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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感与地域性——评青禾的现实题材小说创作

时间:2023/11/9 作者: 闽台文化研究 热度: 19257
曾丽琴

  (漳州城市职业学院,福建漳州363000)

  福建漳州籍作家青禾,自1979年执笔创作以来,迄今为止已在海内外出版《杨骚传》《黄道周》《大肚宰相冯道》《裴度》《春水微波》《小城风流》《寻找那个她》《花开满城》《戏台》等长篇小说9部、长篇传记文学2部、小说集6部,另有未结成集的散文随笔、报告文学、诗歌400多篇(首)。其亦评亦传的传记文学与大视野的历史小说写作方式,颇得读者赞赏,亦已成为青禾的作品标记之一。与之相比,青禾反映当代现实生活的小说反而较被忽略。事实上,青禾的小说也有其十分鲜明的特征,而作者在其中亦寄寓颇深。

  一

  青禾是一位时间感很强的作家,他的小说集《小城风流》“内容简介”中就写到:“反映了三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在大背景下——如红军进漳、解放、‘文革'、改革开放下的……”,而其后《没有主人的房子》《寻找那个她》《花开满城》等小说集反映的现实延续到了二十一世纪初。把青禾所有的中短篇小说串起来,呈现的是中国现当代社会尤其是当代社会的变迁。

  在早期的小说中,青禾并不特别突出时间,他只是如实地去描绘他所看到、他所感受的社会现实,因此,在《投标》《魔神查某丁丹》《宗教授的政治生涯》《顾了一》《陷阱》等篇中,青禾无意中留下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社会样貌。但到了《花开满城》三部曲中,青禾的时间感陡地自觉并鲜明了起来。

  在《花开满城》中,常常可以读到“社会变了”“时代变了”这样的叙述或感慨。《在劫难逃》中的牛汉为自己的堕落寻找借口,就在内心暗示自己:“社会变了,自己也变跟着变,没什么。”《厅长》中的刘立本还保留着正直与道德感,因此,在一个深夜摆脱女下属的纠缠后感慨道:“时代真的变了,火树银花不夜天。换了人间。”《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老书记陈明无法接受原来自己十分信任的下属竟然沾染了经济社会的各种缺点:“世道变了,观念变了,人心变了。”《春姑浪漫曲》也在淡淡的叙述中既通过掩格仔门与大同路的变化来反映时代的变化,同时又直接陈述:“环境变了,生活变了,人们关心的东西也变了。”

  《花开满城》下部起首三篇均以“时代”命名——《时代英雄》《时代先锋》《时代风流》,虽然它们讲述的故事各不相同,但时光流逝与时代变迁的主题却是一以贯之的,不妨看成是“时代三部曲”。《时代英雄》借由阿狗一生,希望回返到天真浪漫的童年,《时代先锋》嘲讽了一个浪漫主义遗留者在当代社会的死亡,而《时代风流》最是冷峻,两个纯洁的年轻人,经不住时间的淘洗,不知所踪,然而,时代兀自汩汩向前,并不会为他们停留,也不会为他们惋惜,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被推上了前台,只有他们留在了时光的深处:

  李爱国和刘贞单独行动,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一位音乐家从美国归来,他创作的交响乐《时代风流》,在北京引起轰动。……第二天,本市晚报头版头条报道,出席史南山交响团演出晚会的有,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郭明英,市政协副主席陶一夫,还有回乡考察投资环境的香港著名企业家张养德先生及夫人高玉凤女士。本市第一中学校长林文娟,在演出前致词,云云。

  由于青禾极其浓烈的时间感,他总是在中篇小说有限的叙述时间里通过追叙、插叙或者电影镜头闪进的方式延长故事时间,像《落叶》《野渡无人舟自横》《姐妹仔群》《时代英雄》《时代先锋》《时代风流》《春姑浪漫曲》《古厝沉浮录》等,时间跨度都有二三十年。而把青禾《花开满城》的24个中篇小说合起来读,就是一部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迄今的中国当代社会变迁史。

