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把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的内心状态作为解决鉴赏普遍有效性的关键。但这种策略带来了非常大的解释上的困难。一方面,如果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是认识的主观条件,那么我们在认识活动中都会经历到这种协和一致,这就会导致在认识活动中都会产生美。而一切现象皆可认识,这就导致“一切皆美”的困境。另一方面,如果想要避开这种困境,主张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不是认识的主观条件,那么,鉴赏判断的普遍性也就得不到保证。英语学界流行一种认识的解释进路。但是这种解释模型仍然面临着诸多困难。产生困难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鉴赏判断与认识判断的运作过程(procedure)是截然不同的,把二者强行进行比附,自然会带来诸多困难。认识的解释进路过多地强调了《纯粹理性批判》的前半部分(《先验分析论》)与康德美学之间的关联。而本文试图通过《纯粹理性批判》后半部分(《先验辩证论》)的启示来理解康德美学中的问题。通过提出一种非认识的观念论解释进路(noncognitove-idealist approach)来解决康德美学中可能存在的困难。
一、两种不同的运作过程:鉴赏判断与认识判断
鉴赏判断涉及反思判断力,而认识判断涉及先验判断力。二者截然不同,前者涉及反思,后者涉及规定。这两种判断的运作过程是截然不同的。在认识判断中要涉及先验判断力的运用。先验判断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范畴如何应用于现象,即图型法。颇有研究者主张,图型法与范畴的演绎重叠,是冗余的。其实二者并不重叠。图型法与范畴的先验演绎不同之处在于,范畴的先验演绎的主题是范畴运用于现象的必然性;而图型法则主要涉及范畴如何应用到现象,即范畴应用到现象上的感性条件是什么。范畴应用到现象上,首先涉及两方面:普遍的先天范畴和特殊的经验性直观。但在这种应用或者归摄之中,存在的问题是范畴不能直接应用到经验性直观之上。因为经验性直观作为一个实例是特殊的,而范畴是普遍的,也不包含任何经验性内容。所以经验性直观与范畴是异质的。要把二者结合起来,就必须要有一个中介物。这个中介物既要有范畴的普遍性特征,同时也要包含直观的特殊性特征。而先验图型(transcendental schema)正好满足这一要求。所以,范畴的经验应用或者归摄要得以可能,就必须要以先验图型为感性条件。那么,什么是先验图型呢?康德认为先验图型是“按照规则的先天时间规定”(《纯粹理性批判》 143)。说先验图型是一种先天的时间规定意味着它是一种先天的联结,也就是作为一种先天综合而产生的。但它在范畴(规则)的指引下,是由想象力的综合产生出来的。所以,在先验想象力的运作程序中,想象力是通过概念而图型化的(schematizing with a concept)。但是在鉴赏判断中,它的运作过程中的一个规定性特征就是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这种内心状态是无概念而图型化的(schematizing without a concept)(《判断力批判》 129)。虽然初看起来,无概念而图型化只是想象力的特征,但根据《判断力批判·对分析论第一章的总注释》,在鉴赏判断中,想象力仍然要在知性的指引下才能得到运用。所以,无概念而图型化是想象力与知性在相互关联中所呈现出的一种特征。康德在《判断力批判·对分析论第一章的总注释》中提到“自由的合规律性”(free lawfulness)“无规律的合规律性”(lawfulness without a law),与无概念的图型化是一致的。这些其实都等同于无目的的合目的性(Hughes 76)。而且这种特征是在认识判断中所没有的。
从认识判断的角度来看,无概念的图型化是自相矛盾的。在认识判断中,必须要有概念,才可能有图型化。没有概念,是不可能有图型化的。但是,在鉴赏判断中,根本不需要考虑概念与经验性对象相符合的感性条件(先验图型)。首先,鉴赏判断是不涉及到概念的。即它不涉及到图型法中所需要的范畴。而认识判断运作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图型法——是需要范畴的。鉴赏判断连范畴都不需要,那么它的运作过程明显是不需要先验图型法的。其次,由于鉴赏不涉及范畴,所以,它不存在把先天范畴运用到经验实例中的问题,也就不存在图型法中要把范畴翻译成先天的时间规定的问题。所以,鉴赏判断与认识判断的运作机制明显不同。