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录

　　从史料中研究中发现，明崇祯年间（1628—1644）有一位名叫杜三策的进士，曾经是奉明朝皇帝敕旨前去琉球国（即今日本冲绳县）册封国王的册封正使，是山东历史上惟一的一位琉球王封册使。

　　杜三策(生卒不详)，字毅斋，明代东平府三旺人。天启二年（1622年）三甲进士，官至给事中。后历任大理卿、天津巡抚等职。

　　弹劾宦党权臣魏忠贤

　　天启年间（1621—1627），宦官阉党魏忠贤擅权乱政，尚书孙丕扬、验封员外郎徐大相等26人被魏忠贤削夺官职，杜三策不畏权贵，在皇上面前说徐大相“端廉”，应该启用。

　　都御史杨涟以“二十四大罪状”弹劾魏忠贤，受到天启皇帝（明熹宗）朱由校的斥责，杜三策不畏权势，仍上疏弹劾魏忠贤，陈明利害“举国上下，都知道魏忠贤奸，而独皇帝不知道，这正是魏忠贤的狡猾之处；举国上下，都认为魏忠贤可逐可杀，而独皇帝认为可用，这正是魏忠贤的奸术高明。杨涟是顾命大臣，能容忍大逆不道的人在皇帝身边吗？方今国家形势如横流激湍，动荡不安，这样的中流砥柱正不可少，怎能让他告老还乡？魏忠贤作威作福，在这以前如果他还有所惧怕而不敢把坏事做绝的话，那么从这以后，他还害怕什么呢？诸位大臣受害不要紧，殃及皇上怎么办？殃及国家怎么办？殃及二祖十宗呕心沥血治理的天下怎么办？”

　　上疏最终惹恼了魏忠贤，杜三策被削职遣回故里。于是魏忠贤假冒圣旨，在其回乡途中，于德州抓捕了杜三策。恰巧天启皇帝归天，崇祯皇帝即位，魏忠贤伏法归案，杜三策由此无罪释放，并回京官复原职，为户科右给事中。

　　奉旨出海册封琉球王

　　琉球，即今日本所占之冲绳县。据《中山世鉴》记载：隋大业中，遣使者羽骑尉朱宽到海外访求异俗，始至其国，因于万涛间见地形如虬龙浮水中，故称之为“流虬”。《元史》中写作“求”，至明洪武初，改称“琉球”，时国分为三：察度王中山、承察度王山南、帕尼芝王山北。从洪武五年（1372年）中琉建立封贡关系以来，册封新国王一直就是琉球国政治上的一件大事。册封是世子继位受到中国认可，获得国际声威的重要手段，已经是琉球王国百年来的传统和定律。明太祖朱元璋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派出“闽人三十六姓”到琉球，他们“知书者授大夫、长史，以为贡谢之司；习海者授通事、总管，为指南之备”。琉球国王把他们安置在一处叫久米村的地方居住，称为“唐营”，后因显荣者多，改称“唐荣”。

　　所谓对琉球的“册封”，指的是“修外藩礼，王薨则世子嗣位，遣使请命，朝廷遣文臣二为正、副使，持节航海册为中山王”。明朝对琉球的册封，自洪武五年（1372年）至崇祯二年（1629年）。奉明朝皇帝之命，派出册封使臣27人。大抵可分为3个阶段：

　　第一阶段，自洪武五年（1372年）至洪熙元年（1425年）。这阶段初期因琉球尚未统一，派出的使臣不仅册封中山王，亦册封山南王。至永乐二十年（1422年），尚巴志即位，先灭山北，次平山南，统一琉球后，明朝对琉球的册封始专指对中山王的册封。这阶段派出的册封使尚未按明朝封锡藩王的规定，是派出中官或行人。具体有如下4次：

　　洪武五年，遣行人杨载封中山王察度；永乐二年（1404年），遣行人时中册封中山王武宁、山南王汪应祖；永乐十一年（1413年），遣行人陈季若册封山南王他鲁每；洪熙元年（1425年），遣中官正使柴山、副使阮鼎，册封中山王尚巴志。

　　第二阶段，自正统八年（1443年）至成化十五年（1479年）。这阶段开始派遣给事中和行人为正、副使，分别授予麒麟、白泽公侯伯驸马之服，以示朝使殊荣。这阶段的册封使臣尚无进呈《使琉球录》的习惯。具体有如下7次：

