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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家

时间:2023/11/9 作者: 时代文学·上半月 热度: 20774
徐海霞

  一

  人的记忆就是将你不断行走的零碎的历程转换成一种密码藏在脑中,不停地覆盖……形形色色的地方,人,还有一些深深浅浅的故事,在记忆中渐行渐远。但姥姥那个被小小的村庄包裹的绿意葱葱的院落,那个我在成长岁月中断断续续住过不足几个月的房屋,无论何时,不管我想或不想,都会以自己的方式熟悉地找到记忆密码,慢慢地唤醒记忆,所有逝去的一切随即在脑中还原,人或事顷刻在脑中活了起来,变得无比生动。

  姥姥的家,就在村子的南面,门前有一条窄窄的小河。河边没有岩石和鹭鸶鸟,河岸却有飞花的柳絮。水中有成群的蝌蚪、悠闲自在的鸭子和白鹅,还有条条结伴而行的小小的鱼。风轻柔地吹过水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就轻快地舞蹈起来。顺着河岸向前望去,夕阳大大的,圆圆的,几只小鸟正悠闲地飞过河岸,在袅袅的炊烟中缱绻而归。小河的水,被夕阳包裹出一种缓缓纯纯的温馨的美。

  姥姥家的院落,满目都是苍黄细碎的泥土,一直延伸到菜畦的墙下。村庄的泥土是有气息的,那种经过夏夜的蒸腾散发的潮湿,有着草木淡淡清香的泥土气息充盈着院子的每个角落。浓郁的、清新的香气,如同埋藏了多年的陈酿被打开了盖子。没等天亮,成群的麻雀结成队从院落的这头飞到那头,它们喜欢钻进菜畦“捣乱”,寻找能吃的果实,或者捡寻被风吹来的谷粒和迷失方向的七星瓢虫。它们在泥土上蹦跳,有点自以为是,还有点小小的自命不凡,但取到可心的食物后,它们会欢欣雀跃,在虚浮的土地上留下一排小脚印。

  院落上空的天总是很蓝,白云像是被水洗过似的,清澈纯净,比刚挤出的牛奶还要清新,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抖落下来似的。燕子呢喃着在屋檐的巢中探头探脑,像老屋的守望者,辛劳勤勉。偶尔会有几只大雁从天空掠过,它们似乎永远高高在上,不关心村庄,也不关心大地,只关心天空白云以上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事儿。院落里的禽畜是真实的。几只羊在圈着的棚里东张西望,嘴里嚼着带着露珠的嫩草,眼睛明亮温顺。几只鸡在打开的鸡笼中奔出,捡拾树下不小心跌落的虫子,还不时兴奋地“咯咯”叫几声,捡到了好吃的像是贪到了大便宜,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只有猫是明事理的,撒着娇,跟在忙碌的姥姥身后叫几声,姥姥再忙也会停下手中的活儿喂它几口饭,猫美滋滋地吃完,摇着尾巴,跳到柴禾垛上睡起了“回笼觉”。

  黎明前的院落是忙碌的,村民们像比赛似的,比着早起,看谁家的炊烟先升起,像是一场喧嚣的“运动会”。无论寒冬立夏,姥姥都会早早起来,开始在院落里忙活起来。和姥姥一样忙碌的还有圈棚里的马,打着响鼻,牛也跟着沉闷地叫几声,早已习惯了为主人耕作的它们,对每天日复一日的耕种从不抱怨,即使累得步履艰难,眼神也是温润平和的。这大概得益于它们时时与沉默的土地相伴,土地的纯净赋予了它们内心的平静。

