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有你》作为新时代校歌文化的优秀作品,歌词充满正能量,深受青年学子喜欢,较好地体现了“牢记时代使命,唱响青春旋律”的主题,体现了“新时代、新青年、新征程”宣传教育的优秀成果。
本文就是此歌词作者对歌曲创作背后故事的讲述。作者石彦伟是一位青年作家,1985年生于哈尔滨,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中国传媒大学,南京大学在读文学博士。现居北京,文学杂志编辑。著有长篇小说、散文集、评论集等多部,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市文联“首都优秀中青年文艺人才库”入选者,冰心散文奖获得者。
一场灯光秀引发的追忆
向晚时分,天色渐暗。一群志愿者渐渐向校园第一寝室高楼汇聚。静湖边、操场上、寝室楼,许多人一起在守候一个潸然泪下的时刻。
独领风骚的灯光秀开始了。
月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高耸楼厦上变幻着的灯光,正有节律地闪现出若干学院的简称,伴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最后映在楼上的是八个熠熠发光的大字:
远方有你。
不说再见
数百个宿舍的参与,无数次的排练演习,在校生和志愿者心神合一的配合,成就了这句独属于东师人的告白。
这是世间万金不换的柔情。
很遗憾,毕业十年的我已无福消受这被光芒照彻的夜晚,但在被刷屏的朋友圈中,我无时不在感受着母校传递给游子的余温。
又是《远方有你》行将唱起的日子,“我们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借调办公室里一气呵成
那是二〇一〇年的夏天,在东北师大学生处供职的张冠鹏老师打来电话,说母校发起了“青青校园·悠悠我心”毕业纪念歌曲征集活动,从已收到的作品看,似还不够理想,准备向校友重点约组几位。我与冠鹏老师曾在长春亚冬会组委会共事过一段时间,其时我是驻会学生记者,他熟悉我的情况,知我酷爱创作,便约我也写一首参与。
那时我刚毕业两年,正在北京一所机关单位借调,时间上比较宽裕;况且,我大概是属于那种随叫随到的人吧,只要是来自母校的吩咐,通常不会迟疑。于是放下电话,坐在单位的电脑前便入了定。
写歌这事儿,于我倒不算陌生。初中时便写过二十来首小曲,还煞有介事地录成磁带。高三犯了厌学症,整日泡在网上搜索征歌启事,一首首地寄去投稿。犹记得大二那年,音乐学院发起“歌颂校友冯志远”征歌活动,我一连写了三首,还侥幸得了第一名。但我自知,此领域我只能算个票友,特别是从事编辑工作后,再未想过要专门写什么歌。
这一回,感受全然不同。不必为押韵苦心揣摩,也不必参考同类、寻章摘句,仿佛所有靈感早已蛰伏心底,吸了精华,成了陈酿,只是在等待一声喷涌的号令罢了。居然就在那间借调的办公室一角,躲过主管领导的巡查,噼里啪啦一气呵成了。算上推敲的工夫,想来也不过一小时。
“我们的青春,挥手在远行的海岸……”
读着屏幕上的词句,胡乱哼出一个调调,通体轻捷。如果要让我说,在我业余为之的几十首歌词中,有没有哪一首是毫无做作,完全从心里流淌出来的,我可以回答:有,且唯有这一首。
时间和距离的验证
遇见东师,于我算是早有的缘分。
高一那年,为了到《报考指南》上最向往的学府踩踩点儿,一家人就真的在冰雪天里开着车从哈尔滨来到长春。那时我成绩不错,文科能排到学年一二,我就告诉自己,若真能打六百多分,再好的学校也不去,就认准东师了——因为当时东师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我们那里就是六百多分。
谁能相信,我的高三竟是在写歌、谱曲、看小说、写散文中优哉游哉地飘过,学也不去上了,天天在家上网,还总去东师主页和各学院网站看看更新了哪些新闻。彼时,我那“远方的你”是那么遥遥无期,又是如此紧攥不舍。
