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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士洁诗歌中的楚辞意象论析

时间:2023/11/9 作者: 闽台文化研究 热度: 14611
张 金

  (南通大学文学院,江苏南通226019)

  施士洁(1856~1922),名应嘉,字沄舫,号芸况,晚号耐公。六岁能属对,有触类旁通之妙。所以未冠之时,便举秀才,十九岁赴省参加秋试,中了举人,二十岁上京都参加春试,中了三甲进士,钦点内阁中书。施士洁其父施琼芳早年由福建省泉州市晋江徙居台湾,甲午战争台湾被日据之后,施士洁挈家眷转回晋江。

  施士洁被称为“闽台诗坛盟主”,是近代台湾诗坛的大家,和丘逢甲、许南英合称“台湾诗坛三巨擘”。施士洁在台湾诗坛地位之高,成就之大,至今对台湾及闽南文人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连横《台湾诗乘》评价其道:“光绪以来,台湾诗界群推施沄舫、丘仙根二公,各成家数。”郭丽平《施士洁的诗学思想及其文学创作》指出施士洁的孤愤精神是从屈原处继承而来:“施士洁的孤愤精神是对屈子楚辞以来文学发愤精神的传承。”施士洁诗歌中包含有大量与楚辞相关的内容,这些诗歌或借鉴楚辞的文学形式,或表达自身的人生感慨,或抒发内心郁结的情感。诸如《哭曾五小鲁》:“小鲁之死兮无端,从此侠少皆胆寒”,《盆中残菊次坦中韵》:“美人香草今迟暮,留伴先生五柳门”。这些诗歌中蕴含着丰富的楚辞现象,体现出施士洁对楚辞的传承与发展。由此观之,施士洁的诗歌创作受到屈原的一定影响,他对楚辞的传承还有许多值得探究的地方。

一、施士洁诗歌中的楚辞意象

(一)骚坛

施士洁诗歌中多次出现“骚坛”,分析其中内涵,施士洁诗歌中出现的“骚坛”多指“诗坛”。他的《□□□归日本索诗赠別》道:“林逋郑古两诗人,与君鼎足骚坛时”,林逋是北宋著名隐逸诗人,郑古是唐代诗人,以这二位诗人与友人相比,是对友人诗才的称赞,“鼎足骚坛”在这里即指“鼎足诗坛”。再如,《墨史叠韵索和》:“骚坛我已惭盟主,吟伴君堪讬蹇修”,施士洁被誉为“闽台诗坛盟主”,这里自谦所言“骚坛我已惭盟主”中“骚坛”自是指“诗坛”。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黎系叟司马招游虎溪遇雨次系叟韵》:“领取江山雄杰意,骚坛牛耳有齐桓”与《三叠韵奉答氅丈》:“始知骚坛豪,无能出其右”,这两句诗中的“骚坛”亦为“诗坛”义。

  施士洁笔下“骚坛”所指含义并不局限于“诗坛”之内,如其诗《赠贺话义》言:“我愧能诗王介甫,骚坛拜倒贺方回”,作者称其诗能敌王安石,但“骚坛”之成就却在贺铸之下。贺铸是北宋词人,能诗文,但尤长于词,施士洁是诗坛盟主,但他亦作词,在这首诗中主要表达人各有所长以激励后辈。“骚坛”在此句诗中特指“词坛”。

  “骚坛”的“骚”最早由《离骚》处传承而来,继而成为以屈原《离骚》为代表的古典文学体裁的总称。并且,随着时代的发展,“骚”所代表的文体进一步扩大,“骚坛”逐渐演变为“诗坛”的含义。明清时期,“骚坛”就已经以“诗坛”义广泛流传。明代徐复祚《投梭记·折齿》曰:“他风流名士压骚坛,乌鬼宁同仙鹤班。”清代秋瑾《读徐寄尘小淑诗稿》中也提及:“今日骚坛逢劲敌,愿甘百拜作将军。”“骚”字意义的一再演变,其中蕴含的是历代文人学者对楚辞地位的肯定,以“骚坛”喻“诗坛”,甚至进一步引申为“词坛”“文坛”,也进一步地反映出楚辞对诗、词乃至文学界的影响之大。