  小虫也赶在天亮前醒来,在几片腐朽的树叶杂草中出来,有的慢吞吞,有的急匆匆,在温暖而潮湿的泥土里,它们传达着一种亲切和暖意。它们在泥土中进进出出,然后对着阳光轻笑。姥姥忙碌的时候,我就在菜畦边看蚂蚁,我害怕各种虫子,不敢靠近它们。而蚂蚁是温和的,就像勤快又好脾气的人,只知道忙碌,很少招惹别人。那天我在菜畦边发现了一群蚂蚁,蚂蚁个头很大,它们列队般地寻找食物,步履匆匆,并把找到的食物带回家。它们齐心协力,悄无声息,像一个小小的童话王国。我看到它们抬着一粒米艰难地跋涉,有条不紊,在路上碰到的时候相互问安和打招呼。我透过小草的叶片,看到了蚂蚁的生活,阳光就一点点地照射下来,那么温暖地将蚂蚁的生活片段笼罩着,连同地上那不经意看都无法看清的小小的巢。那时候不懂生活,就觉得蚂蚁那么小,竟然活得和人一样,在院中的土地上劳碌与奔波,和姥姥家一样过得忙乱而又秩序井然。

  二

  姥姥家和别人是不同的,因为姥姥家斑驳的木门上有两块小牌:一块是“革命烈属”,一块是“光荣人家”。十八岁的舅舅是在革命中不幸牺牲的,年轻的舅舅的遗体被送回来的时候就躺在姥姥的小屋里。村子里的老人常称道舅舅的聪明,以及那手难得的好字。姥姥作为女人,作為母亲,在这个院落里承受了多少伤心欲绝的悲痛!姥姥是如何在煎熬中过来的,她对我从没说起过。姥姥说起舅舅时声音是平和的,她轻描淡写地说,舅舅做了他应该做的事儿。姥姥留着舅舅的一件破旧的衣衫,过一阵子,就拿出来倚在墙上细细地织补几针,好像有人等着穿似的,“寄托”这个词,我是后来才明白的。

  姥姥的屋子很小,墙四周贴满了报纸。姥姥识不得几个“字”,因而对“字”似乎有种敬畏之情。当看到难得闲暇的姥爷一脸疲惫地教我识字,姥姥就慌忙戴上花镜,凑过来,满脸虔诚地看着我读。看到姥爷指着的字我能流利地读出,姥姥就在旁边欣慰地笑。

  村庄的月光是清冷的,有着水的青色。雕花窗棂的缝隙间,月光隐约其间,像一角轻纱,一片叶子。月光在村庄的模糊的屋脊之上,在落寂的木门,深深的沟壑里暗暗流动。光与影此起彼伏,总让我好奇夜的独特。姥姥说,月亮里,住着嫦娥和玉兔,嫦娥是因为偷吃了仙丹才飞到月亮里去的,可是到了那儿才知道月亮里不是常人看到的光鲜,嫦娥很孤独很寂寞很后悔,陪伴她的只有一只小白兔。嫦娥因为做了错事,总用纱遮着脸,月光就显得朦胧深远了。做人啊,心里要想着别人,不能总想着自个儿。姥姥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月亮,她倚在墙角边说边纺线。我灵魂深处的梦思却被神话点燃了,着了迷似的,身不由己地想着月亮里的故事。我坐在姥姥身边,看她把一团棉花抻拽着纺成长长的线,像我绵长的思绪,我完全被月光编织的梦境所环绕,所牵引,所左右。我透过窗棂看月光,月光洒在姥姥疲惫的身上,洒在狭窄的地上,依旧遮遮掩掩,影影绰绰,宁静而悠远。

  村子里的夜色似乎比城里踏实许多,除了月光和些许微弱的油灯的光,一切似乎都遮掩在深沉的夜色中。天蒙蒙亮,我被猫嬉闹着吵醒的时候,姥姥正用一只手费力地叠被子。我说问姥姥,你那只手呢?姥姥笑笑说,那只手,在偷懒,还没睡醒呢!我也笑,后来我总问,姥姥才告诉我,因为我要姥姥搂着我睡,还得枕着姥姥的胳膊,怕我睡不好,姥姥就不敢动,第二天胳膊都麻了,必须缓缓才能恢复知觉。我有点难为情,姥姥就抱起我,亲几下,忙活着把地上的豆子从黑乎乎的豆荚里剥出来扔进塑料盆里,我也帮着姥姥剥,姥姥赶紧用衣襟擦擦我沾满土的手,说女孩子,要爱惜自己的手,磨坏了就长不好看了!

