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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情感——女作家小小说专辑

时间:2023/11/9 作者: 台港文学选刊 热度: 14899
朱红娜(中国广东)

  雷电狠狠地劈了一刀,天空裂了一道缺口,雨哗哗哗哗从天上直往下倒。

  这阵势,没一两天停不下来。男人叹气。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叹也没用。女人说睡觉吧。

  男人早已困了,但耳朵不配合,一心一意听着雨声,期望雨声渐渐能小一点。这雨偏偏与男人作对,不但不小,还越下越兴奋,啪啪地打在窗玻璃上,仿佛要与男人来个较量。

  男人的心被雨水啪得越来越紧,气,叹得越来越沉。叭,蓝色的火焰像在火机里憋得太久,瞬间蹿得老高,男人从床上坐起来,又点燃一支烟,吧嗒吧嗒吸起来。烟雾也怕外面的大雨,躲在屋里不肯岀去,直往女人鼻孔钻。咳,咳,咳,女人经不住烟雾熏烧,喉咙发出强烈的抗议。别烧了,你就是把烟抽到天上去,老天也不会同情你,停下它的雨。

  叨,叨,叨,都怪你,外面打工打得好好的,旱涝保收,你倒好,非要回来侍弄你的宝贝土地。

  好什么好,上班是机器,下班成死猪,嘴巴就像上了锁,身子荒得长了草。岀去遭人翻白眼,回来儿子不识妈。

  女人的嘴巴像关白鸽的笼子,一打开,话就像放飞的白鸽,扑棱扑棱往外飞。

  城里有什么好,喝口水要钱,冲个凉要钱,上个厕所还要钱,满大街的人不笑,满巿场的菜有毒,下水道的污油,捞上来卖给工厂,还跟我用雅霜一样,要节省着醮。难得亲热一下,还搞得像地下工作,不敢弄岀一点声响。

  女人的白鸽在房间里飞来飞去,分散了男人耳朵的注意力。

  下屋的二蛋子,岀去三年,钱没赚一分,病带回一身。说是得了白血病,医生说,最长活不过三个月,刚领证的城里老婆哭哭啼啼,不哭二蛋子的病,哭着要去镇上离,二蛋子说反正我已活不长,离不离还不一个样。老婆说,不一样,离了是离婚,可再嫁,不离是克夫,没人要。

  二蛋子没钱医治,死马当作活马医,每天上山挖树茎,捣碎了,当茶喝。

  二蛋子捣碎了医生的预言,一年后,好端端站在医生面前,医生双眼成铜锣,问,你吃了什么药?

  祖传秘方,仙药。二蛋子挤眉弄眼,扬起手,拇指中指一搓,打了一个响指,气得医生脸红脖子粗,哑口无言。

  二蛋子老婆没嫁岀去,倒回来哭哭啼啼。二蛋子问,你哭什么啊?老婆哭,我有眼无珠,丢掉了你这个坏蛋。二蛋子噗一声笑了起来,问你一个问题,老婆说你说,你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中国男人,喜欢到越南娶老婆吗?老婆挠了挠头,奇怪地看着二蛋子,摇头。因为,越来越多的中国女人,像你一样,男人就越来越南(难)找老婆了。二蛋子说越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调,放慢了语速。一屋子人哄一声笑了。老婆灰溜溜地,骂道,坏蛋。二蛋子说,你丢得好,你克夫。今天才发现,你可以去说书了。男人按灭了烟头,揶揄女人。你说说,这回来有什么好,一年的辛苦收成,眼看到手了,被这一场大雨冲得一干二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倒好,逆水行舟,行得动才怪。男人气呼呼,直冲老婆嚷,好像这雨不是天上下的,是老婆下的。

  回来我想唱歌我就上山,我想冲凉我就架柴,我想儿子我就搂抱,我想亲热我就喊叫,我的地盘我做主。女人的白鸽越飞越多,飞得男人眼花缭乱。

  你说得轻巧,那现在,怎么办?

  天亮后,去抢收,能收一点是一点。天无绝人之路,何况我们还有粮食,还有鸡、鸭、狗,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菜可以变钱。

  真的不再出去打工?