六百分早就不可能了,使出一身牛劲,算是搭上艺考生的顺风车,跌跌撞撞混进了东师的大门。
四年里的每一步都带着满满的珍惜。像一块缺水的海绵,吸收着母校的养分——文学社、校社联、广播站、《东师青年》、迎评、校庆、亚冬会、拍片子、写稿子……真是“怒放的瞬间”“纯洁的流年”……
转眼间,“船已靠岸”。原以为不会怎样动容,却一次次被泪水击垮:毕业晚会的泪水,散伙饭桌上的泪水,车站的泪水,毕业典礼上听到校歌又是一大串热泪横飞出去……
分别的刻骨铭心竟至如此。
到了北京,三两月往矣,有时坐着地铁,嘴角默念几句毕业晚会上的诗朗诵,还是不知不觉眼泪汪汪。这让我自己也讶异不已。
其实身在母校时,也不见得哪桩哪件都那么称心如意。在净月,嫌连片树林都没有;在本部,又嫌晚会气氛不够火爆……凡此种种,不到毕业那一刻是不会知道,一切埋怨都会在须臾之间烟消云散,剩下的满是一肚子的爱恋与不舍;是不会明白,为什么说母校就是那个你可以一天骂上好几次但却不允许别人骂上一句的地方。
跨过毕业门槛,一切仍要接受新的验证。
漂泊在孤独的远方,在繁忙的公务和疲惫的辗转中,当我听到母校的名字仍然可以像年少时一样血液沸腾,仍然会在教师节给恩师发去没有丝毫恭维的短信,仍然喜欢向留校读研的同学打探系里系外的轶事时,终可确认——
我与我的东师,确实是真爱。
有时也在想,为什么在写《远方有你》时没有一点创作的感觉,仿佛只是在说一些憋了很久、不吐不快的心里话——或许,正是由于远方的游子对母亲的情感经受住了时光的打磨和距离的考验,才更加诚实可靠,历久弥深。
静湖花,钟楼雪
在词句的斟酌上,最有难度的一点在于:如何让歌曲具有一种东师特有的气质,但同时又不唯东师独有,具有普适性和传唱度。
闭目忆念,首先跳出的意象就是:
静湖花,钟楼雪——
一夏一冬,一湖一楼,一花一雪……
静湖荷花是多年经典,自不必说了;至于我所在的净月校区,日月星光,水街玉带,美景亦甚多,但最有标志性的莫过于钟楼。我骨子里最爱净月之冬,通身橙红的钟楼矗立在皑皑白雪间,那是北国的大美。当我们下了160公交车(上学时尚未通轻轨),没等走进校园,远远地就会最先望到它——对净月人来说,钟楼就是家的信号。
也曾记得一年元旦,我们围在旭日广场看烟花在夜空盛开,兴奋地呐喊。钟楼像是听到了,平素并不出声的它,这阵儿竟响起新年的钟声,伴着银蝶般的飞雪飘荡在跨年之夜,那是今生难替的美好。
美景是表,精神是里。最好能将“勤奋创新,为人师表”的校训融入词中。倘原封照搬,不作诗意提炼,固然无艺术性可言,便有了“就让勤奋的心,飞翔在创造的山巅”这句。我想,“创新的山巅”毕竟不通,而创新的本质就是创造,便这么改了一笔。后看到母校在教育理念的定位中,在原有“尊重的教育”基础上,增补了“创造的教育”这一条,颇庆幸当年自己的即兴改造,尚不算是跑题。
至于“为人师表”这句,亦不适合直接入词,而是化成了“就让尊重的爱,融化成最美的语言”一句。在母校时,我常跑到文学院旁听教技比赛,听教授点评时讲道:“我们东师出去的老师,教态要美,语言要美!”这句话影响了我,因而我用“最美的语言”表达对“为人师表”的一种诠释,相信师范生都能够感受得到;同时,这句也适用于非师范专业和非师范院校。
“远方有你”这题目,算是妙手偶得。我与母校身隔两地,彼此互为远方。这个“远方的你”,在词中主要指游子心心念念的母校,当然反之也可延伸理解为:那些从远方来、到远方去的千千万万个孩子,在母校的守望中,也都是一个个“远方的你”。
搞创作的人,最忌取名重复。在写词的二〇一〇年,高晓松流传甚广的名句“远方的诗和田野”尚未问世(出自2013年歌曲《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虽说当时以“远方”作题并不算鲜见,但反复百度了很多页,确实没发现有什么歌词、文章使用过“远方有你”这一意象,确属“创造”,才放心地用了。如今再搜,委实吓了一跳,单是一些公众号的推文,就有《听闻远方有你,我跋涉千里》《时光短浅,远方有你》《秋风十里,不如远方有你》等诸如此类的题目,干脆还有“远方有你要的诗和田野”这样的“诗句”。