  我就看著姥姥把豆子一粒粒剥开装在盆里。姥姥的手粗糙黝黑,满是老茧。关节肿大分明,指头敦实,当她攥紧干活的时候,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暴突着。一会儿,姥姥又把挂在树上的玉米收集到一个竹簸箕里,左右手搓来搓去,黄灿灿的玉米粒儿就如下雨般落进了撑开的袋子里。姥姥说,种粮食和收粮食都不易,要知道爱惜粮食啊,我点点头。

  姥姥的柜子里装着舅舅用过的被子和仅存的几件物品,天气好的时候,姥姥就拾掇出来翻晒,一起翻晒的还有我的小被子。姥姥的院子就像一个小小的植物园,各种树形成一个美妙的世界,树们有着与生俱来的一些坚持,有着姥姥的呵护,有着对土地的感恩。树们枝杈之间相连,似乎在表达一种友好和爱意。花被子和各种物什搭在树与树之间的绳子上,树杈上,让院落一下子丰盈起来。姥姥拿一根木棍拍打着被褥,灰尘到处飞扬,我就在被子里钻来钻去,被子里盈满姥姥家里特有的气味,姥姥边喊我的名字,边对着被子里我不停蠕动的身影轻手轻脚地拍打,再也没有了棍子有节奏的声音。

  院落窗前的一角有棵槐树,主干不是很直,也不高,弯曲古怪的是树干上常有一个大疙瘩,里面似乎涌动着青春的活力,随处,说不定哪儿,就迸发出新的枝条。每个枝条似乎也在仿效主干,浑身洋溢着活力,随处发枝分杈。姥姥从不在槐树上拴绳,姥姥说,这棵树是当年舅舅小时候种下的。姥姥常常摸着这棵树,像是抚摸一个人,然后拉着我的手说,姥姥以后死了,你可记得给树浇水啊,姥姥就这点念想了!

  姥姥喜欢剪纸,尤其喜欢剪门前的树。那株槐树在姥姥手中有了生命,树干直冲云霄,温婉的枝杈间,挂满一串串的槐花。后来姥姥在槐树下剪出了小女孩仰脸采花的天真,剪出了院落里毛茸茸的小鸡争吃饭食的喧闹,还有槐树旁边的菜畦破土而出的新苗,小猫在树下耍线团时身影敏捷地跳跃,娇艳的凌霄花缠着树枝上面欢叫的小鸟,都被姥姥剪了出来。我小心地拿着,怕被风吹走,姥姥说,咱拿糨糊粘在窗户上,你舅舅就能看见了,他看着就放心了。要是舅舅能看到你的模样,他不知道要多喜欢呢,我抬头看了看这棵树,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夜晚,夜来香的气息扑满院落,姥姥把凉席铺在槐树下乘凉。我躺在她的怀里,望着浩瀚的星空,听她和邻居们聊天。姥姥一手摇着那把大蒲扇,一手在我背上摩挲着。我告诉她,我这儿痒,那儿痒,她的手就在我背上来回摩挲着……星光无限,我在姥姥柔和的目光下,慢慢、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三

  姥姥钟爱进院落的黑漆门。当清晨花蕊的露珠还没抖落,姥姥就开始用布细细擦拭那两扇门。姥姥出身殷实人家,因此,当年出嫁时娘家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其中,就有这两扇用上乘木料做成的,带着淡淡油漆味的黑漆门。黑漆门的四周精心雕刻着四朵含苞欲放的荷花图案。擦到荷花,姥姥眼圈就红了,她想到了娘家门前那汪清澈的春水中朵朵清香而丽质的荷花,还有她曾经年少的幸福时光。