但是,亨利·阿利森(Henry Allison)在理解鉴赏判断时,仍然根据认识判断中的先验图型法做出比附,认为在鉴赏判断中,在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的内心状态时,想象力也会提供一个图型类似物(Allison 50)。他的这种提法没有严肃对待两种判断运作机制的差异性。在鉴赏中,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这种内心状态是无概念而图型化的。这与在认识判断中,想象力通过概念而图形化,是截然不同的。在鉴赏判断中,普遍的概念并未首先给出,所以不可能通过概念而图型化,而只有特殊的直观被给予了,并由特殊上升到普遍。康德在《判断力批判》第一导言中指出:
反思的判断力为了把给予的现象纳入到特定自然物的经验性概念之下来,不是图型化地处理这些现象,而是技术性地(technically)处理它们,不是仿佛在知性和感官的引导下那样机械地处理,而是技艺性地(artistically)按照自然在一个系统中的合目的性秩序的那种普遍的、但同时又是不确定的原则来处理。(“《判断力批判》第一导言”144)
认识判断中,认识能力是按照图型化的知性规则而机械性地运作的,而在鉴赏判断中,则不是有概念地图型化地运作的,即不是像在认识判断中按照知性规则来运作的,毋宁说是按照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原则,技艺性地(无概念而图型化地)运作的。也就是说,鉴赏判断与认识判断的运作机制是完全不一样的。把认识判断的运作机制比附到鉴赏判断中,则会扞格不通,带来种种问题。
既然两种判断的运作过程不同,由此一来,想象力在两种判断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有所不同。在认识判断中,想象力把握到直观,想象力按照知性所提供的确定规则来运作。这时候想象力是被概念所规定,所以不是自由的。在鉴赏判断中,想象力扮演的角色则颇为不同。鉴赏判断中的想象力有两个方面的特征:(1)在鉴赏判断中,想象力把握到直观,直观并不纳入到概念之中。因而并不受概念限制,所以这时想象力是自由的。想象力受概念限制至少有两种情况。如果想象力是出于认识的目的,按照知性的规则来运作,那么这时候想象力明显是不自由的。除此之外,想象力并不是出于认识目的,但如果受到对象的完善概念限制,就也不会是自由的。比如在面对合规则的形状,如圆形、正方形等,想象力就会受到对象的完善概念的限制,从而不会是自由的。(2)想象力不能彻彻底底是自由的、不受任何约束,它还必须具有合规律性(lawfulness)。如果想象力没有任何约束,它只是激发起虚构(dichten)、引发种种幻想,而这在康德看来并不能算是美的。如壁炉中的火焰、小溪的变动不居的形态,这些并不能算作是美,它们只是使想象力获得任意性,使之带有魅力,而并不使想象力具有合规律性的。所以,想象力必须是合规律性的。想象力是合规律性的,但并不把想象力纳入到知性规则之下,而是纳入到判断力的主观条件之下,使之具有一定的主观形式的规则。
虽然在鉴赏判断中也有图型化,但并不是在说,鉴赏中认识能力的运作机制与认识中认识能力的运作机制是一样的。这种图型化并不能单独理解,它是无概念的图型化。这是说,在鉴赏判断中想象力把握到的表象并不会被归摄到知性概念之下,所以,在这种运作机制中也不会有先验图型,也就不会形成客观知识。所以,无概念的图型化与认识中涉及到的图型法(schematism)截然不同。那么,研究者借用《纯粹理性批判》先验分析论中的图型法来比附无概念的图型化,不免会出现问题。但是,如果不这样比附,无概念的图型化就仍然是晦涩不清的。那么,我们只有重新考察康德对图型的理解。
二、《纯粹理性批判·先验辨证论》中的观念论思路
关于图型,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纯粹知性概念的图型法》中有过集中论述。在图型法中,图型虽然是想象力的产物,但它是按照范畴而来的先天综合的产物。也即,在图型法中,图型虽然由先天的想象力产生出来,但它只有依据范畴才能产生出来,它按照范畴对时间进行先天规定,所以它是概念的图型。没有概念,想象力无法图型化。然而,如果按照图型法对图型的理解,无概念而图型化是不可能的。毕竟,在图型法中,图型化时必须要有范畴(先天概念),范畴(先天概念)为图型提供先天规定。但这是狭义上的图型。康德还在另一种意义上理解图型。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的最后一部分《先验方法论》中指出,“理念要实现出来,就需要一个图型,即需要一个从目的原则中先天得到规定的本质性的杂多和各部分的秩序”(《纯粹理性批判》 629—30)。理性的系统性理念要能够部分实现出来,就需要一个图型。这个图型是一个先天原则规定的,而这个先天原则又由理性的目的,即系统统一性所限定。在这里康德把理念的图型理解为杂多及杂多部分之间的秩序。