  中国近六七十年的社会发展,经历了好几个大阶段,从五六十年代的纯朴到文革期间的混乱,再到改革开放以来对经济的追求,今天则是虚拟时空更胜现实世界的时代。对于这些十分不同、难以找到连续性但一个当代中国人却必须贯穿在一次生命经验中的时代,青禾一一在这24个中篇小说中予以呈现。时间拉长,透视感增强,而思考就会愈加深邃。

  青禾在创作谈《一个没想明白的故事:〈无影妈〉创作谈》中提到:“我无法告诉人们是对还是错,因为我自己都没想明白,我只有面对现实,用小说的形式告诉人们。”这正是青禾书写中国当代社会变迁的基本方式。中国当代的几个发展阶段差异如此之大,流速如此之快,被时代裹挟的人们常常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更遑论明辨其是非对错并坚定地站在某个立足点上。因此,青禾说他只能描述,而无法给予一个答案。虽然青禾后期这些小说的结尾大致都比较明亮,但在叙事当中,呈现得更多的是矛盾、思考与犹疑。

  《他们都属马》《时代风流》中青禾描绘了文革期间正常人性遭受的无理压抑与剥夺,而《无影妈》中他亦对当代社会十分混乱的两性关系提出了质疑。他在《姐妹仔群》中借主人公之口称赞经济时代:“时代在前进,我早说过,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该有的我们都会有。”又在《野渡无人舟自横》与《博士们》中批判了其金钱利益至上的价值与伦理。他有时信念十分坚定,如《野渡无人舟自横》中的陈明,“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地宣称“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有时他又非常困惑,“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是存在,还是虚无”——在传统价值甚至时空视界已然将要分崩离析的今天,《虚拟世界》中的老板娘最后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虽然《向东风》中的向东风听着《十送红军》这一首歌曲泪流满面,虽然《时代英雄》里的三妹听到阿狗的死讯放声大哭并忆起了纯真的童年,然而,最终是谁都不可能紧紧扼住时代的咽喉,无论是“时代英雄”还是“天涯沦落人”,都只能随波逐流并渐渐被时间冲远。《古厝沉浮录》中的“古厝”正是这样的一个象征。当你庆幸它没有在文革时落入坏人之手,当你期盼它能够在新的时代中焕发一新,没料到最后它却在一场大雨中轰然倒塌:“天地万物,一切都有命,房子也一样。”而他2016年发表的长篇小说《戏台》更以童年的视角回顾过去的时间,充满叹惋的基调。从这一点来看,青禾上承的是自《易》以来对时间流逝十分敏感的中国文化文学传统。

  二

  深圳作家陈再见以辨识度与地域性来解读青禾的《无影妈》,认为其行文过程中呈现出来的文学地域性为作品增色不少。的确,青禾的这些现实题材小说呈现了较强的地域特征,从早期的《风前雨后:一九三二年漳州故事》《芗水清清》《他们都说我是“戆仔”》《魔神》再到2016年的长篇小说《戏台》以及2017年中篇小说三部曲《花城满城》,漳州尤其是漳州城一直是青禾现实题材小说挥之不去的背景。

