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林

　　下午两点多钟，我像往常一样走出家门，经过东门大桥，沿滨河路往下散步。距巴城下端大约四公里处的河流上空新建了一座大桥，紧贴大桥建有大闸门，把巴河的水位升高了许多，至少有五六米。这样，就把巴城一分为二，成为南北两部分。本来比较干枯的河流水位升高了很多，形成了一个长长的湖泊，给巴城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每天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到这里散步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我在经过南杨大桥时，看到三个人，他们顺河而上。其中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手里提着一只较大的塑料水桶，桶里还装着一个蛇皮袋子，走在最前面；中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走在后面的是一个年龄与男子差不多的妇女。看样子他们是一家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看到这满河的水，却难得看到鱼虾什么的，总觉得没有多少生机，感到挺遗憾的。”男子说着叹了一口气。女人附和道，“所以说你这个决定很正确嘛，别人送的那些牛蛙蛇鱼，吃了也就吃了，还不如放到湖里，让它们生长繁殖，给宁静的水里增添些有生命的东西来得更加有意义。”儿子接过母亲的话，“我相信再过两年，这满河都能看到牛蛙蛇鱼的身影了！”孩子的爸妈异口同声地回答，“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就这样，一家三口一边走一边谈论着，并不时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似乎为午后宁静的湖畔增添了几分情趣。

　　我无意间听着一家人的闲聊，看到他们手里提着的塑料桶和蛇皮袋子，想着他们一定是到下游的什么地方去“放生”完正要回家呢。因为相向而行，他们往上游走，我往下游走，很快，我们就远远地离开了，不过他们的话却在我心里留下了痕迹。

　　又走了一些时候，我便来到了一个可以下河的阶梯处。因为那个地方往下走五级阶梯，便可以在河里洗手、擦鞋……正因为有那样的方便，散步的人们都喜欢来到这里洗手擦鞋什么的。这里还有人放了一条毛巾，要擦鞋上的泥土灰尘，当然也就很方便了。当我正准备拿毛巾擦鞋时，突然看到靠水最近的那一级阶梯的最里面的拐角处有像青蛙一样的东西，却要比青蛙大很多，有的全身黑褐色，有的身子呈黑褐色，脑袋呈绿色。放眼望去，这里大约三十米长的阶梯上，似乎每一米左右就有一只或几只，有的相距较远，有的靠得很近，还有的三两只聚在一起，也有几只舒展着身体浮在靠近岸边的水里，那神情十分地惬意。

　　我感到非常好奇，因为我在这一带走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差不多每天都要走一两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里有这种“大青蛙”，今天为什么突然出现这么多怪异的家伙？难道这些新生物的出现，与刚才在南杨大桥下遇到的谈论着“放生”话题的那一家人有关？对，一定是他们“放生”的牛蛙。我一边想，一边拿出手机给它们拍照。

　　看，那三只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仿佛一家人正在畅谈着它们从小小的池子来到这浩瀚无垠的大湖泊的美好感受；看，那一只紧贴在阶梯的拐角处，仿佛被刚来到的这个广阔的陌生世界吓得不知所措；看，那浮在水面上的，仿佛被早上和上午的冷空气折磨够了，现在正在尽情地感受午后阳光的温暖；看，那儿还有一条一尺来长的，有点像蛇又有些像鱼的家伙，肯定是刚才“放生”的那一家人说到的蛇鱼了，它正摆动着婀娜的身姿，在水中畅游……

　　我正在一个镜头接着一个镜头地努力拍照，突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左手拿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右手拿着一个捕鱼用的舀兜，上气不接下气地小跑着来到了这里。他一来到这里，嘴里还喘着粗气，就手忙脚乱地用舀兜捕起了牛蛙，可能是怕有人来与他争抢，也可能是怕牛蛙跳到水里游走，看他那忙乱的样儿真叫人“佩服”。

　　“往日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这到底是什么？今天怎么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这是从哪里来的？”我不经意地问着。那人一边捕着牛蛙一边回答，“这些是牛蛙，是一家人放生到这里的，还放了一些蛇鱼。”我的猜测果然没错，是我刚才见到的那一家人放生的。

　　正在这时，又来了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她接过捕蛙男子的话，道：“我吃过牛蛙，味道比鲢鱼好。我也抓两只，拿回家煮着吃。”男子却说：“人家放生的，人是吃不得的，我捕回去是用来喂狗。”女人听到男子那样说，马上放下了手中已经抓住的一只极大的牛蛙。那个男人看见，一下子用舀兜从水中舀了起来，放进了蛇皮袋。我见此情景，插话道：“既然是别人放生的，也就不该捕回去喂狗！”那男人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默不作声，仍然一个劲儿地捕着牛蛙。

　　我在心里想，这人也真是，明知道是别人放生的，他却偏要“杀生”，竟还显得那样理直气壮！谁知道他捕回去是做成美味，一家人享用，还是拿到馆子里去换钱，还是喂狗……谁知道呢？无论哪一种，都是在干着伤天害理的事，都是在充当戕害生灵的刽子手！

　　大约不到十分钟，那个中年男人就把几十只牛蛙全部捕获装进了蛇皮袋，已经是鼓鼓囊囊的一袋子，需要双手才能提得动了。只见他用绳子拴紧了蛇皮袋子，用双手把装满牛蛙的袋子提到一个高台上，然后搭在肩上，用一只手紧紧抓住，另一只手拿着舀兜，走上回家的路。再看他那得意劲儿，简直难以形容，像是流浪者在路上无意间捡到了许多金子，又像是盗墓贼轻易找到了大量珍宝，更像是悄然入室的小偷在别人的家中偷到了无数钞票……我想此时的他，正在为自己今天的意外收获而无比庆幸，大抵也在心里暗暗地罵那个“放生”的人，骂他蠢得像一头猪，手中的“宝贝”居然往河里扔。

　　看着那个人渐渐远去，我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我慢慢地继续往河流的下游走去。此时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呈现出一幅幅画面：那个捕蛙人把蛙拿回家中，抓了几只抛向家里的那条无比剽悍凶猛的狼狗，狼狗抓住一只牛蛙，三下两下就把牛蛙撕咬得皮开肉绽，然后又是一阵猛扯，再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咀嚼和狼吞虎咽。如此这般，一只只牛蛙转瞬间便成了那头狼狗的腹中之物；或许那个捕蛙人驮着那袋沉甸甸的牛蛙，径直地走向了某家餐馆，跟餐馆老板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便从餐馆老板手里拿过一沓厚厚的钞票，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又或许中年男子把那袋牛蛙拿回家中，抓了几只最大最肥的，叫妻子做成美味，一家人坐在餐桌旁，一边饮着啤酒，一边品尝着美味，一边谈论着今天天上掉馅饼的好运气……

　　一个个画面终在我脑海不停地闪现完，我便陷入了沉思。世间万物形形色色，一些人在行着善举，而一些人总是在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一些人在保护环境，保护生态平衡，而一些人又总是在破坏环境，破坏生态平衡；一些人在“放生”，关爱保护着那些或大或小的千千万万的生命，而总有一些人在“杀生”，摧残或戕害着那些同样珍贵的生灵，谋取一己之利。

　　我想，为了自然环境的美好，为了人类社会的和谐，更为了幸福的未来，那些自私者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了。

　　（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