不知是碰巧“撞衫”,还是歌曲传播力所致,一则歌名竟创造了一个使受众认同、熟记并流行起来的语言概念。世人在表达别后思念的心迹时,在“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喟叹之余,也多了一句富有现代语感的“远方有你”。
倘真如此,实在是写作者难求的福分。只求不知情者,莫要责怪我当年的“俗不可耐”。
等待婴孩的第一声啼哭
交稿后不两日,冠鹏老师告诉我,词稿领导们看了,觉得不错。还有一首来自文学院一位与我同届的才子,支教归来正在读研,我们也熟识的。他那首写得也颇棒,正在权衡中。经专家评审及毕业生代表试听测评,最终从全校师生投稿的七十余首作品中,选定了《远方有你》这一版。
记得学生处的李忠军老师专门打来电话,商讨歌词的润改方案。正赶上手头忙乱,我清楚记得是跑到楼梯夹角里小心翼翼接的那个电话。忠军老师建议改一个词,原句是“昨天的风唱着老去的歌,吹湿了年轻的眼”,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喜用“老去”之类的话,但忠军老师说,都是年轻人,得有活力,不如改成“激情”,这句便改成了。
谱曲者王铁卫也与我同届,正在读研,是音乐学院的顶梁柱,精通作曲、声学、影视音频、录音、还声、电脑音乐制作,亚冬会开幕式上《月牙五更》的编曲就出自他手。上学那几年,我们常在一些演出场合碰面,但不大熟识,毕业后却因为这首歌有了默契的合作。记得电话里和铁卫商榷:别的句子怎么写都行,只是到了“再见,再见,就这样轻轻走远”这句时,一定要慢下来,慢下来,就像在耳边说话一样——切记,切记……
放下电话,我还一度担心铁卫这个行家里手,未必听得进去我这门外汉的指手画脚,但谦朴的铁卫真的尊重了词作者的心愿。
蒙古汉子就是较真儿,光是小样就录了四版!如今大家听到的都是音质很高的和声,而听过最初“铁卫版”的听众恐怕没有几个——不是特别喜欢的歌,他是轻易不自己视唱的。听到那句放慢了节奏的“再见,再见……”我的泪水流了下来,那是音乐撞在心头肉上的质感,是痛楚被按压过后的舒展。
等待成曲的过程,就像父亲对婴孩第一声啼哭的期待。
后来才知,为了录好那一版,音乐学院师生付出甚多:柳轶老师负责协调组织录音编曲,流行音乐系主任刘天星老师,还有王嘉伟、周少鹏、范政、田斯斯等优秀学子都加盟了录制。至于视频制作过程,幕后英雄就更多,已不是我能逐一讲清的了。
有一种毕业叫“远方有你”
千呼万唤的MV终于赶在毕业季诞生了!
今日回看最初那一版,无疑有些粗糙了,但在当时,由校方出面专门拍摄毕业主题原创歌曲MV,作为送给毕業生的暖心礼物,这在全国高校中堪称一个创举。视频挂到网上,很快就火了,仅在优酷一家的点击量就逾百万,这是谁都始料不及的。
“怀念在岁岁年年”,歌声“吹湿了年轻的眼”——
一次,我和朋友们在KTV包间里聚会,有校友捧起麦克就清唱起“就在这个夏天……”还有一次回母校聚餐,一位要分别的故友站起来举杯敬大家,祝词竟是:“寻梦路口还会相见!”
还听说,有听众把它调成循环播放,“每次听,鼻子都酸酸的,想回家了。”有的当了班主任,把这首歌给班里的孩子们看,一起泪奔;有新入职的校友在校友会上介绍完自己后提议:“能不能让我唱一首《远方有你》?”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留言,出自一个赴偏远山区从教的校友,他说作出这个选择,本来心中还有几分怯意,就因为一句“你照亮孩子的路,穿行在万水千山”,觉得母校在看着他,浑身长满了力量,坚定了献身基础教育的理想。一些在校学子还成立了一个“远方有你公益支教团”,他们背负母校的荣誉,“读着理想的诗”,真的把“尊重的爱融化成最美的语言”……
无疑,“远方有你”这四个字的内涵在无限延伸,已逾越了初始的预设。对于词作者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荣誉吗?
