的主干部分,作者在后记中有言:

  东坡一生,历尽坎坷,常被命运摆布,在极不自由的境地里,独行于荆天棘地之中,胸臆间积郁着一腔难平之气,如生芒角,非吐不快,他就在这痛苦而又孤独的人生路上,习于写诗。综自青年时代,自蜀入汴开始,直至客死常州为止,四十余年,不断写下的诗篇,传今者二千四百余首。不论是当哭的长歌,还是欢愉的短唱, 全是从他性情深处倾泻出来的真情实感,生命中自然流露的天真,在塑造人物形象这一工作上,此是血肉材料的无上宝库。我写东坡新传,取材于他的诗作者,十之七八,意即在此。

  因为要运用苏诗做苏传的材料,便不能像平常讽诵一样,兴到吟哦,十分享受。此时,须从一字一句之間,推敲诗中蕴含的真意。我在着手之后,始觉此事,大不容易。(《苏东坡新传·后记》)

  即便是在陆游的时代,读苏东坡的诗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中国诗人中,解读难度最大的有两人,一为杜甫,另一位就是苏轼。当然,苏轼诗歌难解还有一个原因:

  盖因东坡于书无所不读,经传子史之外,不论佛经、道藏、小说、杂记,到手皆读,因此,他的知识范围,无边无际,加以生活经验又那么丰富,见闻宽广,皆非常人所及。东坡自己固然富有统驭文字、驱策书卷的才气,可以不限题目,牛溲马勃,皆以入诗,取材可以不择精粗雅俗,嬉笑怒骂,街谈巷议,信手拈来,皆成佳咏。如沈德潜《说诗晬语》曰:“苏子瞻胸有洪炉,金银铅锡,皆归镕铸。”(同上)

  三

  若要挑本书最大的问题,那便是稍微缺乏政治家的视角,比如对“王安石变法”相关内容的处理。这是贯穿苏东坡大半生的政治命题,他官宦生涯绝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变法之中,且是作为变法的反对派面目出现的。宋史名家刘子健曾这样描述苏东坡为首领的蜀派的情况:

  蜀是西南四川地区的名称。它的政治理论更比其道德哲学有佛教影响和道教浪漫主义的痕迹。……尽管该学派的成员也与保守主义者一同反对新政,但往往更为温和。他们部分赞成政府政策强调功利主义一面的必要。但他们不赞同激烈或是根本的改变,或者说,不经过仔细斟酌,没有品行良好的人去执行,就不应改变。另一方面,该学派的许多成员也批评北方的学派(保守主义者)武断地走向另一个极端。这种批评并不单纯因政治观点的不同而产生,它也源于自我实现理念上的根本区别。自我实现,对于该学派在道德哲学方面的领袖如苏轼来说,应该包含自然人性,有些类似于道家的精神,以作为对自以为是、教条主义的僵化和过度严苛—这些经常使得领导者脱离普通民众—的平衡。(刘子健《宋代中国的改革:王安石及其新政》,张钰翰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102页)

  与王安石、司马光一样,苏东坡也属于理想型官员,这也是他后来会与前两位均保持良好私交的前提。《新传》中详尽描述了苏东坡与王安石的江宁之会,代表着两人最终的和解。乌台诗案的引发虽是变法派对苏东坡的清算,但与王安石实际上关系不大。而在反变法时期,苏东坡又认为全盘否定新法不妥。且他的温和主张与洛派二程的极端做派针锋相对,书中描述的是苏轼性情的随和诙谐,与程颐的古板形成鲜明对比,其背后是两派儒学理论和文学主张的根本对立。彼此水火不容,陷入政治倾轧的怪圈。要论孰是孰非,孰好孰坏,君子小人,似乎也难以一概而论。

  虽然苏东坡离开朝堂,尚可在地方上逍遥一阵。等到哲宗亲政,他暗地里早已恨透了宣仁太后的保守主张,这时候对苏东坡的迫害就实实在在走向极端了。章惇等人对他的一切迫害措施,一方面出于党派争斗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落实皇帝的想法。这一点是书中未曾涉及的。作者毕竟不是研究宋史的专家,要求他对王安石变法有史家的见识与眼光,有政治史研究的视角,确实有些求全责备。更何况“王安石变法”作为有重大影响力的历史公案,在学界依然存在诸多争议。但是,若不能将苏东坡放到变法的大背景下去观察,仅从苏轼个人的视角去看,很多问题难免只能留下模糊不清的影子。

  苏东坡死于一一○一年。第二年,刚刚即位的宋徽宗下令:刻元祐党人碑。主持刻碑的蔡京是王安石女婿蔡卞的哥哥,早年是变法派,他将元祐年间的司马光、二程、苏轼、苏辙以及诸多门人均刻于碑上,称为“奸党”。党人子孙不得留在京城,不许参加科考,碑上列名的人一律永不叙用。二十六年后,金人南下,攻破东京汴梁,宋徽宗父子被抓到东北,最后死在了那里。在靖康之耻的前一年,蔡京被贬儋州,死在路上。

  南宋高宗年间,可能是在哲宗废后孟氏的影响下,后变法派误国的结论被朝廷接受,元祐党人恢复名誉。苏轼文集得以出版,名誉恢复。一一七○年,宋孝宗赐谥号“文忠”。据说高宗、孝宗均喜欢读苏东坡的文章。一二三五年,苏轼从祀孔庙,位列张载、二程之上。与此同时,王安石父子则失去了从祀资格。

  苏东坡墓地在颍州,并未葬在故土。李一冰葬在美国,与故土隔着浩瀚无边的太平洋。

  本书如同刀刻一般,一笔一画,莫不用尽全力,深深扎进文字里,回望东坡一生,漂泊无定,可谓人生苦旅。他把人生苦旅活成了一种艺术,处处展示出一个读书人的智慧与仁厚,认真优雅地面对一切逆境,从未丢掉天真烂漫的本性,从未失去对生活的趣味,从未丧失从政的良知,时刻保持一个儒者的尊严,从这一点上看,他与那些“吹洞箫饮酒杏花下”的岁月已经紧紧融到一起,不能分开了。

  勘? ?误: 本刊2023年1月号《张元济与新文化传播的海上叙事》一文,第9页左栏第9-10行“佩弦(俞平伯之妻)则留在圣陶所”,此处“佩弦”应指朱自清,非括号内“俞平伯之妻”。特此更正,并向读者致歉!

  《书城杂志》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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