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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白鹿原》的戏剧改编

时间:2023/11/9 作者: 参花(上) 热度: 15357
◎张珈赫 吴红

  《白鹿原》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享有盛誉且在文坛和民间都具有重大影响力的著作之一。正因为《白鹿原》承载了厚重的历史、文化、艺术意蕴,因此数年间被文艺领域的艺术家乐此不疲地改编为包括话剧、舞剧、秦腔、影视等在内的分门别类的艺术形式,从不同角度呈现了《白鹿原》的文学和审美意蕴,从各个维度开辟了这部伟大著作的传播路径,这一趋势至今仍在延续。由于原著的意蕴深邃、线索繁多、人物关系复杂、时间跨度巨大,改编起来并非易事,因此,改编剧一经对外呈现便引发颇多关注和讨论。本文聚焦于《白鹿原》的话剧形式,尝试通过这一常见的戏剧体裁分析《白鹿原》戏剧改编的艺术特色并就文学巨作戏剧转换的得与失发表浅见。本文首先分析《白鹿原》的戏剧呈现:表与里糅合后的再现,主要体现在主题的凸显、细节的铺陈;紧接着分析《白鹿原》的戏剧艺术:本色基础上的创新;最后提出《白鹿原》戏剧改编的得与失。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文艺作品中蕴含的审美和娱乐功能开始凸显,加之市场经济的影响,文艺作品开始向商品与市场的领域渗透,向外界释放其商品与艺术品的双重属性。《白鹿原》由小说向几种戏剧类型的改编就是文艺作品属性裂变并增加的明证,这部作品在文学领域产生的巨大影响力辐射到其他艺术领域,形成了包括多种戏剧类型在内的多元的艺术形式。每一次的体裁转换都是一次令人耳目一新的艺术创新,同时也是《白鹿原》小说文本借助不同的戏剧艺术载体得到主题重塑的过程。由于不同的戏剧艺术体裁的内容和形式也大相径庭,因此小说向戏剧的改编是一个一方面必须紧密围绕原文本主题,另一方面在形态上必须打散重构的艰巨工程,这项工程展露出的别具一格的艺术特征正是不同戏剧类型的魅力所在。

一、《白鹿原》的戏剧呈现:表与里糅合后的再现

将文学作品改编为戏剧的本质是以对小说与戏剧的要素进行糅合转换为手段,以小说文本为依据进行具有创新性的二次创作。小说的主要特征就是以文字为载体,所有画面、声音、情感都通过文字来呈现,因而具有较强的抽象性;相比之下,戏剧集动作、声音、画面等于一体,直观可感,因而具有较强的形象性。但正因为小说唯以抽象的文字为载体,因此反而拥有较大的想象空间,任凭读者根据自身经验和认知进行联想与拓展。从这一角度看,戏剧的直观可感对内容的深度和广度产生了限制,并且受篇幅所限,尖锐的戏剧冲突与复杂的人物性格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呈现出来,对情节的着墨须力求简约鲜明,对人物性格的刻画须干净明了。由此不难看出,将小说改编为戏剧不可避免地伴随着小说外延的无限性与戏剧空间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对戏剧改编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必须顺应戏剧艺术的规律和特征,在尊重小说原著的基础上进行合理的增删、糅合、再现。从《白鹿原》小说改编成话剧来看,显然有着鲜明的主干和别具一格的艺术特征。

(一)主题的凸显

以北京人艺于2006年5月展演的《白鹿原》为例,话剧版的《白鹿原》以呈现白家和鹿家的土地斗争为重点,在两家不间断的纷争中抽丝剥茧地展现白嘉轩那富有传统宗法精神的人物形象,与此同时也呈现出白鹿原这片土地上浓郁的宗法情结。

  话剧版《白鹿原》中的每一幕都是《白鹿原》原作中令人印象深刻、冲突尖锐的情节。改编为话剧后的《白鹿原》在保持原著风格的同时审慎创新,如将小说中外延更为宏大的革命斗争缩小为家族斗争,聚焦于白嘉轩与鹿子霖的私人恩怨。这种创造性的缩小与聚焦缘于戏剧在时空上的有限性和表达方式的直观性,为了使观众能够在一场话剧的时间里感受到最大限度的艺术张力,编者精选一条主线和数个尖锐的戏剧冲突,力图彰显两个家族的明争暗斗以及这个过程中的人心和人性。

