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肯德尔(Kendal),作为英国湖区的入口,更多是以其产品闻名。在过去,有羊毛、“肯德尔绿色粗呢”等,而现在则有“肯德尔薄荷糕”、“其乐”(Clarks)鞋等等。这些产品表明了肯德尔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商镇的事实。但即便如此,这里的知名度远远比不上温德米尔、安布赛德与霍克斯海德等其他湖区小镇。若非机缘巧合,我亦不会发现这个小镇,以及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一些璀璨的文学艺术之星。湖区的诸小镇大多不乏著名诗人、艺术家,吸引着全世界慕名而来的游客,比如格拉斯米尔与瑞德村有威廉·华兹华斯,凯西克镇有罗伯特·骚赛与柯勒律治,柯尼斯顿(Coniston)有约翰·拉斯金等等。而这些,肯德尔都有。
肯德尔盛产羊毛制品,莎士比亚的作品让“肯德尔绿色粗呢”成为其中最著名的一种。据考证,早在莎士比亚之前的十四世纪中叶,来自肯德尔的弓箭手们就已经身穿“肯德尔绿色粗呢”,出现在百年英法战争期间的“克雷西战役”(Battle of Crecy)与“普瓦捷会战”(Battle of Poitiers)中。在莎士比亚的《亨利四世》上篇中,第二幕第四场亨利王子与福斯塔夫对话时,“肯德尔绿色粗呢”成为其中的一个笑点。福斯塔夫说三个穿着“肯德尔绿色粗呢”的人从背后攻击他,而且,因为天太黑,连自己的手也瞧不见。亨利王子质疑福斯塔夫说:“既然天黑得你连自己的手都瞧不见,你是怎么看到那些人穿着‘肯德尔绿色粗呢的呢?”《亨利四世》上篇的上演时间约是在一五九七年。即是说,十六世纪末期,当时尚属于威斯特摩兰郡(现属坎布里亚郡)的肯德尔生产的“肯德尔绿色粗呢”已经全国闻名。
莎士比亚不仅助长了“肯德尔绿色粗呢”的声名,对起步于肯德尔的画家乔治·罗姆尼(George Romney,1734-1802)的影响也非常大。罗姆尼创作于此地的《撕袍子的李尔王》(King Lear Tearing off his Robes)正源于莎士比亚对他早年艺术创作的影响。罗姆尼艺术之途的开始与终结皆发生在肯德尔。一七五五年,二十一岁的罗姆尼来到肯德尔镇,向当地的艺术家克里斯托弗·斯蒂尔(Christopher Steele)拜师学艺。学徒期间,罗姆尼生病,由房东的女儿玛丽·阿伯特悉心照顾,其间情愫暗生。于是在来到肯德尔的第二年,罗姆尼与玛丽喜结连理。本来计划的四年学徒期在两年后结束。两年间,斯蒂尔为罗姆尼打下了坚实的绘画技巧基础,鼓励罗姆尼在绘画中使用新鲜、明艳的色彩。之后,罗姆尼自立门户,在肯德尔与兰卡斯特之间作画谋生,其在肯德尔的早年艺术生涯中,最富有代表性的作品正是《撕袍子的李尔王》。一七六二年,出于对婚姻生活的失望以及对名利的追求,罗姆尼决心离开肯德尔。出发之前,他允诺尚蒙在鼓中的妻子会很快接她与儿子去伦敦。只有他自己知道,等待妻子的将是他对母子的离弃。这种内疚使他将全部情感与注意力转向绘画。
在罗姆尼的一生中,绘画在平息他内心情感的不安方面扮演着很大的角色。矛盾的情感体验、扎实的基础学习以及对艺术的浓烈兴趣,使得伦敦成为罗姆尼的福地。是伦敦让他成为当时最成功与时尚的肖像画家,实现了他对财富与艺术声名的渴望。繁华过后,晚年的罗姆尼拖着病体与抑郁的心灵回到肯德尔。被他抛弃的妻子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直到他生命的尽头。在这最后的相伴中,不知道罗姆尼是否会记起两人最初的温情?无人知晓罗姆尼最后的想法,因为他已意识不清,连家人都无法认出了。一八○二年十一月,他在肯德尔离世,玛丽将他的遗体送回他的出生地达尔顿安葬。虽然安息在故乡,但肯德尔的圣三一教堂里,也立有罗姆尼的纪念墓碑。教堂的背面刚好是阿伯特大厅艺术展览中心(Abbot Hall Art Gallery),里面陈列着他的一些作品。他曾经居住的地方、工作室,与肯德尔所有历史建筑物或遗址一样,由肯德尔市政厅统一以绿色的信息板标示。
