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年一场疫情改变了世界, 改变了我们。世界各国先后被迫采取各种隔离措施,经济活动几乎陷入停顿,人际交流减少到最低限度,人们的生活受到严重影响。《鼠疫》那样的存在主义想象,似乎成了一种现实。口罩和社交距离提醒我们,再也不能回到原来那种无忧无虑握手拥抱的状态。
疫情带来的困扰、伤痛、压力和焦虑,也许会随着抗疫手段推进和社会的恢复而慢慢缓和,但是留在我们心里的创伤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来修复。二○二○年以一种震惊的方式逼迫我们集体正视和反思世界的不确定性,人的生命的脆弱,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种种可能。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 一本谈论心理治疗的书《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Maybe You Should Talk to Someone),进入了人们的阅读生活,甚至跻身《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单。在疫情笼罩下的纽约, 这本书与米歇尔·奥巴马的自传《成为》一起成为该市公共图书馆出借最多的书之一。
在这分裂隔绝的世界,那么究竟是什么打动了心怀焦虑的各色人等?
一、洛莉的困境
心理治疗师也和所有人一样每天面对生活的挑战。正因为我们和来访者有相似的体验,才能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让陌生人能放心与我们分享他们最敏感的故事和秘密。专业培训教给了我们理论、工具和技术,但在这些来之不易的知识背后,推动我们的是一个简单的真相,那就是我们知道:生而为人,总有不易。也就是说,我们每天来上班的时候,也像普通人一样,怀揣着内心的脆弱、渴求和不安,还有自己的过往。作为心理治疗师,最重要的一项资质就是: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
《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是住在洛杉矶的心理治療师洛莉·戈特利布(Lori Gottlieb)的回忆录。准确地说,是洛莉讲述自己如何遭遇中年危机以及走出危机的精神历程的记录。
洛莉是位四十多岁的单身母亲,也是一个给《大西洋月刊》主持心理咨询栏目的作家/心理治疗师。她属于很优越、很正常,不过不是很成功的人群。但是某一天,相处两年多准备结婚的男友突然告诉她不想再继续下去,因为她有一个八岁大的男孩,会成为他理想中毫无拘束的二人世界的累赘。洛莉发现自己在一夜之间崩溃了。她愤怒,痛哭,歇斯底里,陷入抑郁。为什么一个成年人对分手有如此过分的反应?在同行的提醒下,洛莉决定去找心理治疗师。她找到了温德尔。一个很高很瘦的秃头怪咖,“穿着针织外套、卡其裤和乐福鞋,就跟人们对心理治疗师的刻板印象一样”。洛莉·戈特利布
但温德尔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全神贯注的眼神让洛莉集中精力面对她自己都不觉察的内心。最初被男友分手搞得晕头转向的洛莉只是想做一点“危机处理”,她说能在另一个人面前用力哭,让她觉得安心。她相信只去几次自己就能够恢复正常,但是温德尔温柔地提醒洛莉:“或许你悲伤的症结是比失恋更重大的一些事?”
