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舌尖上的三国叙事没有多少可说。《三国演义》不像《水浒传》《金瓶梅》《红楼梦》,吃吃喝喝的事情吝于笔墨,找不出一份像样的食单。《三国志》更是不提这一茬。史书记载的皆属军国大事,口腹之欲不是史家所要关注的问题。不过,史家心性不能一概而论,舌尖上的故事亦可体现某种撰史大义,譬如太史公笔下就不乏饮馔之事。《史记·孔子世家》对于孔子作为美食家的品位颇为津津乐道:“鱼馁,肉败,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吃,还是不吃,俨然关乎政治伦理正确。另一篇《楚元王世家》,从吃货心态说到女子淑德之缺失,蹭吃蹭喝的事情庶乎影响汉家王朝政治轨迹。
刘邦早年游荡乡闾(《高祖本纪》谓之“不事家人生产作业”),经常带一帮哥们去大嫂家蹭饭,其嫂存心不让客人吃,拿勺子嘎啦嘎啦刮着锅子发出逐客令。书中原文是:“嫂厌叔,叔与客来,嫂详为羹尽,栎釜,宾客以故去。”这里说的“羹”,不是汤羹,而是带汤汁的肉食。这种肉羹很美味,《说文》谓之五味之盉,段注解释说:“芼及醯醢盐梅是之谓五味之和也。”芼是指蔬菜或野菜,醯是醋,醢是肉酱,可见古人治馔也很讲究。吃货到底是吃货,大嫂那点小伎俩骗不了他,“已而视釜中尚有羹,高祖由此怨其嫂”。后来刘邦做了皇帝,分封昆弟,唯独将大嫂的孩子撇在一边(其长兄早亡)。做了太上皇的刘太公为之说情,刘邦说:“某非忘封之也,为其母不长耳。”多年后依然怀恨在心,不得已给那个大侄子刘信封了个“羹颉侯”。颉(读jiá),谓之刮羹釜,这分明是恶搞的意思。奇怪的是,太史公将这刮羹釜的事儿写入《楚元王世家》,而《汉书·楚元王传》亦同样采入此事。楚王刘交是刘邦的弟弟,刮羹釜跟他扯不上,不过从楚王传述中可以看出,刘邦的兄弟们与之早已怨怼相向。后来楚王交的孙子刘戊跟着吴王濞造反,闹得天下大乱。吴王濞乃刘邦二哥刘仲之子,刘仲初封代王,又因弃国之事被褫夺,这兄弟两房后裔的窝里反各有缘由,可也难说跟他们那位伯母或伯祖母一辈子的憋屈没有关系。
一
陈寿作《三国志》,尽量摒除那些吃喝拉撒的事儿,文字比较枯涩。此公才情差着太史公太远,又总是为尊者讳。如,《武帝纪》写董卓入京,曹操逃离洛都,“变易姓名,间行东归”,遮遮掩掩,不知要说什么。照裴注所引《世语》和孙盛《杂记》记述,其间有过故人吕伯奢之事。《杂记》曰:“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三国演义》曹操杀吕乃由此节敷衍而成。吕伯奢家人摆弄食器,正待大张筵席,一家老小就被警惕性极高的曹操干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可不是刺客传奇,是请客吃饭引发的血案。
三国叙事不能谈吃,提及饮馔之事,明里暗里都有凶险之象。小说中这类事情甚多,不妨略举数例。如,董卓于省台大宴百官,闻说司空张温暗通袁术,当筵命吕布将其脑袋割下,众官面面相觑,一个个吓得小脸煞白(第八回)。可吕布一转身进了王允的密室,二人推杯换盏之时,已注定董卓灭亡之期(第九回)。后来李傕、郭汜交恶,起因就是郭汜常往李傕府中饮宴,太尉杨彪趁机向郭妻灌输一整套饭局阴谋论(第十三回)。再往后,王子服等人衣带诏事泄,便是在曹操夜宴上被拿下(二十三回)。曹操煮酒论英雄,让刘备心惊肉跳,饮酌之际竟闻言失筯(二十一回)。还有,蔡瑁欲谋害劉备,大张筵席请君入瓮,幸赖伊籍相助使之逃过一劫(三十四回)。刘备赴宴,多半是朝刀斧上撞去,赤壁大战前往樊口见周瑜,饮宴之际岂知壁衣中密密麻麻排满刀斧手(四十五回);后来赴东吴招亲,周瑜又在甘露寺导演这一幕(五十四回)。前一次因关羽护驾人家不敢下手,后一次幸而吴国太认了这门亲,这才化险为夷。
