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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生的土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参花(上) 热度: 11136
土盆

  禁不住想起土盆

  它们在烈火中诞生

  和平民百姓相依为命

  它们一辈子平平淡淡

  在缺油少盐的日子里

  苦苦煎熬

  当年人比黄牛瘦

  如今的土盆

  远离了我们的生活

  有时,在响器声中

  被谁的手摔响之后

  一个老者的人生就画个句号

  可惜那个崭新的土盆

  成了只盖一次的章子

  盐罐子

  那年的盐罐子

  没有了盐

  剩下了咸

  后来咸味也消失了

  只剩下苦

  挖盐的手消逝了

  剩下小匙

  相扶着盐罐子

  在农展馆里

  虚度美好的光阴

  后半夜醒来

  游子的眼角

  挂着最后一粒儿盐

  土坛子

  老家的土坛子

  风烛残年

  在土墙院的角落里

  靠雨水度日

  小草偶尔开个小兰花

  为它解闷儿

  亲人一样的土坛子

  储藏着爹的艰辛

  密封着娘的叮咛

  我们一生丢不掉

  那泥土铸造的魂

  鏊子

  在那间土里蹲的灶房里

  父亲生火,母亲揉面

  热气升腾着春的播种

  烟雾缭绕着秋的收获

  烙饼多像村姑的脸

  那桃花的面庞

  隐隐闪现两三个顽皮的雀斑

  我们沿着一张白饼

  去寻找遥远的鏊子

  挖掘机挖不断的乡愁还在

  可爹娘的味道永远地消逝了

  蒜臼子

  剥开一头大蒜

  如同打开农家的小院

  白白生生的蒜米

  在蒜臼子里凤凰涅槃

  辛辣的味道氤氲开来

  平淡的生活

  被调配得有滋有味

  灵魂深处的大蒜素

  埋藏在岁月的土窖里

  小村庄千丝万缕的根系

  盘结着这个土家什

  祖辈传下来的蒜臼子

  硬朗朗地还在

  臼杵之交的玩伴儿

  早已各奔东西

  风箱

  谁的手磨亮了风箱的手柄

  呱嗒呱嗒的声响

  在岁月的深巷

  裂变成火舌

  舔黑土灶台

  舔黑那口永远填不饱的大铁锅

  拉过风箱的童年

  苦难喂饱的童年

  农家饭香熏染的童年

  饥饿时

  也空空地拉个风箱

  弄一些噪音

  缺着门牙还自娱自乐

  祖母打开那台风箱

  旧了的残了的土鸡毛

  飞起我的乡愁

  小板凳

  这一窝小板凳

  是小张庄四木匠的绝活儿

  刨花飞出老榆木

  板凳面儿诞生了

  斧子舞出四根槐木腿

  凿子打方眼

  隼子铆接着半世辛酸

  小板凳牢牢稳稳地驮起百姓的乾坤

  坐着它吃粥

  坐着它纳千层底

  坐着它牵红线

  老烟锅磕在板凳腿上

  一门亲事定了

  土娃子上学堂

  背后土布书包

  胸前书包带子挂着小板凳

  走着唱着

  烟尘升腾乡村梦想

  土椅子

  一把祖传的土椅子

  阳光下安度晚年

  春风吹过不开花

  秋风吹过不结果

  菩萨在门外候着

  任我玩耍那把土椅子

  放逐南山的马驹儿

  肆虐横行在莲台之上

  故乡的土椅子

  已风烛残年

  缺胳膊少腿

  斜倚在土墙角

  我一眼就能认出

  那是谁的墓碑

  锄

  陶潜先生早出晚归

  一把老锄

  钩起弯月,疏散星辰

  我没有五柳先生的雅致

  村西的三亩薄田

  草比花生苗还要强势

  我挥舞着祖传的铁锄

  左一锄旭日东升

  右一锄斜阳余晖