(二)细节的铺陈

话剧《白鹿原》基本承袭了原作的主题定位、叙事模式、矛盾设置,堪称浓缩版的《白鹿原》原著。在并未对任何人物与戏剧冲突进行删减的情况下以凝练的方式演绎了白鹿原50年间的世事变迁。将小说改编为话剧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像小说一样既细腻又敏锐,同时兼具张力地呈现关中文化的原汁原味。对上述版本的话剧《白鹿原》来说,对原文本的还原基本可以用“不负众望”来评价。首先是舞台以厚重的黄土地为布景,坚实苍凉,直观展现了白鹿原的土地风貌;其次是充满关中气息的秦腔老腔淋漓尽致地彰显了地方语言文化风情;再次是具有浓郁民俗气息的“求雨”“祭祖”等场景也增加了戏剧的本土特色,使观众的“五感”得以在话剧版《白鹿原》中得到调动与唤醒。尤为值得一提的是,话剧《白鹿原》的道具也十分用心,牛羊都是真实的动物,所有台词都用关中方言来演绎,这些细节都有力地证明了话剧力争真实呈现原著的决心。

  文学作品向其他艺术门类的转换必然伴随着形态与意义的重构,由《白鹿原》原著改编而来的戏剧概莫能外。原文本在文化内涵方面至少包含了三重意蕴:其一是白家和鹿家各自的兴衰史;其二是新旧中国更迭过程中的民族变迁史;其三是传统土地文化下的人生百态。《白鹿原》作品的核心要旨就是凸显历史风云变化对家族与个体命运带来的不可抗拒的影响,如果要将这种宏大的精神思想在戏剧舞台上进行呈现,以上三重意蕴缺一不可。遗憾的是戏剧的文本特征决定了原著精髓是难以在戏剧中得到完整呈现的。虽然改编后的戏剧《白鹿原》有着自身独特的侧重点,力图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长中尽量全面地展现原作风貌,但无论对人物精神生态变化的刻画、民族集体无意识的描写、白鹿原精神与文化的阐释都停留在表浅的层面,广度有余而深度不足。

二、《白鹿原》的戏剧艺术:本色基础上的创新

将文学作品改编为戏剧的最高境界并不是将原文本以另一种艺术形式复刻出来,而是在原文本的基础上创作出另一个蕴含独特艺术价值的艺术作品。

  改编后的戏剧《白鹿原》的创新之处在于求精不求全,对原作品中厚重的历史文化意蕴和多重线索进行压缩式处理,将白家和鹿家几代人的纷争提炼出来,以两个家族的斗争史为主线展开叙事。为了塑造更加生动的人物形象,改编为戏剧的《白鹿原》的数幕场景中最为醒目的就是白家门楼上的“耕读传家”字样,同时也以极尽精致的手法打造了白嘉轩厅屋内部和外部的陈设,对象征着“白鹿精魂”的人物白灵的展现方式也颇具新意,以台词“我要像白鹿一样,神驰山川,降福人民,走遍祖国大地”凝练地传递了白灵的精神世界。除此之外,大气磅礴的台词也为秦腔版《白鹿原》增色不少,尤其是田小娥凄苦的身世和经历,在演员富有感情的台词的渲染和呈现之下,大环境中弱女子的无奈和悲苦彰显殆尽。

  话剧版《白鹿原》最为可圈可点之处当属舞美布设、方言出演、民间音乐穿插其中等。《白鹿原》话剧中的以上要素之所以格外引人注目,是因为传统话剧一般以情节的产生、发展、高潮为线索,与此同时,用人物的台词和对话推动情节的发展,而其他客观因素如道具、舞美等则只起到营造环境、介绍时间等的作用,充当辅助工具的角色。然而在《白鹿原》的话剧作品中,无论是逼真的黄土布景抑或是其他服化道,都有着令人挪不开眼的贴切感和精致感,其存在格外醒目,与其他的戏剧要素如人物动作、台词等共同构成了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力量。具体而言,话剧版的《白鹿原》在部分道具上运用的是实打实的实物,比如羊儿以及羊儿吃的草,都是取自生活中的实物,这种道具运用理念在话剧史上并不多见,是这部戏剧最鲜明的特色之一。此外,民间乐曲的适时穿插一方面恰到好处地增强了戏剧冲突的效果,另一方面也为全剧染上了一层悲怆的底色。《白鹿原》话剧艺术的创新之处也体现在不拘泥于琐碎的大气磅礴,这种雄浑的架构为同类型的史诗类文学作品的戏剧改编提供了思路与借鉴。