在其他地方,康德更愿意把这种图型理解为理性的调节性原则。理性的调节性原则引导了杂多及杂多部分之间的秩序。康德在《先验辨证论附录》中指出,理性统一性(系统统一性理念)的图型与图型法里知性统一性的图型(感性图型)并不一样,理性统一性的图型并不是感性图型。因为理念在直观中找不到任何对应物,所以根本就无法找到类似于知性的图型。然而,我们仍然可以为理性的统一性找到一个图型,即感性图型的类似物,“必须有这样一个图形的类似物被给予出来,这个类似物就是知性知识以一条原则来划分和结合的极大值的理念”(《纯粹理性批判》 520)。理性的统一性要有着落,就必须要有一个图型,而这个图型就是“知性知识以一条原则来划分和结合的极大值的理念”,这个理念是为了理性思辨兴趣(利益)而预设的,是给知性的运用提供了一项主观规则或者主观原则。具体来说,这些调节性原则就是世界整体、灵魂和上帝的理念。只有按照这些调节性原则,理性才有可能实现其统一性。这种理性的统一性原则不可能是知识的构成性的原则,因为它本身并不产生关于对象本身的知识,只与经验对象间接相关。但是,人们可以用理性的调节性原则来组织知性杂多,由此形成杂多的秩序,所以,《先验方法论》部分也把理念的图型理解为杂多及杂多部分之间的秩序。
理性要求系统的统一性,但是这种系统的统一性理念是不确定的。如果没有图型,就难以展现出来,就如同范畴没有感性图型就不能展现出来一样。而理性的调节性原则可以充当系统统一性的图型,由此理念才可能在经验中得以部分表达。康德在《先验辨证论附录》提供的这种“理念—图型(原则)—对理念的表达”思路,在《判断力批判》中有清晰的回响。这种思路为我们理解在鉴赏判断中,能力协和一致的内心状态为何是无概念而图型化的,提供了帮助。
三、无概念的图型化
在鉴赏判断中,想象力不能图型化确定的知性概念。如果能够图型化确定的知性概念,那么鉴赏判断就成为了认识判断。所以在康德看来,鉴赏判断是无概念的。然而鉴赏判断毕竟涉及到图型化,即要把某种概念翻译成直观的感性之物。那么,鉴赏判断的运作过程就是:(1)没有知性的确定(determinate)概念:(2)但同时又包含图型化。概言之,鉴赏判断运作过程就是无概念的图型化。由于鉴赏判断是不能对知性的确定概念进行图型化,所以鉴赏判断就只能是对未定的(indeterminate)概念(理念)的图型化,即要把未定的理念翻译成直观的感性之物。鉴赏判断是涉及到理念的。与鉴赏判断相关的有两种理念:一种是审美的理念,一种是理性的理念。那么,在鉴赏判断中,想象力是要对哪种理念进行图型化呢?一种思路是,想象力对审美理念进行图形化,从而使未定的理念感性化。这似乎能找到一些文本依据。康德在《判断力批判》§51节提到:
我们可以一般地把美(不管它是自然美还是艺术美)称之为对审美理念的表达。(《判断力批判》 165)
美表达了审美理念。但这是否意味鉴赏判断就建立在审美理念之上,或者说想象力对审美理念进行了图型化呢?刘旭光在《论“审美理念”在康德美学中的作用》一文中其实就采取了这一思路。他并没有明确提到想象力对审美理念进行了图型化,但是在行文中,他主张审美理念为鉴赏判断奠定了基础:
康德A认为,一种非概念的愉快的情感是鉴赏判断的目的;康德B认为,审美理念是鉴赏判断的目的。要解决这个二律背反,可以推论出——理念化了的情感就是克服这种二律背反的手段。(刘旭光 149)
经过刘旭光重新建构之后的二律背反仍然是值得商榷的。首先鉴赏判断并不以情感为目的,否则在《判断力批判》的关键章节§9节中,康德所追问的问题:情感是在判断之前还是在判断之后?就变成了情感就必须在鉴赏判断之前了。而这种结论是康德断然难以接受的。其次,审美理念也不可能是鉴赏判断的目的,因为康德在很多地方提到鉴赏判断是无目的的,例如,“不可把这样一些以某个目的概念为前提的美的或崇高的自然对象的例子拿到这里来;因为否则的话,这就要么会是目的论的合目的性,要么就会是单纯基于对一个对象的感觉(快乐或痛苦)之上的合目的性,前一种情况不是审美的合目的性,后一种情况不是单纯形式的合目的性”(《判断力批判》 110)。美的对象是不预设目的概念的,否则就成了目的论判断或者关于快适的判断。而这两者都不会是纯粹的鉴赏判断。又如,被目的规定的判断“就会是他律,而不是像它应该在鉴赏判断那样是自由的并且以自律为根据的了”(《判断力批判》 197)。刘旭光的这种看法在中国学界其实颇为流行。在李泽厚那里就已经存在了。李泽厚主张,“康德把目的判断分成四类:1.形式而主观的,如审美判断[……]”(386)。其实在康德那里有目的论判断,而谈不上有目的判断。审美判断(鉴赏判断)也没有什么目的,更不会属于目的判断。叶秀山也主张,康德要用目的论来沟通理论与实践、感性世界与理性世界的关系,认为目的是介于理智界与感觉界之间的环节(叶秀山 174)。但是,起到沟通作用的情感能力涉及的先天原则既不是目的,也不是目的论的原则。它是自然的合目的性原则,是一种无目的的合目的性。所以,并不是目的介于理智界与感觉界之间,而是自然的合目的性原则介于二者之间。
