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科威特作家萨乌德·桑欧西的《竹竿》与苏丹作家塔依卜·萨利赫的《北迁季节》都蕴含着空间维度的描写,空间叙事的描写不仅搭建了小说的框架,而且还将小说的中心思想内置其中;空间叙事的描写不仅构建了个体生存的空间,同时也与个体的命运息息相关。这两部小说中的主人公都处于地志空间、社会空间和第三空间之中寻找自我身份,但最终都无法逃离失败的结局。本文将对小说《竹竿》与《北迁季节》的空间叙事对比研究,以此来探析主人公在构建身份认同困境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与矛盾,以及两篇小说中导致主人公身份认同危机的原因。
关键词:《竹竿》 《北迁季节》 空间叙事 身份认同 对比研究
小说《竹竿》是科威特作家萨乌德·桑欧西德作品,曾于2013年获得国际阿拉伯小说奖,该小说讲述了菲律宾女佣和科威特男人的私生子伊萨在身份认同危机中挣扎求生的故事。《北迁季节》是苏丹作家塔依卜·萨利赫的代表作,作品中透漏着作者的人生经历。小说以伦敦与苏丹为背景,讲述了主人公穆斯塔法·塞义德的寻根之旅。通过小说《竹竿》与《北迁季节》的对比研究,我们可以看到这两部小说都采用了空间叙事的描写方法搭建了故事的情节与框架,通过对三个空间世界的描写来探寻作为边缘群体的文化适应状态与身份建构过程中的困境。
一.《竹竿》与《北迁季节》中的空间叙事描写
空间是维持人类生存的根基与感知自我的基本维度,小说《竹竿》与《北迁季节》在空间叙事上都采用了地志空间、社会空间与第三空间这三个空间维度。随着人物生存空间的变化,主人公的身份也与新的空间产生了矛盾与冲突,伴随着矛盾与冲突的产生,主人公原有的属性与自我身份的认同丧失,从而成为空间的边缘人,使他们无法融入新的空间。本节将对小说《竹竿》与《北迁季节》空间叙事维度中的地志空间、社会空间以及第三空间进行对比分析,从而探讨小说主人公的身份构建的困境与社会边缘人所处的生存空间。
(一)地志空间——探寻
加布里尔·佐伦在《走向叙事空间理论》一文中提出了叙事中空间再现的三个层次,分别是地志空间、时空体空间和文本空间。佐伦认为,地志空间是一种静态的实体,可以是一系列对立的空间概念,例如,内部与外部、远处与近处、中心与边缘、城市与乡村等。在小说《竹竿》中,作者通过一系列的地志空间描述来展现出主人公伊萨寻根途中身份建构的困境。作者将菲律宾与科威特两个地志空间并叙,从而刻画出主人公伊萨在两个空间之中的身份建构与归属的困境。伊萨从小生活在菲律宾,但由于身份的特殊性、母亲对他思想形成的影响、外祖父门多萨对他的苛刻行为以及菲律宾穷困潦倒的生活使伊萨最终萌生出逃离菲律宾的想法。科威特对于伊萨而言是陌生的,在他的记忆中只有父亲属于科威特。伊萨自出生以来被赋予双重身份的属性,因此他苦苦追寻自己的身份归属。他徘徊于科威特与菲律宾这两个地志空间之中,于两个不同的地志空间中建构自己的身份。伊萨出生于菲律宾,在菲律宾他只是一个“胡子长得快”的Arabo。在科威特他的身份始终是没有得到国家与塔鲁夫家族承认。在科威特的机场,他被认为是外国人而被呵斥到另外一列去排队。在家中奶奶阿尼玛也只是让他住在家里的“余屋”之中,而余屋是给仆人、厨子和司机住的;和家人一起去海边游玩也只能被安排在“海边木屋的偏房里”,奶奶不让他与其他的孙子玩,因为“因为一条臭鱼会让其他鱼变臭”。作者对于这两个地志空间的描述展现出了主人公伊萨在两个空间之中难以适应。他想完全适应菲律宾但是他的身上却流淌着科威特的血,想要完全适应科威特的生活,又带有菲律宾的痕迹,他无法消除任何一种文化所带来的影响,他始终被两个地志空间所牵扯。因此,两种地志空间之中所展现了不同的文化使伊萨难以构建自己的明确的属性与身份,他的终生也将在两个地志空间之中探寻自己的身份。
在小说《北迁季节》中,作者通过对地志空间的描写,以此来暗示地质空间的差异性对于小说主人公穆斯塔法命运的影响。文章将伦敦与苏丹两个地志空间并叙,使伦敦的繁华与苏丹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正是这种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性使主人公穆斯塔法陷入身份建构的迷茫。在苏丹接受完教育时,校长让他去接受更高级的知识,这也说明了苏丹的落后,在苏丹是没有更先进的知识与文化。苏丹是一个农业大国,而英国在工业革命后是世界的工业大国,也正是先进的工业体系殖民了落后的农业体系,穆斯塔法所处的地志空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于地志空间的转变,对于穆斯塔法这些受过先进知识文化的一代来说是无法适应原来的地志空间。因此,在两种不同地志空间的描述之中,穆斯塔法是无法在东西方文明的冲突之中构建自己的身份。