一个下雪天,我寻着路标,找到了阿伯特大厅艺术展览中心。罗姆尼的专展在一楼。一楼展厅里的作品包括他的代表作《莱维森-高尔家的孩子们》(The Leveson-Gower Children)。那是他创作于一七七七年的油画作品。莱维森-高尔家的大女儿安妮要高出其他三个女儿,夏洛特、索菲亚与苏珊娜,以及儿子格兰维尔很多。大女儿安静地站立一旁,一只手托着鼓一样的乐器,另外一只手轻轻触动鼓面,似乎在为另外四个无忧无虑舞动的弟弟妹妹伴奏。这幅画中孩子们的玩乐与放松符合当时流行的卢梭在《爱弥儿:论教育》中倡导的让儿童玩耍的教育观念。展室中还有一幅罗姆尼于一七八五至一七八六年间绘制的《饰演米兰达的爱玛·哈特》。爱玛·哈特(Emma Hart)是罗姆尼绘画最多的模特,自十七岁与画家相识以来,她一直是他的缪斯,他一生为她绘制肖像六十余幅。爱玛·哈特后来成为爱玛·汉密尔顿,以纳尔逊将军的情妇闻名。但这幅肖像上的爱玛尚待字闺中,单纯美丽,气质高贵。在她美丽的画像中可以看到画家自由、快乐无比的灵魂。在爱玛画像的旁边是罗姆尼在肯德尔时的代表作《撕袍子的李尔王》。这部完成于一七六一至一七六二年间的作品,在罗姆尼离开肯德爾去伦敦发展时,以八基尼的价格挂在肯德尔的市政厅里,是当时厅内最贵的作品。这是罗姆尼对自己作品价值的信心。阿伯特展室向肯德尔市政厅借了这幅画,以及其他的几幅罗姆尼创作的个人肖像画,被画的包括不知名的人,他的朋友、师长与艺术赞助人,还有将军、诗人。浪漫主义女诗人夏洛特·史密斯(Charlotte Smith,1749-1806)的肖像画悬于罗姆尼展厅通向另一个展示区的门口上方。创作于一七九二年的诗人画像是罗姆尼与诗人们友谊的开始。在同一年,他还为另一位著名的诗人威廉·考伯(William Cowper,1731-1800)绘制了肖像。
罗姆尼在世时已名气不小,与托马斯·庚斯博罗和乔舒亚·雷纳兹并称为英国肖像画三大师。弗吉尼亚·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曾提到,当时的人们以被乔治·罗姆尼绘制肖像为荣为时尚。但由于与英国皇家美术学院院长雷纳兹的个人恩怨,他的作品从未在那里展出过。晚年的罗姆尼把恩怨与声名留在伦敦,拖着病躯回到肯德尔度过了自己最后的岁月。
并非每个人都懂艺术,但镇上的人都以有过这样一位伟大的艺术家而自豪。肯德尔图书馆“当地研究”专区中,罗姆尼的生平与艺术作品以及后人对他的研究,与其他湖区本地的诗人、艺术家、政治家等的文献资料一起等待着人们去翻阅、查询。他的名字甚至成为诸多肯德尔薄荷糕品牌中最著名的一个。“罗姆尼薄荷糕”的包装袋上印着他的头像。薄荷糕轻便、清甜,是登山者最爱的补充能量的食品之一。罗姆尼就是以这样丰富的方式由肯德尔镇纪念、宣传并自豪着。
就在罗姆尼去世那一年(1802)的十月,多萝茜·华兹华斯(Dorothy Wordsworth)在日记中记载了她与未来嫂嫂玛丽·哈钦森和兄长华兹华斯在肯德尔镇一个客栈会合的经历。她在其中提到了华兹华斯的妻妹萨拉·哈钦森与肯德尔的渊源。萨拉是柯勒律治诗歌To Asra中的“Asra”。她八岁丧母,十岁成为孤儿。之后便去了肯德尔小镇与姨母玛丽·帕特里克同住,并且在那里接受了教育。萨拉回想自己在肯德尔的生活时,提到自己的教育多来自她的姨父詹姆斯·帕特里克(James Patrick)。当时,帕特里克是肯德尔甚至整个英格兰北部都比较闻名的商贩,正是他,激发了华兹华斯在长诗《漫游》(The Excursion)中塑造的“漫游者”(Wanderer)形象。华兹华斯曾言,若非自己生于中产阶级,受过相应的教育,“漫游者”便是他本人的样子。