说来,东吴一班人最擅长在饭局上摆弄刀斧剑戟。就连老实人鲁肃也动起这般歪脑筋,在陆口临江亭摆下酒宴,本想逼关羽归还荆州,却弄出个关大王流芳千古的单刀会(六十六回)。许多年之后,东吴大将军孙綝擅权僭主,吴主孙休用老将丁奉之计翦除之,在鼎食钟鸣的宫廷筵席上将他摁住(一百十三回)。之前,太傅诸葛恪专权恣虐,正是被吴主孙亮和掌管御林军的孙峻以同样的方式干掉(一百八回)。孙綝乃孙峻从弟,孙峻死后权柄尽归于他,可是他忘了当年孙峻正是在饭局上搞掉了诸葛恪。
这样的桥段真是屡见不鲜。所以,当吕布来请刘备饮宴,关羽、张飞都以为是鸿门宴,劝曰:“兄长不可去,吕布必有异心。”吕布是要阻止纪灵与刘备相拼,酒行数巡,便上演了辕门射戟一出,让双方罢兵(第十六回)。在当日诸多豪强中,吕布乃一另类,虽是反复无常的豺狼性格,却并不玩阴的。可是别人不这么傻。
鸿门宴的杀招无疑有悖于仁者之伦理原则,《三国演义》出于“尊刘抑曹”的叙事立场,在兵不厌诈的叙事语境中,还尽量避免让刘备和蜀汉一方施用这类龌龊手段。可是,刘备诛韩暹、杨奉,也不得不袭用这个套路,只是此节未作正面描述,过后刘备见了曹操自其口中叙出:“乃设一宴诈请议事,饮酒间掷盏为号,使关、张二弟杀之。”(第十七回)后来,刘备入西川之时,在涪城迎接刘璋的筵席上,庞统、法正二人策划趁机除掉刘璋,让魏延、刘封登堂舞剑,亟欲动手。最后还是被刘备喝止(第六十至六十一回)。
二
刀尖上舔血的饭局让人提心吊胆,不管摆上多少珍馐美味,舌尖上咂摸不出食物滋味,所以吃些什么干脆按下不表,反正吃什么都无关宏旨。
《三国演义》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处提到具体食物名称,而且都称不上什么美馔佳肴。读者最有印象的一物,大概就是曹操之“鸡肋”了。曹操拿不下汉中,屯兵斜谷,此际进退不得,心中颇纠结。庖人送来鸡汤,正好夏侯惇入帐禀问夜间口令,老曹瞥见碗中鸡肋,随口以“鸡肋”为口令。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可惜,主簿杨修由此悟出曹操已有归计,结果招来杀身之祸(七十二回)。还有,就是袁术最后的午餐或是晚餐,厨子端来麦饭,他嫌饭粗,不能下咽。兵败之时军中只剩三十斛麦麸,许多人都饿死,这厮竟要厨子拿蜜水来止渴。厨子说:“止有血水,安有蜜水!”袁术听了,大叫一声,呕血斗余而死(二十一回)。袁术咽不下的麦饭,让人想起献帝困顿之际所食粟饭。其时李傕、郭汜长安火拼,銮驾流落荒野,“晚宿于瓦屋中,野老进粟饭,上与后共食,粗粝不能下咽。(第十三回)”献帝没有死于流亡途中已是万幸,此后窝窝囊囊做了二十四年皇帝,实是行尸走肉。
生命以食物为保证,死亡却与饮馔相偕而行。其中关联最为直截的一个例子,莫过于猎户刘安为打理刘备用膳而杀妻。刘先主有无数回走投无路的遭遇,此回被吕布追到山里,自是疲惫不堪而饥肠辘辘,有铁粉刘安为之安排食宿,实为大幸。但刘安遍山遍野找不着野味,只得回家将自己老婆给宰了。刘备吃着山里人的肉羹,问曰:“此何肉也?”刘安答曰:“乃狼肉也。”此句以下,又谓:“玄德不疑,遂饱食了一顿。”(第十九回)嘉靖本此处作“二人饱食”,原来杀妻者刘安自己也照吃不误。这已经不是舌尖上的叙事,在易牙烹子和介子推割股的政治伦理说辞后背,乃何其恐怖尔耳!
