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报告文学作家高凯秉持着“让大森林回归大森林,把子午岭还给子午岭”的初心与准则,立足于时代新变与生态文明的宏大视角,在强调纪实性与文学性的基础上建立复调式多声部叙述、非情节化叙述、大众化结合精英化、历时共时交汇、典型塑造等一系列多维度多元化的叙事视角,以立体生动的报告文学语言表达再现了巍峨葱郁的子午岭、不凡不屈的子午岭人和可歌可泣的子午岭“青史”。
关键词:高凯 《绿子午》 报告文学 生态叙事
围绕着近年备受瞩目的新时代生态环境建设与改革的热点话题,长篇报告文学力作《绿子午》在历经数月实地深入调查子午岭林区和采访众多护林员、消防员以及作家高凯的妙笔抒写与沥血打磨后,终以其理性客观的“零度”叙述、朴素细腻的真挚情感和立足家国时代与民族世界的可持续发展生态建设观引起读者的广泛共鸣和每一个“子午岭人”的回忆、每一个“地球人”的初心。
一.宏大性叙事意旨
报告以文学的形式“开眼观三千世界”,《绿子午》以报告文学的形式向时代生态文明交出“子午方案”。人类叙事三类目的,“不可不言”“不能不言”“不忍不言”,也就是传达信息、论证道理、传达体验。而作为新时期报告文学的《绿子午》的“人类意识和自省精神使之有可能敏锐地捕捉到来自自然界的种种显性或隐性提示,并迅捷而直率地发出预警规诫,这种醒世与劝谕功能,使报告文学再次走在新时期文学的前列[1]。通过对白沙川、五亭子林业站、桥北林业局、干湫子林场等多地散点密集型深入考察和同心圆式全面发散型采访一线坚守奋战的护林员、消防员及其家属后代,一只妙笔镜头式地选取场景、蒙太奇式横向拼接流动,记录了“岭上云烟苍翠色”的“历史后窗”是以无数支建青年的“献了青春献子孙”的代代林海守望为底色,既没有冰冷陌生新闻报刊的“说教意味”,又多了几分坊间故事的娓娓道来“发人深省”。《绿子午》强调的是“质的研究”,是在立足于陕甘两省子午岭林区建设、改革、发展过程中的集中人地冲突、历代政策更迭、战时天灾人祸、新时期立法支建、现代“绿水青山”的分析研究,从而归纳出最有效的征服与改造有且只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惠共生、“和而解之”。这部作品不仅仅有“寓大”的“疑是民間疾苦声”,“于小”的“一枝一叶总关情”的宏大叙事意旨和长远叙事观念,其中更有“可持续发展”的时代视角和“良性限制,繁荣需求”的人文经济意识。
立足时代宏度与全人类共同命运,作者高凯的《绿子午》所体现的是中国与世界、与人类、与自然、与规律、与未来的“互文性”。时代与生活、报告与文学、大众与精英、初心与始终、典型与普遍、生态与文明、红色文化与绿色建设,无一不是植根于“天人合一”、“道法中庸”、“有度有节”、“自强不息”等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以及可持续发展的现代化科学化生态文明发展战略。“报告文学作家需要胸怀“国之大者”,心系民族复兴伟业,热忱描绘新时代新征程的恢宏气象;坚守文艺为人民服务的立场,书写生生不息的人民史诗,用心、用情、用力创作无愧于新时代的优秀作品。”[2]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生态环境是关系党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问题,是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重要内容”,“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西北作为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阵地,是“五个文明”协调有序发展写入宪法序言的时代道路与民族未来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有陕甘两省人民共同呵护建设的子午岭这个“绿色的肺”作为最优示范和最强后盾,必将为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贡献中国智慧、中国方案,铸就“绿色子午”、“民族青史”。