  姥姥从不说愁,也不喜欢别人说愁,她为生活苦难滴下伤心泪水,是她倚在门边纳鞋底的时候。姥姥哼着冗长的抑扬顿挫的悲情调子,泪水打在她纳麻绳底皲裂的手背上。麻绳子千层底被她针针线线密实实地缝着,她把多少岁月锥过去、扎过来,直到老了似乎都没弄清。

  姥姥极喜欢在院落的菜畦边上种花,她种月季、鸡冠花、夜来香、凤仙花,后来在村外的荒地里又挖回了她觉得好看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姹紫嫣红,分外妖娆。这些花儿在园中排列有序,整齐得如同计量过,鹅黄、嫩绿、桃红、橘黄……罗列分明,轻轻走过去,花香满径,沁人心脾。姥姥把凤仙花摘下捣碎,敷在我的指甲上,然后摘下树叶包好,用细细的线绳打结系好,几小时后,我的指甲就成了晶莹透亮的红色。爱美的心,似乎就是姥姥为我涂指甲的那刻才开始有的。

  有次姥姥拉着我的手给槐树浇水,说起当年生活困苦的时候多亏这树槐花救了一家人,姥姥告诉我要懂得感恩。她摸着我的头再次嘱托我要记得在她死后给树浇水。我问姥姥,什么是死啊?姥姥一愣,眼圈一红,抱起我,说,死就是姥姥看得见你,可你看不见姥姥了!那,我去哪儿找你呢?我好奇地问,伸出手把姥姥的手攥得紧紧的。姥姥会在梦中看你,看着你长大。你长大后啊,会伤心,会难过,记住啊,你高兴的时候姥姥就不来了,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姥姥都会守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只是你看不见姥姥!姥姥以后就住在你的心里!姥姥用手指指了指我的胸口,我点点头,似懂非懂。

  不久姥姥真的病了,正如她说的,她去了那边。亲人们说,你再也没有姥姥了!我开始哭,哭得昏天黑地,大声喊着姥姥,姥姥没有答应,一任别人钉上盖板,无声无息地抬走。众多白幌遮住了我的双眼,我始终没能看姥姥最后一眼。

  夜里下了场电闪雷鸣的雨,清晨,在人们的惊叹声中,我看到槐树像一个悲伤欲绝的人,蜷缩着身子,歪倒在墙边。我想起姥姥的嘱托,又大哭起来,似乎连为姥姥做点事的希望都没有了!亲人们抱着我,哄我说,姥姥这是心疼你,让你心里了无牵挂啊!从此,我知道了一个叫“老家”的地方,只能伤心仰望,却不敢再靠近,因为那里承载了太多无奈。

  后来随着父亲部队的调动,我们一家去了南方,离姥姥似乎越来越远。姥姥很少来梦中看我,我知道,姥姥是个最怕麻烦别人的人,有了难事,她从不对别人说。偶尔梦见,姥姥依旧笑眯眯的,我刚想问她缺点什么,姥姥就摆摆手不见了。

  某天夜里梦到姥姥,我牵着她的手去逛街,就像小时候姥姥牵着我的手。姥姥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高兴地说,以前见都没见过。我拿出钱包问姥姥要什么,姥姥露出一副怯怯的害羞的样子,一如姥姥的性格,含蓄善良。

  我的心隐隐地疼。姥姥是想我了。

  姥姥生前曾嘱托亲人不要我去看她,说我身体弱,不适合去。吵闹着去了几次,果然回来就病了几次,我知道,自己得的是“心病”,是欲见不能的心病。

  四

  好久好久没去看姥姥了,我悄悄地拿着许多姥姥喜欢的东西去看姥姥,很想很想和姥姥说说话,有些话,是只想说给姥姥一个人听的。地里的玉米和大豆泛着金属光泽的黄绿,高粱则是敷着细粉的深绿。这是一片绿的原野。间有蟋蟀的鸣声,打破了田野的静谧。南瓜已经开了大的黄花,绿豆红豆的苗棵也蔓延着拖长,芝麻开着粉色白色的花,一簇簇,一团团,很招眼。白蝴蝶在花间穿梭,翩翩然,悠悠然。土地此时是祥和的,平静如水,又生机暗涌。

