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是人间惆怅客
◎高嵩
纳兰性德的一生充满波澜,出身于富贵的家庭,但他深隐的失落,胸中郁积的沉闷,爱情的情深不寿,官宦人家的桎梏,父亲明珠的无形束缚……他所承受的不曾比失意文人少。本文通过诗经内的蒹葭以及桃夭等诗词透露出纳兰性德的情感生涯,纳兰性德的文句是灵动的,从他的字字珠华的诗词中可以看出这位浊世翩翩佳公子,就这样日益消瘦在红尘往事里,只留下饮水词供我们品读他的心事。
惆怅 失意 桎梏
在政途不畅意难平的众多古人中,纳兰性德的一生无疑让人羡慕。出身于富贵荣华的家庭,安伴君侧意气风发。然而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人们看到的得意远比他的失意要多。他深隐的失落,胸中郁积的沉闷,爱情的情深不寿,官宦人家的桎梏,父亲明珠的无形束缚……他所承受的不曾比失意文人少。或在花间,或在饮水,或在塞北江南,或在三百多年后我所执的诗卷中,有一个长叹噫兮思彼佳人的公子。
蒹葭[1]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2]根据民间传言,容若年少之时,曾有一段昙花一现的感情。相逢是在人间,在围着栏杆的金井边,落花满阶的暮春时节。眼波流转,是天真无邪的初见。只是一眼,此生再难忘却的情劫。涉世未深不懂得世故的青涩,渐渐蜕变为知晓人间情事的你我。然而生在官宦人家,婚姻从不能自由。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未等到一场你情我愿的婚嫁,却听到了表妹将要入宫的噩讯。“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深禁好春谁惜,薄暮瑶阶伫立。别院管弦声,不分明。又是梨花欲谢,绣被春寒今夜。寂寂锁朱门,梦承恩。”据清《赁庑笔记》载:“旋此女入宫,顿成陌路。容若愁思郁结,誓必一见,了此夙因。会遭国丧,喇嘛每日应入宫唪经,容若贿通喇嘛,披袈裟,居然入宫,果得彼妹一见。而宫禁深严,竟不能通一语,怅然而出。”容若为见表妹,不惜假扮入宫。只可惜“一朵芙蓉着秋雨”的表妹与他在紫禁城内只能“相逢不语”静默无言,“转过回阑扣玉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我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隔着深深的庭院与高大的宫墙,二人再难相见。或许在容若的眼中,表妹自然是自己的,只是在另一个没有自己的世界里,继续活着。不知表妹是否也曾寂寥地坐着,回忆着“夕阳谁唤下楼梯,一握香荑,回头忍笑阶前立,总无语,也依依”的少年锦时。
桃夭[1]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好在软绡红泪积,漏痕斜罥菱丝碧。古钗封寄玉关秋,天咫尺,人南北。不信鸳鸯头不白。”纳兰容若之妻是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卢氏,出生在满清福地沈阳的名门,自小受的是“传唯礼义”“训有诗书”的教育,加上满汉文化交融熏陶,使得卢氏“贞气天情,恭容礼典”,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十八岁那年,“生而婉娈,性本端庄”的卢氏嫁给容若。相比起年幼青涩的表妹,已然婷婷而立的卢氏更加知晓相夫持家之道,更为宜室宜家。也许没有咏絮才,也许没有停机德,给你的也仅仅是倾尽心血去照顾你。在你进书房前摆好你喜欢的瓜果,在你写字前为你细细研墨。可以摆舟藕花深处,可以迈过风霜雨雪,我尽力让自己在你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知己一人谁是”纳兰在一首荷叶杯中将卢氏称为知己。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究竟要付出多少才能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也究竟要多少的深情才能让纳兰不顾世俗,将卢氏停棺一年才肯下葬。
“尘满疏帘素带飘,真成暗渡可怜宵。几回偷拭青衫泪,忽傍犀奁见翠翘。惟有恨,转无聊,五更依旧落花潮。衰杨叶尽丝难尽,冷雨西风打画桥。”这首《于中好》写于十月初四,亡妻生日前夜。卢氏嫁给容若三年后,便因难产亡故。自此以后,纳兰词中“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我自中宵成转侧”,自你别后,再难安稳入眠。日日思念肝肠寸断的纳兰,只能借词来抒发哀痛。“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曾记得你我如同李清照与赵明诚一般赌书的日子,醉酒深沉,便不要在春日里惊起。“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已经过了十年了,你依旧是困住我的伤口,是我年久日深的思念。熬过所有困顿苦闷,给你最后一次的深情是终于有一日,我也渐渐死去。不偏不倚恰好是你的忌日。
野有蔓草[1]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欲问江梅瘦几分,只看愁损翠罗裙。麝篝衾冷惜余熏。可耐暮寒长倚竹,便教春好不开门。枇杷花底校书人。”[3]渌水亭中经好友顾贞观介绍初见江南歌姬沈宛,来自南方的沈宛不同于北方女子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有着灵动秀丽的风味。著有《选梦词》的她通晓诗书,尤其对纳兰性德的词极为喜欢。她懂纳兰,她敬纳兰,她爱纳兰,即使无法得到最真挚的情怀回馈,即使他“一生一代一双人”中的另一半从来不是她,也未曾后悔。大抵我遇见你,就是为了陪你度过一段岁月,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怀念你。“风韵不减夫婿”的她,凭借吟诗作赋的才能赢得纳兰的瞩目。
梦江南中写道“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破胆瓶梅,心字已成灰。”[4]纳兰性德的家人并不接受沈宛,于是只能将她安排在德胜门外的一处小院。与沈宛因门第与身份差别而落得凄楚的结局,沈宛回到浙江乌程,而纳兰性德只能长久地站在沈宛已经离去的小院里独自神伤。一年以后他寒疾而亡,而这段感情也短促地结束。
纳兰性德的文句是灵动的,内心丰溢的情怀更甚于此。三个女子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爱,也给予了他诗词创作的灵感与无穷无尽的思念,横溢的才情因此得以宣发。喜欢的偏偏得不到,两情相悦却又不得长久。幸有知音见采,可旁人却不肯任他抚琴吟唱。这位浊世翩翩佳公子,就这样日益消瘦在红尘往事里,只留下饮水词供我们品读他的心事。
[1]朱熹.诗经集[A].上海传[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纳兰性德.纳兰性德集[M].西安:三晋出版社,2008:80.
[3]房开江.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第四卷)[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5:292.
[4]张秉戍.纳兰词笺注[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 刘冬杨)
高嵩,男,河南省安阳市滑县第一高级中学学生,研究方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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