　　正统八年（1443年），遣正使给事中俞忭、副使行人刘逊，册封中山王尚忠；正统十三年（1448年），遣给事中陈傅、行人万祥，册封中山王尚思达；景泰三年（1452年），遣给事中陈谟、行人董守宏，册封中山王尚金福；景泰七年（1456年），遣给事中严诚、行人刘俭，册封中山王尚泰久；天顺六年（1462年），遣给事中潘荣、行人蔡哲，册封中山王尚德；成化六年（1470年），遣给事中官荣、行人韩文，册封中山王尚园；成化十五年（1479年），遣给事中董旻、行人张祥，册封中山王尚真。

　　第三阶段，自嘉靖十一年（1532年）至崇祯二年（1629年）。这个阶段自陈侃开始，每次册封使都能把“亲历其地，目击其事，山川风俗之殊，往来闻见，悉出实录，因采辑事迹，撰述成书”，名为《使琉球录》，返国后交付史馆，以备采集。因此，这阶段的册封情况较为详尽，具体有如下4次：

　　嘉靖十一年（1532年），遣给事中陈侃、行人高澄，册封中山王尚清；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遣给事中郭汝霖、行人李际春，册封中山王尚元；万历四年（1576年），遣给事中萧崇业、行人谢杰，册封中山王尚永；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遣给事中夏子阳、行人王士祯，册封中山王尚宁；

　　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日本萨摩藩整兵出发，入侵琉球。将尚宁王带至江户。尚宁王被迫出具“誓文”表示对萨摩藩效忠，才被释放回国。在这种情况下，琉球仍然把中国作为他的宗主国，按时朝贡。

　　泰昌元年（1620年）﹐尚宁王逝世，尚丰登基成为中山王。此时的琉球已经同时向明朝﹑萨摩两边称臣。琉球依然按照旧例向中国请封。

　　同年﹐万历皇帝、泰昌帝先后病死，新帝天启皇帝登基。尚丰于天启三年（1623年）遣王舅毛凤仪、正议大夫蔡贤等奉表贡马及方物，并以尚宁王讣告，兼请袭封。明朝廷的册封使由于明末农民起义及清兵压境，特别是明朝国库空虚﹑无力建造华丽的册封船，久久未能派出。

　　崇祯皇帝即位后，琉球前来贺喜，并请封。礼官以册封既耗资又费时、倭寇及荷兰殖民者在沿海一带骚扰为由，请令琉球遣使臣一员，赍敕到福建省城，听其差官面领。新帝不从，按惯例命户科给事中杜三策、行人杨抡往。这里还出了一个插曲，按照惯例应派给事中和行人各一人充当琉球册封使，正使已定杜三策，副使则在萧士玮和孔闻籍中挑选，可是两人害怕海上艰险，互相推诿，互骂至司正扬抡门前，扬抡忍受不了愤怒，于是自请担任副使。崇祯帝便下诏升扬抡为京官，萧士玮降三级并调外任，孔闻籍不准参与考选，调任南京礼部郎中。

　　杜三策、杨抡从受命开始，进入启程点是福州，等待地方上的官员把封舟造好，这次的册封舟是明朝最大的一艘册封舟，这艘船的尺寸数据为：“长二十丈，宽六丈，入水深五丈，五桅，约七百人有奇。”前后建造竟用了4年多的时间。

　　崇祯六年(1633年)六月﹐杜三策率领随行的300多名出使人员，并将中国的纺织品、瓷器、药材、纸、食品、日用品、工艺品及原料，一并随船同往，祭江祭海，出零丁洋，过澎湖列岛，穿越海峡，历经半月跋涉，一路风高浪急，历尽千难万险，才抵达那霸港。尚丰亲自率人出港迎接。

　　由杜三策主持礼仪，谕祭先王，两位册封使臣在册封大典上宣读朝廷颁发给琉球王尚丰的册封诏书。册封已经继位14年的尚丰，尚丰的王位才算是得到朝廷的认可，坐得更加牢固。

　　杜三策至琉球的第二日“先诣孔庙行香，次至天妃宫”。册封完毕后，杜三策与随员在琉球各地游历，并与当地人士进行经济、文化、艺术、生产各方面的交流，又接见了明初移居琉球的“闽籍三十六姓”的后裔。

　　在琉球期间，杜三策等人还在琉球多处题字、撰文。如为那霸天妃宫题写了“慈航普度”匾，为册封人员居住的天使馆题写了“每怀靡及”匾，还在天使馆题七律一首，其中“一帆多藉乘风力，万里长悬捧日心；兴来欲泛张骞斗，归去羞言陆贾金。”可谓警句。并在天使馆后楼墙壁上题“梅花诗”百首以作留念，还与尚丰一起观看宫廷画师聋哑人钦可圣画，赞叹他的作品可媲美顾恺之、王维等中国的著名画家，是近世所没有的。

