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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中爱丽丝·沃克与埃莱娜·西苏的思想共鸣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学教育下半月 热度: 14720
孙伟

  内容摘要:从埃莱娜·西苏的“女性书写”理论出发,分析《紫色》中爱丽丝·沃克与埃莱娜·西苏的思想共鸣。西苏提出的“女性书写”所囊括的“女性身体”、“女性语言”与“女性特质与他者”都与沃克提出的妇女主义相对应,两者在思想上达到高度共鸣。《紫色》作为沃克的代表作,小说充分体现了她的妇女主义,因此她在小说中所传达的思想便与西苏不谋而合,作为各自女性运动的先驱,两人都展现出理论上的深厚性与实践上的积极性。

  关键词:《紫色》 埃莱娜·西苏 艾利丝·沃克 女性书写 思想共鸣

  《紫色》讲述了黑人姑娘茜莉的成长历程,在黑人女歌手莎格的帮助下,从一个任黑人男性欺凌的弱勢女性脱变为一名有思想、有才能、有独立人格的新女性。小说采用书信体,凄婉动人,催人泪下,形象地展示了白人对黑人的残酷压迫及黑人自身的种种弊端,思想深刻,文笔质朴。小说在1982年一经发表便引起轰动,荣获1983年美国文学界三大奖项——普利策奖,全国图书奖和全国书评作家协会奖,并于1986年改编成电影,引起强烈反响。细究国内外学者对于《紫色》的研究,可谓汗牛充栋,但总体来说研究主要聚焦于《紫色》中的女性主义,学者们运用了女性主义下的各种分支理论对《紫色》进行了详尽的分析,比如后殖民女性主义、生态女性主义、沃尔夫的女权主义、沃克的妇女主义等。然而同样作为女性主义的一个重要理论,埃莱娜·西苏的理论在《紫色》的研究中备受冷落,因此本文试从西苏的“女性书写”这一理论出发,并结合沃克提出的妇女主义,分析《紫色》中沃克与西苏的思想共鸣。

  埃莱娜·西苏作为20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法国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的代表人物之一,创立了女性研究中心和女性学博士点,并发表了一系列研究女性问题和“女性写作”的作品。在她的论文《美杜莎的微笑》中,西苏提出了女性书写这一观念,在论文一开头,西苏就命令式地号召女性参加写作:“妇女必须参加写作,必须写自己,必须写妇女。[1]”女性书写的最终目的便是反对“菲勒斯中心主义”,彻底批判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西苏的书写则主要包括三大部分,“女性身体”,“女性语言”和“女性与他者”。而艾利丝·沃克身为西方女权主义的著名黑人女作家,她积极投身于追求种族平等和妇女的解放运动,其中她提出最重要的妇女理论便是妇女主义,与西苏的“女性书写”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重视和欣赏女性文化,提倡爱音乐,爱女性自己的语言,其中两者高度契合的便是对待男性的态度,都提倡女性应该成为一名普世主义者,具有博爱精神和人文主义精神。西苏与沃克在理论上不谋而合,沃克在她的文本中所传达的思想与西苏的思想产生共鸣便是使然。

  一.女性身体

  西苏首先认为女性写作要区别于男性写作必须要用她们的身体写作,她对女性发出号召,“那你为什么不用身体写作呢?写吧!写作是属于你的,你的身体是属于你的,接受它吧。[2]”西苏认为女性的身体是颠覆父权的有效手段。她认为女性用“身体,这点基于男性,男性受引诱去追求功名世俗,而妇女则只有身体,她们是身体,因而更多的写作。[3]”因此,“身体”在这里便具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对于男性来说,身体象征着他们在男权社会中的权力,而对于女性来说则意味着摆脱这种权力,并使之为反对强权的武器。女性只有通过“身体写作”,她们才拥有具有区别于男性的独特语言,因此这种语言更具有颠覆性和破坏性。

  作为女性主义的推崇者,艾利丝·沃克在《紫色》中便大量运用了女性身体写作,在小说中丰富地描写了女性的身体。比如茜莉对自己身体的逐渐了解便是她成长的一个缩影。茜莉刚开始对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知,当她以少女身份出现时,她的身体早被毫无人性的养父所糟蹋,不仅如此,周围也没有人给他提供关于女性身体的知识,她只能从教堂的一个姑娘说,“如果你那个地方月月出血,那你就会大肚子。[4]6”可茜莉最后不再出血了,意味着她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茜莉认为自己就像一棵树,对于任何性暴力,她所能做的便是不说话,不哭。而当莎格来到她家后,茜莉的女性身体认识之路便开始了,当她为莎格洗澡时,看到她裸露时她双手颤抖,互吸急促。“我第一次完全看到了莎格又黑又长的身躯,又红又黑的奶头,看起来像她的嘴巴。[4]56”在此处茜莉给莎格洗身子则象征宗教洗礼,茜莉从对身体的懵懂逐渐认识到女性的身体的美。之后在莎格的帮助下,茜莉清晰地认识到了自身的身体之美。于是在莎格的劝导之下,茜莉终于走到镜子前面初次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突然意识到它是如此的美丽。它不再是男性泄欲的工具,与此同时,茜莉意识到性并不只是男性的专利,茜莉在身体中终于找到了迷失的自我并且开始走向独立。