实际上,除了这一层姻亲关系,华兹华斯与肯德尔的联系开始得更早。早在一七九四年,华兹华斯与多萝茜就曾在肯德尔镇上著名的客栈—“国王的手臂”(Kings Arms)落脚,从那里出发一起步行至湖区的另外一个小镇凯西克,那是自幼年便分离的兄妹相聚后在湖区的第一个家的所在。更早一些,一七六九年十月,英国诗人托马斯·格雷(Thomas Gray)的湖区之旅也是从这家客栈开始的。而在此之后,一八○四年,柯勒律治从肯德尔出发,经伦敦往马耳他,踏上他的戒鸦片、恢复健康之旅前,也是在这家客栈落脚的。柯勒律治的此次长旅在华兹华斯献给他的长诗《序曲》中被提及。小小的客栈曾见证了诗人们或欢乐向往或焦躁不安的状态。只可惜,现如今这家客栈已不复存在。再回到华兹华斯,曾陪伴诗人遍游英国与欧洲的旅行箱,也是在肯德尔由特·肖(T. Shaw)私人定制的。木制的旅行箱外裹着一层羊皮,箱子盖上用小珠子镶着诗人姓氏的首字母“W”。这只旅行箱后来传给了他的三代侄孙安德鲁·华兹华斯(Andrew Wordsworth)。安德鲁·华兹华斯将之视为自己的护身符,并且在这个箱子的激发下完成了《守口如瓶:威廉·华兹华斯的故事》(Well-kept Secrets: The Story of William Wordsworth),于二○一八年出版。
一七九九年,华兹华斯结束了自己数年在外居无定所的生活,经由肯德尔与柯勒律治一起进入家乡湖区,小镇再次见证了诗人的回归。在湖区生活安稳之后,华兹华斯与肯德尔的联系一直都在,除去个人生活的原因,亦因政治与民生之故与肯德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华兹华斯参与了早期肯德尔博物馆的建立,并且是馆员之一。一八一八年五月成立于肯德尔的《威斯特摩兰新闻报》(Westmorland Gazette)最初便是华兹华斯为了对抗肯德尔代表辉格党利益的《肯德尔纪事报》(Kendal Chronicles),从而维护父亲曾经的老东家,当时英国很有势力的罗瑟勋爵在大选中的政治利益,与一些报业的老朋友们商谈推动形成的。报社位于小镇的中心,斯特里兰德门(Stricklandgate)街上,与今天的威斯特摩兰新闻报社所在位置相差无几。
现在,《威斯特摩兰新闻报》是湖区现存最古老的报纸,报龄两百余年。除了继续发行报纸,它亦是著名的出版商,主要出版与当地相关的作品,比如当地的诗人玛格丽特·克罗珀(Margaret Cropper, 1886-1980)与画家兼作家阿尔弗莱德·温赖特(Alfred Wainwright,1907-1991)等的作品,或者与自身相关的内容,比如《吸食鸦片的编辑与〈威斯特摩兰新闻报〉》(Opium-eating Editor and Westmorland Gazette)等。
一八一八年三月,托马斯·德·昆西,作为华兹华斯曾经的追随者,致信华兹华斯求荐《威斯特摩兰新闻报》为期一年的编辑工作。同年八月,德·昆西得到了这份工作。但由于对报纸写作时效性的不习惯,兼之毒瘾问题, 德·昆西并不能很胜任这份工作。然而在任之初,德·昆西还是拓宽了这份当地报纸的内容范围。从当地的趣闻到谋杀、侦探故事,再到政论与哲学等领域。虽然这是一份为托利党服务的报纸,但德·昆西尽可能地将它打造为一份兼具知识性与思想性的独立报纸。然而很快,因为毒瘾以及经常出现的噩梦与幻觉,德·昆西的精力开始不济。当时他已搬进华兹华斯住了近九年的“鸽舍”(Dove Cottage)。“鸽舍”是他的办公地点,也是他继续吸食鸦片之地。“鸽舍”位于格拉斯米尔,与肯德尔相隔遥远,导致很多文章来不及送印,影响了工作。这种失职不是一次两次,所以报纸的各股东并不开心。另外一方面,德·昆西认为报纸写作与文学写作相悖,前者并不利于后者的进行。一八一九年十一月,德·昆西的辞呈得到了批准。虽然德·昆西不认可报纸写作,也并未在这份工作中善始善终,但一年的报纸写作培养了他幽默、谈话式的新风格,这一风格成就了他日后的经典作品《一个英国瘾君子的自白》。而他对谋杀、犯罪等栏目的开拓,也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他另两篇经典随笔《论〈麦克白〉中的敲门声》與《谋杀作为优雅的艺术》的形成。
相比两百年前,今天的《威斯特摩兰新闻报》变化很大。最明显的是其政治性的弱化与商业性的增强,不再以任何特定的某个人或某个政党的政治利益为目标。报纸内容包括当地的新闻、当地人对当地事件的认识与对肯德尔旧地方的回忆等,有娱乐新闻、纵横填字谜,还有为当地农民服务的版块、房屋出售的版块以及工作招聘信息等,每期都像一本小书,但仅售一英镑,如果读得仔细,一份报纸可以打发大半天的时间。
