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冬的脚步还未走远，春就有些坐不住了。含羞带怯、半推半就中，欲拒还迎、充满渴望、蓄积力量和激情。

　　仿佛那阵风刚吹过，那场雨刚下过，那束阳光刚落下来，她就来了——你看，她穿着彩色的衣裳，真的来了，就在这里，就在你我的身边。

　　桃花香，李花香。浅白、深红，一一斗新妆。

　　跨入季节的门坎，是谁还在季节的日志上对青春遗失的美好念念不忘？对韶华的放任与懵懂懊悔不已？又是谁在悠悠岁月里百转千回地吟语低喃：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二

　　桃花来了，小花白碧桃、大花白碧桃、千瓣桃红……一株株、一丛丛、一片片、一簇簇，她们被三月温柔的风轻轻一吹，笑了；她们被三月鲜嫩的阳光痒痒拨弄，开得姹紫嫣红，宛如一片云彩。

　　满眼的花，红白相间，互相依衬；粉红的花瓣，嫩黄的花蕊，充溢着百花齐放的光彩。春风吹过，清香缕缕，心都要被融化了。

　　那千朵万朵迷人的笑脸告诉我：花开了！我来了！

　　二0一七，桃花盛开以及过往的许多个花开时的美丽，遇或不遇，喜与不喜，已然成为一个握不住的美丽，一场流年不复的花事。

　　三

　　往事如烟，如雨如雾，似花非花。那一朵朵盛开和即将盛开的桃花，这些可人的花朵哟，明媚了我三月的心情，明晰了我从春天启程的道路。二0一八，三月，桃花，在这个美丽的时节里，我又将与你不期而遇了。

　　没有桃花的春天会是残缺的春天，没有理想的人生会是遗憾的人生，没有春天花会开的意志，又将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寻一涧山溪，捡一啾鸟鸣，走进三月，靠近桃花，与之为伴，与其合影，与桃花说说此刻的亢奋心情，谈谈一年中最真实的打算。真好！

　　桃之天天，灼灼其华。三月桃花开，总有一朵花为你开放，也总有一朵花为我而开放，为我们鼓劲儿，加油，喝彩。

　　三月桃花如此美丽，春天如此崭新。一切都会好的。

　　这条河，这条街

　　一条河穿城而过，涓涓潺潺，静静地流向远方。它叫武水河，河畔柳色青青，花树依依；一条街以河流的名义溯流而上，顺流而下，它叫河街。

　　临武水河而居，“临武”“河街”由此而来。城市总是与河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们择水而居，伴随着清粼粼的水、跳动的光，一路跋山涉水，穿城而过，流向远方。

　　据传武水河是秦汉时期湖南郴州通过广东的水上交通要道之一，亦称武水道；秦汉以来多个历史时期，武水河都承担着经济运输的作用。

　　遥想当年，帆影点点、商贾云集的江河之上浆声悠悠，谁把橹轻摇顺流而下，眼见这里山水秀美、物产丰富，就在这里的某个渡口弃舟登岸，择地而栖，傍水而居；在此娶妻生子、延续香火、设庄立屯，自成一方世界。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是先有这条河，后有这条街，再有这座城？还是先有这条街，后有这座城，再有这条河？

　　在这里，不说这条河，不说这座城，且说这条街。

　　五光十色的广告牌、新建的混凝土楼房、时髦的衣着、褪色的木店门、被炊烟熏黑的房顶、苔色青青的砖缝墙角、街面被岁月车轮碾过的辙印……新潮与古朴都在这里，倾诉着这里的聚散离合、造物弄人，原来滚滚红尘，富贵荣华不过如此。

　　山形依旧，潮声已远。浮光耀银的武水河上，会否再泊来一叶归舟？

　　牙医、中草药、花圈寿衣、旅馆、小菜、狗肉店、临武凉粉……琳琅满目，接踵而来。把脚步慢下来，心会静下来，一切将变得清澄明朗起来。

　　时间的沙漏积淀了尘埃夹杂的碎片，掸去时间的灰，一层一层飘飘扬扬。往流转的时空深处走，往巷弄的更深处，它会告诉你红尘在这里，岁月也在这里。

　　其实这条街很普通，这只是一条来自民间的街，一条连接现在与过去的街。倾听清风，且行且走，岁月的风铃叮当作响，恍如隔世又近在眼前。

　　像不小心打翻了墨盆，河街的上空一点点被泅黑。往里处，人影瞳瞳，一个老奶奶佝偻着背倚在门槛旁，像一朵雾中的花。沿街的商铺开始打烊，三五成群的顽皮孩童还在巷弄旮旯捉迷藏，“当当”，早有人捣弄起锅碗瓢盆来——“哎嗨喂，回家吃饭啰！”像一首老歌近了远了，远了近了。

　　初冬的雨，线珠子似的织成了密密的雨帘，有些凉；而河中的水是热的，它升腾起的汩汩气浪，温温润润，似雾非雾，洁白丝带一样缭绕着老街。

　　河街静极，像个河里精明的龟，隐藏得深而又深。

　　冷秋

　　一场秋雨不期而至，漫天落叶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只一夜，我所在的三十六湾就蓄满了秋水。我紧扣风衣，双手合十，如禅一般静坐。

　　大自然的跫音或远或近，似有似无。

　　我看见你的小手欢快地舞动，你的头发如二月的草儿渐次生长，你眨呀眨的小眼睛泉水叮咚般兀自私语。

　　你是自然界的一个小精灵，每天夜里，我都能听到你的呼唤：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你这个可爱的小精灵以为外面的世界很温暖很精彩，撒娇地翻了几个跟斗，就从你妈妈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你这个可爱的小精灵呀，也太性急冒失。怎么能不听你妈妈的话，怎么能不跟我商量就走出来了？

　　孩子，你可清楚外面的世界有时候会冰冷无情？知道么——我还在想给你的名字哩，你的名字应该是世界上最动听的。

　　孩子，我生命中的小精灵、小天使，你的到来，让我猝不及防，欣喜不已。你可知我曾在心里无数次低低地吟唱：你是我的！

　　公元二00七年九月十六日凌晨十二时十五分，生命之神却冷冷地眨眨眼睛，拧起眉头，不理你，说你才六个月，是个不守规矩的顽皮孩子。你不知道，我还在与你隔着山隔着水隔着遥遥路程的三十六湾想你成人后出人头地的飒爽英姿。

　　你妈妈说，你来到这个世界时，稚嫩的小手不停地摆动着，似在说：我不要离去，不要离去。

　　宝贝，你并未见着我，我并未见着你。宝贝啊，你为何过早地来，又过早地走？你去的那个世界会不会冷？会不会知道我还在时时刻刻念叨你？

　　月到中秋，月色如霜。秋水你太冰凉，秋月你太无常，秋天你太无情。

　　作者简介：周松万，1980年11月出生，临武县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诸于《诗刊》《湖南文学》《鸭绿江》《草原》《大观》等文学期刊，作品入选多种重要选本。2017年11月榮获由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等单位主办的“中国新诗百年”全球华语诗人诗作评选“百位最具活力诗人”奖。

　　（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