以饮食名义加诸死亡之实,还有更具隐喻性的一例,就是曹操的谋臣荀彧之死。荀彧反对曹操晋魏公加九锡,使曹操忌之恨之,派人给荀彧送去“饮食一盒”。盒上有其亲笔封记,臣僚得到这种赏赐应该是莫大的荣耀,可是打开食盒,里边空无一物。“(荀)彧会其意,遂服毒而亡。”(六十一回)此事不见《三国志》,却未是小说家臆构,《后汉书·荀彧传》、孙盛《魏氏春秋》均有记载。这个前人称为“隐诛”的故事,偏以“饮食”害命。
真正说到食材与烹饪的话题,唯见于书中第六十八回。那次曹操在宫内大宴百官,被押在牢里的左慈突然现身筵席。见厨子端上鱼膾,左慈很内行地说,做鱼膾须用松江鲈鱼才好。鱼膾是将鱼肉细切的做法,最讲究的就是明人高濂《遵生八笺·饮馔服食笺》所述“吴郡鲈鱼膾”(松江属吴郡)。但松江隔着千里之遥,曹操说你这是扯淡。可一转眼,左慈竟从堂下水池里钓出几十尾大鲈鱼。没错,就是松江四腮鲈。左慈又道,做松江鲈鱼少不得紫芽姜,于是又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盆紫芽姜。左慈是神仙人物,这些食材和佐料,这番烹饪高论,以怪力乱神之虚幻手法写出,不啻表明舌尖上的三国叙事如水镜花月之虚无。
空无一物的食盒,意味着死亡,亦不妨视为一种“刮羹釜”式的象征。
三
《三国演义》不写人们吃什么,倒是大书饮酒之事。开篇第一回,写刘备、张飞看招军榜文而觉意气相投,“玄德甚喜,遂与同入村店中饮酒”。随后又来了关羽,“入店坐下便唤酒保,‘快斟酒来吃,我待赶入城去投军!”桃园结义之前,是乡村小酒店将刘关张撮合到一起,然后才有桃园中宰牛设酒,痛饮一醉。然后来了两位中山商客赞助金银马匹,又是置酒款待。“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之前,哥几个已是喝得昏天黑地。
剿灭黄巾之后,刘备三人往安喜县赴任,于是便有张飞鞭笞督邮大人之事。张飞是“饮了数杯闷酒”之后,闯入督邮下榻的驿馆。仗义行侠之举,亦须仗着几分醉意才行。后之第五回,关羽温酒斩华雄,正是曹操酾热酒一杯壮其英雄胆气。酒这个东西,在小说家笔下往往贮满了“正能量”。所以,张飞在岩渠山与张郃对峙五十余日,天天在山下寨前饮酒,饮至大醉。诸葛亮知道张飞用意在麻痹对方,还派了魏延去给张飞送酒,车上插着黄旗,大书“军前公用美酒”,搞得十分夸张(第七十回)。当然,张飞酒后误事也不少。当初丢了徐州就是酗酒酿成祸端(第十四回),最后出征东吴前又因大醉为部将所害(八十一回)。
关羽亦好饮,却有节制,跟张飞完全不同。千里走单骑过沂水、荥阳二关,人家亦設鸿门宴,竟拿他毫无办法(二十七回)。有时他也会佯作醉态,单刀会上就如此捉弄鲁肃(六十六回)。至于刮骨疗毒之时,关羽“饮酒食肉,谈笑弈棋”,直是一身英雄壮气。
《三国演义》写各种人物饮酒,自有不一样的情态。赤壁大战前曹操踌躇满志,喝得头重脚轻,立于船头横槊赋诗,这时被扬州刺史刘馥扫了兴致,竟“手起一槊,刺死刘馥”(四十八回)。这老曹酒后总有故事,早年驻扎宛城时,喝醉酒便要寻妓,搞上了张绣的婶婶。已经归附的张绣这就拼命跟他死磕,竟让曹操折了一子一侄和猛将典韦(第十六回)。
吕布也是喝酒喝出了问题,最后走投无路,终日窝在下邳城内与妻妾痛饮,以致“酒色过度,形容销减”。当他痛下决心戒酒之时,部将侯成却来送酒,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吕布竟把人家打得半死……这恰是导致他在白门楼被缚的直接原因(第十九回)。
各色人物中,赵云是一特例。此人堪称高大上完美形象,饮酒不乱性,亦是模范。诸葛亮拿下南郡后,命赵云取桂阳,郡太守赵范纳降,还与赵云结为兄弟。赵云入城之日,赵范在衙署设宴招待,“酒至半酣,(赵)范复邀(赵)云入后堂深处,洗盏更酌,云饮微醉,范忽请出一妇人,与云把酒……”密室中醇酒美人私房菜(菜肴只能由你自己想象),像是搞腐败的情形,但赵范是要将自己孀居的嫂嫂介绍给赵云为妻。岂料赵云大怒而起,厉声曰:“吾既与汝结为兄弟,汝嫂即吾嫂也,岂可作此乱人伦之事乎!”赵范大概没想到这一茬,巴结不成反倒惹了麻烦。赵云是将伦理正确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真正是拒腐蚀永不沾的好同志。后来诸葛亮都责怪他,“此亦美事,公何如此?”刘备还想为之撮合,赵云坚辞不允。难怪毛宗岗夹批中称其“道学之极”(五十二回)。