  同时,沃克在小说中还通过描述女性在身体上比男性占优势来颠覆男性权威,其中小说中索菲娅与哈泼的矛盾与冲突便是佐证。索菲亚作为女性,体型却比哈泼大一圈,每当哈泼要她服从他时,索菲亚便对哈泼拳脚相加,而每次哈泼都被索菲亚打得鼻青脸肿。哈泼则通过不停地吃东西这一让人啼笑皆非的行为使自己的体型能与索菲亚相当。之后,索菲娅面对市长的挑衅,她更是大打出手,堂堂的市长在索菲娅的殴打下尽失脸色。正如索菲亚对茜莉说说:“我一生都得打架,跟我爹爹打架,跟我兄弟打,跟我堂兄弟打和叔叔伯伯打。一个女孩在一个男人统治的家里是不安全的。”[4]69索菲亚靠着自己的身体优势,不断挑战男性。

  沃克曾说“女性是非常孤独的,因为她的身体。[4]”她与茜莉有着相同的经历,都曾遭遇过身体的创伤,八岁时因为事故一只眼睛失明,大学期间又不幸失身怀孕。沃克以自身经历为蓝本,讲述了茜莉如何通过认识身体而建构自我。正如西苏所认为身体写作一方面可以找回女性失去的身体,另一方面可以让女人拥有话语权,沃克通过书写女性的身体弥补了曾经在身体上所受的创伤,同样使女性,尤其使黑人女性拥有了足够的话语权,从而挑战并颠覆了男权。

  二.女性语言

  西苏不仅认为女性写作与女性身体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她同样认为女性写作与女性的声音有着紧密关联。西苏把言说的女人看成声音:“她通过自己的身体把想法物质化;她用自己的肉体表达自己的思想[5]”艾利丝·沃克曾说即使是最邪恶和顽固的压迫者都会被黑人女性的声音所打动。

  在小说《紫色》中,沃克则充分赋予了女性言说的权利。在小说开头,茜莉被她的继父剥夺了话语权。当来到X先生家后,茜莉同样没有话语权,她所说的话在男性看来也是无效的,她就像棵树,她只能默不作声地劳作。然而,随着茜莉的女性意识不断觉醒,她则不断通过发出自己的声音来捍卫建构自己的身份。首先,虽然被剥夺了话语权,但是茜莉通过写信给上帝来诉说自己所受的遭遇。而当莎格来到她身边后,茜莉便找到了她的灵魂伴侣。在莎格的帮助下,她找到了话语自由和自己的声音,与莎格不知疲倦地交谈,在这过程中,茜莉的女性意识也不断苏醒。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后,茜莉则始终坚持说属于她自己的语言,即黑人方言,拒绝说标准的英语。茜莉随后更是用她颇具力量和毁灭性的语言压制男性,挑战了男性的权威。当X先生阻止茜莉与莎格一起出走时,茜莉一改平时的软弱,回应X先生道:“你是个卑鄙的家伙,這就不好!我说,是离开你,走出去创造新天地的时候了。你去死,我正好求之不得![4]99”听到茜莉此时此刻的回应。X先生大吃一惊,只能结巴地回答道:“但……但……但……但……”活像汽车的嘟嘟声。在这之后,当茜莉向X先生索要聂蒂的来信时,他们又有一段言语上的交锋,而这次又是茜莉在话语上完全压制X先生。茜莉向X先生命令式地说道:“除非你听我的,好好干,不然,你会到处碰壁,穷倒霉的。”面对X先生的回击,“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谁也不能骂。看看你自己吧。你黑乎乎的,是穷光蛋。你丑的很。你是个女人。该死!你是个低能儿。”茜莉则回应道:“我很穷,我也许很丑,又不会烧菜。不过,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4]113”面对男性语言的侮辱,茜莉面不改色,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在这两次言语的交锋下,男性高高在上的权威早已轰然倒塌。茜莉在这过程中也通过话语建立起了自己的女性身份。

  歌声在西苏的文本里是反复出现的隐喻:“声音,法律之前的歌声,出现在呼吸没有被象征切断并在分离的权威下整合进语言。这是最深度的、最古老的、最令人喜爱的拜访。[5]”在《紫色》中,女性的歌声也反复出现,女性通过歌唱来寻求慰藉,反抗男权。莎格作为一名黑人女歌手,她的声音颇具穿透力和诱惑力,令许多男性为之入迷,其中则包括X先生。不仅如此,莎格还用她的歌声来安慰女性,比如当茜莉生病时,莎格为茜莉唱了一首歌以她名字为命名的歌曲《茜莉小姐之歌》,给茜莉黑暗的生活中带来了一丝光明。不仅莎格通过歌唱确立了自己的女性身份,小说中玛丽·阿格尼丝也通过唱歌确立了自己的女性身份。在索菲娅出狱后便开始唱歌,起先她唱自己的歌,后来她开始自己编歌。如果说玛丽·阿格尼丝歌唱是为自己而发声,那么斯贵克则在为全体黑人女性歌唱,“他们叫我黄色,好像黄色是我的名字……假如黄色是个名字,那么黑色不是样吗?哎,假如我说:嗨,黑姑娘;天呀,她想破坏我的行当。[4]160”从斯贵克的歌声可以听到全体黑人女性的呼声,作为“双重他者”,黑人女性不仅忍受着男性的压迫,同时也在忍受着种族歧视。