　　归国前，琉球王送杜三策黄金，他力拒重金，“得使臣体”，受到了中山王上下官吏的尊敬。杜三策、杨抡归国途中遇到飓风，折柁牙数次，勒索皆断。幸好船中有高1米的上等楠木，杜三策等捐千金购楠木承诺刻妈祖神像；不久风消云散，船行若飞，一夜抵闽。顺利回京交差。

　　留下史证文物

　　杜三策册封琉球王的《圣旨》，是在罗振玉家藏档案发现的。

　　崇祯皇帝于崇祯二年（1629年）《册封琉球国王敕谕》，是研究明朝册封琉球国历史情况的珍贵史料。敕谕全文如下：“皇帝敕谕琉球国王世子尚丰。得奏。尔父王尚宁，于泰昌元年九月十九日薨世，尔以世子理宜承袭。特遣户科右给事中杜三策、行人司司正杨抡，封尔为琉球国中山王，嗣理国政，并赐尔及妃冠服彩币等物。念尔父绍膺国统，坐镇海帮，率职输诚，慎终如始，中遭邻侮致堵安。克绥提封，迄于末世。尔以原胤，国人归心，嗣服之初，倍宜兢惕。其尚祗循侯度，恪守王章。褆身以率励臣民，饰政以辑宁城邦。绸缪窗户，保国藩篱，应无忝尔前人。用副予之显命。钦哉。”这对研究清朝的册封制度，是一个重要的案例。

　　明清时期，册封琉球的使臣可以自己选择文人、书画家、琴师、高僧、道士、医生、天文生等各行各业、多才多艺的人为从客。杜三策的从客胡靖，善书画，著有《武夷图志》，在琉球时作《琉球记》、《中山诗草》各一卷，图琉球山川以归。胡靖在回国以后写了一本名叫《杜天使册封琉球真记奇观》的书，根据此书记载，“以六月四日从广石解缆……由五虎门出大海……过钓鱼屿……八日薄暮过姑米山……深夜，镇守姑米山夷官远望封船，即举火闻之马齿山，马齿山闻之中山。”文中描述的是明朝册封使船驶过姑米山，琉球国边防官员才用火把信号向马齿山报告，因此证明马齿山在琉球境内，姑米山是在明琉两国边界交界处，钓鱼岛是在明朝境内，不属于琉球国管辖，从而有力的证明了钓鱼岛最迟从明朝开始就是中国领土。

　　有关传说的真实性

　　传说据杜氏家谱记载：魏忠贤为陷害杜三策，在制做册封用的宝船时，用的是浆糊把宝船粘贴而成，当宝船抵达琉球岛刚下岸时，宝船沉没，随即海上一条大鱼累死浮上水面，原来一直是这条大鱼在船底托着宝船。

　　其实杜三策乘坐的宝船不仅安全到达琉球，而且安全回到福建。传说是对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兵部给事夏子阳册封琉球（中山王）的演绎，夏子阳乘坐的宝船归国途中遭遇风浪，从客王元卿镇定自若，拿出《诏书》，向船头宣读，旋即风平浪静。

　　在东平还有一个有关杜三策缺金府的传说。杜三策年事已高，便向皇上告老还乡，皇上念其一辈子清正刚直，以大批金银、绸缎相送，杜三策婉拒。皇上大为感动，逐命修建缺金府，名为“缺金”，意在夸颂杜三策清廉。

　　查《明史》等有关资料未见有关“缺金府”的记载，疑为“却金亭”的移花接木。嘉靖十三年（1534年），明朝琉球王封册正使陈侃出使琉球，完成册封任务欲返国时，琉球王尚清赠送黄金40两，他坚决谢却不受，琉球王深为感动，后来在迎接册封使臣的“迎恩亭”旁建了一座“却金亭”，以纪念陈侃不受馈赠的高尚品德。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夏子阳、王士祯册封琉球事竣后，将返航时，国王亦馈赠各人黄金6斤，两位使臣皆固却不受。这几位都是封册正使的职务，在信息不发达的明清朝代，后人把“却金亭”嫁接为“缺金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三策归国后，受到崇祯皇帝的高度赞扬，后官居大理卿、天津巡抚等职，年老告老还乡，死后葬在故里东平。杜三策墓位于泰安市东平县大羊乡三旺村北750米处山坡地上，墓原有封土，神道上有石马、石羊、石人和神道碑等，可惜在“文革”中被毁，今仅存石羊1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