但是如果我们公允地对待刘旭光的主张,其实可以看出,他力图重构康德的观点,进而主张审美理念为鉴赏判断奠定了基础。如果我们采取这一理解,那么我们其实无法理解康德在《判断力批判》57节的主张:
然而,毫无疑问,在鉴赏判断中是包含有客体表象(同时也有主体表象)的某种更广泛的关系的,以此为根据,我们就把这一类判断扩展为对每个人都是必然的:所以这种扩展就必须要以某一个概念作为基础[……]但这样一类概念只能是有关超感官之物的纯粹理性概念,这超感官之物给作为感官客体、因而作为现象的对象(并且也给下判断的主体)奠定了基础。(《判断力批判》 186)
如果鉴赏判断不是一个私人判断,而是要具有普遍有效性的话,它就必须建立在概念之上。康德认为这个概念不可能是知性的确定概念,而是超感官的理性概念。也就是说鉴赏判断的基础只能是超感官的理性理念,而不是审美(感性)理念。所以,想象力应该是在超感官的理性理念的基础上进行图型化的,而不可能是在审美(感性)理念的基础上进行图型化的。
图型化始终意味着对某种概念的感性化展现。而审美理念并不是一种理性概念,而只是一种直观,即一种无法用概念表达的直观,“一个审美理念不能成为任何知识,是因为它是一个(想象力的)永远不能找到一个概念与之相适应的直观”(《判断力批判》 188)。所以,鉴赏判断中涉的无概念图型化,不可能是对审美理念的图型化。无概念的图型化就只能是对超感官的理性理念的经验性展现。康德还区分了两种不同的展现:一切作为感性化的生动描绘(展现,subiectio ad adspectum)都是双重的:要么是图型式的,这时知性所把握的一个概念被给予了相应的先天直观;要么是象征性的,这时一个只有理性才能想到而没有任何感性直观能与之相适合的概念就被配以这样之中直观。(《判断力批判》 198)康德区分了两种展现:一种是有确定概念的图型式展现,一种是无概念的图型式展现。认识判断涉及对确定概念的展现(exhibition)。这种展现是有确定概念的图型式展现。知性概念的图型法就是如此。但是鉴赏判断不包含对确定概念的展现,只涉及未定概念的展现,即对理性概念的展现。康德把这种展现称为象征式的展现,即一种无概念的图型式展现。
如此一来,无(确定)概念的图型化中,想象力是要对超感官的理性理念进行图型化,即象征性地把理性理念展现出来。在《判断力批判》57节,康德把超感官的理性理念视为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概念。而且在不止一处地方,康德指出美要把这种理性理念展现出来。例如,“这样,我们就可以把自然美看作是形式的(单纯主观的)合目的性概念的展现”(《判断力批判》 28)。在“《判断力批判》第一导言”中,他也提到,“审美(感性)判断[……]具有这样一种特殊的性质,即它们把感官直观与自然的一个理念联系起来,自然的合规律性没有这理念就不可能得到理解,除非我们把自然与超感官的基底关联起来”(173)。鉴赏判断要与这种超感官的自然理念关联起来,即想象力要把自然理念展现出来。
四、对自然理念无概念而图型化地展现
鉴赏判断要通过自身的运作机制来把自然理念展现出来。鉴赏判断的运作机制主要在于想象力与知性之间关联。那么,想象力与知性是在一种怎样的关系中才能把自然的理念展现出来呢?即如何在无概念而图型化的运作机制展现自然理念呢?康德在《判断力批判》§49节提供了若干线索。康德认为,审美理念(作为直观)可以把理性概念(自然理念)展现出来。在想象力与知性在一种未定的关系中,会产生审美理念,而审美理念则可以把自然理念展现出来。这一展现过程中,并不需要感性的先验图型,而是一种象征式的(无概念的图型化)展现。要理清这一系列关系,我们先要澄清什么是审美理念?康德指出:想象力(作为生产性的认识能力)在从现实自然提供给它的材料中仿佛创造出另一个自然这方面是极为强大的[……]我们摆脱联想律的自由(这联想律是与那种能力的经验性的运用相联系的),以至于材料虽然是按照联想律由自然界借给我们的,但这材料却能被我们加工成某种另外的东西,即某种超出自然界的东西。(《判断力批判》 158)
生产性的想象力有一种重构自然的能力,它可以用现实自然提供的材料来创造出另一个自然。这种自然有别于现实自然,它摆脱了经验性的确定规则,如联想律;由此也超出了现实自然的范围。想象力由此可以驱散现实自然的平凡,可以以此来自娱。那么,想象力根据经验材料创造出的超出自然的东西,就是审美理念。康德在紧接着上述引文的段落中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我们可以把想象力的这样一类表象称之为理念:这部分是由于它们至少在努力追求某种超出经验界限之外而存在的东西,因而试图接近于对理性概念(智性的理念)的某种展现(exhibition)。(《判断力批判》 158)想象力根据经验材料创造的超出自然的诸表象就是审美理念。审美理念之所以为理念是在于,它追求超出经验界限之外的东西,是一种超出自然的表象。审美理念虽然超出现实自然,但它始终是一种直观表象。然而由于其超出经验,追求完整性(completeness),所以正好成为理性概念的对应物。理性概念也由此得以在直观(审美理念)中展现出来。
