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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密因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西文学 热度: 13627
唐 晋

  《生命的密因》是郭静诗集中的一首,她把它用作开篇。因为法缘,诗人以更加智慧的心态,温和地看待世间有情。因为悦己悦人,诗人的作品便具有了纯粹的品质。因为冥思和反省,这些诗作由此形成了悟之果。生命是宗教、哲学关注的本体,自然成为诗人体察自身并实现最终表述的动力和源泉。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的诗作都是证据,长长的证据链指认着诗人的生命过程,诗人的认知,诗人的感喟,诗人的反溯,诗人的追索,等等。生命是诗人的开篇,《奥义书》里说,草木精英为人,人之精英为语言。就像卵之孵化,凝集的思索自口而出,“由口生语言,由语言生火”。这样不难理解郭静为什么将《生命的密因》放在首要。“火”是语言的力量体现,并非我们想到的熊熊狂烈之势,真正强大的火是寂静的。在这首诗里,拨开万物表象,诗人讲述她感受着的、觉察着的“空”。当然,阅读者可以将其视为对佛经的一种复述,同时,从文字上看,它又像偈子一样简洁明白。我们却知道,复述是有力量的,复述产生传播之火,同时内心接受着引导,从而自然发声。这恰恰是诗人诗风格建立的开始。

  

  至少这本诗集的第一辑,郭静集中展示了自身在佛法中的浸润所得。她以特有的抒情方式记录下内在的轻安,从不同场合、角度反复体悟“空”的本质。对“空”的认知,东方既有“太一”的想象与探索,也有庄子身心悠游的品察实践。佛教诞生地古印度哲学认为“空”是先于世间万事万物的存在,是“最极源头”。这与中国视“太一”为宇宙起源,“数之始而物之极也”(《老子》)有着惊人的一致。正是这样的思索产生了神话,从而产生了最早的诗歌——行吟之歌。早期的诗人并不以写作为重,他们更多地做到搜集、整理、补充、记忆和歌唱,以便传播到各地。行吟的过程,是自我最终完成的过程,在诗歌与现实之间,在人与神之间,在肉身的体察之痛和灵魂的迷幻之乐之间,在突如其来的失忆和电光石火的灵感之间,在欢呼与驱逐之间,在施爱与背弃之间,在晨昏交替和雪雨变化之间,当孤自独坐漫漫长夜,仰望邃密无际的星空,诗人将会观照自身。正如那个著名的句子,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我们是谁?从此,属于自己的诗作出现,不再是对他者的传述,而是对自身的表达——在“空”中努力楔入的一个点,介于实有与虚无之间,这个点的存在靠什么来证明,仅仅是感觉吗?一旦终极问题出现,所有的表象都已淡然消失。诗人坐在每个人自己的金刚座——书桌——前,不是与语言纠斗,而是和自我对决。便如郭静般思考《生命的密因》,在不断累积的现实果报中,那密不可察的因是什么?而在苦苦追索的“空”内,最根本的因又是什么?

  诗集第二辑命名为《秘密花园》。生命过于庞大,过于抽象,那就缩小为花园。花园的出现符合诗人的女性色彩,同时代表着世相的纷乱以及无处不在的诱惑。与第一辑一样,这一辑依然突出“密”,那种深深隐藏着的、探究不得的、无法看到且不可言说的事物。如果以类似禅坐的方式思索“空”的意义能够产生复述的信心,那么,进入自我专属的世俗“花园”,在生命温情和情感变化中继续思索,寻找那个“密因”,这种出世与入世的结合,有助于获得问题的解决。这个小辑里的诗人依然怀着敏感甚至警觉,她的诗人专属身份,或者她的追索使命依然占据第一位;在第三辑《生命何其像一轮明月》内,诗人作为人的身份开始还原,她既是母亲又是女儿,既是妻子又是朋友,可以说,花园的根继续深深扎下,独自不与人分享的内心世界顿然向身边的一切有情张开。生活鲜明生动,事无巨细,所谓的悲喜在亲情因缘中展示出应有的意义,而记录这些心境的过程,则作为对生命更加切实的体验触摸,成为诗人自我灵魂的根基所在。第四辑《雪天遇到一只猫》,诗人的触角延伸至以动物为表征的万物。通过与猫建立的联系,生命的多样化被感知,正如古印度人所认识的那样,微小的事物有其更加妙微之处,庞大的事物有其更加庞大之处,自我中寓藏着众生,其要义蕴含在幽昧中。与万物联系的建立,标志着诗人人格走向圆融,“空”诞生一切,自身自心居于“空”内,诸物都是这样存在而自知,并且不断达成自我完善。第五辑《这条河》以一首写给河流的诗开篇,依旧是第四辑意味的持续和扩展。具有积极意义的是,诗人在这一辑中纳入历年发表诗作,从一个反观的角度赋予生命与河流同构。这种时间空间的叠合相融使得个体渐渐扩大起来,传达出里尔克“成长的欢喜”。如是编排也许是无心而为,但它恰好是因果起灭的暗示,最终诗人个体的思索感悟成为群体的意义一部分,“空”不是泛泛而绝对的空,不是冷酷无情的空;“空”的本质恰恰在于实有,在于一切实有的来源和诞生,诗人下笔所述说的正是:利乐有情。

  今天,对于写作并思考的诗人们来说,意象和譬喻都不是什么问题,技术所能够解决的差不多都已经解决。从第五辑标题及内容上,我们可以想到的首先是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但在这样的时空并置里,对表面语言的穿透,由一个受到感染的观者,渐变成一个能够自然反察的智者——孔子对生命整体的悲悯——从而真正建立一种“诗”与“此在”的关系。对于“空”的远古喻体宇宙,科技有着另外的表述,包括星系之间的距离变化、熵的此消彼长等等。与这种发展并不相同的是,从行吟时代开始的诗创作,现在仍然保持着对回忆、记忆的痕迹记录,即它仍然保持着在回溯中行进的特质。很难设想诗的一种未来属性,就像美国诗人所认为的“痕迹形成”,我们并没有“将来的痕迹”。这种原因被指出,这是由人类运动痕迹上的“在哪里”传统决定。痕迹表达着畏惧和欲望两个方向,这也正是佛教努力解决的苦厄。诗人在诗中不免其困,对生命最终不可知去向的畏惧,对生命恒久欢乐的欲望,成为作品萦回的一对儿根本。郭静的诗作包括她的思索同样无法回避这些,然而她用放大自身的手段做到了灵魂的轻安。她将自己微小的个体融入万事万物中,她所做的尝试与努力使得她不断接近“空”的实质,进而发现生命的密因。

  不错,生命的密因就是爱。没有爱,无诞生。这本诗集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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