(二)招隐

“招隐”一词出自《楚辞·招隐士》,关于《招隐士》的作者,王逸《楚辞章句》云:“《招隐士》者,淮南小山之作也。”根据王逸的说法,《招隐士》是汉代淮南王刘安门客淮南小山所作。顾名思义,“招隐”即是指召唤隐逸之士,对于所招的“隐士”是谁,历来说法不一。王逸认为《招隐士》为“闵伤屈原之作”,因此招的人是屈原。王逸云:“怪其文升天乘云,役使百神,似若仙者。虽身沉没,名德显闻,与隐处山泽无异,故作《招隐士》之赋,以章其志也。”但后人多质疑此说,朱熹认为此篇主旨应为召唤隐士离开山林,回归到现实社会中来,王夫之也持同样的观点:“今按此篇,义尽于招隐。为淮南招致山谷潜伏之士,绝无闵屈子而章之之意。”也有学者认为此篇为思念刘安而作,金秬香在《汉代词赋之发达》说:“小山《招隐》,何为而作也?详其词意,当是武帝猜忌骨肉,适淮南王安入朝,小山之徒,知馋衅已深,祸变将及,乃作此以劝王亟谋返国之作。”周建忠、贾捷注评的《楚辞》云:“此篇不论是小山之徒在当时处于政治的考虑还是纯粹的情感召唤,如今已被历史淹没,但《招隐士》只能是淮南小山之徒因思念而召唤淮南王刘安而制。”上述三种说法各有千秋,至今学界还尚无定论。

  自东晋两汉之后,汉代掀起一股“隐士风”,诸多赋作和诗作中都有“招隐”之味。但由于社会历史、政治环境、人文思想等的发展变化,东晋两汉之后诗赋中“招隐”的意思已经发生了转变,不再是《招隐士》中所表达的含义,如左思的《招隐二首》、陆机的《招隐诗》表达出了作者厌倦仕途,渴望归隐山林的心理,张华的《招隐二首》则流露出隐以待时的隐逸思想。由此可见,东晋两汉之时,“招隐”的内涵已从召唤隐士回归社会转变为提倡隐逸,吟咏隐士生活。

  施士洁诗歌中共有十首提及“招隐”,在这些诗歌中,“招隐”都延续了东晋两汉时期文人作品中所表达的含义。陶渊明作为晋代杰出的文人,其隐逸思想影响了世世代代的文人,其中也包括台湾地区的学者,施士洁也不出其外。如《寿蔡晓沧观察五十》:“招隐合归陶栗里,移家刚好晋桃源”,“陶栗里”即陶渊明,栗里位于庐山温泉北面一里许,是陶渊明的故乡。作者在诗中表明招隐自该像陶渊明一样,移家“晋桃源”,隐逸之后,脱离了世俗的烦恼,从而达到陶渊明笔下“桃源”那样与世隔绝、安稳惬意的美好境界。再如《感事和寿人韵》:“历山□欲歌招隐,众自耕田鸟自耘”,“欲歌招隐”表现出施士洁内心动摇,其对隐逸生活心生向往,“众自耕田鸟自耘”是作者追求的远离世俗之后无忧无虑、自给自足的生活,这样众人一起耕耘且有鸟儿作陪的生活场景和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三》中所描绘的“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此之外,施士洁包含“招隐”的其他八首诗歌中也表现出其隐逸思想。如《和恕齐留别韵》:“大陆多矰缴,鸿冥不可踪。征君拜黄宪,地主访茅容。岛市同沦落,骚坛孰折冲。桐阴吾故里,招隐愿相从”,施士洁称赞东汉隐士黄叔度、贤人茅容的才德,实际上是以他们来勉励自己,在政治环境险恶的情况下,诗坛也受到了冲击,面对此等境遇,作者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因而萌生出归隐回乡的想法。这里的“招隐”即是“归隐”之意。再如《乙卯(1855)十二月十有二日林季绳公子二十有一初度健人其独子也以诗为寿如韵和之》:“鹭屿別开招隐馆,骚坛高筑受降城”,《叔庄吟社自癸丑至庚申八年矣花事惟菊特盛主人属同社》:“招隐不妨朱邸客,论交无愧白衣人”,及《避地鹭门骨肉离逖数月矣岁暮始复团聚举家乘小轮船赴梅林澳风逆浪恶不得渡晚宿吴堡感事书怀》:“依然带发憨头陀,来唱山中招隐歌”等,这些诗作都表现出施士洁无法忍受当时恶劣的政治和文化环境,无力改变的同时又不愿身处泥沼,在这样矛盾痛苦的心境中难免会生出“归隐”的念头。

