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小说《一地鸡毛》是我国当代作家刘震云早期的一部作品,所讲述的是社会底层卑微百姓的寻常生活,小说主人公小林所代表的是这一特征群体的真实生存缩影,这与我们以往所见的塑造典型形式的写作风格大相径庭,加上小说整体贯穿的内容都十分贴合于生活本色,源于生活的写实主义,因此也被众多读者认为是一部无可争议的新派写实作品。刘震云对于平凡而庸俗生活的敏锐深度感悟,还有所体现出来的哲学意识,启发众多读者对小说背后折射的平常百姓生活生存处境的了解以及小人物对苍凉命运的无力之感,同时也呈现出强烈的人道主义情感元素,值得我们用心品读和鉴赏。
关键词:刘震云 《一地鸡毛》 苍凉 生存意识
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生存百态、人情世故,令《一地鸡毛》这篇小说整体都弥漫着一种生活中的灰暗、凄凉之感,刘震云可谓是描绘了一幅荒诞百出、苦闷不已、卑微琐碎的无奈世俗人生图[1]。因此,通篇给读者引发荒诞之感是作者用以诠释小人物生存处境的一种最重要写作手段。通过给读者传达这种感觉,折射出作者对小人物处境的忧虑思索。
一.小说故事内容的梗概
《一地鸡毛》叙述了当代社会中一个小知识分子平庸、琐碎、窘迫的生存现象,作者描写的小林起初还是一个无比心高气傲、踌躇满志的大学生,然而在被分配到某机关单位上班并留在北京成家之后,逐渐接受了社会的残酷磨砺。小说开头第一句便是“小林家的一斤豆腐馊了。”随之,作者借此将主人公小林灰暗困顿的人生拉开了序幕,这也就直接暗示了作者接下来要写的内容大概就是寻常人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之事。婚后的小林的老婆小李逐渐大变样,她不仅要应付紧张忙碌的工作、经济拮据的生活,还得周旋在孩子、保姆、老家乡下来人以及抄水表的瘸老头之间。在这样琐碎的生活中,老婆小李慢慢从一个文静秀气、通情达理的小女人变成一个总爱唠叨、不修边幅还会夜晚打开自来水龙头滴水偷水的家庭妇女。因此,为了一块馊掉的豆腐,夫妻二人也会升级到吵架层面,而恰好此时抄水表的瘸老头来警告他们被人举报偷水的事情,此时他们也意识到应该是对门邻居告的密。这些生活的琐碎在柴米油盐的日子中累积起来,原来小林的一腔大志也早已被磨平痕迹。在打发走瘸老头之后,小李又想起来工作就近调动的事情,单位没有班车,这让小李每天都得挤公交上班,于是夫妻二人想到给领导送礼,还要精打细算权衡送出去的东西太贵不值当、太便宜无法出手,结果最终因为自己过于心急,委托人了又找人被领导知道而被搁置了。这在以前,小林最瞧不上的就是做这种走后门、找关系的巴结行为,然而现实生活之下他开始不得不低头,自此小林也发现自己开始变得越来越世俗起来。最终,老婆小李的单位因为领导小姨子搬家而通上了班车,二人为不用再考虑工作调动的事情而欣喜。接着,又是孩子入托的问题,恰巧此时不友好的邻居竟然给帮忙安排了一个好幼儿园的名额,然而高兴之余才知道人家只是为自家孩子找个陪读生,尽管这件事让小林内心很不舒服,但也只能自我安慰而已。某天小林在菜场偶遇卖鸭子的大学同学“小李白”,对方委托小林帮忙卖10天鸭子。尽管此事让小林面子上有点抹不开,然而想到能挣钱补贴家用,小林还是一把应承下来,甚至在同学回来后感到有些依依不舍。在种种生活琐碎小事中,小林也渐渐悟出很多道理,以前觉得只要自己能帮忙的绝不推脱,现在也开始学会与人“打太极”的处事态度。看买白菜可在单位报销,为不让自己吃亏就一下子买回几百斤白菜;知道在节日里给幼儿园老师送礼,跑遍多处买回高价炭火。小说结尾,主人公小林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盖着一堆的鸡毛在睡觉,继而与书名《一地鸡毛》起到点睛映衬之意。
