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莫旗方言 泛义动词 整 造
一.引言
莫旗，全称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是内蒙古境内三个少数民族自治旗之一。莫旗方言隶属于东北官话黑松片嫩克小片，在莫旗方言中“整”和“造”是广泛被使用的两个泛义动词。
所谓泛义动词，刘瑞明在其《论“打、作、为”的泛义动词性质及使用特点》一文中第一次对泛义动词作了一个界定。“它可以指称或代替许多具体动词，远远超出它自身而使用范畴宽泛，因此它的表意就比较浮泛而游移，朦胧而存在。似乎有很多的意义，但每一种意义或不知与本义是扩大、缩小、引申中何种关系，在每一次代替用法時或难确定究竟代替哪一个动词。就因这种宽泛和浮泛的特点，我们称它们为泛义动词。”1
本文以莫旗为方言代表点，梳理了莫旗方言“整”与“造”的色彩意义，并且在概念意义和语法功能上将其进行描绘和比较。
二.“整”与“造”概念意义的异同
词中同表达概念有关的意义部分叫做概念义，通过对莫旗方言中泛义动词“整”和“造”的词义梳理，对比出其概念意义的异同如下：
（一）“整”与“造”概念意义的相同点
“整”和“造”作为泛义动词，在具体运用中有一些相同的语义特征，如：
1.都有[+吃][+喝]的语义特征
（1）整两口菜。（2）他一顿饭能造仨馒头！
2.都有[+打击][+惊吓]的语义特征
（1）一提到钱，给他整（造）没电了。（2）他突然喊我，给我整（造）一愣。
3.两者都有致使义，在使用上与现代汉语中的“弄”十分相似。例如：
（1）你说这种话，给她整伤心了。（2）一听说要交钱，马上给他造没电了。
（二）“整”和“造”概念意义的不同点
由于两者在语义特征方面还存在差异，因此在词语的选择上会存在用此不用彼的情况。
1.用“整”而不用“造”
（1）在表制作义时，用“整”不用“造”
制造义指通过一系列动作来促使某些事物的形成。“整”在这里只强调动作的结果，不注重动作过程。因此，“整”具有[+做][+制造]的语义特征，而“造”不具有。比如：A.你整点儿饭吃呗。B.帮我把箱子整开。
这里的“整”相当于“做”。
（2）在表取得义时，用“整”不用“造”
表示通过一系列动作而获得某种对象“整”在这里具有[+获取][+取得]的语义特征，而“造”不具有。比如：A.找了份兼职，整点零花钱。B.王二整了李三二百块钱。
这里的“整”相当于“赚”“骗”或“借”。
（3）在表处置义时，用“整”不用“造”
表示运用一系列动作来处置某种事物。这是“整”最广泛的用法。莫旗方言中“整”具有都有[+办][+处置]的语义特征，而“造”不具有。
例：你再喊我就整死你。
另外，“整”还可以与对象不明的事物搭配。
例：看你咋整？
这里的“整”相当于“办”。
2.用“造”而不用“整”
（1）表示到达一定量级时，用“造”而不用“整”
由于“造”具有[+去][+到]的语义特征，因此我们用“造”来表示人或物达到某个量级。比如：A.排骨都造到三十块钱一斤了？? B.一晃都造四十岁了。
（2）表示物品被使用、被破坏，人被磨练之意时，用“造”不用“整”
由于“造”有[+被破坏][+遭受]的语义特征，因此我们用“造”来表示人被磨练、物被使用。比如：
A.这件衣服挺扛造。
B.他每天上山干活，人造瘦了好几圈。
（3）表示消失、前往之意时，用“造”不用“整”
由于“造”具有[+去][+到]的语义特征，而“整”不具有，因此，用“造”来表示跑、到、消失、前往之意。比如：A.这小子一转眼就造没影了。B.他一溜烟就造村里去了。
通过梳理“整”与“造”的概念意义，我们可以看出二者虽在在词义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由于其某些语义特征的不同，两者用法也存在着细微差异。
三.“整”与“造”的色彩意义
一个词除去其概念意义外，还具有色彩意义，用来表达人在一定语境下的特定感受。莫旗方言中“整”和“造”的色彩义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口语色彩
莫旗方言中的“整”和“造”具有强烈的口语色彩。请看下面的例子：1.看你把屋子造的！2.你这菜整得不错！3.帮我整整领带。
在例1中“造”有[+糟蹋]的语义特征，比起“搞”来，则更能反映出动作的破坏性;例2中“整”字更能体现出对对方的敬佩之情，换成“烹饪”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例3中“整整”比“系系”显得更加亲切，符合口语特征。
（二）夸张色彩
莫旗方言泛义动词在使用过程中，具有着幽默谈谐的夸张色彩。请比较下例：
（1）说起测羊肉，他一顿就吃了五斤。（2）说起测羊肉.他一顿就造（整）了五斤。
“吃”只是张口进食的动作。“造”、“整”则夸张地把狼吞虎咽的气势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出来， 胜“吃”一筹。