小说作家在生活中得到暗示,而报告作家则从采访中获取素材,纵观全篇,《绿子午》的大众化“零度”公正的客观叙事立场是显而易见的。“2021年6月14日至9月30日至今三个多月的时间,走完子午岭六十个林场和四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3],作者高凯为我们徐徐展开的不仅仅是深入子午岭大森林腹地,用一个又一个脚印丈量的“绵延着一片森林缓慢而苍茫的年轮”是时间诘问,更是一代又一代“子午岭人”前赴后继的千里奔袭,万死深扎。作者高凯自己便是受子午岭的腹地——甘肃省合水县的山林水土的孕育滋养方才成就这绿林初心和从未停止的根脉追寻。拥有自幼时便沁润骨血的切身实践经历和耳濡目染的先辈楷模事迹,作者便更多一重第一视角的“零度”观察与客观实录,通过报告文学的专业视野放大并细究“子午岭人”“敬畏自然,亲近自然,保护自然”的经年“吃水的黄土路,就是一条羊肠小道,无非是人走的多了”[4]才终成其康庄葱茏。“我从子午岭开始,〈绿子午〉从我开始”[5]讲述的便是山水育人,人归山水的动人而又崎岖的风霜之路。《绿子午》更广泛灵活运用“大众化”记叙立场,扎根的是生态文明建设的最前沿,采访的是心中仰怀“红色文化”、脚下践行“绿色文化”的一线护林员、消防员及其最坚强的后盾、最亲密的伙伴——亲朋子孙。他们自认是怀着最朴素信仰在最平凡岗位做着最基层工作的最普通的人,却是真正恪守践行着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福泽万物的生态文明建设、改革的最美“精英者”。让作者与读者和书中一个个生动伟大的鲜活人物一起身临其境地“同呼吸山水浩然,共命运岭间风情”,多重视域“和而不同”、追“本”溯“源”、异质融合,立足“大众化”的叙述立场,叙写“精英化”的“叙述此在”。
二.多元化叙事视角
《绿子午》首先灵活运用了非情节化叙事手法,将纪实性中带着虚构诗意排列的平凡岗位上的不凡伟业通过“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典型事件”,结合正面凸显主要英雄人物和劳动模范与侧方环境、亲友的有意受访、无意流露,体现出类似贾樟柯电影《三峡好人》式的“以直观容纳壮阔、体现经典、传承不朽”。这也是现实主义的当代发展与新时期的长篇报告文学融汇后的新的进步潮流与未来指向……更有甚者,“在这类新时期自然救赎型报告文学作品中,还体现了征服自然、合理利用自然的未来眼光与创新精神。”[6]在经历了二十世纪的语言学转向之后,索绪尔的语言学概论以及方法技巧对文学领域的影响不啻于两朵乌云对物理学大厦的颠覆与重构。意指关系中的能指与所指的相反相成也让言语彻底解构,重新从文本构成内部出发联系具体语境与作者和群体关系。这一方法论也在《绿子午》的《送给七个小矮人的七首小诗》一章当中得到了典型刻画。在作者高凯的叙写中,“大”和“小”有着独向小园的别样风情。“森林就是一个童话世界,只有小矮人能够进入这个童话走廊,人是进不来的,若是想进入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渺小”[7]。黄陵的那株手植柏“七搂巴扎半,疙里疙瘩不上算”那样“大”,大到历五千载风霜、颂数十岁新生。而《密林深处的那种宁静》中“明明是两把小伞,但是谁撑开的呢,难道是两个小矮人,不可能的,小矮人也太大,难道是两个小精灵?”[8]的白沙川林区的两朵小花蘑菇却又是那样“小”,“小”到意外正好合适一个鸟妈妈为鸟宝宝打造的小巢。作者高凯希望化身第八个小矮人,在山林中给孩子们种下一个个童话,他捧出的是“一万年来,黑夜里闪烁着的萤火虫的星星之火”[9],而摇曳的光辉之中,读者感同身受的却是“飞蛾扑火的英雄故事,一直在部落里传颂”[10]。这不仅仅是子午岭的奇幻魔法,更是林海初心的炽诚魅力。