  《风前雨后》写的是漳州的南市与东门,《魔神》《陷阱》写的是漳州没落的港口浦头港,而在《花开满城》与《戏台》中,他集中描绘的是漳州明清古城。《花开满城》这三部小说集中,青禾总是以悠然的语气缓缓道来:“我们那条街是老街,古早时叫探花街”,“府埕是本城的老地名”,“‘五星聚奎'坊是明代留下来的一座石牌坊”……在《在劫难逃》一篇中,明清古街被称为南京路,而《姐妹仔群》《春姑浪漫曲》《时代英雄》中,它被称为大同路或大同街。由它延伸出去的,则有尚书巷、探花巷、何衙内巷、小姐楼、府埕、宋代濠沟等。在描写这些古街巷的过程中,他不断提及漳州的标志性老建筑既闽南特色建筑骑楼“五骹距”。青禾之所以将地域书写的注意力集中在明清古街,究其原因,一是有他童年的记忆在其中,二为这条古街是漳州城最重要的标示物,三是因为它是漳州开郡以来最繁荣的两个历史时期的凝结物,是漳州人骄傲的集合。青禾不仅在《花开满城》中对它们进行孜孜不倦的书写,即使是在《黄道周》评传中亦对它们展开华丽的想象并力图还原明中叶漳州城的繁华。而更精彩的是描写是在长篇小说《戏台》中。在这部小说中青禾试图通过较长的篇幅来还原解放初期漳州古城以及当时人们的生活,除了以上所提及的地点,他还写到百里弦歌、龙眼营、通元庙侍王府、草花街、炮仔街、九龙饭店、东闸口、黄金大戏院、太古桥广发牛肉店、嘉济庙、孔子庙等等。而老漳州人的生活是:吃精肉面线、吃猪肝面线、吃蚵仔煎鼎边滖、拜地基主、买鸡毛肉骨、住竹竿厝、过五骹距……

  青禾在这些现实小说的叙述中用了许多闽南日常用语与闽南俗语。日常用语如“鼎边 滖 ”“看公景”“溜溜秋秋”“无路使人”“吃教仔”“新妇仔”“椅桥”“水当当”“契老母”“古锥”“歹囝浪荡”“查某嫺仔”“古意”“相借问”“姐妹仔群”“戆”“柴头”“大喉咙空”“知死”“相借问”等,谚语有“阉拱蝉见天勿叫”“烧饭损物配,水某厚功课”“吃饭钵中央”“目镜甲人挂”“三岁身君管到老”“天公惜戅囝”“会生生‘茶锅',不会生生‘尚杯'”“输人不输阵、输阵猫仔脸”“乞丐有吃还玩拐杖”等。青禾是土生土长的漳州人,但他并不使用闽南语写作,这些语词都是在普通话的叙述当中强行插入,并且,青禾在使用它们时总要特别提示它们是“本地话”“闽南语”并解释其意思。青禾使用它们,我以为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自然是用来凸显地域性,闽南与漳州始终是青禾深爱的故土,这是他呈现故土的一种方式;其二更主要的是对闽南语流失的怅惘。闽南语极为古老也颇具特色,许多语言学的研究者认为它保留了大量古唐音,不过,目前对它的研究仍然很不够。更为可惜的是,当下的很多年轻人已经不会使用地道的闽南语了,诸如青禾所写出的这些闽南语有的就已流失。语词中凝聚着大量的文化与历史,方言更是中华文化多元性与丰富性的一个见证,虽然随着社会的发展语言的变化在所难免,然而,文学的书写者有责任将它们封存在作品中,它们为未来读者打开的将是一份丰厚的历史。青禾正是在怅惘之中将它们封存保留在了作品之中。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相比较一些地域性书写更为明显的作家,比如突出湘西风情的沈从文,比如基本用方言书写的金宇澄等,青禾还是更看重纵轴的时间。他的闽南语只是偶尔使用,他写漳州的古城古街古建筑,更主要将之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并没有让它们成为作品的主题。他的《花开满城》以“小城的24个故事”贯串24篇中篇小说,但小说中的人物并不因这个“小城”而呈现出什么独异性。相反,他总是在感慨这些老建筑正在或即将到来的变迁,“大同路”拆了,“小姐楼”倒了,而“这座老房子要拆迁的风声越来越紧,让人不安”。《花开满城》中除了《厅长》《我不干了》《野渡无人舟自横》《番薯升官记》几篇有点写大人物甚至于官场的味道,其余篇章一律写的是平常人的人生——“小城”之中无大人物,自然亦无大事。然而,正是平凡的他们,还是要受到大历史大时代的冲击,《同是天涯沦落人》说“可是一千多人的机器厂说倒就倒,厂劳动模范李甜瓜说下岗就下岗”,《姐妹仔群》中时代一变,三个闺蜜原先的选择倒了个转,好的变成差的,差的变成好的。“小城”不像《边城》一样,吊脚脚楼永在,翠翠永远在守候,它无法独树一帜,无论是它还是它里面人物,都只是大历史的一个脚注而已。这就是青禾小说中那些“小城”老建筑总是已经被拆除或正处于被拆除的威胁中,而方言亦逐渐在流失、人情味也逐渐淡薄的原因。