的确,男友事件只是一个表面,一根导火线, 它暴露出洛莉中年生命中隐藏的危机和焦虑。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个努力好强的女人对自己开始产生怀疑。她迟迟打不起精神写作已经跟出版社签约的那本关于快乐的书, 那不是她真心想写的书,“说到底,又有多少人真的有福分只做他们认为有意义的工作呢”; 可是出版社预订金已经花完了,不完成这本书将给她带来经济和事业上的难堪;还有,她最近得了个神秘怪病,觉得自己越来越容易疲倦,检查的结果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洛莉开玩笑说是徘徊的子宫的过错,那个年代久远的女性的神秘疾病。但是她知道其实这是心理压力造成的。与此同时,这位单身母亲依然要面对儿子,还有来她的心理诊所问诊的病人。
“……所有的心理治疗师都知道:那个迫使来访者来做心理治疗的主诉问题,通常只是某个大问题的其中一个层面,或者根本就是遮掩实际问题的烟幕弹。”意识到只有温德尔才能帮助她度过这场人生危机,洛莉开始了自己的心理治疗疗程。这本书,就是讲在这段挣扎的时间里,洛莉这个心理治疗师兼病人和她的病人以及她自己的心理治疗师之间的关系。
洛莉写了她如何找到温德尔,如何与温德尔在每周五十分钟的问诊过程中逐渐建立了信任;也写了洛莉自己跟其他四位病人的互动:他们各自的问题和人生帮助她更深地了解自己,建立共情;在病人和治疗师的转换之间,还穿插着她的个人回忆,如何从好莱坞到医学院,又兜兜转转找到心理治疗师这一职业。所以这本书是以个人回忆录的形式,从各个角度向普通人介绍心理治疗,踏破其神秘感的书。因为这个介绍是建立在个人体验和洞察之上,自有一种敏感和生动—
心理治疗师运用的技术有点类似那种病人全程保持清醒的脑科手术——神经外科医生会在手术中不断确认病人的状况:你能感觉到这个吗?你能说出这个词吗?你能重复这句话吗?他们不断地校准与大脑敏感区域的距离,如果碰到某个神经,他们就会停下来,避免它收到损伤。治疗师研究的是心灵而不是大脑,而我们也可以通过来访者细微的手势或表情来判断自己是否触碰到了某些神经。但与神经外科医生不同的是,我们就是奔着敏感区域去的,小心翼翼地施以压力,哪怕这样会让来访者感到不适。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发现故事更深层的意义,而藏在核心深处的往往都是某种形式的悲伤。当然在到达核心之前,总要经过许多情节的起伏。
与一般的心理治疗的书不同,与那些倾向于把自己完美包装起来的心理治疗师不同,洛莉在《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这本书里,把一个中年女性的脆弱、困惑,与她对人生意义和幸福的寻找以及寻找中的挫折都原原本本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这也是这本书打动我们的地方。正是因为她自己也是寻求心理治疗的病人,了解病人的困境与心理,所以她用具体的事例和每一天每一次的互动时刻把为什么人们需要心理治疗解释得令人信服。洛莉的双重角色以及心理治疗的专业训练又给予她的叙述以一般病人没有的洞见和理解。“只要我的内心能够自愈,我自然能更善于治愈别人。”洛莉在温德尔的帮助下克服危机的经历,也帮助她成为更好的心理治疗师。因为“心理治疗师这个工作本来就是从实践中去学习的——这不仅仅包括作为治疗师的实践,也包括被人治疗的实践。这种实践中的学习是双向,所以才会有一种说法:治疗师能为来访者带来多少成长,取决于治疗师自己的内心能有多少成长”。
从治疗的不同阶段和进展,到医者与病人的关系,洛莉不满足于完成职业训练的规定动作,而是用自己的身心来感受这种亲密关系的伦理意义,治愈实践中的各种微妙互动,书里面有她真诚的观察和体验,也有睿智的感悟和总结。她总结说:“我知道心理治疗不能让所有问题都消失无踪,不能预防新的问题的产生,也不会确保我之后的行动都是明智之举。治疗师无法为来访者移植一个不一样的性格,他们只能帮助来访者磨去棱角,让来访者变得不那么容易反应过激、不那么苛责,变得更开放,能让别人走进他们的心灵。换句话说,心理治疗的重点就在于理解真正的自己。但要了解自己就必须先抛开对自己的固有认知——抛开那些你塑造出来限制自己的人设,这样你才不会裹足不前,才能活出真实的自己,而不是活在自己给自己描述的故事里。”
二、温德尔的比喻
“我想起了一部很出名的卡通片,”他(温德尔)说道,“一个囚犯在不停地摇着铁栏杆,绝望地想要出去——但其实在他的左右两边都没有栏杆,都是可以出入自由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让这个画面刻入我的脑海里。