有意思的是,但凡再回母校,对我的介绍便锁定成了一句:“这就是《远方有你》的作者!”然后对方就是“哇”的一声,至于我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干什么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有时也只能暗自苦笑,所出的几本书、几部片子知者甚少,读者和观众加在一块儿,肯定还没有一首歌的听众多。
大家说,之所以喜欢这首歌,就因为她唱出了一代又一代东师人血脉相连、情谊相牵的故事。
自二〇一〇年首推至今,《远方有你》已在校园内外传唱了十年,每年毕业季,由各学院(部)优秀毕业生及教师代表共同演唱录制,先后拍摄十版MV,腾讯、优酷等视频网站多次进行首页推荐,累计视频播放量达千万余次。
这首歌也成了每年毕业典礼上的保留节目。观看属于自己那一版的《远方有你》,在歌声中痛痛快快哭一场,成为很多毕业生等候了几年的仪式。好像缺少了这一环,毕业就不完整一样。
所以坊间又有传说:有一种毕业叫“远方有你”。
不唯如此。越来越多的兄弟院校,甚至中小学也在唱这首歌,改配成各自学校的画面,就惊现许多“山寨版”。只是那静湖花、钟楼雪,乃是唯有东师人才能读懂的一往情深,是谁也拷贝不去的加密版。
在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中国教育电视台联合举办的“青春之歌2018——第二届最美校歌推优活动”中,《远方有你》从全国高校报送的近千首校园歌曲中脱颖而出,获评十优毕业歌。
次年,在中国教育电视台第三届“全国最美校歌展播评选”活动中,又有十二首歌曲在一千一百余首报送作品中被评为推介歌曲,参加了中国教育电视台《青春之歌——全国校园跨年特别节目》展播,《远方有你2018》再次榜上有名。一并上榜的还有:复旦大学的《复旦大学校歌》、中国人民大学的《画人大》、浙江大学的《梦与追求》、中山大学的《桃李芳馨》……
我一直觉得,《远方有你》之所以能够唱响全国,并不是因为这歌写得多么无可挑剔,而是因为东师的孩子最懂感情、最重情谊。他们就和母校的气质一样,坐下来安安静静,站起来堂堂正正,朴华少言的外表下装着满满一肚子的爱。而这首歌,恰好给这浓得化不开的爱,找到了一个张口说话的机会。
如果说,历史的一份幸运使我成了这首歌的词作者,倒不如说,是共同的母校情结,让我将一个集体的心情做了一次诚恳的传达。
作者简介:石彦伟,男,黑龙江哈尔滨人,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民族文学》杂志编辑,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青年文学》《散文》《散文选刊》等。出版散文集四部,评论集一部。获冰心散文奖。
(责任编辑 徐文)
附:
《远方有你》
(东北师范大学毕业纪念歌曲)
作词:石彦伟
作曲:王铁卫
就在这个夏天,时光突然变得很慢
船已靠岸,我们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就让静湖的花,芬芳我怒放的瞬间
就让钟楼的雪,飘荡我纯洁的流年
告诉我的同伴,寻梦路口还会相见
告诉老师,一船的星辉为你而斑斓
就让勤奋的心,飞翔在创造的山巅
就让尊重的爱,融化成最美的语言
我们的青春,眷恋在远行的海岸
昨天的风唱着激情的歌,吹湿了年轻的眼
我们的大学,妈妈最美的笑颜
你守护孩子的家,怀念在岁岁年年
我们的青春,挥手在远行的海岸
明天的风读着理想的诗,吹起了光荣的帆
我们的大学,妈妈最美的笑颜
你照亮孩子的路,穿行在萬水千山
再见,再见,就这样轻轻走远
再见,再见,远方有你,今宵别梦寒
再见,再见,就这样轻轻走远
再见,再见,远方有你,芳草碧连天
(注:《远方有你》歌词、曲谱已发表于《当代音乐》2015年第6期)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