我去寻找今日的威斯特摩兰新闻报社时,发现它位于“温赖特院子”(Wainwright Yard)中。肯德尔有很多这样的院子,每个院子类似一个小商圈。里面有饭馆、超市、商店、咖啡屋或这个那个公司的办公楼。《威斯特摩兰新闻报》就在进入院子后的左手边。再往前走,是一双铁铸的阿尔弗莱德·温赖特(Alfred Wainwright,1907-1991)的鞋印,与院子的名字一样纪念着这位肯德尔的作家与画家。
温赖特自一九四九年至一九六七年在肯德尔市政厅工作,任市镇财务主管。在此期间,他完成了自己的代表作,七卷本的《图游湖区山脉》(A Pictorial Guide to the Lakeland Fells),全部由温赖特本人手写手绘所成。他独特的字体与作品一样,成为湖区甚至英国文学史上的一个经典。温赖特出生在兰开夏郡布莱克本市,二十三岁时首次来湖区旅游,由此对湖区一见钟情。因此在十一年后,当肯德尔市政厅有一份工作机会时,温赖特果断放弃了自己在布莱克本市政厅的高薪工作。在面试过程中,当被问及为什么要来肯德尔工作时,他回答说,肯德尔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的地方,住在这里一定是很开心的事情。在肯德尔市政厅,温赖特从一个会计助理做起,七年后,升至财政主管的位置。在工作的业余时间,他都在市镇山间行走,绘画。他习惯低调生活与工作,他的同事很多年后才知道他们这个财政主管的作品多么受欢迎。他喜欢公共交通,经常坐公共汽车到他要徒步与写生的山间。成名后,很多大学授予他名誉硕士和博士学位。除了接受一九七四年纽卡索大学授予的名誉硕士外,其余,他全部拒绝。
成名后的温赖特生活非常低调,而且一如既往地简朴。他几乎不接受任何采访,据说可以任由家里的电话连响几个钟头而不理。直到晚年,为了他所建的动物收容所,温赖特才做一些电视节目。同他作品的收入一样,节目的收入全用于动物慈善事业。据他的传记作家杭特·达维斯(Hunter Davies)统计,温赖特一生所写六十本书的版税,以及晚年录制电视节目的收入,全部用于购买动物收容所需要的土地,以及维持收容所的运作。温赖特对自然的爱,不仅在山水间,还在那些无家可归的生灵那里。我家的猫咪“蒂凡尼”便是从他建立的卡佩兰(Kapellan)动物收容所(现已更名为“坎布里亚郡动物营救—温赖特收容所”)领养所得。在以不能见诸报端为前提的一次会面中,他曾对达维斯表示,他的个人需要很少。政府给他的退休金与养老金已经足够日常生活支出。他这一生也不曾拥有一辆汽车,百分之九十多的山间徒步都是温赖特坐公交车抵达的。
当地人谈起温赖特,常常说,他是一个古怪的老头。行走山间,任何人向他打招呼从来不理。我想,在山间,他的所有注意力应该都在大自然的美和对如何画出它们的构思之上吧。温赖特虽然不喜欢说话,但他对肯德尔的感情一点不浅。在七十多岁的时候,还在根据肯德尔的一些旧照片绘制十九世纪的市镇。一九九一年一月二十日的黄昏时分,八十四岁生日刚过三天,温赖特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如他所愿,妻子与他的好友将他的骨灰撒在他最喜欢的湖区海斯塔克斯山脉(Haystacks)间。
他在肯德尔住过的房子与工作过的地方,都有清晰的标志与说明。在肯德尔博物馆内,他曾经是名誉馆长的地方,有他的作品与生平的展出。主要包括手稿、笔记、素描及与他的生平经历相关的资料等。我在一个晴朗的冬日下午去了肯德尔博物馆。博物馆的一楼有半面墙与一个走廊是温赖特的专展。他的烟斗、打字机、爬山常穿的靴子,他写字绘画用的钢笔、墨水瓶以及他作品里的一些摘录都在橱窗里。最感人的一段是摘自他晚年写的自传:“如果您,亲爱的读者,在未来的时日中跨越海斯塔克斯山脉时,靴子上可能会沾有一点尘砾,处理它时请致以些许敬意。那可能是我。”我站在那里,读着那些文字,似乎能看到那个古怪又满是爱心的老先生在阳光里准备自己的下一段山间徒步。