  三

  长篇小说《戏台》是青禾所有现实题材小说创作中篇幅最长也是最精彩的一部,它集中了青禾所有现实题材小说创作内容与艺术上最鲜明的特点。《戏台》曾在2016年《福建文学》增刊全文发表过,2018年由中国华侨出版社作为漳州丛书之一出版。《戏台》的地域性特征上面已提及,这一部分要讨论的是它的内容与艺术手法。

  《戏台》以解放初漳州城两个歌仔戏班展开叙述,讲述了那个还十分“古意”的老漳州的故事。小说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意。其中有母亲与“我”、父亲与母亲、阿文与地主养父的亲情,笑三春朱进与大利、“我”与小女孩小琳的友情,阿英与阿文、赵敏与沈萍的爱情,朱进与高云的私情等等。这些情意有深有浅、有公开有私秘、有正当有违法,但都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青禾在小说中特别写道:“演戏和做人一样,是勉强不得的。人生大舞台,舞台小人生。台下是人,台上也是人,无非‘故事'不同。是人就有情,不出情,何出戏?”青禾回忆讲述老漳州的这些情我以为他要反衬的是当下社会的“无情”,他是要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那么粗俗那么没有人情味了?”青禾在小说中特别突出高云的优雅,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于打哈欠的样子都“很优雅”,于是,“我”虽然童稚,但还是“在比较了楼上楼下的所有东西和人之后,才悟到了粗俗这两个字的含义”。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优雅与人情这些“古意”我们都失去了呢?《戏台》是青禾现实小说中时间流逝感最强的一部。

  青禾在创作谈《四十年笔耕不敢停歇,七百万方块歪歪斜斜》中谈到:“我最近出版的长篇小说《戏台》,就是以我儿时的记忆为基础创作的。”小说中的父亲、母亲、祖母、青莲姑乃至很多歌仔戏演员,大都真有其人。童年记忆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童年记忆也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难写的记忆,它必得是要到青禾如今这样已看遍繁华并再回到素朴的年龄才梳理书写得了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部小说虽然也涉及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却没有出现一个真正反面的角色。母亲夏莲虽然整日骂骂咧例,对丈夫笑三春的行为尤其过分,但她也只是由爱生妒,并没有刻意去陷害他。事实上,夏莲的心地是相当善良的。小说以她替不认识的小男孩擦屁股的细节表明了这一点。母亲夏莲的形象是小说中刻划得最成功的一个,我们周围有很多像她这般没有知识、心思单纯、容易受各种因素鼓动办坏了事情但却十分善良的妇女。而宋专员与林方正虽然强调思想改造,但他们也并未像其它反映相同题材的小说所描述的极为负面。林方正当然做了些较为激烈的事情,但他的出发点都是真诚的,所以小说最后也以他毅然承担了自己的过错且在离开时还不忘为剧团换上灯泡这个细节原谅了他。小说更以祖母的微笑来暗示我们,人要宽容,宽容就会带来宁静与幸福,宽容也会转化坏的事情。祖母是信佛的,她总是诵经,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好与坏的区分,也没有血淋淋的争斗。小说中写她赶蛇的情节,不是用棍棒追打驱赶,而是:“微微地笑。她轻轻地动了一下床杆,说:去,去,别吓着孩子。”她的微笑是连蛇都感化的:“那蛇先是睁开那绿幽幽的眼睛,然后便慢慢地顺着床杆爬了下去。我爬起来,看着它爬到墙角,消逝在一个黑飕飕的洞里。”所以,青禾说祖母的微笑是他“一生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每当我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我都会想着她的微笑,她的微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使我的心感到宁静平和。”