所以,康德的总体思路是,在鉴赏判断中,通过审美理念来把作为基底的、超感官的自然理念(理性概念)象征地展现出来。审美理念是由想象力产生的,虽然想象力摆脱了经验性的确定规则,但它并不是不需要任何规则,它仍需要具有一定合规则性。如果包含有合规则性,那么这就意味着,在这一运作机制中,就仍然有知性参与其中。所以,通过审美理念而把自然理念展现出来的运作机制中,既有想象力,也会有知性;而在这种运作机制中,想象力与知性就必然产生某种关联,即它们要处在某种关系之中。那么,在这一展现的过程中,想象力与知性是处在一种怎样的关系中才能把自然的理念展现出来呢?康德对此有所澄清:
如果使想象力的一个表象配备给一个概念,它是这个概念的展现(exhibition)所需要的,但单独就其本身却引起如此多的思考(thought),因而把概念本身以无限制的方式作了感性的[审美的]扩展。(《判断力批判》 159)
想象力在展现理性概念的时候,会产生超出现实自然的丰富表象,这些表象超出了知性的经验性确定概念(思想)。没有确定的概念能够规定想象力如此丰富的表象。这时,想象力与知性的关系不像在认识判断中一样是确定的。在认识判断中,有确定的概念来规定想象力把握到的直观杂多,因此,想象力与知性的关系是确定的。但是在鉴赏判断中,直观表象激发想象力,想象力由此引起了很多的思考、思想(thought),激发了人们的反思,但是没有概念可以规定想象力的丰富的超出自然的表象。
想象力引起思考,但是又不纳入到概念,康德对这一点用具体例子作出过解释。在讲到腓特烈大帝的一首诗时,康德认为诗中的审美象征(即具体的审美意象[image])“使一大群自身找不到表达(no expression)的感觉和附带表象活跃起来”(《判断力批判》 160)。这是说审美象征(aesthetic attributes)激起了丰富感觉和附带的表象,但是没有任何知性概念可以规定它们。康德还举了另外一个例子,在诗中对美德的意识,会引起超出现实自然的情感,即引起审美理念。由于想象力所产生的审美理念没有一个确定的概念能够规定它们,那么想象力就不会被纳入到一个概念之下,而且也不会纳入到诸个概念之下。所以在鉴赏判断中,想象力与知性的关系就不是规定性的或者确定的,而是未定的(indeterminate)。
那么,由此我们可以澄清,在鉴赏判断中审美理念把自然理念展现出来的整个运作机制。美的表象纳入到想象力之中以后,想象力产生了审美理念。在康德看来,在鉴赏判断中,审美理念作为一种超自然的直观,必须是对某种自然理念的展现。如果不是对自然理念的展现,那么自然种种合规律的表象(如美的表象)是无法理解的。因为这种种合规律的表象并不能用理论知识来把握,更不能用道德知识来把握。所以,对这些合规律的表象的理解,就只能诉诸于某种自然理念,以自然理念为基底来寻求最终的解释。而审美理念由于其超自然性特征,可以间接展现这种自然理念。其中的核心问题在于,在鉴赏判断中,审美理念究竟是通过何种机制来展现自然理念呢?康德的回答是,通过无概念的图型化机制来展现自然理念。整个无概念而图型化的机制是把未定的自然理念翻译成直观。这一整个机制需要想象力与知性协调运作来完成。也就是说,想象力与知性要处在某种关系之中,才能使无概念的图型化机制得以可能,也最终使自然理念的展现得以可能。而其中关键在于,在这一展现的过程中,现象力与知性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简单的来说,想象力与知性处于一种未定的协和一致中。那么,这种能力的协和一致究竟该如何理解呢?在鉴赏判断的无概念的图型化机制中,想象力与知性的关系不是规定性的,而是未定的。想象力在这种未定的关系中是自由的,但是并不是不遵循任何规则,它仍然要适合于知性,与知性相称,引起知性的许多思考。所以,想象力与知性之间虽然是未定的关系,但仍要适合于对方,以形成某种适当的比例关系,在这种比例关系之中,想象力与知性是协和一致的。
那么,概言之,在鉴赏判断中,想象力把握到了美的表象,由此自由地产生出超出自然的审美表象(审美理念),引起知性的诸多思考,而不会引起知性确定的思考。那么此时想象力与知性处在一种未定关系中。在这种未定关系中,想象力适合于知性的合规律性(引发思考)。但想象力并不纳入到一个或者诸个概念中去,因为没有确定的概念可规定想象力产生的超出自然的表象。这一整个未定的过程就是想象力与知性协和一致的状态。鉴赏判断通过这一运作机制而把自然理念用一种无确定概念的方式展现了出来,即无概念而图型化地展现出来了。其核心在于,想象力与知性之间通过形成一种未定的比例关系(协和关系),从而无概念地、象征式地展现了作为基底的自然理念。由此一来,想象力与知性之间形成的未定的、协和一致的比例关系就可以作为一种图型,无(确定)概念地展现了自然理念。鉴赏判断中,无概念而图型化的核心即在于此。