  由此可见,在女性语言方面,沃克与西苏达成共识,她们都认识女性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语言,从而来建构自己的身份。女性可以运用自己的语言来反抗男性,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语言建立属于自己的文化,并且把女性歌声作为女性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女性特质与“他者”

  “他者”是西苏“女性书写”理论的核心关键词,女性特质主要表现在对他者、对多元差异的包容,此处的“他者”指女性的对立面,即压迫女性的男性。西苏在她的文本中一直强调女性向他者开放的能力,西苏认为在解构男权后并不是要把男女这组二元对立重新调换顺序,而是主张两者的和谐共处,对男性施以宽容的态度。而这与沃克在《紫色》中所表达的如出一辙,主张赞同女性,但也不仇恨男性,主张黑人男女应该消除隔阂,一致对外,一同寻求“自我联盟”[6]。

  黑人男性作为处于边缘化的人群,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遭受着人格分裂,导致黑人男性性格上的不健全。深知黑人男性的处境,沃克便主张女性应该理解黑人男性,以宽容的心态去对待他们,并帮助他们走出困境。因此在《紫色》中,沃克便塑造了对“他者”颇具关怀的黑人女性。其中女主人公茜莉便具这种博爱与普世的女性特质,虽饱受X先生的摧残与虐待,然而当茜莉争取到自由并实现经济独立后,面对窘迫的X先生,茜莉并没有对他进行报复,而是以抱以宽容的心态接纳了他,并帮助他走出困境。在茜莉的帮助下,X先生也实现了自身的蜕变。在此之前,X先生对茜莉没有任何交流,更没有透露过任何感情。而在茜莉的感化之下,X先生与茜莉成为朋友并且敞开心扉进行交谈、改掉了懒惰的习惯、学会尊重女性并开始拥有丰富的感情。就像茜莉所认为,“X先生真地沉思地看着我,他这个人长得并不难看,你知道,你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就会明白。现在,看起来好像他心里也拥有丰富的感情。[4]200”不仅茜莉,同样为女性的索菲娅也对“他者”展现出了博爱的女性特质。哈泼曾千方百计想让索菲娅臣服于他,最后逼得索菲娅离家出走。而面对消极且无以度日的哈泼,索菲娅同样接纳了他,并且帮助哈泼走出困境。

  由此可见,在女性对待“他者”的态度上,西苏与沃克又达成了共识,两者都主张解构男女的二元对立,但不是“他者”的位置互换,而是解构后的融合。沃克的妇女主义与西苏的女性特质都主张男女和谐共同的大社会,不同的只是沃克更强调的是黑人男女之间的融合。如果说茜莉通过认识女性身体之美开始认识自我,发出女性声音实现蜕变,那么她对黑人男性的宽容态度则实现了人格升华,完全建立了自己的女性身份。

  对《紫色》进行“女性书写”解读,不得不惊叹西苏和沃克的思想在文本中的高度共鸣。沃克的《紫色》中似乎布满了西苏的影子;而沃克似乎是西苏的信徒,在她的著作中回应,致敬西苏西苏在他的著作中分别阐释了女性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反抗父权,如何通过利用女性语言来建立女性身份和女性以“他者”宽容的女性特质。而沃克则在《紫色》中不断强调女性身体之美和女性利用自己的身体来颠覆男权、通过利用女性语言来建立女性群体文化,打破男性语言中心论最后则展现了茜莉的博爱和普世主义精神;沃克的妇女主义催生了黑人妇女的自我意识,树立了黑人女性的自尊和自信,同时也丰富了后女性主义理论。她的作品和理论为美国的黑人女性运动、美国黑人文学批评乃至整个美国文学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理论视角。西苏的“女性写作”理论旨在颠覆整个菲勒斯中心主义,打破等级制度,拥护多元和开放,构建思考和书写女性问题的新方式,为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的法国女性主义运动注入了理论基础。综上所述,西苏与沃克这两位特立独行的女新时代性都曾行走在反抗“父权”的道路上,在不同时刻却踏过相同的足迹。

  参考文献

  [1]埃莱娜·西苏,黄晓红、译.美杜莎的微笑[C]//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125.

  [2]Cixous,HélèneetClément,Catherine.Lajeunenée[M].Paris:UnionGénérale,1978:22.

  [3]Cixous, Helene et Clement, Catherine. La jeune nee [M]. Paris:Union Generaled,1978:35.

  [4]艾丽丝·沃克.紫色[M].杨仁敬,译.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78.

  [5]康正果.女性主义与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3.

  [6]唐红梅.种族、性别与身份认同:美国黑人女作家艾丽丝·沃克、托尼·莫里森小说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53.

  基金项目:安徽理工大学青年基金项目类一般项目(QNYB2021-11)

  (作者单位:安徽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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