“这个囚犯只需要往边上走走就万事大吉了,他却还是疯狂地摇着铁栏杆。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我们觉得自己完全被困住了,被捆绑在情绪的牢笼里,但出路其实就在那儿,指哟我们愿意去看到它。”
“只要我们愿意去看到它。”他让最后那句话萦绕在我俩之间,他用手比划画出牢笼的样子,引导我去看到它。
在洛莉幽默又温情的笔下,心理治疗师温德尔,更像是一位寡言却睿智的朋友, 他的存在,不只是听她说出她平时不能说的话,给她整理混乱无序的思想里的线索,更是帮助她去了解发现她自己。
他是一个耐心有技巧的倾听者,当被失恋和焦虑打击得一塌糊涂的洛莉跑到他这里大哭,他安静地陪伴她,“虽然我和温德尔医生全程也没说几句话,但这仍然是一场对话。他目睹了我的悲伤,他并没有打断我、帮我分析问题,来尝试让我好受一些。他允许我用当下最需要的方式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随着洛莉慢慢恢复思考能力,温德尔指出对她对分手的过激反应后面也许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对有生之年的恐惧和焦虑。然后当洛莉开始道出自己的其他问题,比如写不出合约规定的书,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地方无法自拔时,温德尔就给她讲了一个关于囚徒的故事。“我们觉得自己完全被困住了,被捆绑在情绪的牢笼里,但出路其实就在那儿,只要我们愿意去看到它。”
这是在我们被自己的情绪遮蔽了辨别方向的双眼,被各种问题缠绕得丧失了行动能力时,一个帮助我们镇定下来,提供一个困局外角度的父亲一般的角色。“他无法修复我和男友破损的感情。他无法改变事实。但他还是可以帮助我,因为他知道:我们都有一种深层的渴望,渴望理解自己,也渴望被理解。”温德尔用囚徒摇晃铁栏杆做比喻的漫画
这就是典型的温德尔风格—温暖,真诚。洛莉感觉,和温德尔在一起就像与世隔绝的小宇宙,温德尔能看见跟洛莉很亲的人,都看不见的面向。
温德尔在洛莉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能自拔时,会去轻轻踢她一脚,提醒她,她是在折磨自己; 他在她感到生命有限的恐惧时,用搞笑的歌来回应,告诉她这是每个人都面临的生存处境,不必自怨自怜;当她沉湎于往事懊悔不能自拔时,温德尔告诉她,事实上,你失去的不只是现在的关系,你还失去了未来的关系。“我们总是倾向于認为未来时还没到来的事,但却每天都在自己的脑子里构建未来。当此时此刻的一切支离破碎时,与之相连的未来会随之瓦解。如果没有了未来,那一切情节都将被改写。可是,如果我们把当下的时间花在修改过去和控制未来上,还是会怀着无尽的遗憾被困在原地。”
当洛莉与他分享她对父亲的爱与思念,一向稳重有距离感的温德尔也慢慢流露出情感,他年轻时与严格的父亲之间的隔膜没有修复的机会了。在心理咨询疗程快完的时候,洛莉惊喜地发现温德尔也做出了个人的改变,他衣着更时尚,更像一个生活中有魅力的男人。
这时洛莉意识到,“我并没有爱上温德尔。事实上,当我终于能把他当作一个异性(而不只是一名治疗师)来看待,这就说明我们的治疗已经帮助我回到了正常人的行列。我又能感受到异性的吸引力了”。
在发现温德尔的过程中,洛莉走出了抑郁。
温德尔对洛莉的重要不只是他作为治疗师治愈了她,而且还帮她在职业上更进一步。懂得真正的心理治疗不是从治疗师那里得到一个简单的建议或方法,而是通过他来更好地了解自己。这种心理治疗其实是帮助患者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通过这种信任,建立爱护和帮助的关系,患者才能带着新鲜的目光和角度对这个世界再次充满热情和渴望。
我还记得温德尔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对他又爱又恨。这就像是终于有人有勇气告诉你你存在问题。你会抵触,但又感到宽慰,因为终于有人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了。这是治疗师工作的精巧之处。温德尔不但和我一起化解了我的悲伤,还解决了我自我禁锢的问题。这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的—并非只靠我一个人,治疗只有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才能奏效。