五、非认识的观念论进路
以上是从非认识的角度来理解无概念而图型化的机制中,想象力与知性如何达成协和一致。在这种解释模型中,先要预设超感官的自然理念,想象力在审美表象的基础之上,对超感官的自然理念进行了无概念的图型化,即进行了一种象征的展现。所以这种对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的解读是一种观念论式的解读(an idealist approach),而与认识的解释进路有所区别。需要注意的是,有时(如在《判断力批判》§49节)康德也把象征物视为对理性概念(被象征者)的展现。但如果象征物被想象力所把握,能够激起审美理念,那么审美理念也可以视为对理性概念展现。所以,象征物和审美理念都可以视为对理性概念的展现。下文提到对理性概念的展现是从象征物的层面加以论述。当然,对不确定的理念进行图型化的过程也是按照一定原则来进行的,即需要按照想象力与知性协和一致的未定原则来进行。所以,整个程序遵循下述步骤:理念—图型(原则)—对理念的表达。而这种思路可以在《先验辨证论附录》找到回应。
我们可以用以下图表来表示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对《先验辨证论附录》所提供的思路的回应:
认识能力理性判断力提供的理念理性理念理性理念图型理性的主观调节性原则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原则作用调节性作用调节性作用结果对理念的表达(一般知识的系统性)对理念的表达(特殊知识的系统性的实例)
上述图表强调的是理念在其经验实现方式上的类似性:经过“理念—图型—对理念的表达”这三步来实现理念在经验直观中的部分表达。对于理性理念来说,理念在经验中的表达,其结果是会部分实现对一般知识的系统,即我们会实现各式各样的一般科学知识的系统,这是我们一般知识不可或缺的要素。而对于审美理念来说,其结果是形成特殊知识的系统性实例:
独立的自然美向我们揭示出大自然的一种技巧(a technique of nature),这技巧使大自然表现为一个依据规律的系统,这些规律的原则是[……]某种合目的性的原则,或者更确切地说依据判断力在运用于现象时的合目的性的原则,从而使得这些现象不仅必须被评判为在自然的无目的的机械性中属于自然的,而且也必须被评判为属于艺术的类似物的。(《判断力批判》 84)
美指向的或者揭示的是自然的技巧、技艺。康德在《判断力批判》第一版导言中把自然的技艺等同于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概念。自然的技艺或者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概念,作为一种范导性理念,力图把自然呈现为一种按照经验性法则而形成的系统,即把自然界呈现为经验性知识的系统。而美展示了由特殊直观上升到普遍情感的可能性。这也意味着美揭示了特殊自然由特殊上升到普遍的系统性(自然的技艺)的可能性。因此,美可以视为呈现这种系统性的一种实例(instantiation)。
经过以上梳理,可以看到,在认识与在鉴赏中,想象力与知性的运作程序是不一样的。这可以帮助我们解决“一切皆美”问题。在前认识的解释进路(precognitive approach)中,鉴赏运作机制是先于认识的运作机制的,这就容易带来一切皆美的问题。而本文试图引入一种非认识的进路(noncognitive approach)。在这种解释脉络中,鉴赏的运作机制并不先于认识的运作机制,而且也不后于认识的运作机制(即后设认识的解释进路)。毋宁说,它更倾向于指出认识与鉴赏的运作机制是一种并行关系。并且,在这种解释模型中,通过对无概念的图型化分析,可以发现在鉴赏判断中,需要对未定的概念(超感官的自然理念)进行图型化,把它在经验中象征性地展现出来。鉴赏判断最终是要指向理念。所以,这种解释模型也可以看作是观念论式的进路(an idealist approach)。
在非认识的观念论解释进路中,我们在判断何物为美时,并不是把直观纳入到认识的运作机制中,而是要纳入到鉴赏的运作机制之中。而这两种运作机制是不同的。虽然现象中的一切对象都可纳入到认识之中,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对象就是美的。如果对象没有引发审美理念,引起想象力与知性的自由协和一致,那么,对象就不是美的。除了运作机制不同之外,输入到鉴赏与认识中的表象也不同。在鉴赏判断中,我们把表象中感觉的、质料的内容都剥离掉,把握到的只是表象的形式方面的特征,而在认识判断中,想象力把握的表象既包括形式也包括质料。那么,如果对象的形式并不是合目的的,就不是美的。所以,认识判断与鉴赏判断的运作机制不同,并且进入到运作机制的表象也不同,这就不会导致一切皆美。
