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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当代西方书籍艺术的发展与形式演绎

时间:2023/11/9 作者: 参花(上) 热度: 14947
◎陈璐

一、引言

西方书籍艺术在经历了18世纪以来的生产工业化与20世纪的媒介与信息技术革命后,在当代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形式变化,并在当代艺术思潮的影响下,演绎出了丰富的形式语言。在这个过程中,西方以德国、荷兰为代表的国家在近年来试图提供一种研究当前书籍艺术发展趋势的范本,为书籍之美提供具有时代特征的标准,并在找寻审美答案的同时,让我们思考纸质媒介的未来。本文主要探析当代西方书籍艺术概念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呈现的特征,以及近年来在国际书籍艺术展评中涌现出来的优秀作品。

二、当代西方书籍艺术的形成与发展

图书学研究认为,书籍艺术是思想性、艺术性、创造性劳动的综合体,本质上是一种艺术创作。并且这种艺术除了物质形体和表现手法与其他艺术形式有所区别外,在满足大众审美需求和通过造型表达思想情感的审美结构方面,与其他艺术都是相通的。书籍艺术家通过书籍这种媒介传达观念和感知,给观众以美的享受、思想的启迪和情感的触动,从内容的书写到书籍的设计,甚至是印刷装订,都可以一手包办。

(一)历史上的书籍艺术

书籍的艺术属性是历史所赋予的。19世纪以来,随着工业化的发展,机械化的批量印刷使书籍从珍品变为人人可享有的大众消费品。此后,美学与艺术学很少将书籍艺术囊括在它们的研究范畴内。即便如此,各种美学思想和艺术风格总会影响到书籍的艺术形式。19世纪末,威廉·莫里斯开启了书籍之美的设计思想,认为书不只是阅读的工具,更是艺术的一种门类。与莫里斯同时代的英国著名书籍装帧师约瑟夫·扎赫诺斯朵夫把书籍装帧戏称为“艺术中的灰姑娘”。莫里斯的呼吁和约瑟夫的调侃,都说明了书籍制作存在着非艺术的地带,但书籍本身仍具备成为艺术品的潜力。

  我们现代人更熟悉的概念是书籍的统一装帧,由先进的现代印刷设备所制作出的书籍可以保持书籍面貌的统一。但这种情况发生在19世纪印刷和出版业的机械化之后。在此之前的许多个世纪里,所有书籍都是独一无二的手工艺品。15世纪以来,欧洲许多印刷商都是先卖书、再装帧,根据书籍购买者的需求定制书籍封面,这一举措强化了书籍的个性化发展。

  欧洲的印刷术普及之后,“书籍装帧”长期处于艺匠阶段,并未视作独立艺术。直到19世纪末威廉·莫里斯把包括装帧艺术在内的一切设计艺术纳入实现社会理想的蓝图,号召职业艺术家从事专职设计工作。于是,职业艺术家进入书籍装帧设计领域,各种艺术思潮在现代装帧设计中都留下了足迹,使得书籍艺术日趋成熟,逐渐成为独立的艺术门类。人们也开始掌握这门艺术的规律和本质,并逐渐形成理论。

(二)书籍与文本的融合与分离

书籍和文本这两个概念向来是混为一谈的。书籍在过往文化里备受推崇皆来自于它的文本、思想及其传播。但是,撇开文本,书籍的物质性和立体化都影响着读者接受信息的方式。英国书史学家大卫·皮尔森认为,作为文本的书籍可以有各种替代品,但作为实物的书籍则不可能被替代。书籍作为艺术实物的特性不仅是人类交流史的一部分,也是艺术设计史的一部分。皮尔森的观点再次印证了书籍的物质形式有独立于文本之外的价值。①

  文本与书籍形式的分离,使书籍艺术得以不断发展与研究,也使人们对“书籍是承载和传播文字的媒介”这一观念产生了动摇。到了当代,我们看到书籍承载文本的功能被诸多媒介取代,而书籍的载体形式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出现了诸如概念书、“图”之书、无字书、手工书、纯艺术书等多种形式,艺术性大大超越了文本性。艺术家不断对书籍艺术形式进行探索创新,他们不只将书籍视为一堆文字与信息的堆砌,而是吸收了平面艺术、当代艺术和形式主义美学等领域的艺术语言,注重书籍的编辑方式、装帧形式、版面编排的客观与形式表现,使得书籍的艺术形式成为内容的二次表达,形成统一的审美意蕴和视觉意象。