  青禾是一位很会讲故事的作家。关于小说艺术,他曾在《大隐隐于市》这篇中篇小说中有一个夫子自道,他认为好小说应当是:“故事生动,引人入胜,人物鲜活,语言很有张力”。为了达到这样的标准,他十分注意悬念的设置、细节的描写以及叙述视角与叙述人称的选择。早在1997年,著名评论家南帆就以《人称与叙事》为题讨论了他的中篇小说《寻找那个她》。他赞赏青禾在那篇小说中将“我”分化为两种人称“我”与“他”,以“我”来看“他”,将一个人剖成两个:“‘他'负责应付主人公现实之中种种惯常的行动,‘我'负责对于这种行动的旁白、议论、冥想。两个部分的配合将主人公的意识赤裸地摊开了。”事实上,这样的视角也让小说的叙述深化了。《戏台》也采用了两种叙述人称,但这次显然用得更为复杂。小说的第一种叙述人称是“我”,主要以“我”来看待家人以及两个歌仔戏班的人事。这一叙述人称又分为两种叙述视角,其一是以童年的“我”的视角,以童年的“我”来观看这些事情,这部分的叙述尤其本真;其二是成年的“我”,这部分的视角让小说充满回忆的韵味,也满蕴着惋惜之情。小说的另一个叙述人称是“他”,这是全知视角,这部分以林方正等政府人员为主角非常有现实感地叙述了当时两个歌仔戏班的故事。小说的两种人称三种视角相互配合,整部小说叙述口吻与叙述节奏又掌握得相当到位。

  事实上,《戏台》这部小说的内容与人物在青禾早期的一些小说中都有陆陆续续书写到,但直至《戏台》青禾才将所有的这些人物与内容贯穿起来,并使其呈现出不一般的意蕴。比如《余响》中就出现十分会骂的“母亲”,《孤帆远影》也写到那个出家了的“姨妈”,《芗水清清》中已有这个歌仔戏班故事的雏形了,而《云雾寻香》中的祖母与《戏台》中的祖母一样的信佛、一样的澄明淡定。另外,《寻找那个她》与《戏台》不仅在叙述视角的选择上有共同之处,内容上也有所承接。《寻找那个她》里面也有小女孩晓琳,也有船家干娘。不同的是,《寻找那个她》中的那个“她”最后突然出车祸死亡,因此,小说的基调是迷惘与悲观的,青禾在小说中就直述:“我觉得自己所要寻找的其实并不存在。纯净本身就是一种幻想。”而《戏台》虽也感慨古意、优雅的流失,但从祖母的微笑中,从尚存的人情与古意中,“我”接受了人生的不完满。这样的人生是真实的,也是最具生命力的:“看戏的人越来越多。城里人,乡下人,穿汉衫的,穿列宁装的,男的,女的,把各个票房的窗口挤得水泄不通。日场夜场,场场爆满。戏院的门口,各种各样的小吃摊、点心担子,越摆越多,一直摆到东闸口,一派繁荣升平的景象。”因此,《戏台》可以看成是青禾对年轻的自己的回应,是他在古稀之年以宁静平和之心重新思索世界的智慧之语,也是他所有现实题材小说的一个高峰。

  注释:

  [1]青禾:《小城风流》,厦门:鹭江出版社1994年版。

  [2]青禾:《一个没想明白的故事:〈无影妈〉创作谈》,《福建文学》2016年第11期。

  [3]陈再见:《小说的辨识度与地域性》,《福建文学》2016年第11期。

  [4]青禾:《四十年笔耕不敢停歇,七百万方块歪歪斜斜》,《闽南日报》2019年2月27日第5版。

  [5]南帆:《人称与叙事:读青禾中篇小说〈寻找那个她〉》,《漳州职业大学学报》200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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