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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金表

时间:2023/11/9 作者: 参花(上) 热度: 11266
汪兴旺

  张屠户死了,他是喝酒醉死的。

  消息炸开了锅,张家湾的人无不惊骇,也有人背地里议论说,嗜酒如命的人,不死才怪呢。

  昨天,张屠户与邻村的王木匠等五六个人喝酒划拳,不过瘾,改换大碗。张一时兴起,袖口一捋,指着手腕上的金表说:“谁能喝趴我,这只金表就跟谁姓。”“此话当真?口说无凭,有种的把表先押上来!”王木匠不屑地笑道。“怕啥?押就押!”张屠户捋下表,往桌上一放,满座皆惊。

  这只金表是张屠户的祖父从南洋带回的,到他手上已传了五代。自从有了这只金表,张家人财两旺,知者都猜沾了这只表的灵光。

  王木匠手艺远近闻名,但有桩事在人前矮了半截,老张家满炕的男娃,而自己老婆专生丫头。哎,求子观音也不显灵了,要是得到金表,兴许就转胎生儿子了!王木匠扫一眼桌上那只闪着金光的表,顾不得多想,立马冲老张端起碗,“来,先干为敬!”说完,咕噜噜地一饮而尽。张屠户岂肯认输?“嚯”的一下站起来,两手捧着碗像是梁山好汉那样将酒倒进口中。众人鼓掌叫好。第二碗满上,张屠户敞开衣襟,酒水顺着嘴角流到脖颈。王木匠皱着眉喝药似的慢慢喝下,两颊禁不住地流汗。一旁的大徒弟忙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说:“师父您身子不好,别半斤对八两呀。”王木匠醉眼里掠过一丝狡黠,朝身边的小徒弟使了个眼色。小徒弟会意,先给张屠户满上,趁老张不在意,偷偷给师父换了碗“白开水”。

  王木匠揩一把汗,不紧不慢地陪张屠户喝下第三碗。见张屠户喷着酒气,眼含血丝,王木匠瞅一眼金表,讪笑:“兄弟,认了吧!”张屠户脱下褂子,胸脯一拍:“屁话!你当俺是谁?喝!”张屠户剑眉倒竖,来者不拒。满屋子一片唏嘘。王木匠傻了眼:“还比?”“比!老子喝酒怕……怕过谁?”张屠户醉眼朦胧,舌头打颤。在座的纷纷起身,有人鼓掌、有人点头、也有人摇着头。一连几碗的酒下肚,张屠户面色煞白,摇摇晃晃,扑通一头栽进桌底。在场人无不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地将老张抬回家中。

  老郎中号完脉,摇摇头叹了声气就离开了。老婆桂花和娃娃们顿时哭成一团。

  丧事是乡亲们紧急操办的,依例由王木匠收殓,亡者被换上一身新衣放进棺材里。桂花噙着泪把那只金表戴在丈夫手上,又在他枕边摆了一壶没开封的酒,这是死鬼生前最爱的两件宝贝。张屠户睡着了似的躺在里面,桂花越看越揪心,哇个不休。王木匠叫人拽开桂花,再瞅一眼棺材里的张屠户,心里说:“兄弟,你生前酒席上称雄,不想这下成了酒鬼,别怪老王绝情了!”王木匠叹了一声,目光在那只闪着寒光的金表上停留了片刻,他慢慢地将棺盖合严,加上木楔儿,然后放下斧头,狠命地抽起香烟。

  张屠户的灵柩当晚便厝在离他家不远的地头。次日的午夜时分,悲伤过度的桂花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接着窗户外传来轻缓而沙哑的呼喊声。见鬼了!桂花吓得用被子蒙住脑袋,不一会儿,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和幽幽的唤声,桂花壮着胆,定神细听,恍若丈夫的声音——“桂花,开开门,是我,我没死……”桂花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地点亮灯,就着门缝,借着月色果然瞧见丈夫的身影,好像手中还提回那壶放进棺材里的酒呢。不,是鬼!鬼!桂花拉开的门闩忽然又插上。“别怕!桂花,我酒醒了,真的没……”笃笃的敲门声真真切切,隔着木门,桂花甚至嗅出那熟悉的气息,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确认这的确不是梦。桂花忘了所有的恐惧,她发疯似的哭喊着丈夫的名字,丈夫也哭应着。门吱溜的一声被打开。

  午夜的张家湾又一次炸开了锅——酒鬼张屠户竟活着跑了回来。

  湾里人满怀惊疑地举着火把察看墓地,只见那口棺材里空空荡荡,棺材盖被掀翻在地,谁吃了豹子胆盗墓呢?

  不远处的水沟旁,直直地躺着一个人,手心里攥紧了一只金表。眼尖的人认出是邻村的王木匠,他就这样死了?在场的人百感交集。

  王木匠入葬的那天,张屠户已恢复了元气,他将自己曾躺过的那口棺材,连同那只金晃晃的表也让给了王木匠。

  (责任编辑 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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