(三)书籍艺术之“有意味的形式”

克莱夫·贝尔认为,艺术有一种独特而基本的性质,它存在于一切能唤起人们审美感受的客体之中,那就是“有意味的形式”。这句话从形式的角度解释了艺术的本质。例如,在各种不同的艺术作品中,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间的关系,激起我们的审美情感,这些审美的感人的形式,就是有意味的形式。②

  贝尔的形式主义美学理论能解释“文本的”书籍与“艺术的”书籍之区别。“文本的”书籍,其形式作为传达文本内容的“器具”要逊色于“艺术的”书籍,因而载体本身并无感染力,无法唤起人们的审美情感。即使这些书籍曾唤起我们的情绪、触动了我们的思想,究其缘由是书籍的内容和传达的信息,而非书籍的外在形式。这些书籍的排版与封面装帧,只是纯粹为了现实需要的便利,不能称为艺术,最多冠以美术的名称。与此相反,“艺术的”书籍是在内容的基础上通过对书籍对象的感性和理性演绎,发挥形式的想象力和创造性,创造更动人的阅读体验,使人们不仅阅读内容,也“阅读”形式自身所呈现的意味。

三、西方当代书籍艺术作品的形式演绎

(一)视觉形式的清晰与隐喻之美

诸多西方当代优秀的书籍设计作品在视觉效果上都极其“单调朴素”,有的书没有夺目的封面,有的文本素材极其单一,有的基本无装饰性,有的甚至被装在廉价的塑料套里,还有一部分竞赛获奖书籍在形式创新上毫无特立独行之处。那么这些作品是如何体现“美”的呢?

  在书籍艺术的广泛认同中,对书籍之美存在公认标准,例如构思巧妙的编辑结构、领先的印刷与装帧工艺、精美舒适的视觉排版、选择恰当的纸张、书籍形式与内容的高度统一等,这些“美”的标准反复被书籍艺术家提及,都是为了表达一种清晰的“形式美”,增加阅读的愉悦性,准确地表现书籍的逻辑与主旨。但是在书籍艺术中,也存在一些模糊不清、不可复制的创作技巧。这些模糊之处往往落在知觉形式的隐喻上,并在艺术形式中糅合了设计者赋予的观念与意义,使书籍的主旨核心更加深刻。

  例如,俄罗斯书籍《每分钟200次按键》是一本展示20世纪俄国打字机历史的展览目录书。书中打字机的图片使用黑白色调强调了怀旧的视觉张力。但每款打字机的正面图片均使用了蓝紫色,这种对色彩的统一使用隐喻了人们最容易忽视的复印材料——复写纸。这一文字的生产材料对20世纪俄国文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德国书籍《梦幻之夜》收集了约330张19世纪莱比锡印刷家奥斯卡·莱纳的海报。书中的海报被多张叠放在一起,底部的图片只能看到边缘,或完全消失,就像宣传栏里反复张贴的情形,只有最前面一张海报才能清晰地看到全貌。作者借由这种形式呈现19世纪莱比锡社会招贴密集和休闲活动的场景。

  书籍的形式表现绝不仅仅是某些元素风格的个体性伸张,而是融合了书籍内容、功能与现实后形成的综合关联,并产生具有统一精神品质的审美感受。我们对书籍艺术的赏析不仅要遵从那些公认的标准,也包含了那些隐藏在书籍形式和内容中的创造和亮点。

