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写他们
写写他们在每年的三月之后
如一群候鸟
准时地出现在我所生活的小城
或许也出现在其他很多地方

 

我知道用鸟来比喻他们
有一种让我心痛的失败
因为他们身上没有丝毫鸟的美丽
他们只是在每个三月之后
驾驶着农用三轮车
或者是四轮微型车
以一个患了重病的年轻人的速度
游走于这个小城的大街小巷
然后又在秋天结束之际
如一片轻飘飘的落叶
毫无痕迹的飘出一个小城的记忆

 

他们的车身上
都打着同样醒目的字样
专修楼房漏水
车上都有一个黑色的炉子
炉子上一个硕大的黑色的铁锅
以及一些黑色的我叫不出名字的工具
他们就用这些黒得没有一点光泽的东西
熬出明天或者更远一些的生活的希望

 

我偶尔在一个小区
看见他们工作
炉子里的滚滚浓烟
和铁锅里刺鼻的异味
让一个小区成了临时的橡胶厂
但是我知道  我庆幸
一座楼房就要被愈合身体的裂缝
 一户人家就要被愈合心理上的裂缝

 

想写写他们
他们集中做饭的时候
就在广场附近的空地上
煤油炉的柴油味里
也混杂着米香菜香
他们的孩子在一起快乐地玩耍
他们在有些酸涩的笑声里讨论着乡音
好像在这短暂的时刻回到了熟悉的故乡

 

我最想写的
那就是每一个晚上
他们都要找一个灯光明亮的地方
把车头靠着坚实的强
给车蒙上一块黑色的篷布
我觉得盖上蓬布的车如一头受惊的兽
他们就在这黑色的篷布下
睡觉，做爱，也许还有一个甜蜜的梦
我就想这样写写他们  想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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