三、《白鹿原》戏剧改编的得与失

文学经典的魅力必须通过传播来得以弘扬和扩大,以小说《白鹿原》为文本改编而来的戏剧有着独特的叙事视角和呈现手法,因此也有着小说文本所不具有的艺术魅力,使只读过小说版《白鹿原》的受众得以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这部作品的艺术意蕴。

  无论是哪种版本的改编戏剧《白鹿原》,其改编都是对文学经典传播空间的一次扩大。作为文本的文学作品的意义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会在时移世易中,随着解读角度的渐趋多元而衍生出更深更广的空间。话剧和秦腔的《白鹿原》都用各自独特的艺术张力,从另类的角度展现了《白鹿原》原作的文化内涵。而且戏剧可视、可听、可观的特征也极大地增强了文学作品的休闲娱乐特质,以及更有助于文学作品借助现代传播手段得到更加广泛的传播。除此之外,艺术的主要功能就是陶冶人们的审美意趣,在欣赏艺术的过程中获得良好的审美体验。从这个角度看,小说《白鹿原》的改编触发了人们的审美感知力,使民俗审美有了更多的入口与落点。改编为戏剧的《白鹿原》的艺术价值在于将内嵌在小说中的抽象文字的文学意蕴具体化为直观可感的声音和画面,如在演员雄浑的唱腔与充满乡土气息的方言的共同烘托下,黄土高原的苍凉和恢宏跃入眼帘;真实的羊群和牧草、神圣的祠堂、古旧的室内陈设、昏暗的窑洞……这一系列舞台道具无一不彰显了黄土高原特有的民俗风情和关中生活况味。在不舍弃戏剧特有质感的同时以事实为依据,在舞台上重新呈现了黄土高原独特的地域美学特色。总之,秦腔版和话剧版的《白鹿原》都是令人意味深长的优秀艺术品。

  然而,《白鹿原》原作毕竟是一篇长达50万字、人物众多、故事线盘根错节,且时间线极长的鸿篇巨制,从19世纪末一路绵延到20世纪中叶。作者陈忠实不仅以细腻的笔触书写了陕西关中地区的民俗风情与整个乡土社会的星移斗转,也在这一宏大的时代背景下审视了小人物和大家族命运的起落兴衰。要将这样一部兼具深度、广度、厚度的伟大作品改变为戏剧,其难度不言而喻:以文字为工具的小说无须受限于时空,只要作者的才华允许,可以多线穿插交错并行,然而戏剧讲究凝练和集中,且单个时空维度通常只能呈现一个故事线,这意味着将文学作品改编为戏剧时一方面要实现小说内容的舞台化,另一方面要以极其清晰的逻辑展现故事的走向。将50年的沧桑巨变凝练在几十个戏剧场面中本就不易,还要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创新,对于如此艰巨的任务,即便戏剧作品存在不足之处,也是瑕不掩瑜。戏剧,毕竟不是通过舞台来复述小说故事的说书场,改编改变的也不只是一种表现模式的转换,更是一种不同思维的表达,必须通过运用各种舞台手段,综合创造出立体的舞台形象以彰显剧作的文学性,并张弛有度地将剧作的思想情感传递给观众来引发思考。因此,如何在舞台上塑造出独特的《白鹿原》,也成为话剧版本的主创们殚精竭虑的终极目的。

四、结语

作为一件艺术品,改编后的戏剧《白鹿原》无疑是优秀的、成功的,但作为一个文学经典的阐释文本,均有遗憾和可挑剔之处。如对原著思想精髓的挖掘,人物形象的塑造以及戏剧冲突的设置、场景的营造等方面都存在一定程度的不足,但它们既已产生,便成为与小说《白鹿原》有着血缘关系的文化存在。无论它们是否具有经典性,都已变成与原著共存的具有欣赏价值的对照性研究文本,在推动现当代文学名著的戏剧改编,推动戏剧事业的发展方面,无疑具有相当重要的实践意义。正如普里斯特利所言,“无论这个世界的开端是怎样的,它的终结将是光荣的和天堂式的,远远超出我们现在可能的想象之外”,《白鹿原》的戏剧创作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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