  由上述可见,《招隐士》中的“招隐”一词的本义无论是闵伤屈原、招隐士入仕还是唤淮南王刘安,都在长期的文化流传过程中发生了演变,时至今日,“招隐”在现代人的心目中多数指置仕途于身外,归隐山林,追求隐逸生活。这种意义的转变始自两汉时期,特别是受到东晋两汉的影响,是与政治历史环境息息相关的。

(三)香草美人

屈原在《离骚》中大量运用“香草美人”意象,将自己丰富的想象融入其中,讲述了自己的身世、遭遇、理想追求、政治主张等。屈原用香草喻自己,喻他人,象征着诗人高贵的品质,例如,“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中的“江离”“辟芷”和“秋兰”都是香草,王逸《楚辞章句》注:“言己修身清洁,乃取江离、辟芷以为衣被;纫索秋兰以为佩饰;博采众善,以自约束也。”屈原借这三种香草来表现高洁的品质,至死不渝的高尚情操。“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中“茅”作为恶草与芳草“荃蕙”相对,“萧艾”作为恶草与“芳草”相对,屈原借香草向恶草的转变表达正直的人变节之痛心和愤懑。

  美人则用来比喻楚王或君子或自喻,洪兴祖《楚辞补注》注“恐美人之迟暮”言:“美人,谓怀王也。人君服饰美好,故言美人也。”《离骚》中诗人多次求美人而不得则象征着屈原忠而被谤因此被君王疏远。但屈原上下求索,不断寻美:“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就是为了表现其对人格的完美追求,以求达到两美合一的境界。“香草美人”作为楚辞中具有代表性的意象,获得了后世许多文人的认同感,在后世的诗歌创作中,这种以草木或美人来比拟自己或君臣的方法流传下来,成为一种常见的诗歌创作方法。

  施士洁诗中多处运用“香草美人”意象,《盆中残菊次坦公韵》:“美人香草今迟暮,留伴先生五柳门”,用“香草美人”意象指代君子。《黄恕齐孝廉逸翰楼诗集》:“野老酸辛留史笔,美人迟暮托骚怀”这里施士洁直接用“美人”指代屈原,体现出“美人”意象与屈原之间紧密的联系,且作者将屈原与杜甫相提并论,这更是对屈原历史文化地位的肯定。

  施士洁诗中的“美人香草”在承袭屈原开创的香草美人意象用法的同时,也在此基础上做了一定程度的引申。例如,《叠次韵答雁汀韵再答》中就多次提及“美人”“香草”:“美人在何许,痴想古夷光。试诵莘田句,吟笺草自香。好色本国风,骚人性不减。所以屈灵均,字字芷兰撷。草幽香可怜,香幽不可掇。安得素心人,缄香寄寥阔。鬓丝禅榻间,六根此参透。彼哉物之尤,南威而郑袖。”诗中所提及的“美人”,有两层含义,一是指“夷光”,即西施这样的美女;二是指像西施这样高洁的人。这一点在屈原用“美人”意象喻己、喻人的基础上又缩小了范围,特指品性高尚的美女。施氏在此诗中变相化用了“香草”意象的含义,将屈原诗句里带有香草理解为这是对品行高洁美人的追求,像“南威”“郑袖”这样美而不端的女子不仅不值得追求,反而会受到鄙视。在施士洁的诗歌作品中,“香草”意象的含义也从美好的德行品质发生了转变,《叠厚奄诗来和韵书感韵》:“一门骚雅谁能友,两世□□老更亲。兰芷孤吟迁客怨,萍逢小聚异乡缘。”在此句中,“兰芷”作为香草与“迁客”相对,“孤吟”赋予了其生命力,香草不再是一种修饰,而是和“美人”意象一样,直接代指人,在这里指的是“诗人”。

  香草美人意象由屈原开创,已经成为一种文学表现手法。施士洁在此基础上,将其运用到自己的诗歌创作中,在继承的同时也有创新,将香草美人意象的内涵包括但不限于屈原所表达的意义,通过诗句的阐释进一步引申出更深层次的内涵。