温赖特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半身雕塑,是肯德尔著名的“盲人植物学家”约翰·高夫(John Gough,1757-1825)。华兹华斯在《漫游》中曾经提到过他。那几行诗句源于这位老先生的神奇能力—通过对任何植物的触碰便能说出它们的拉丁文名。高夫的传奇性还在于,作为一个数学老师,他培养了最著名的学生,以“原子理论”闻名全球的科学家约翰·道尔顿(John Dalton,1766-1844)。博物馆内也陈列了与道尔顿研究有关的一些仪器。
从陈列温赖特生活与工作用品的橱窗走到温赖特走廊之前,会经过馆内对“肯德尔城堡”与亨利八世第六任妻子凯瑟琳·帕尔的介绍。温赖特在肯德尔的第一个住处在“城堡林”十九号,在那里可以望见肯德尔城堡的废墟遗址。除了城堡林外,肯德尔还有一条街叫“城堡街”(Castle Street),通向肯德尔城堡。肯德尔城堡曾属于凯瑟琳·帕尔的家族。现如今,只能在断壁残垣中回望那时繁华了。大家对凯瑟琳是否出生在这里存有争议,不过,小镇上的人们乐于谈论这位传奇女子,及其家族与肯德尔的关系。有一天在去往肯德尔图书馆的路上,经过城堡街,我看到指向城堡的箭头与旁边所标注去往那里所需的时间,十四分钟。我决定寻着箭头去肯德尔城堡看看。一路上的“城堡客栈”“城堡酒吧”以及其他一些以城堡命名的店铺预示着城堡就在附近。或许是因为肯德尔不如其他湖区小镇闻名,也可能因为是冬季,几乎不见任何游客的身影。我独自一人大概走了六七分钟后,到了城堡街的尽头,右转至“城堡路”(Castle Road),前行两三分钟就看到了一个门、一片绿草地与一块牌子,写着:“欢迎来到肯德尔城堡!”
昔日的城堡在十六世纪五十年代时便已被王室没收,之后几经易主。到如今,只剩废墟与轮廓,成了一座国家公园。清晨的阳光让草地闪闪发光,近看,方知是草上的冰。很少见到冰冷与嫩绿的并存,那种对比让眼前的这一切显得更加神秘。我走在绿草地上,感受着清晨的阳光与风对脸颊的问候。走过有些坡度的草地才能看到不远处的城堡。說是城堡,靠近才知唯余断壁残垣。那些石头、石墙与城堡的模糊形状,在清澈湛蓝的天空之下与绿色陡峭的草地之上特别有冲击感。城堡附近有一些标示,帮助游客想象城堡曾经的样子。一块玻璃板上是飘扬的旗帜与雄伟的城垛,在还原着城堡可能的形状。视线穿过想象的构图,直击玻璃板后的残垣。想象与现实,历史与今天,繁华与烟云,一起涌来。我向前走,还能看到城堡残余的几堵墙。不过更多的只有绿草地与风了。
站在那里,我想到了捷克作家赫拉巴尔的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中,叙述者一直在抱怨的“天道不仁慈”。站在天地间,听着风声,感受着二十一世纪的阳光,我想到了这句话。在城堡的废墟里,我看到了肯德尔的全貌,还有流经市中心的肯特河。河水映着天的蓝,美丽、安静、寒冷。当时的帕尔家族,在温暖的城堡内,享受着锦衣玉食,看着山下寻常百姓的日常,他们的优越、富足与主人感定是十足。时间带走了一切,只留下了轮廓与后人的文字。财富、权势与荣耀似乎凭空消失,城堡也成为肯德尔历史或者旅游书上的一个点。
自二0一三年十月初次经过这座充满灰色建筑物的湖区小镇,我从未想到这里有如此多隐藏的珍珠待日后发现。经一番查阅、研究与游历,我对这个不起眼的湖区小镇有了不同的认识。在与文字和画作建立感情的同时也对小镇有了更深的依恋。结束寒假回到重庆的我此刻便想着,下一个假期到来时,我要拿着温赖特的书,在肯德尔最古老的房子之一“著名的1657巧克力屋”(The Famous 1657 Chocolate House)中,品着浓甜的热巧克力,看他如何描绘二百一十四座美丽的湖区山脉;又或是拿着罗姆尼的画册,去想象这个伟大的艺术家如何从这个小镇开始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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