二.《一地鸡毛》中苍凉的生存意识赏析
从上述小说故事梗概可知,作者对于社会底层小知识分子的生存困境的揭示是以琐碎生活为主线的,尤为突出的是那个开头的“馊豆腐”。豆腐不过就是平常百姓家最不值钱的一个小菜,但作者通过豆腐引发家庭中夫妻为柴米油盐的争吵升级,以此扯开了小说整体那种非常暗淡无色、鄙俗不堪、令人窒息的生活序幕。通过买豆腐而引起小林上班迟到,保姆的推卸责任,还有小李的喋喋不休,对于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重提,将焦躁不安的情绪上升到不可抑止的相互宣泄层面,夫妻二人各自所承受的心理负担逐渐转变成对对方的苛求、责备以及厌烦。此时,要平息夫妻二人的相互怨气,作者也并非是让故事中人物自身得到内心反省、主动调和,而是通过一个局外人“抄水表的瘸老头”的介入来化解这场逐渐升级的家庭战争,作者以“偷水”这样一段同样卑微的生活插曲来掩盖并转移之前的争吵话题,这反而让主人公小林自我阿Q了一下,内心竟然对瘸老头生出一种感激之意。然而,事情并非就此完结,“馊豆腐”成为这个家庭气氛不和谐的导火索,只要有一刻它还存在就令小林内心不无法安稳下去。即便是真正的“馊豆腐”事件已经过去好久,而那些潜在无形的和“馊豆腐”类似的鄙俗事情依旧会浮现在生活之中。老婆上班交通不便,孩子生病焦虑不安,买白菜想占便宜而晒白菜的得不偿失,还有应对保姆的精神消耗,这些都成为对“馊豆腐”事件的另一种延伸方式[2]。每日清晨买豆腐基本成为小林一成不变生活中的第一件事,此处的“豆腐”不单指的是人們生活中的食粮,它还代表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琐碎不堪生活。主人公小林每天早晨都要为着急买豆腐而早起,而又以每晚担心明天买豆腐而早睡,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甚至让小林一度感到自我存在的意义仅限于此。而某天买回来的豆腐放馊了,“馊豆腐”则忽然映衬出一个普通庸俗之人在生活百态之下不堪重负、焦虑不安、无能为力之感,还有小林与身边人的紧张关系,继而非常真实的折射出现代社会上小人物卑微渺小、孤独无靠的生存境地[3]。其次,作者以“一地鸡毛”为标题,然而实际篇幅中仅仅是在小林的梦中出现了一地鸡毛的景象,梦中小林睡着了,身上盖着一堆凌乱的鸡毛,柔软舒服但又度日如年。
此种以梦借喻的表达手法,诠释出小林对自我生活的复杂、矛盾认知,这是一种好似永无止境的折磨与烦恼,而在此过程中他又会享受来自于生活本身所施舍而来的哪怕一点小安慰。俗话总说“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生活中永远不会缺少磨难,而很多普通人也只能像小林一样怀着卑微渺小的心愿在困境中求取那么一点自嘲自慰。诚然,“一地鸡毛”的点题之笔在全篇小说中仅在最后出现了一次,但读者在看完小说之后,还是会明显感受到小说从头到尾如同鸡毛般的凌乱之感,那种令人十分困顿压抑的生活情绪。刘震云将一地鸡毛的杂乱烦躁,看似无关痛仰但又令人身心不宁的特征诠释得淋漓尽致,这与张爱玲笔下《天才梦》中描述的“生命如同爬满蚤子的华美袍子”的意向可谓是不谋而合,都是将一些细微、不易让人瞥见的问题传达给读者,表示出两位作者如出一辙对人一生无法脱离社会世俗控制的恼怒和抱怨的认同感。