二、施士洁诗歌中出现的楚辞意象原因分析

(一)历史原因

楚辞意象含义的转变很大程度上是长期的历史文化的演变造成的。屈原创作《离骚》《九歌》《九章》之后,汉代不少文人模仿楚辞作品的体例形式,创作了一系列拟骚诗,如东方朔《七谏》、王褒《九怀》等,这些拟骚作品几乎都是以屈原的思想作为引申的出发点,但作品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是作者自己的。由此可见,对骚体诗歌的模仿自汉代起就开始盛行。随着屈原作品对后世的影响不断扩大,在历史的长期作用之下,一些最能代表屈原作品的典型意象流传下来,且被后世诗人广泛运用到文学创作之中,如“离骚”“香草”“美人”等。

  因此,施士洁在诗歌创作的时候,继承了历史的传统,借楚辞意象更含蓄更深沉地表达其内心的情感。“骚坛”“香草美人”“招隐”等词在施士洁之前就大量被文人运用到文学作品中,早在明清之时,“骚坛”一词在诗人的笔下已是“诗坛”义,更进一步被引申为“文坛”义。由此可见,施士洁的创作并不是单凭自身,而是在学习前人的基础上完成的。随着历史不断演变,文化的代代传承,前人的创作方式也会被后来的学者所学习容纳,使得这些楚辞意象成为更广泛的情感的载体。因而,楚辞意象在流传过程中出现的意义演变实质上是长期历史演变下文学发展的必然结果。

  台湾与大陆为一体,解读施士洁的诗歌作品,不仅发现其对大陆文化的继承与发展,更表现出至少在日据之前,大陆与台湾之间的文化一脉相承、同气连枝。施士洁诗歌中出现诸多楚辞意象也是他学习、传承中华文化,促使其发展的体现。

(二)环境因素

施士洁诗歌中包含如此多的楚辞意象,最深沉的原因之一是时代因素。中日甲午战争前夕,全国人民投入抗日救国阵线,施士洁也全力以赴,走上抗日第一线。并发挥他的诗的战斗作用,写了《同许蕴白兵部募军感迭前韵》和《瀛南军次再迭前韵禾同事诸子》等诗篇,藉以号召民军前仆后继,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甲午中日战争之后,中日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施士洁无比痛愤怒,对代表清政府签订马关条约的李鸿章做出“尚方愿赐微臣剑,先斩和戎老侩头”(《感时示诸将和陈仲英廉访韵》)的激烈批判。类似这样批判现实社会、对命运作出抗争的诗歌俯拾即是:“腐气儒无将,哀时□□□”(《痛哭》)、“恨未丧师先失地,问谁揖盗自开门”(《别台作》)。作者对清政府的失望,对侵略者的痛恨,对卖国贼的憎恶表现的淋漓尽致。

  面对晚清政府动荡、危机四伏的时局,自己却无力改变的现实社会,施士洁不由得自内心深处发出悲吟:“穷途夸父犹追日,孤愤灵均欲问天。”(《和获叟鸿雪堂诗韵时将有辽东之行酒缘灯红感怀赠别》),尽管环境是恶劣的现实是残酷的,但施士洁从未放弃改变现状,他加入抗日保台的斗争,以期挽救故土即将沦落于他国的悲惨状况。他正是借夸父和屈原这样不服输和坚持求索的精神,来表达自身对于正义的追求、对残酷的社会现实的反抗。

  施士洁中出现的楚辞意象不可避免地与当时社会环境息息相关。屈原一心为国却忠而被谤,无法左右帝王的想法,正如施士洁抵制割台政策却无力改变当时的状况,特殊的时代背景刺激了他强烈的悲愤的创作,施氏正是借楚辞意象来表达与屈原相似的情感体验。

(三)作者个人生活际遇

施士洁创作的诸多骚体诗歌不是其一时兴起之作,这是他一生的经历及其心中郁结的情感的抒发。施士洁和其父施琼芳二人有“父子进士”之称,施士洁从小聪明伶俐,二十二岁就考中进士,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其科举考试并非一帆风顺,其诗《礼闱联捷》曾曰:“名场磨我总书痴,得失无端祇自知”,道出自己苦读的辛酸。据孟建煌考察,施士洁做官之后,因官冷身贫、家中变故以及利益诱惑等诸多原因而辞官归故里,过上了士绅的生活。离台内渡之后,施士洁在外漂泊,生活穷困潦倒。故土难回本就几多愁苦,妻、子先后因鼠疫而亡更是给其人生增添了数不尽的悲哀。施士洁人生坎坷如斯,其对于世事已经看淡了许多,因而其诗歌中常常表达出“归隐”的念头,他和他崇敬的苏轼一样,爱好平淡舒适的生活,对乌烟瘴气的官场文化的排斥与不满促使着他远离污浊的官场而身归故乡。《梦蝶园限东真阳韵》:“甯靖东来故国亡,先生招隐托蒙庄”、《健人叠韵见和再叠简菽庄钟社主人并诸同志韵酬之》:“洞天老鹤初归隐,浪屿吟螀已报秋”等诗都足以表现出施士洁人生坎坷心生归隐的内心想法。由此观之,正是个人生活际遇、人生观念的影响,施士洁的诗歌中才会出现诸多“招隐”类的楚辞意象。