(二)社会空间——适应
亨利·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提出了“社会空间”的概念。他将空间分为物理空间(自然)、心理空间(空间的话语建构)和社会空间(体验的、生活的空间)。社会空间“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一般说来,社会空间是自然的,是指人们的活动场所;但社会空间也是抽象的,是人们在交流中体现出来的非物质空间。它是以人的生存、活动和交互作用为主要内容的。”社会空间不仅是对社会问题的反映,同样也可以反映社会经济文化等空间。
在小说《竹竿》中,作者通过描述主人公伊萨所处社会空间的变化来为读者展现出伊萨无法适应社会空间,以及他最终无法构建自我身份。主人公伊萨是科威特的贵族与菲律宾的女佣的私生子,在地位与阶级上,科威特有着等级森严的阶级制度。如果承认伊萨是塔鲁夫家族的一员的话,整个家族将在科威特难以驻足。从菲律宾到科威特,伊萨所处的社会空间发生了变化。从经济上讲,菲律宾远远不及科威特。也正是这种差异性导致伊萨无法适应新的社会空間。从阶级上讲,伊萨的母亲是菲律宾女仆,而他的父亲则出于名门望族塔鲁夫家族。因此,伊萨从菲律宾到科威特也是无法适应阶级的转变。从文化的角度上讲,两国的文化也具有非常大的差异性,伊萨接触了不同的文化又一时难以融入其中之一,这对于他的身份认同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文中曾这样写道:“我坐在易卜拉欣前面,他和我一样,沉默不语。我的右耳听见了宣礼声,左耳听见了教堂的钟声,我的鼻子里有佛寺檀香的味道。”由于两个国家的宗教不同,也构成了伊萨对于自己信仰的认同产生了质疑。这也是作者所构建的社会空间,在不同文化的社会空间之中,伊萨尝试说服自己去信奉某一种宗教,但是他在宗教身份建构的过程中却充满了波折。为了适应塔鲁夫家族的利益,他在科威特尝试亲近伊斯兰教。作者通过对这种社会空间的描述,展现了主人公伊萨身份认同中的困境以及他想要在社会空间中得以适应的愿望,但最终伊萨并未适应这种社会空间,他在社会空间中的身份建构以失败告终。
在小说《北迁季节》中,主人公穆斯塔法来自东方的苏丹,而后他又来到了西方的英国留学。而穆斯塔法从苏丹到伦敦,他的社会空间发生了变化。他渴望融入西方世界的主流“社会空间”但是因为他东方人的身份始终无法融入西方的社会。为了融入西方的“社会空间”他曾做出过努力,在学业上他表现得格外得优异,24岁便成为经济学讲师;在生活上他是第一个娶英国女人的苏丹人;在国籍的选择上他加入了英国国籍。但是,在英国他始终是一个“会说英语的黑皮肤外国人”。而西方的社会空间始终让他无处生存,他为了报复杀掉了代表着西方“社会空间”的爱人琼尼·莫里斯,随着他的复仇计划的实施,他在西方的“社会空间”也无法继续生存。而后来他来到了苏丹社会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他在自家又设立了英式的书房,而这又与苏丹的社会空间之间又是矛盾的。穆斯塔法在英国即使表现优异,但也无法得到“主流社会”的承认,回到了自己的祖国苏丹之后,苏丹社会又无法包容他,他始终游离于两个国家、两种文化之中,也正是这些屏障无法使他建立自己的身份属性。
(三)第三空间——逃离
爱德华·索亚曾提出“第一空间”是感知的物质空间,“第二空间”是构想的精神世界,“第三空间“是对真实空间和想象空间的结构和重构,呈现出一种重新认识空间和再度呈现空间的可能性”。
在小说《竹竿》中,作者为主人公伊萨也构建了一个第三空间生存。在菲律宾时,伊萨时常渴望着能够回到母亲给他所构的“第三空间”科威特。经过了母亲不断地描述与回忆,不断给他灌输科威特的诱人之处,他最終也将回归于“天堂”般的科威特去生活。伊萨在菲律宾的生活非常贫困,也正是生活的不易使他想起了那个母亲为他构建的“第三空间”科威特。他自己认为他是不属于菲律宾,在长滩岛务工之时遇见了科威特的游客,伊萨认为自己是科威特人,并且努力融入他们。当伊萨来到科威特时,科威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包容。对于科威特而言,他是一个外来者入侵,他是一个拥有科威特国籍与护照,却长着一张菲律宾脸人,他无法为自己构建一个科威特的身份于当地生存。在塔鲁夫家族生活的时候,他生活的“余屋”便是他为自己所构建的第三空间,他在这个空间中快乐度过数月。他生活在自己所构建的“第三空间”之中,于两个身份的夹缝之中生存。当伊萨是私生子的身份暴露之时,姑妈等亲人的冷漠态度使他也无法在自己的第三空间之中生存。最终,伊萨被迫远离塔鲁夫家族,离开自己所构想的那个“天堂”般的国度。他为自己构建的第三空间以失败告终,他的身份认同也伴随着他的离开而失败。作为边缘人的伊萨艰难的构建着自己的身份,他的身份构建也并没有因为他返回菲律宾而停止,他的一生注定在一直追寻自己的身份。