  不去!女人口气很坚定。

  睡吧。女人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雨还哗哗哗哗,男人的气喘,渐渐匀称。

  刘梅兰(中国广东)

  高二分文理班,老师同学都是新的,班里气氛明显不一样了,很多同学连走路上厕所都捧着书。但也有另类,那个许华增就是一个。

  他脾气暴躁、上课睡觉、成绩不好、资料费总欠交,常被点名批评。繁重的学习任务已叫人喘不过气来,大家哪有闲工夫去搭理他。久而久之,他成了一个从不跟人打招呼的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来没来上课都几乎无人知晓。

  时间很快进入高三,新班主任钟老师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教师。经常买些面包点心放在班里供熬夜的同学吃,特别是什么节日临近,更是人人有份,甚至还会讲故事讲笑话给同学们减压,大家都很喜欢她。

  这是国庆节临近的一节自习课,天气异常炎热,钟老师扛着一个泡沫箱进来,说里头全是冰淇淋,大伙刚上完体育课,一听到冰淇淋都忍不住流口水。老师说高三好快就要过去,刚好又是祖国母亲生日,值得纪念,每个人都给她签个名盖个红手印留个纪念吧。说着就拿出一张信纸,让大伙儿轮流签名按手印。“老师,许华增没有来。”等大伙儿按完,有个同学才发现许华增没来。钟老师笑眯眯地说:“没关系,他的改天再签吧。”

  许华增第二天没来,第三天还是没有来。国庆放假回来,同学们发现他居然早早地在班里搞起了卫生,扫地、拖地、擦黑板,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从那以后,他承包了班里的卫生,学习上也特别认真,经常看见他去老师办公室问习题。学校冬季运动会,他先是忙前忙后为同学们送水、送毛巾,加油喊得山响。随后是忍着腹痛跑完了3000米,为班级挣得了唯一的一个亚军奖杯。

  没有人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改变的,但是他的积极像冬天里的一盆火,大家都被他暖化了,不少成绩优异的同学主动把笔记借给他辅导他。学期结束,大家甚至悄悄募捐,帮他交完了学费、资料费、住宿费等费用。

  高考结束,大伙约好领到通知书后回学校聚会,钟老师依然扎着马尾巴,依然在班里准备了点心和矿泉水,微笑分享着大家的喜悦。每个同学都捧着录取通知书说一段话。轮到许华增了,他含着泪说他考取了一家本科学校,然后小心翼翼拿出一封信打开:“我是个单亲家庭孩子,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母亲带着我和两个妹妹生活,很辛苦。那天我悄悄收拾完东西回到乡下决定退学,是钟老师坐了好几趟车找到我们村子里给我送来了这封信,是你们的鼓励温暖了我,还帮我交了学校的费用。要不是你们,我早就成了一名建筑工地的农民工,谢谢大家。”他把信反过来并深深鞠了一个躬。

  大家这才看清,上边是63个熟悉的签名和63个红手印。教室里没有人说话,许久,响起了一阵潮水般的掌声。

  曾春梅(中国广东)

  春梅最爱看父亲画的梅。

  春梅的童年,几乎都待在父亲的画室里,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父亲画梅,出枝、圈花、点蕊、点花蒂、点苔、题款,最后将画悬挂起来,审视一番,不足处再以点垛调整。

  上学之后,一回家,春梅必先去看父亲新写的画。父亲笔下的梅花,或正、或仰、或俯,或骨朵、或半开、或盛开,疏密流畅,总让春梅着迷。

  春梅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农村女人,个儿不高,喜欢穿蓝色斜襟上衣,短头发上,经常盖一条红格子方围巾,一见人眼睛就笑得眯成一条缝,除了忙农活、操持家务,她唯一的兴趣就是去梅子庵烧香拜佛。梅子庵庵院不大,透着清净秀雅,庵后一大片梅林。春梅的母亲和庵里的静安师父很投缘,一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春梅也喜欢跟随母亲去梅子庵,却是惦念上庵里的味酵粄,用清冽的山泉水,石磨,铁锅蒸出的梅子庵味酵粄,口感柔韧,再蘸上黄糖或少许蒜蓉、辣椒、酱油熬成的汁,那味道更佳。要是有缘,碰上细细密密的白梅花开,还能吃上掺有梅花蒸的味酵粄,轻轻咬上一口,满嘴留香。

  若是碰上初一、十五,香客多,庵里的味酵粄就显得不够分,往往后面去的香客就尝不到了。但春梅不管什么时候去,静安师父都会变戏法似的端出一两碗味酵粄来,每次看着春梅狼吞虎咽,静安师父就会慈爱地摸着春梅翘起的羊角辫:“慢点,慢点,莫噎着了。”然后又微笑地转向春梅的母亲:“真好,这丫头,又长高了呢。”

  春梅父亲非常疼爱女儿,小的时候,出门都不舍得让春梅走路,总是让春梅坐在他的脖子上。去邻居家串门,得个瓜儿枣儿,总是偷偷带回给春梅。并不宽裕的日子里,父亲常给春梅开“小灶”,煎荷包蛋、蒸瘦肉汤,那浓香的味道,常引来围屋里邻近小丫头们艳羡的目光。