  施士洁强烈的爱国精神也是他诗歌中产生诸多楚辞意象的重要原因。这种爱国情感和屈原的家国之思一样,都在他们诗歌创作过程中流露出来。乙未(1985)割台,施士洁耻为异族之民,携家眷内渡,寓居于福建省晋江西岑,先后作《感时示诸将和陈仲英廉访韵》《痛哭》《别台作》《和哭庵绩寓台咏怀韵》表达自己的恸哭与悲悯。《和哭庵绩寓台咏怀韵》中表达的尤为深切:“红毛楼上空回首,十万人家冷灶烟。天昏欲叩黯神伤,痛饮离骚吊楚湘……景阳门内人延敵,函谷关前客遁逃。旧鬼烦怨新鬼哭,故应六月惨飞霜。”施士洁先引离骚,再征杜甫,因为经历的时代背景与历史环境相似,故而和屈原、杜甫产生了跨时代的心理共鸣。同是热爱家国却痛失家国,同是留恋故土却无法归故土,这种同命相连之感是屈原和施士洁之间特殊的情感链接。这种深沉的情感凝聚在心中无处得到宣泄,只有通过诗歌表达出来,作者对流离失所的难民的同情以及沉重的爱国情感在这些诗歌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三、结语

施士洁诗歌中包含如此多的楚辞意象,这些意象的含义在日益发生着转变,相较于屈原作品中的原意已经作了进一步的引申,产生了异意。楚辞意象含义的转变不仅是文学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世世代代的文人学习屈原、对楚辞文化传承的结果。

  从施士洁的诗歌中,我们可以体会到其追求楚辞、继承楚辞的方面,也能够感受到屈原强大的人格力量给予后人的激励与鼓舞。可以说,施士洁诗歌中的这些楚辞意象是在历史因素、时代背景以及作者人生经历三重因素作用之下产生的。近似的人生遭际、共有的爱国主义情感,使施士洁对屈原产生了心理共鸣和身份认同,在面对外敌侵略、故土难归的境地中受到屈原的感召,由此二者自然地联系到了一起,故而施士洁悲愤的感情诉诸于笔端,其诗歌中大量出现楚辞意象,借以表达内心的情感。

  注释:

  [1]连横:《台湾通史》,上海: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265页。

  [2]郭丽平:《施士洁的诗学思想及其文学创作》,《泉州师范学院学报》2015年第3期。

  [3][4][5][6][7][8][9][18][19][21][22][23][24][30][31][32][33][34][35][36][37][38][39][40]全台诗编辑小组撰,施懿琳主编:《全台诗》第十二册,台南市:台湾文学馆,2008年,第50页,第236页,第183页,第341页,第189页,第401页,第233页,第141页,第147页,第262页,第310页,第380页,第103页,第236页,第259页,第359页,第124页,第91页,第93页,第94页,第213页,第413页,第293页,第97页。

  [10](明)徐复祚著,孙京荣评注:《六十种曲评注》第一册,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82页。

  [11]刘玉来:《秋瑾诗词注释》,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50页。

  [12][13][14]王逸:《楚辞章句》,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244页。

  [15]王夫之:《楚辞通释》,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175页。

  [16]金秬香:《汉代词赋之发达》,上海:商务印书馆,1934年,第19页。

  [17][25][27][29]周建忠,贾捷:《楚辞》,南京:凤凰出版社,2009年,第218页,第2页,第30页,第30页。

  [20](晋)陶渊明著,许巍选注:《陶渊明诗选》,1984年,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第27页。

  [26]王逸:《楚辞章句》,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4页。

  [28](宋)洪兴祖:楚辞补注,北京:中华书局,2018年,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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