小说中酒量最好要数神仙人物左慈,自称“饮酒五斗不醉,肉食全羊不饱”(六十八回)。当然神仙人物不能以常理揆之,其饮酌之事实难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刘备每每不胜酒力,照样称英雄或枭雄,酒量大小不足与道。东吴甘兴霸未以酒量著称,率百骑劫寨,与众人共饮,说来让人热血沸腾—“以酒五十瓶,羊肉五十斤,赏赐军士。甘宁回到营中,教一百人皆列坐,先将银碗斟酒,自吃两碗,乃语百人曰:‘今夜奉命劫寨,请诸公各满饮一觞,努力向前!”(六十八回)出征前以酒壮怀,其场面也壮,现在成了影视里常见的一幕,喝完了还得将酒碗啪啪啪地往地下一摔。
诸葛亮、司马懿、周瑜这些谋略家都没有嗜酒的毛病,只是周瑜擅长拿酒做文章。饮酒之于周郎,莫如说是一种行为艺术,一种机谋与韬略。且不说意欲加害刘备的那次鸿门宴,便是早年同窗契友蒋干自江北来访,脑子里即时就转出一套反间计。这便大张筵席,摆下“群英会”,唤文武官员轮换行酒,还让太史慈做监酒官。觥筹交错之际,又自起舞剑作歌,最后佯作大醉之状,和衣卧倒,呕吐狼藉,故意让蒋干在帐内偷视其文书……借了这位契友之手,他如愿除掉了为曹军训练水师的蔡瑁、张允(四十五回)。
小说最后一回,也有一番很特别的饮酒文字。镇守襄阳的羊祜与东吴陆抗各守疆界,却是互有通问,长相往来。羊祜叫军士送还东吴这边射杀的猎物,陆抗闻说羊祜善饮,便让来人送去自用佳酿。羊祜部下恐有奸诈,说是这酒千万不能喝,羊祜不听,竟“倾壶饮之”。毛宗岗批曰:“关公饮鲁肃之酒是大胆,羊祜饮陆抗之酒是雅量。”说的也对。小说里难得有这样一段温情文字,敌对双方将领改变不了战争格局,却在酒壶中传递着一份关爱—岂止惺惺相惜,也是天下苍生之念。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依然有一个问题:除了喝酒,《三国演义》所有的食馔都是虚写,所有的宴飨都成了一种礼仪场面(或是埋伏了刀斧手的外事活动),书中很少提及食物本身,这是为什么?可以对照的是,梁山泊人物进得店里,唤店家“切二斤熟牛肉”,往往能让读者有食欲反应,可是到这里你只管喝酒,佐酒的菜肴你得自己去想象。
四
相比之下,《水浒传》于此多花了一些笔墨。如,阎婆将宋江拽到家中,便去巷口买得时新果品、鲜鱼、嫩鸡、肥鲊之类,回家即忙着装盘,烫酒,摆弄酒器餐具……整一段描述说不上多么细腻,却也能让读者想象一幅居家饮酌小景。其实,此节也是饮馔中蕴藏杀机,就像后来在浔阳楼上吃着喝着沉醉之际腥风血雨不觉将至。
《三国演义》不像《水浒传》这么有生活质感,完全顾不上食物之甘美。抑或是题材所限,戎马倥偬之场搁不下一张餐桌,折冲樽俎之际只能惦记着宏大叙事。不过,也未必就是这番道理,罗贯中的三国叙事不乏笔墨张弛之变化,战事间隙中自有场景转换,风云暂歇,忍不住就要设宴置酒。问题是,这部小说并不关注人间烟火,更不去找寻舌尖上的感觉。如,许田打围,狩猎之后照例有宴饮,却是“围场已罢,宴于许田”一句草草交代。再如,大宴铜雀台一节,偏是以大量篇幅描写武官比试弓箭,表现诸将尚武精神;回到宴会本身,只是“乐声竞奏,水陆并陈,文官武将轮次把盏,献酬交错”数语带过。
食物和烹饪的多样性被剔除了,生命的物质能量就这样被通而约之,简化为一种可以越过舌尖而直接灌入喉咙的液体。大口大口灌下去,随之而来的烧灼感使人兴奋,然后使血脉贲张或心智紊乱,然后就是一根筋的打打杀杀……这有点像是福柯所说的那种舍弃自我的“主体化”过程。虽说福柯谈论的是针对色欲的战争,这里要灭除的则是口腹之欲—食色性也,二者有区别嗎?在食欲被压抑和转换之中,尽管符号技术有些粗糙,却隐然建构了某种意志与精神目标。于是,一切都被强行纳入豪强纷争、王朝兴替的轨迹。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历史合法性之存在。所以,剥离了生活场景的王霸之道成了一种历史的精神慰藉。
二○一七年四月二十九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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