  春梅觉得,父亲一半是母亲的,另一半就是她的。

  可是上了初中之后,春梅隐隐约约觉得,父亲的心里,除了母亲,除了自己,还住着另外一个女人。

  春梅是从父亲的画里看出问题的,父亲的梅花图里,不知何时开始多出了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秀发如云,衣袂飘飘。画中的女子,有时撑了一把油纸伞,踏花而来。有时携一把古琴,静坐花丛,等清风入弦。有时临水梳妆,楚楚动人,令人心醉。

  这件事得悄悄提醒下母亲,春梅想。

  “妈,你可得多关心关心咱爸。”

  “你这鬼丫头,我怎么就不关心你爸了?”母亲戳了戳春梅的额头。

  “妈,我觉得你该多看看爸爸的画,接受下艺术的熏陶。”

  “艺术?两个人都搞艺术去,谁给你饭吃?”

  “你不懂艺术,哪一天,父亲要是给哪个女人拐了去,你可别厌我没提醒你。”

  “就你父亲那呆样,谁折腾。”春梅母亲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郭宁油画 马六甲红屋

  春梅讨厌母亲的没心没肺。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依旧醉心于写画,母亲依旧醉心于上梅子庵。

  突然有一天,春梅发现父亲新作的一幅画落款为:赠与春梅惠存。这是一幅春梅图,初春的溪边,三两枝春梅古老苍劲,虬枝上绽放着串串冰姿清影,两三只小鸟雀跃枝头,溪上一座独木桥,桥上,走着春梅父亲平日画的那位女子,溪的对面,村庄远景隐约,这真是一幅好画,但此时春梅已无心观画,她的眼光狠狠盯在落款处,不用说,父亲一直画的女子,便叫春梅。莫不是父亲早就背着母亲和这女子好上了,才把自己的女儿也取名为“春梅”,想到此,春梅便觉一肚子怒火和失落。

  春梅截住挑水的母亲:“妈,你可得把爸管严点,别让他跟别的女人瞎掺和。”

  “你这鬼丫头,脑子尽想些啥,乱七八糟。”母亲把瓠瓜水瓢往春梅头上一扣。

  “妈,我跟你说真的。”

  “你这鬼丫头,再乱嚼,把你舌头剪了。”

  “妈,那个女人也叫春梅!”面对母亲的榆木脑袋,春梅急了。

  春梅母亲愣了下,“鬼丫头,读好你的书,莫要管大人事。”

  “妈,你再不管,爸肯定给那个不要脸的妖精抢去。”

  “没大没小,不许你这么说春梅。”啪的一声脆响,从没打过春梅的母亲,竟然给了春梅一巴掌,春梅委屈地跑回房间。

  南方三月的天空,经常沉着一张黑黑的脸,大雨小雨每天一场接一场地下,溪里的水一下涨了许多,梅子庵前的那座独木桥,水已快漫到桥面了。对岸有七八个小孩要经过此桥去上学,去的时候,大都有大人领着过桥。回的时候,大人还在田里忙农事,便由孩子们自己走回家去。每当大水涨起来,小孩放学的这个时间,静安师父总是守住桥头,一个一个把孩子们送过桥去。

  那日大雨整整倒了一天一夜,雨停后,春梅听到静安师父救起一个落水孩童后入寂的消息。静安师父,法号静安,俗名春梅……人们还说了什么,春梅已无心思再听,她的耳际,轰隆隆只响着两个字:春梅。

  许多年后,春梅用自己卖画的钱和从乡里乡亲们那募捐而来的钱,把梅子庵旁那座独木桥,改成了一座坚固的钢筋水泥桥。那座桥,叫静安桥。

  叶惠娟(中国广东)

  豆娘的脚落到火船码头的石阶上,目光飘向了更远处,江面上的船似远又近,影影绰绰,在她眼前,在她心里,这许多年。

  豆娘总爱跑到火船码头待一会儿,可她又待不了太久,大概就一刻钟的时间,她就要往家赶。婆婆找不到她,那叫喊声足以洒遍松口镇上的几条街,岂止是她家所在的繁荣西街。

  豆子是知道的,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娘爱去火船码头。那时候她还小,总会问娘,你看什么?江水有什么好看的?豆娘摸摸她的头,旋即又看着江水,火船突突声响起。豆子没有等到娘的回答。后来,豆子也就没有再问过。