其中不同的一点是,张爱玲借用“跳蚤”这种令人讨厌的物种来表达对于现实生活无法圆满如愿的遗憾之感,而刘震云则是强调世俗对于人性原本自尊骄傲转变成甘愿流于俗套的卑微苍凉之感[4]。诚然,国家政策、计划经济等也是造就小林夫妻二人生活拮据的部分因素,然而其本质原因还得归结于社会底层人对于自我生活的内心矛盾。即便并未发生清早排队买豆腐事件,也不代表“豆腐”就不会“变质”,不会引发小林夫妻二人的无休止争吵;即便没有保姆工作中的屡次失职,也不保证小林表夫妻二人还会对其存在其它不满;即便没有晒白菜的劳心劳力,也不确定小林下次还会不会占其他的小便宜;即便没有要去拉煤的艰巨任务,也有可能存在其他原因而错失看球的好时机[5]。这些所有“看似不得已”才是最为现实的生活,因此小林总在尝试不断改变和迎合,去努力适应这种环境,同时也在个性和原则上以丧失自我为精神代价来谋求生活的质量、生存的砝码,最终也就让自我在人性上屈尊向贵,内心变得越来越丑陋不堪,从而描绘出当代人身上的那种灰暗色彩。
经上述对小说《一地鸡毛》的意象解读,让我们深刻感受到当代人在社会残酷现实环境中的无奈和被动,特别是作者刘震云對于此境遇之下个人主体意识、自由意识逐渐丧失的隐晦描述,正好与西方文学中所描绘的存在主义注重“人”的理念相契合[6]。西方存在主义哲学也被人们称之为“人学”,它主张自由比人的一切都重要,自由才是一个人的存在基础,是人的真实本质,如果否决其自由的意义也就没有了人本身存在的意义,此种自由在人的生活中体现出是随意的、可塑造的、主动的、想象的以及无限存在的;然而现实生活中,人却总是身不由己的生活,存在着来自各种因素的痛苦,而人与人相互间交流摩擦所凸显出来的则是一种“他人即地狱”的冲突感,促使读者深入体会到社会现实中的世俗炎凉以及荒诞苦闷[7]。作者刘震云通过对小林这个小人物生活生存状态的叙述呈现出当代人所面临着的尴尬困境,表现出作者对这类人群的深切关怀以及对人性自由的探究思考。现实世界上,获取自由与无情社会总会存在巨大的反差感,从而更令人们内心加剧了对自我生命无法掌控的悲情色彩,令人对这苍凉且又惨淡的人生深感失望和落寞,然而最令人绝望的不是这个,而是个人已经不愿去为之反抗或是无能为力反抗的全然接受。在小说中,作者很多次提及小林对自己的自私自利、市侩庸俗深感自责和懊恼,然而很快他又被瞬间拽回到原来深不可测的世俗浪潮之中,内心的一点人性又再次被吞噬,投奔到大多数俗不可耐之人的“同流合污”之中。就如我国另一位现代作家摩罗所说的那样“并非愚弄本身,而是民众对于愚弄的认可与接受[8]。”个体在心理层面上的接纳和认同是人对自由向往生活希冀的最后一道奢望,令当代人在困顿生存中感受到强烈的空虚无望。透过刘震云这部新写实代表作《一地鸡毛》原滋原味对生活百态的描述、人情冷漠的基调,令读者深刻感受到隐藏在“冰点情感”之下对于社会生存现状的批判之情。
三.《一地鸡毛》中苍凉的生存意识的艺术表现手法
(一)从文章结构上体现反讽意味
《一地鸡毛》这样一个小说标题单从字面上看来就颇具讽刺性意味,从“馊豆腐”引发起来的小林夫妻二人的家庭矛盾,让读者很快投入到小林的琐碎生活之中。作者刘震云是现代新写实主义小说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将最为真实的普通人的生存处境描写出来直击这些人的灵魂最深处,小说《一地鸡毛》不仅有源于对写实生活的艺术渲染,也有源于叙述结构的生动表现形式,他以反讽的写作手法将一个小知识分子所过的平常生活细节刻画得丝丝入扣,故事情节中总在不断出现各种琐碎小事,然而又总被出其不意的化解。好的艺术作品必然是以全方位视角来观看这个这世界的,它所描述的人或事总能打破所依靠的因果关系。在《一地鸡毛》中,作者刘震云笔下的小林这样一个在困顿生活中挣扎的小知识分子,正是社会中大部分普通人的缩影,而以一些微不足道、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进行叙述,更贴切的表现出普通老百姓对于现实社会中权利及物质给人带来的压力的不可对抗性,此种讽刺的表现手法是对人们现实生活、人性本质的一种深入挖掘。