其次,如入画中的身临其境之感更是得益于《绿子午》的另一重视角,也就是多镜头全景式聚焦与横向散点式叙事顺序。作者高凯在对子午岭森林保护区的实地山林环境、历史区责变迁、现代科学生态建设进行了事必躬亲的全方位多角度田野调查和整理后,并没有事无巨细地罗织事件,而是遵循了“以小见大,深入浅出”的事件情节叙述顺序,并以民族发展与民心福祉为时代大背景。《绿子午》卷首便按照时间流动顺序以类似编年体通史的方式历数了上古黄帝轩辕氏之“乔山”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种种毁林护林、立法支建的“青史”。而后,逐一记叙了子午岭的“人”、“杰”、“地”、“灵”,最后则以“背”、“恨”作对比代指子午岭与子午岭人同仇敌忾的伐木贼与偷猎者。除了最常规的时间记叙顺序,补叙和插叙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承上启下之用,更有作者变焦式的截选经典范例的放大特写,如最年长资深的老林业人梁生财、年轻一代浴火而生的林业薪火武筱婷,“山沟沟里飞出来的火凤凰”故事中更是先以林二代的长篇报告文学《绿魂》为始,后来才徐徐揭晓其自传性质,拍案惊奇的同时又令读者对子午岭人命运与骨血里镌刻的薪火林脉肃然起敬。其后,作者再顺势插入子午岭的全景式壮丽长景以及与森林同源同生的护林泣血史。既衔头顾尾,又散点杂序,全景、细节无一遗漏、无一不明。
最后,《绿子午》的第三重叙事视角则是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交叉视角、限知叙述与全知补充、正面亲身实录和侧面环境插入、详尽实录刻画与小说笔法畅谈运用自如。通过朴实亲切的邻家口吻与乡间土语慢慢拉近与读者的“心理距离”,让迢迢千里之外的读者“沉浸式体验”“你能走进内心的宁静,就能走进你的童话”、“你能做一千个好梦,也能做自己的王子”、你能听见“野鹿的叫声,那是和书本里描述的呦呦鹿鸣不同的哞哞鹿鸣”[11]并不那般优雅,却是如此亲切、你能感受“衣服整天都是湿的,上半身是汗水,下半身是露水”、你能嗅到“生产队还没有牲口,全靠人的苦力,三哥说,记得驾辕上坡时,他的鼻子尖尖总是挨在地上的”[12]土腥与汗臭。这是诗化与绿意、声色与滋味、实景与丹心,妙喻与深情,有如“昆山玉碎、香兰泣露”,更是报告文学之所以称其为文学的獨特魅力。与读者建立信任、唤起共鸣之后,又将镜头推远,把作者与人物分立,建立耐人寻味的叙述者,展现出子午岭人“变青鉴史”的悠远深重又如历目前的空前绝后的史诗性传奇。深林钟粹本就因其天然环境易使人遐想联翩,又加之作者运用小说家笔法衍进神秘传奇感,便更如耳畔吩咐的锦囊妙计,重岭密林之草船借此东风利箭,令人想不求奇探究都难。“新时期报告文学的诗意追求及语态特征”,“回眸和前瞻间的显性或隐性时空度量,构成了开放视野中的史诗空间,给人以历史的沧桑感与雄阔感”[13]
三.鲜活的文学表达
什克洛夫斯基于《词语的复活》中提出的为“增加读者阅读的曲折难度”而采取必要的“陌生化”文学性手段虽然不无道理,但透过质朴天真之语呼之欲出的真挚初心和家国情怀我认为才是更契合像《绿子午》一般的“乡土文学气质”的长篇报告文学作品。《绿子午》字里行间俯仰即是如幼童一般的天真顽劣的无忌稚语,即便是在子午岭这片深山险水、密林瘴气里“风刀霜剑严相逼“了大半辈子的老林业人们,脱口也无不是幽默诙谐的智者箴言。作为土生土长的子午岭人,作者高凯的民俗俚语可谓是信手拈来,“打火比打仗艰难”、“通信靠吼,交通靠走,安全靠狗,娱乐靠酒”、“馒头山,溜溜天;羊肠道,陡又弯;住窑洞,梢林钻;吃沟水,很艰难”、“远看是个要饭的,近看是个烧炭的,原来是个护林站的”[14],便是最稀松平常的岭与人,也能给作者生生写得如鱼得水般活了起来,在给三个河间嬉闹的“小皮猴子们”拍照时,“我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从身后推了下去,我的魂儿似乎与三个‘光屁股在一起”[15],俏皮活泼又令人为之会心神往。