她从温德尔身上,领悟了如何做个优秀的心理治疗师。
三、约翰,或者瑞塔的镜子
心理治疗师像是为病人捧着一面镜子,但仔细想想,病人何尝不也为心理师捧着一面镜子?心理治疗绝不是单向的,它是平行的过程。每一天,病人都为我们开启我们必须为自己思考的问题。如果他们能透过我们的回馈更认识自己,我们当然也能借由他们的想法更看清自己。在我们提供治疗时,这种作用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当我们的心理师协助我们时,这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我们让彼此看见自己还看不见的角落。
在这本书里, 洛莉也记录了她作为心理治疗师如何帮助她的几位病人对付她们各自的危机。约翰是好莱坞热门电视连续剧的制片人,也是一个认为别人都是白痴的自大狂;但是他与家人紧张的关系以及因工作压力造成的失眠使他不得不秘密地来寻求心理治疗,屈尊而就的他时时贬低嘲笑洛莉;大学教授朱莉事业家庭都很顺利,却突然罹患癌症,如何在人生最好的时光里与这个世界和平地告别是她的功课;老年的瑞塔年轻时对酗酒家暴的丈夫忍受躲避,没能在孩子需要母亲的时候保护他们,最后一事无成而且被儿女遗弃,陷在孤独悔恨之中;年轻的夏洛特活力四射但不负责任,与父母关系疏远,却总是情不自禁被渣男吸引。当这些人来到洛莉的诊所时,他们都各自怀揣不能与他人诉说的伤痛和不能与自己和解的悔恨;他们需要有一个人在这五十分钟里倾听他们的寂寞与挣扎,可是他们得到了更多:
我发现只要人们一感到孤单就会拿起一个设备来逃避这种感受。这通常发生在两件事中间的空档里,比如在结束一次心理治疗的时候、等红灯的时候、在收银台等待结账的时候、坐电梯的时候。人们长期处于受干扰的状态下,似乎丧失了和别人相处的能力,也丧失了和自己相处的能力。
心理治疗的诊室似乎是唯一能让两个人坐下来,不受打扰地相处五十分钟的场合了。尽管戴着专业的面具,但对于来访者来说,这每周重复的只属于两个人的仪式,通常已经是他们生活中与人交流的极限了。
跟温德尔一样, 洛莉也注意倾听。在她耐心宽容又带着创意和幽默的鼓励和引导下,那些在生活中可恨甚至令人讨厌的人也流露出不轻易示人的一面:他们的痛苦、无助、恐惧与渴望。约翰道出了童年丧母和中年丧子给他造成的情感和交流障碍,然后把个人的情感体验写成感人的连续剧;瑞塔也走出自责和抑郁的阴影,开始发挥画画的才能,建立与他人的深切的关系。不管他们是由于原生家庭失和还是遭遇过严重创伤,洛莉告诉他们,他们是有选择的,是选择待在自己的情绪造成的牢狱里,还是找条路走出去。那也是她从奥地利精神医学家维克多·弗兰克那部谈自我恢复和心灵救赎的杰作《活出意义来》(Mans Search for Meaning)中学到的:“在刺激和回应之间还有一些空间,这个空间允许我们以自己的意志去选择我们的回应方式。我们所有做出的回应包含了我们的成长和自由。”
正因为她勇于承认自己也随时可能是个需要心理治疗的病人,洛莉的心理治疗就有真正的共情。与温德尔一样,她用微妙又耐心的方式,帮助她的病人们一个个找到问题的症结,找到与世界和解更是与自己和解的方式。
心理研究发现,各种心理疾病和情感障碍最根本的起因是人际关系出了问题。洛莉通过自己和其他病人的案例,向我们解释心理治疗的实质就是去寻找倾听者,从而建立爱与信任的关系。它既不神秘,也不羞耻。在这个充满不确定的世界,面对灾难和死亡的恐怖,我们个人是孤独的、困难的,有时深陷自我的牢狱之中。尤其在这个每个人都忙着刷手机的时代,我们失去很多机会与别人相处,也不懂得与自我共处。心理治疗只是我们在寻找出路和自救,跟别人跟自己好好深谈的一种方式。
最后,这些病人与心理治疗师建立了深刻美好的关系:她们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并在日常生活中运用它。
慢慢恢复的“我”已经能在脑子里与温德尔对话,而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朱莉对“我”也是如此。这听起来可能有点怪,朱莉说:“但我知道即使在我死后,我也会听到你的声音—无论我去到哪儿都能听到你的声音。”“如果不是面临死亡,我一定无法说出口,”她语气带着害羞,“但你也是我爱的人之一。我知道你是我的治疗师,我希望这不会让你觉得太诡异,但当我跟别人说我爱我的治疗师,我是真的发自内心爱着我的治疗师。”