  姥姥的“家”就在这片庄稼的后面。野草和一些不知名的花,在地上长得蓬蓬勃勃,绿色的盛宴在此间铺陈开来,就如姥姥的院落。这大片的坟茔依旧空寂、孤独,我感觉到时光缓慢地从指间流过。我把贡品摆在姥姥坟前,突然感到了一种折磨——那种无声的、缓慢的而又清晰的痛,觉得自己就像细小的草儿,被泥土深埋掉了。

  我和姥姥说话,我让她吃她以前见都不曾见过的食物,我给她剥开最软的水果,我知道姥姥的牙一直不好,咬不动硬东西。我给她掰开甜软的糕点,当年姥姥曾把一块不知道谁给她的月饼用一块蓝布包着留给我,直到我回去她興奋地打开时才看到长了一层厚厚绿毛;我给她喝我买给她的葡萄酒,姥姥以前总是边干活边捂着胸口,我告诉姥姥,平时要记得喝点红酒,对心脏好。我给姥姥打开一瓶护手霜,告诉姥姥要记得抹,抹上冬天手就不会再皲裂了。我把我写的书一页一页撕掉,点燃,给姥姥送到“那边”,我嘱托姥爷和舅舅要耐心地读给不识字的姥姥听……我感到了后背的温暖,我知道,这是我和姥姥之间的秘密,这是姥姥高兴地用手在抚摸我的后背!

  这里的天空清爽,空气里洋溢着柔软的暖,浮动在周围,感染着人的脸、眼睛、呼吸,以及裸露的肌肤。我想起自己曾经想把姥姥的“家”搬到辽阔地域时,与姥姥在梦中唯一一次的交谈,姥姥说,我哪儿也不去,这边的院落春暖花开,出门就是土里拔节的庄稼、香气袭人的各种花,还有许多街坊邻居每天拉呱说话,幸福着呢!也许姥姥要的,依旧是一种精神上的富足!

  墓地静静的,整个田野都静静的,只有玉米叶子擦出“簌簌”的响声。有只羊低沉地叫着,它在吃坟茔边的草。它有着大地一般的胸腔,有着人一样忧郁的眼睛,它此刻用一种奇怪的鼻音边悲鸣边望着我。

  正是黄昏炊烟袅袅的时候,我朝不远的村子走去。自从姥姥去世,我再也没有踏进这里一步。心里总像有一堵墙,魂牵梦绕而又不敢靠近,这大概是人心中最深的脆弱和逃避吧。

  村子里静静的,小河依然。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河里到处映衬着红或者绿。

  远远的,远远的,那扇让我魂牵梦绕的黑漆门就那样清晰而真实地映入我眼帘,让我有些不能自已。想起小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回老家的时候故意站在桥边,大声喊姥姥,姥姥就急急地打开门,惊喜地张开双臂,等着我燕子般扑向她怀中。如今,我孤零零地站在这儿,没有企盼,没有等待,这种欲说还休的感情带给人的岂止是伤痛啊!

  感情,对于时光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

  夕阳是最好的灯光师,穿过屋瓦缝隙照射进无数五彩斑斓的小束光线,将老屋定格成原生态景观。这里曾经萦绕着我童年的快乐,还有姥姥对我深沉的爱。透过半掩的门望去,树已经不见,院子的墙垣破损,院内七零八落,狼藉一片。烟囱已不再冒烟,但姥姥做饭的身影依稀可见,一物一景更是历历在目。

  天高。水深。人远。

  有一种思念,可以穿越岁月,依然痛彻心扉。

  明知一切已是物是人非,明知逝去的永不再来,可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扑过去,把脸紧紧贴在黑漆门上,就像贴住了姥姥慈祥而温暖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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