  这把老锄划开我的青春

  那土地的伤口有盐析出

  在锄头划过之后自行愈合

  一些草命的植物瞬间殒灭

  禾苗,身负重任的禾苗

  将会长成为一地黄金的秋

  锄头扶正固本,斩妖除魔

  剖开土地,疗毒退翳

  在《本草纲目》之外

  救赎了我归隐小张庄的第九道灵魂

  那把锄磨去锋芒

  成为诗的拂尘

  土井

  那一口土井盛满故事

  一个村庄的扁担都在那儿碰面

  木桶土罐有时还唠个家常

  积着德的麻井绳

  和擰结着善缘的布条井绳

  差着辈分打情骂俏

  乡下的恋情也洒落在井沿

  浇灌一棵倔强的小草

  张家小哥的水拉上来

  错倒入李家妹子的桶里

  土井的春心漾着微霞

  土井啊,岁月的青苔

  长满襟怀

  井绳磨出的沟儿历历在目

  谁的牵挂九曲回肠

  石磨

  驴被杀害了

  剩下石磨

  它们就只有失业了

  小麦爱过恨过的石磨

  豆子爱过恨过的石磨

  玉米爱过恨过的石磨

  高粱爱过恨过的石磨

  像一对没有激情的老夫妻

  在静静地等待阳光

  静下心来

  慢慢变成化石

  土磨里还打坐着真佛

  很多年了

  磨磨悠悠

  从来都不显灵

  罩子灯

  当我发现它时

  它正躲在土屋的角落里

  红的剪纸已经风化

  从遥远的烟尘中

  邮寄来复杂的情怀

  那对灯光里的夫妻

  曾书写举案齐眉的佳话

  是否还会沿着灯的指引

  抵达纯洁的爱情

  有灵魂的罩子灯

  烧光了灯芯

  风吹散了谁的身体

  和我们摇曳的影子

  都倾倒在泥土中

  我们再也扶不起

  那些熏黑的夕夜

  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能照到星星

  四木匠的话

  勾引着我的心思

  我就去采集蝉蜕

  集腋成裘。一分一分

  用幼小的心灵砥砺贫穷

  愿望实现比摘下月亮

  容易一点

  手电筒照亮了农家小院

  耀眼的光芒

  刺痛母亲两眼泪花

  因为珍爱

  我打着手电进入梦乡

  痛苦,自愧,懊恼

  一个手电筒

  让我的夜色更加浓稠

  粪耙子

  粪耙子和粪箕子是一对夫妻

  出入成双,相濡以沫

  一个把粪扒起来

  一个把粪收进来

  父亲谈起拾粪

  双眼总会有一道闪电

  粪窖就是我家的宝藏

  粪耙子就是锁匙

  开启一家人的梦

  那时月光也暗传粪香

  这对患难夫妻

  朴实地依存,似乎缺少激情

  更不会花言巧语

  在农事之余忙忙碌碌

  一个小粪耙子

  有时会挑起大梁

  木杈

  木杈挑起麦收

  我的青春力撑阴云

  麦垛高过头顶

  汗水湿透脚跟

  选个大晴天

  轧场打麦,木杈翻起

  麦秸。白花花一片

  新年的白面馒头

  似梦非梦

  摊开双手

  当年的三股木杈化为掌绞

  一条娶妻生子

  一条暗喻生命

  还有一条连着乡愁

  麦秸垛

  麦秸为小麦付出了青春

  麦秸又向农民交出了灵魂

  麦秸们被木杈堆积

  小山,蘑菇,矮丘,倒扣的土碗

  还有的像个坟冢

  麦秸垛一半是牲畜的口粮

  铡刀之下念寸肠经

  另一半送入厨房

  灶堂之中念肝火经

  麦秸垛在幾场雨之后

  褪去金黄的袈裟

  沐浴斜阳秋风

  掏空的麦秸窝

  还隐藏了谁的乡下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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