  豆子在繁荣东街的书院上学。教书的先生来自外乡,穿着素净的长马褂,戴着一副眼镜。豆子不知道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书院教书的,只记得娘送她来的时候,先生正一只手拿着书本,一只手背在身后,嘴里念念有词,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模仿着先生的样子。豆子在书院跟着先生念书,从三百千到四书五经,先生总能张口就来,先生时不时还腾出背着的那只手去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豆子总爱模仿先生的样子给娘看,完了捂嘴偷着乐。豆娘愣了一会儿,继而阻止她继续顽皮。

  课间,豆子在书院一角和小伙伴们玩丢石子,石子打到了一旁浇花的先生脸上,眼镜跌落,没了镜片。

  豆娘被叫到了书院,先生拉着豆子的手,说着她听不进的话。豆娘站在一旁低着头,双手抓着衣角,不停搓着。豆娘没有声音,没了眼镜的先生凑前看着她,想从她口中得到解决的办法,豆娘的脸像染上了晚霞般泛着红,豆娘扭头出了书院。

  豆娘望着终日不歇的梅江水流过松口镇,像是看见了它奔赴入海,又像能听到海那边传来的声音。挑夫在一级级的石阶上来回搬运,手持皮箱一步三回头的游子,还有石阶上挥手的人群,他们的声音拥挤在一起,掉进了江水,随后散开。

  婆婆的叫喊声传来,她跳了起来,把松江旅社、企炉饼店、打铁铺甩在脑后,直奔繁荣西街的家里。

  豆娘到家时,婆婆正挑着水桶往外走,嘴里不停地叨唠着。一天要出去多少趟码头?豆她爹上个月不是刚捎了信回来么?怎么可能三两年就回来?

  婆婆疾风骤雨般出了门,门外还传来她清亮的声音。锅里还煮着猪食,记得添把火,弄好后到地里来。婆婆的声音如钟,在豆娘心里敲着。

  院子里的大公鸡被惊得异常烦躁,拍打着翅膀,发出几句短促的喔喔声。豆娘想起拜堂时那只大公鸡。洞房花烛夜,她没有见到丈夫的人,只有那只雄赳赳的大红公鸡。丈夫下南洋谋生了,她和大公鸡成了婚。婚后丈夫倒是回来过三两次,多则十天半个月,少则数日,火船码头的号角一响,他就赶赴上船,和镇上以及来自其他地区的人一起,随着湍急的江水,远赴重洋。豆她爹交代豆娘,过番谋生,生死未卜,好好照顾公婆,教育子女。

  豆娘还看着公鸡发呆,豆子回来了,喊着娘。先生让你明日再去一趟。豆娘抓起门边的笤帚,豆子夺门而出,瞬间消失在骑楼林立的繁荣西街。豆娘站了一会儿,丢下笤帚往里走,该添火了, 该下地了。

  翌日,犹豫了半天的豆娘还是去了书院,给先生准备了买眼镜的银元,先生没有收,只让豆子每日留下来打扫书院,天黑了,让豆娘来接她回家。豆娘站在书院外头死活不愿意进来等。先生给她搬来一张板凳,豆娘还是不肯坐下,把脸背过去不好,不背过去又不行,手搓着衣角,脸颊蓦地红了起来。

  豆她爹托人寄了几次钱和书信回来,再后来,没了音讯。火船码头依旧忙碌,豆娘依旧喜欢跑到火船码头待一会儿,直到豆子长大了,她都没有等到豆她爹的消息。

  豆子恋爱了,对象拉着她的手,她低下头,脸像火烧般滚烫,泛着红。豆子想起娘脸上那一抹红。

  黄婉芳(中国广东)

  小胖在马山村住了六年。

  马山村很小,几座小平房,散落在山脚下。偶尔几声鸡鸣犬吠,仿佛掉到人间的音符,转瞬即逝。一条小溪缓缓地流,水草摇曳,白鹭立在水中央,长尾巴喜鹊飞到溪边的黄花铃木上,扑扇着翅膀。当芦苇在风中摇晃时,小胖手握一条小竹棍,东打一棍,西晃一枪。来到小溪边,看见喜鹊,立马去追赶。喜鹊好像背后长了眼睛,没等小胖走近,就嗖的一声飞走了。

  小胖拾起一块小石头,对准白鹭一扔。白鹭受了惊吓,向远处飞去。小胖对着白鹭飞的方向撒了一泡尿。小胖抬头看,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小胖折回,回到小巷。小巷很窄,墙壁上长满青苔。龙眼叶越过墙头,形成树荫。斑斑驳驳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若隐若现。小胖踩着影子,玩跳格子的游戏。影子往左,他的双脚往左跳。影子在右,他双脚一蹦,一齐向右跳。他一个人玩得乐此不疲,直到外婆叫他回家吃饭。