也许,这种美好的关系就是在疫情下彼此隔绝的世界里,感动我们的核心,就像加缪用里厄医生作为鼠疫时期的英雄和拯救者不是偶然:“即使世界荒芜如瘟疫笼罩下的小城奥兰,只要有一丝温情尚在,绝望就不至于吞噬人心。”
四、改变人生的故事
在那一整个星期里,我写下了我的分手、我的心理治疗师、我要面对的死亡,写了我们是多么害怕对自己的生活负责,但为了让自己的内心获得治愈,我们又不得不这么做。我写了有关拘泥于过去和对未来的错误解读,以及过去和未来是如何潜移默化地在影响“当下”,有时甚至会将当下完全吞没。写了执着和放手,以及要绕开那些牢笼中的栏杆有多不容易,其实自由并不在前方,而是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我也写了不论外部环境如何,我们都可以选择如何去生活,而无论生活中发生过什么,我们都可以选择如何去生活,而无论生活中发生过什么,我们在生活中失去过什么,也不管我们是多大年纪,就如瑞塔所说的,没到最后就不算结束。我还写到,有时我们明明拥有一把钥匙,能打开更好的未来,但就是需要有人提醒一下,钥匙被我们遗忘在哪儿了。对我来说,那个人就是温德尔,而对其他人来说,那个人有可能会是我。
《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开头,洛莉的焦虑表现在作为写作者的她无法写作,既写不出合约中那本关于快乐的书,也没有关于其他故事的灵感。她困在那里。到了这本书的结尾,洛莉不仅重新感到生活的快乐,比如男性的魅力,而且又找到了写作的快感和意义,“我还要经历几个月的踌躇,才能决定把这些我在深夜写下的故事编辑成一本书,决定用我自己的经历去帮助别人找到人生的意义。当我真的鼓起勇气把自己暴露在大家面前时,它就变成了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本书”。所以这本书,也是一个关于讲故事,或者关于讲故事与改变人生的书。
二○一九年这本书出版后,洛莉被邀请在TED做了演讲,这个演讲在四天之内,有六十万人观看,是TED演讲中最受欢迎的一个。她的题目是《要改变你的人生,就从改变你讲的人生故事开始》(How Changing your story can change your life)。这个演讲其实也是《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的另一个主题。那就是: 我们生活成什么样子,很大程度上是与我们给自己定义的那个故事有关,比如我是谁,我与他人的关系,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如果我们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我们就要换个新的角度或叙事方式来讲自己的故事; 还有,我们在自己的故事里如何描写他人,也决定了我们在现实中行动的方向和与他人的关系; 我们时时刻刻听到别人的故事,也时时刻刻在修正着自己的故事。
洛莉除了是一个智慧的心理治疗师,她也是一个非常投入的讲故事的人。她本科在耶鲁大学读英文系,。没进医学院以前,她在好莱坞待过几年,为制片公司打磨剧本。洛莉相信故事是生活的比喻,故事也是我们给生活以意义的重要手段。所以,当她最后选择心理治疗作为职业,仍然不放弃写作,在《大西洋月刊》开专栏,主持电视节目,而且写了好几本与心理治疗和精神健康有关的书。
“如果我們创造出一个空间,并投入时间,不断积累,我们才有机会偶然发现一些值得等待的故事,而正是那些故事定义了我们的人生。”这也许是为什么深信故事的力量的我特别被洛莉的叙述所打动,因为她把自己的职业心理治疗,和她对故事的理解连接起来,并为我们讲出了新意。
在洛莉的这本书中,我找到了自己的心理治疗师。很长一段时间, 随着智能手机和网络发展,我和其他人一样,每天都忙着刷手机流连网上,却失去很多与人面对面的相处深谈的机会,失去了与自我对话的耐心与能力。在似乎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表面下,我们变得更浮躁,更焦虑,也更寂寞,是拥有无数微信群朋友圈下的那种深层的寂寞。在这个背景下,《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 让我经历了一次与心理治疗师, 也是与自己的一次深谈,它是我在这个疫情年代的一次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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