《绿子午》不仅在整体结构布局上进退得宜,更是精心雕琢字句间的逻辑关联性。在布雷蒙的《叙事逻辑》中,叙事的三个基本序列由“可能——过程——结果”三个功能组成,而在《绿子午》中,更加融合了巴赫金的复调式理论。在叙述护林员们于子午岭氤氲渺茫的千万种可能里,每一种都是用青春誓与山林共进退地治林、护林、固林,同时,这也暗示了“由青而史”的光明前路与生态建设。“吃了豹子胆的豹子”重回子午岭重振雄风,追根溯源是因为“子午岭里绝对弄不清有多少个岭,就像数不清子午岭上究竟有多少棵树一样”,[16]而子午岭的今日也正是因为“个个一样又个个不一的护林员们”和“撑起了子午岭的半边天,战天斗地的铁疙瘩”“铁姑娘班”的血泪浇灌,才终能成就“大山看上去威风了,人也威风了”的人与岭双赢。多声部同声颂歌,袅袅余音,“虽三日而不绝矣”。
《绿子午》素材根基则在于民间采访与口口相传,又因其题材性质定位在报告文学,更兼顾纪实性、新闻性与文学性。加之作者初心是希望子午岭的护林造林事迹和模范得到大力宣传、广泛推介,因此又需要适应现代媒体的传播速度与介质特点。因此,《绿子午》的语言质朴轻快如闲话家常,具有浓厚乡土性质,层层严密叙事逻辑,多管齐下、多声同歌,同时又能结合现代叙事技巧,切中媒体传播的热点痛点,才让这部优秀的长篇报告文学作品在时代与生态的开放视野中做到既向内关照,又向外广延。同时,将作为报告文学的三大基本要素之一的文学性发挥到炉火纯青也是成就《绿子午》至关重要的一环。《绿子午》的初心远远不止详实记录和以史为鉴,更重要的是推广与宣传,让子午岭从西北林业开发保护的重点工程“试点”,泛化成为深中生态文明建设的时代“肯綮”的普适化模范。
《绿子午》的“绿”不仅是数代子午岭人青春热血的动词,更是现代子午岭的新代名词,它所承载的不仅是本色与初心,更是底色与希望。在书中,乡土性的山林特色、大众化的俚语民谣与时代性的生态战略、精英化的恪尽职守相辅相成、互为表里。时代高度的恢弘家国情怀与发展道路中,作者高凯将形形色色的子午岭人凝结成各类护林典型,以多维立体叙事视角和客观多样的文学语言表达穿插罗织成从东方冉冉新生的朝阳,滋养着子午岭的树和人,更照耀着以昂扬姿态向世界交出独属于中国的生态建设满意答卷的中华儿女们。
参考文献
[1]龚举善.新时期报告文学论纲[J].江汉论坛,1999(8):63-69.
[2]丁晓原.中国报告文学百年历程与创作新视野[N].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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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龚举善.新时期报告文学论纲[J].江汉论坛,1999(8):63-69.
[7][8][9][10][11][12]高凯.绿子午[M].春风文艺出版社,2022.
[13]龚举善.新时期报告文学论纲[J].江汉论坛,1999(8):63-69.
[14][15][16]高凯.绿子午[M].春风文艺出版社,2022.
(作者单位:中南民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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