六、重构鉴赏判断的普遍性
如果可以避免一切皆美,那么,如何保证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呢?《判断力批判》的文本中多处涉及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问题,如导言第VII节,§9节,§21节,§38节和§57节等。康德在每处展开的论述不尽相同。有人认为这些不同章节存在着递进关系,有人认为这些不同章节没有递进关系。限于篇幅,本文不能对涉及鉴赏判断普遍性的每一节进行逐个解读。先让我们再次回到本文开头的疑惑:康德如何避免一切皆美,同时又保证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问题?上文主张,鉴赏判断的运作机制并不先于认识判断的运作机制,我们在认识的过程中不会满足鉴赏的条件,所以不会带来一切皆美的问题。但是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是如何解决的呢?本文根据§57节,试图从非认识的观念论角度来对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作出一种可能的重构。我们先从盖耶对《判断力批判》§57节的解释来引入讨论。在§57节,康德强调要保证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就必须以超感官概念作为基础。盖耶强烈质疑这种做法。康德在演绎中用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保证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但是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并不能视为超感官的理念。这种协和一致要么是直观杂多可以被统一起来的认识条件;要么是一种内心状态,我们在这种内心状态中感知到一种统一性。然而这二者都不是超感官理念。所以,超感官概念不可能为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奠定基础(Guyer 302)。
盖耶认为超感官概念与能力的协和一致不是等同的,但是康德却把二者等同起来了,所以最终没有达到目的。但是,康德真的把二者等同起来了吗?在鉴赏判断中会涉及两种协和一致。一种外在的协和一致,一种是内在的协和一致。外在的协和一致要预设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概念,而内在的协和一致是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概念是一个理念,康德在§57节就把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概念等同于一个超感官的理念。而且鉴赏判断必须与这个理念关联起来,“审美(感性)判断[……]具有这样一种特殊的性质,即它们把感官直观与自然的一个理念联系起来,自然的合规律性没有这理念就不可能得到理解,除非我们把自然与超感官的基底关联起来”(“《判断力批判》第一导言”173)。
这里的问题是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理念如何能够保证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呢?让我们先来考察何为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理念。康德把未规定的超感官的概念等同于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概念。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是指,我们要预设自然的安排适合于认识能力的要求,也就是说要预设自然对认识能力有一种适合性(fitness)、一致性(agreement),或者说要预设自然与认识能力之间有一种协和一致(harmony)。自然的合目的性是判断力预设的一种理念。如果没有这个理念,自然的合规律性就没法理解。无论是在逻辑反思中形成的经验性系统,还是在审美反思中静观到的美的对象,如果没有自然的合目的性理念,这两种自然合规律性都没法理解。我们只有预设这个范导性的理念,才有可能理念的范导下,了解自然的合规律性。所以,我们必须要预设这个自然合目的性的范导性理念。