(二)文本信息的独特性和趣味性

一般而言,书籍之美美在形式而非文本,例如视觉的愉悦、纸张的触感、艺术家的创新力等。但仔细阅读许多书籍艺术作品的主题与内容后,会发现它们的文本主题都相当引人入胜且回味无穷。有的主题较为小众化,有的充满后现代主义的风趣与叛逆,它们也许是一本展览目录,或是某些人的突发奇想。有的作品往往出其不意,填补了“经典”世界里的一些空白,巧妙地打破了人们思想里固有的边界,给人们提供了新的思考角度,例如《鸟类学》(如图1)。有的作品具有批判现实主义的意味,真实而大胆地披露了人类曾经犯下的各种过错,令人看后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例如《孟山都:一项摄影调查》《其他证据:遮挡》(如图2)。有的作品旁征博引,将一个本就精彩的题材阐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禁感叹:“创作者一定经过了艰巨的工作才能搜集如此浩繁的珍贵素材,并将书籍设计得如此精美”,例如《阿姆斯特丹:东西》(如图3)。还有的作品就是书籍艺术家的自编书。

  

  图1 《鸟类学》 2017年

  

  图2 《其他证据:遮挡》 2016年

  

  图3 《阿姆斯特丹:东西》 2019年

  当然,书籍的文本材料只是通往“美”的基石,而把这些“材料”与审美潜能联系起来的是“形式”。“形式”使读者获得了读懂 “材料”的方式,产生了看透“材料”的审美直觉。这里所说的“形式”,不是通常所说的技艺或手法,也不是书籍的一般固有形态,而是艺术家在处理“材料”时体现出的独特思考与想象力,将各种“材料”实现重构和延伸,进而组成具有艺术结构的审美对象,最后形成艺术作品。

(三)阅读的戏剧和情感体验

戏剧是对现实生活或历史的摹拟与回忆。当代书籍艺术能通过叙事、悬念、情境、隐喻等方式制造生动的戏剧性的阅读体验。书籍艺术家就像导演,把所有“人员”——文本、图像、版式、结构、色彩、纸张、装帧——都引向一个核心,演绎出完整的“剧本”,使观众在“凝神观照”中产生态度,接纳观念。

  2013年的德国书籍《坠落》穿插了两个故事,一个德语故事和一个英语故事。书籍中“坠落”一词有双关性,既是德语也是英语,不同的是在德语里其是进行时态,在英语里是完成时态。两个故事分别在左右页穿插于整本书中,文本逐渐旋转180°。当读者开始阅读左边的故事时,跟随着文本的旋转,书籍最终被旋转180°后变成了右边的故事。有时候读者甚至会有点迷失方向,作者以文本排版营造旋转的坠落感,既呼应了书籍的主题,也使读者在过程中产生一种幻觉的戏剧性结构,即刚跌跌撞撞地结束一个旋转的故事,又眼花缭乱地体验另一个反方向的旋转游戏。

  人们对美的感知往往是一种基于审美价值的直觉。审美价值就是情感,它打动你、刺激你、感动你,审美情感就依附于价值的存在,是人们或多或少喜欢的这种情感。格林伯格认为,价值并不一定引发情感,对审美价值会诱发一种满足与不满足,是一种对趣味的判断。康德认为,往往是先有“趣味判断”,才能从审美客体得到“愉悦”。审美客体即一般适合于认知的某个表象。他在《判断力批判》中说,审美愉悦在于多种认知能力的自由游戏和和谐,在于它们的和谐活动,在于想象和推理这两种心理能力的游戏,因为它们处于彼此和谐的关系。格林伯格认同康德的观点,并根据他自身的反省和感觉,认为艺术情感或愉悦就是感知到认知能力的增强,因为它超越了认知本身,使人产生一种超越性的认知状态。③

四、结语

本文主要探讨了西方当代书籍艺术在内容与形式上的发展特征,以近年来国际书籍艺术展评中的优秀作品为例,剖析部分作品中涌现出的新形式和新手法。可以看出,当代书籍艺术研究具有充分的开放性,书籍艺术设计早已不再局限于传统艺术设计领域,而是广泛包含了出版史、大众文化、媒体研究、跨文化交流、全球化研究、艺术批评、当代艺术、文学等包罗万象的开放性主题,传统学科边界正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综合性的跨界研究。

  注释:

  ①[英]大卫·皮尔森:《大英图书馆书籍史话》,译林出版社,2019年版,第16页。

  ②[英]克莱夫·贝尔:《艺术》,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版,第4页。

  ③[美]克莱门特·格林伯格,陈毅平,译:《自制美学:关于艺术与趣味的观察》,重庆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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