(二)从内容情景中体现反讽意味
小说《一地鸡毛》中所刻画的人物心理活动,使用的是第三人称视角的自由间接性引语,作者描写了人物的语言和内心的思想感受,所呈现给读者的是一种客观记叙的表现手法,尽管如此却能深刻唤起读者对于人物在声音、表情、动作和情绪上的感受。作者以此种异常冷静的叙事手法,并未让文中的主体介入,只是将故事以一种荒诞的艺术形式呈现出来,好让读者自身去品味和领悟其中的内涵。在整篇小说中,作者描述了很多具备典型代表性的社会问题,比如送礼、走后门等人情世故的做法。中国本身就是一个历时长久的“官本位”思想国家,而在上世纪改革开放之后,在以市场经济为核心的社会转型时期,更促使这类糟粕文化的出现,并造成人们在个体精神、观念立场、价值表现上的大转变,同时也必然对文学创作产生一定的影响力。在小说中,家里的保姆、抄水表的瘸老头以及孩子的幼儿园老师都存在人物的可悲之处,而他们也正是现实生活中最真实存在的不同个体,身上散发着那个社会时代的明显印记。在小说中的这些人物身上,我们丝毫看不到他们哪怕一丁点的抵御庸俗化权利的个人意识,不夸张的讲还会让我们看到这些小人物总在充当着世俗权力的“帮凶”。权利的驱动力令所有世俗之人都不可抵抗,而且它总是在人们的生存环境中时时出现,继而被人们所潜移默化的认同,这种认同不仅屈服于人的内心和行动上,还表现在人一旦掌握到一点权利便自然就会拿去使用。作者对小说中这些小人物的插入可谓是恰到好处,表面不经意实则内涵不浅。通过把现实生活中的真相描绘出来,社会中小人物的磕碰缠绕、喜怒哀乐以看似随性朴素的话语表达出来,从而刻画出社会丑陋的真面目。
在小说《一地鸡毛》中,小林这样一个原本高清孤傲的知识分子在现实生活的鸡毛蒜皮之事中被磨圆。与柴米油盐生活而言,处在道德精神的制高点对众生评头论足已然失去任何价值和意义。正因如此,笔者在叙述中摒弃了主体对于意义的描述,将自身搁置到小说人物的同一个水平层次上,力求可同情共境的表达出生活本质,而不奢求达到价值上的剖析和建设。作者刘震云在叙述上从容不迫、异常冷静,尽管通篇小说没有大动静的大事情,然而却给人一种灼烈的焦虑不安之感,对于主人公逐渐缺失精神乐土的忧患心情。在小说背后所隐藏的这种深刻忧虑意识,是对当代无数个“小林”应该何去何从的思量,尤其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这样的担心更有着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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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陈玥.《一地鸡毛》的表达技巧分析[J].产业与科技论坛,2017,16(11):169-170.
[7]钟国丹.试探《一地鸡毛》的反讽手法[J].青春岁月,2018(23):1.
[8]王楚雨.英雄隐没之后——从《一地鸡毛》看"新写实"[J].散文百家,202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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