其实,康德在《判断力批判》的两版导言中清楚解释了为什么要预设自然合目的性的理念。范畴可以规定一般自然,也就是说在最一般意义上来规定自然,并由此可能形成一般自然的统一性。但是除了一般自然之外,还有很多特殊的自然形式,范畴并不能解释特殊自然形式。但是,如果“这些经验性法则的一种如此无限多样性和自然的一个如此巨大的诸形式的异质性被隶属于特殊的经验之中,以至于关于一个按照这些(经验性的)法则的系统的概念对于知性必然是完全闻所未闻的,而对于一个这样的整体既不能理解其可能性,也不能理解其必然性”(“《判断力批判》第一导言”137)。也就是说,如果自然的特殊形式有如此大的异质性,这些特殊自然形式的经验性法则也如此无限多样,这其实就直接导致了我们根本无法探究特殊自然,无法认识特殊自然。而这对于知性来说是不可能的,知性是不能承认其必然性的。所以,为了保证我们能够探究特殊自然,能够认识特殊自然,我们必须把特殊自然也看作是一个关联着的系统,也就是说必须要在特殊自然中普遍预设自然合目的性的理念或者原则来保证我们能够认识、研究自然。如果不预设自然合目的性理念,经验性知识就不可能。
但是上述导言中的证明只能表明,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理念是知识的主观的范导性条件。这个理念单独似乎并不能保证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然而康德在§57节后的“注释一”在谈及天才能力时,为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提供了启迪:
对于应该提出必须使每个人都喜欢这一合法要求的美的艺术中那种审美的[感性的]、但却无条件的合目的性而言,能够用作主观准绳的不是规则和规范,而是那仅仅作为主体中的自然、但不能被把握在规则或概念下的东西,也就是主体一切能力的(没有任何知性概念能达到的)超感性基底,因而是那种使我们的一切认识能力在和它相关中协调起来的东西。(《判断力批判》 190)
美的艺术中的主观准绳(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不能靠客体的概念来保证,如果用客体概念来保证的话,就变成了一个客观的认识判断了。因而只能由超感性基底保证。超感性基底使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得以可能。康德的这种主张与上文所分析的无概念的图型化是一致的。在鉴赏判断中,想象力是要对超感官的理性理念进行图型化,最后形成的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就是对未定概念(自然的主观合目的性概念)的象征性展现。而我们有理由预设超感官理念,这个预设也使得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得以可能。
那么,鉴赏判断建立在一个超感官的普遍基础之上,这就意味着鉴赏判断建立在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的先天原则之上是可能的。而对于康德来说,鉴赏判断具有普遍有效性,“是说人们应当这样来判断,而这就等于说:它们为自己而拥有一条先天的原则”(“《判断力批判》第一导言”166)。这就是说,要求鉴赏判断具有普遍有效性就是要求鉴赏判断拥有一条先天原则。而超感官理念是鉴赏判断的先天原则得以可能的存在论基础。我们预设了超感官理念,其实就预设了鉴赏判断建立在先天原则之上是可能的,即鉴赏判断可以拥有一条先天原则。如此一来,鉴赏判断就可以借助于自身的先天原则来保证判断的普遍有效性。所以,从非认识的观念论角度来看,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最终要靠超感官的理念来保证。
所以,我们可以从《先验辨证论附录》中的“理念—图型—对理念的表达”思路分析无概念的图型化,主张这种无概念的图型化是无确定概念的图型化,从而对想象力与知性的协和一致进行一种非认识的观念论解释。由此来解决一切皆美的问题。并且,从非认识的观念论角度出发,根据《判断力批判》§57节内容,重构鉴赏判断的普遍有效性。同时,从上面的分析也可以看出,要解决康德美学中可能存在的困难,就不能仅仅关注《纯粹理性批判》的前半部分(《先验分析论》),而是要更加注重《纯粹理性批判》后半部分(《先验辨证论》)与康德美学之间存在的深刻关联。
注释[Notes]
① 邓晓芒先生译文漏掉了“技艺性地”。
② 译文有改动。
③ 译文有改动。
④ 译文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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