（三）感情色彩
莫旗方言中的“整”和“造”在不同的語境中，能够表达出人们不同的感情色彩。
以表示吃、喝义为例。
1.他俩稀里呼隆连菜带汤整（造）了一顿。2.他一顿整（造）了五斤涮羊肉。（表示惊讶）3.不好好吃饭，就知道整（造）些垃圾食品。（表示不满）4.今天我请客，大伙儿可劲儿整（造）。（表示喜悦）
“整”和“造”的感情色彩要在具体的语境中分析。例1中，只是形容人吃得快、吃得多，不含任何感情色彩;例2则体现出对于他饭量大的惊讶之感。故其褒贬的含义要在具体的语境中具体分析。
通过对“整”和“造”色彩义的梳理，我们可以看到，在莫旗方言中，二者不仅具有现代汉语中的词汇义，色彩义也相当丰富。结合语境和说话人口语表达的特点，则更能体现说话者的感情色彩。
四.“整”与“造”的语法功能对比
莫旗方言中的“整”和“造”作为泛义动词，具备动词的普遍特征。然而二者的差异主要体现在搭配方面。因此我们主要从词语特征以及的搭配方面来观察两者语法功能的异同。
（一）“整”与“造”在语法功能上的相同点
1.“整”和“造”都可受否定副词来修饰，但不能受程度副词的修饰，如：（1）没整（造）完。（2）别整（造）了。
*更整（造）;很整（造）
2.为表示动作进行的状态，在“整”和“造”后均可加动态助词“了”、“着”、“过”，如：（1）你把菜整了。（2）我整着题呢。（3）他以前整过装修。（4）他把菜全造了。? （5）房间正被他造着呢。（6）电视被他拿锤子造过。
3.“整”和“造”作谓语时，后面可接结果补语和数量补语，如：? （1）把土地整平了。（2）他把箱子造烂了。（3）他家房子整了三年，还没住进去。（4）他天天来我家，一天造三四趟。
（二）“整”与“造”在语法功能上的不同点
两者的不同点主要体现在语义的搭配选择则上。由于“造”经常带有莽撞、夸张的意味，因此“造”对于宾语和补语有语义上的选择性，“整”则不然。
1.在莫旗方言中“整”可以重叠，而“造”不行。
“整”重叠后表示一种[+少量][+轻微][+短时][+反复]等含义，如：（1）这次任务量很轻，简单整整就能完成。（2）我下午再去整整车，过几天驾校要考试了。
2.“整”后可加人称代词做宾语，而“造”不行。
（1）什么？他敢欺负你，看我怎么整他！
（2）老师，他们合伙整我们！
3.在语义选择上，“造”一般搭配“宏量”补语，不用“微量”补语。2“整”则不受其限制。
例：他一觉（整）造到天大亮。
他一觉整了十来分钟。
*他一觉造了十来分钟。
4.在语义选择上，“造”一般搭配“宏量”宾语.不用“微量”宾语。3“整”则不受其限制。
（1）（整）造了满手泥。
整了一小块泥。
*造了一小块泥。
（2）衣服整（造）了个大口子。
衣服整了个小口子。
*衣服造了个小口子。
在语法功能上，莫旗方言中“整”与“造”既可受否定副词的修饰;又可接后缀“着”、“了”、“过”，表示动作进行状态;还可接表数量、表结果的补语。同时，对比“整”和“造”在词语搭配上的特点，我们说“整”在词语选择上要比“造”宽泛一些。
结语：通过对莫旗方言中泛义动词“整”和“造”意义的梳理，得出当两者在一些语境中有着相同的语义特征时，二者可以互换。但也存在差异。在表示处置义、制造义、取得义时，用“整”不用“造”;在表示人或物到达某个量级时，用“造”而不用“整”。另外，对比二者在语法功能上的异同，我们认为“整”在补语和宾语的语义选择上要比“造”宽泛一些。同时，在色彩意义上两者口语色彩浓重并且极具感染力，然而本文只是从共时的角度对它们的语义、语法方面进行浅显的对比，历时方面的对比还需要我们深入挖掘研究。
参考文献
[1]路杨.东北泛义动词“整”的研究[D].上海师范大学，2012.
[2]刘瑞明.论“打、作、为”的泛义动词性质及使用特点[J].湖北大学学报，1992（1）62—70.
[3]于欢.对东北方言“整”的语义、语法、语用分析[J].辽宁教育政学院学报，2011，（1）21-22.
[4]王波，徐亮.东北方言动词“造”[J].齐齐哈尔师范学院学报，1997（4）44.
[5]崔蕾.小议东北方言泛义动词“整”[J].吉林师范大学学报，2008（3）54―55.
注 释
1.刘瑞明.论“打、作、为”的泛义动词性质及使用特点[J].湖北大学学报，1992（1）62—70.
2.王波，徐亮.东北方言动词“造”[J].齐齐哈尔师范学院学报，1997（4）44.
3.王波，徐亮.东北方言动词“造”[J].齐齐哈尔师范学院学报，1997（4）44.
（作者介绍：张馨月，北方民族大学2018级语言学及应语言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比较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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