  一个星期天,干冷干冷的,阳光在头顶,仍然得缩紧脖子。小胖在龙眼树下,一个人玩跳格子游戏时,飞来一只蝴蝶。它翩翩飞舞,七彩翅膀带着神奇的光泽。他伸出双手一抓,蝴蝶飞走了。一会儿又飞回来,绕着他转了又转。他跳起来捉,蝴蝶继续往前飞。再捉,再飞,总是差那么一点。他追着蝴蝶跑,蝴蝶跟他捉迷藏。他眼巴巴地看着蝴蝶,嘴巴撇了撇,眼泪就下来了。

  回到家里,外婆问他:“小胖,你去哪里玩了?”“我捉了一只蝴蝶,想送给妈妈。外婆,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小胖眼神亮亮的。“很快就回来。”外婆转过身,叹了一口气。

  一天,妈妈真的回来了,准备接他回城里,小胖乐坏了。妈妈嘱咐小胖,家里有爸爸,但他脾气不好,嘴巴得乖巧一点,多开口喊爸爸,不要惹他生气。

  爸爸总是拉长一张脸,凶巴巴的。他不叫小胖,叫他“你这个”:拿张凳子,指着他叫“你这个”;洗次澡,鼓着眼睛叫“你这个”;收拾屋子,大声嚷“你这个”。他鼓起勇气,小声地叫爸爸,爸爸怒目圆睁,青筋突起:“我不是你爸爸,别叫我。”小胖愣住了,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爸爸在家的日子,小胖不敢多说一句话,多吃一口饭,多行一步路。爸爸妈妈吵嘴了,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声音越来越大,有时甚至动起手来。直到有一天,玫瑰露出微笑,风也格外温柔,爸爸拖着行李,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妈妈搂着小胖哭:“都走吧,走了好。”

  小胖又回到了马山村,他渐渐瘦下去,呆滞的目光总是望着远处。“小胖,咱们去捉蝴蝶吧。”外婆牵着小胖来到小巷口。龙眼树叶愈发茂盛了,蝴蝶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上下翻飞,它们成群结队,有的俯冲,有的高飞,有的甚至飞到小胖的脚边。小胖看着蝴蝶飞,眼神亮了一会儿,又暗淡下去。

  温晓云(泰国)

  新冠肺炎疫情越来越严重,芭婶很担心在医院工作的独子苏鹏。

  苏鹏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芭婶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把苏鹏养大并读完医科大学,毕业后在县医院当医生。

  自从四月份第三波疫情爆发,苏鹏就没有回过家,医院的病人太多了!苏鹏说母亲是老年人而且有糖尿病,需要特别小心防疫,而他本人天天在医院接触各种各样的病患,风险大,不回家也是对母亲最好的保护。

  相依为命的母子,从来没有过长时间的分离,心里满满的牵挂和思念。

  母子约定,每个晚上,一定要打个网络电话报平安。

  期盼儿子的声音,就是芭婶最开心的事。

  “妈,儿子很好,平安!”

  “儿子,妈很好,平安!”

  这就是天籁之音。

  每次,说不上几句话,苏鹏总是匆忙放下电话,芭婶知道,儿子太忙了。由于疫情的加重,医院急诊医生奇缺,苏鹏被抽调在急诊科值班。

  两个月后的一天,芭婶觉得浑身酸痛,而且喉咙发痒发痛,芭婶怀疑自己染上了新冠肺炎,听说市场卖菜的玉阿婆确诊了,自己一直跟她买菜,可能被传染。

  晚上,苏鹏用微信语音给母亲留言,说近日有重要任务,没空聊天。听到儿子沙哑的声音,芭婶打消了跟儿子讲自己生病的事,儿子已经够累够烦了,说不定自己只是普通的感冒呢,别吓着儿子。

  芭婶给儿子发去一条短信:

  “儿子,妈很好,平安!”

  随后,芭婶收到儿子的短信回复:“妈,儿子很好,平安!”

  第二天一早,芭婶戴上两层口罩,从家里慢慢往儿子所在的医院走去,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芭婶走走歇歇,走了两个小时。坐车是万万不行的,如果自己染病,就会给别人带去风险。

  经医院检测,芭婶确诊新冠肺炎,病情尚属轻微。

  芭婶进入病房隔离治疗的时候,苏鹏看到了母亲的背影。此时此刻,苏鹏也是因为染上新冠病毒被隔离治疗,已经是第十天了!

  当晚,苏鹏站在母亲的病房前,给母亲发了短信:

  “妈,儿子很好,平安!您好吗?”

  一会,苏鹏收到回复:

  “儿子,妈很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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