在小说《移居北方的时节》中,主人公穆斯塔法也一直为自己构建了一个“第三空间”生存。穆斯塔法的一生徘徊于东西方文化之中,两种文化从不同的方向牵绊着他。他在迷茫与痛苦之中寻找着平衡点,在现实与想象之中重构着自我身份。在伦敦,穆斯塔法始终无法忘记自己来自东方的属性,他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具有东方特色的“第三空间”。这个“第三空间”与西方文化的伦敦显得格格不入,而这里也是他复仇的主战场。当自己无法在伦敦生存下去之时,他试图回到苏丹接受东方的文化。但是深受西方文化影响的他,又无法以东方的视角融入苏丹,他的种种行为受到了苏丹人的质疑与偏见,于苏丹人而言,他是一个以“他者”身份入侵之人,无法被苏丹人所接受。在苏丹,他为自己构建了一个极具英式的密室书屋,这个书屋是他为自己构建的“第三空间”,穆斯塔法处于一种纠结的状态。他徘徊于两个国家之间,但是他却无法构建自己的身份,他是一个社会边缘人,所以最终他只能以死来了结自己身份认同中的痛苦。由此,穆斯塔法意识到无法构建自己的第三空间,他最终只能成为东西方文明冲突之中的牺牲品。
二.《竹竿》与《北迁季节》空间叙事对比研究
(一)相同点
小说《竹竿》与《北迁季节》都采用了空间叙事的手法为我们展现了两位主人公因不同的原因在两个国家中的身份建构,并且在两部小说中主人公的身份建构以失败告终。两位主人公都曾想融入“主流社会”,但是最终却也无法在主流社会中找到自己的身份与属性;两部小说的主人公都是在伊斯兰文明与基督教文明的冲突之中寻找身份认同,伊萨与穆斯塔法的认同也都在两种文明之中失败。
此外,两个主人公都是在不同的文化冲突之下构建自我身份的认同,由于各国文化之间具有一定的排斥性,因此主人公是无法在两个冲突的文化之中构建自己的身份认同。作者通过对不同的空间叙事描写更好的为读者展示了文化边缘人的生活以及他们无法“立足”于某一确切文化的困境。这也是两篇小说主人公身份构建以失败告终的原因。
(二)不同点
两篇小说的主人公最终命运不同。作者通过空间叙事的描写手法表现出主人公随着空间的变化而命运不同。《竹竿》中的伊萨最终离开了科威特回到了菲律宾,但是他的身份建构并没有随着他的回归而结束,因为他被赋予的“双重身份”始终伴随着他的生活,在菲律宾他还给自己的儿子取科威特的名字,因此在身份的建构中他始终无法成功。《北迁季节》中的主人公穆斯塔法最终随洪水而去,他的身份构建也随着洪水的流逝而停止。他的一生处于东西方文化的冲突之下,在东西方文化之中构建自己的属性。
两篇小说侧重点与表达的思想上是不一样的。作者通过空间叙事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主题,以空间来支撑自己的观点。《竹竿》主要是描写了随着海湾石油经济的繁荣,出现的劳工问题而导致的边缘人身份建构困境,以及作者对于科威特社会封闭性和文化包容性差等问题的批判,渴望不同文化之间能够相互包容、求同存异;而《北迁季节》则是描写了西方殖民对于被殖民国家造成的巨大伤害,也正是殖民主义的到来使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发生冲突,新一代受教育的青年们在自我身份认知与属性的建构上出现了问题,对于他们而言完全融入某一文化是非常困难的,他们始终受到两种文化的牵扯,作者也表达了对被殖民国家传统文化在后殖民时代何去何从的担忧。
小说《竹竿》与《移居北方的时节》以空间叙事的写作策略,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深化了所要表达的主题。《竹竿》通过主人公伊萨的“寻根”之旅的艰辛,展现了海湾国家自上世纪石油经济兴起之时产生的外籍劳工等社会问题与社会边缘身份认同的困惑与艰辛。小说《北迁季节》中,主人公穆斯塔法悲惨的命运为我们展示了东西方文明冲突下,社会边缘人的自我认同危机。因此,通过两部小说的空间叙事策略的对比研究,有利于读者了解不同文明与文化冲撞之下,社会边缘人的自我认同问题以及他们的生活现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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